《凤回銮（重生）》风在月

55、事已至此

　　行了半月，大军终于抵达渝州城。

　　城内气氛压抑，随处可见运送伤兵的队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与草药混合的复杂气味。守城将士个个面带疲色，显然近来的战事并不顺利。

　　孟云骁来不及休整，立刻召集渝州守将议事。

　　“末将王贺，见过太子殿下，孟将军！”渝州守将王贺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一脸风霜，盔甲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王将军不必多礼。”温知崇开门见山，“战况如何？”

　　“回太子殿下，缙国此次来势汹汹，他们的主帅打法刁钻，不与我们正面硬拼，专好偷袭。我军疲于奔命，将士们士气低落，已经被他们夺了两座哨塔了。”

　　孟云骁走到沙盘前，几人开始研究地形布局。

　　听完这些天的情况后，孟云骁若有所思。

　　“他们真正的目的应该是这里——碧繇涧。”他指着一处狭长的山谷，“此地易守难攻，一旦失守，我军的粮道便会受到威胁。”

　　王贺一惊：“可是，他们近日并没有向此移动，还在另一边猛攻……”

　　“应是佯攻。”孟云骁语气笃定，“传我军令，立刻在此处设下三路伏兵。他们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便将计就计，迎头痛击！”

　　“是！”

　　随着孟云骁一声令下，将士们迅速行动起来。

　　洛嫣和也没有闲着，她转头看向负责接待的渝州官员：“带我去伤兵营。”

　　伤兵营设在城西的一处大院内，还未进门，便有血腥气扑面而来。院内搭满了临时的帐篷，却仍不够用，许多伤兵只能躺在露天的草席上，哀嚎声此起彼伏。

　　洛嫣和眉头紧锁，这里的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伤员人数众多，军医却寥寥无几，想来伤兵营应不止一处，人手不够。

　　洛嫣和指挥随行的药门弟子，众人立刻分散开来，投入到救治之中。

　　洛嫣和挽起袖子，准备亲自上手。

　　一旁的官员连忙上道：“郡主！这……您是千金之躯，身份尊贵，这些粗活，交给军医去做便是。”

　　听到“郡主”二字，不少人朝这边看了过来。

　　“无妨。”洛嫣和没有停顿，走到一名年轻的小兵身前，想帮他清理创口，那小兵听闻她是郡主，吓得一哆嗦，本能地想要缩回腿。

　　洛嫣和一把按住他：“别动。”

　　手上动作未停，她头也没抬，语气平静：“在这里，没有郡主，只有大夫。各位都是为了大应浴血奋战的忠勇之人，理应得到照料。”

　　四周忽然安静了，他们难以置信，皇城里高高在上的贵人，竟会跑到这种地方，给他们医治。

　　众人心中溢满感激，受伤的将士们情况渐渐稳定，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两天后，孟云骁亲自率领先锋军，在碧繇涧设下埋伏，重挫敌军，大胜而回。

　　此一役，不仅夺回了之前失守的哨塔，更是极大地鼓舞了军心，渝州城内一时士气高涨。

　　不过，虽然眼下情势一片大好，但洛嫣和心里仍不敢松懈。上一世南渝之战起初也是这般势如破竹，但接下来却是一番苦战，因此，除了日常救治伤员，洛嫣和还单独安排了一队人，让他们在城中巡查，以防瘟疫。

　　.

　　与此同时，京城承王府。

　　“什么？她去了渝州？”温承延猛地从椅上起身，“温知崇到底在做什么！竟让她去那种地方？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伤了她……”

　　“殿下！”一旁的信国公宋奉年沉声道，“成大事者，岂能被儿女情长左右？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孟云骁若不死，太子羽翼难除，殿下的大业何日能成？”

　　“可是嫣和……”

　　宋奉年走近几步，安抚道：“如今郡主一心扑在太子身上，殿下若不登上那九五之尊的宝座，拿什么去和太子争？只要江山在手，区区一个女人，还怕她不回心转意吗？到时候，她是生是死，是宠是囚，皆在你一念之间。”

　　温承延的眼神闪烁不定，挣扎良久，终是说道：“传令下去，按计划行事。但……绝不可伤及郡主分毫。若她少了一根头发，本王要你们提头来见！”

　　“是。”

　　.

　　洛嫣和谨慎观察了几日，城中并无异常。她刚有些放心，渝州城内忽然有人发起了高热。

　　起初只是几名士兵，随后便是城中百姓，症状上吐下泻，浑身红斑，蔓延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尽管洛嫣和早有防备，可瘟疫还是出现，这让她有些疑惑。

　　隔离营中，洛嫣和查看着病患的症状，眉头紧锁：“若是寻常疫病，预防汤药不可能毫无作用。除非……”

　　患病者仍接触过与疫病相关之物。

　　思及此，她立刻带人重新排查了城中水源与粮草，却无异常。

　　她又询问了最初有症状的病患，终于在渝州西面的一处村落发现了端倪。

　　洛嫣和到渝州后，为了防瘟疫，让大家在用水时务必把水烧开，但柴火对她来说是寻常之物，可很多百姓都靠砍柴换粮食，故而不舍得每天都用柴烧水。

　　这个村子位置比较偏僻，那里人生活所用的水来自一条溪流，上游蜿蜒入深山，绵延数里。因想着溪流是一处活水，应无大碍，所以他们一直没有按要求去烧水。

　　洛嫣和眉头轻蹙，她也不确定原因是否在此，于是道：“去上游看看。”

　　一行人沿着溪流逆流而上，越往深山走，林木越发茂密遮天，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水流声渐渐变大。走在前面的沈元阔抬手示意众人停下，借着灌木丛的遮掩，悄悄探出头去。

　　只见溪流上游的一处水潭边，几个身形高大的人正鬼鬼祟祟地往水里倾倒着什么。那些人衣着虽是普通百姓打扮，但眉骨高耸，显然不是中原人的长相。

　　“像是南虺人。”洛嫣和压低声音。

　　沈元阔握紧了手中的刀柄，正欲上前，一支冷箭破空而来。

　　“小心！”

　　沈元阔反应极快，猛地将洛嫣和拉开，那支箭擦着他的肩膀钉入身后的树干。

　　冯真立时拔刀出鞘：“保护郡主！”

　　四周的树林里瞬间窜出十几道人影，将他们团团围住。这些人手持弯刀，个个面露凶光，正是方才那几个疑似南虺人的同伙。

　　为首之人说了一句南虺话，那群人便扑了上来。

　　沈元阔和冯真护着洛嫣和且战且退，随行的侍卫也奋力迎敌，但对方人数众多，一时间，他们落了下风。

　　一名南虺人趁沈元阔和冯真被缠住，举刀砍向洛嫣和。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蒙面身影从天而降，寒光一闪，那人的头颅便滚落在地，鲜血喷溅而出。

　　那群南虺人显然也没料到会有如此变故，为首的头目用生硬的中原话怒吼道：“你干什么！疯了吗？”

　　蒙面人冷冷地看着他：“忘了主子的吩咐了吗？”

　　南虺头目一脸不屑，啐了一口：“什么狗屁吩咐！老子只知道要办大事，这女人坏了我们的计划，必须死！你们若是敢拦，连你们一起杀！”

　　“找死。”蒙面首领眼中杀意骤现，身形如鬼魅般欺近，手中长剑瞬间刺穿了南虺头目的咽喉。那头目瞪大眼睛倒了下去，仿佛不敢相信对方真的会对自己下手。

　　剩下的南虺人见首领已死，顿时乱了阵脚，

　　紧接着，十数名蒙面人出现，迅速加入了战局。他们武功高强，出手狠辣，竟是帮着洛嫣和这边对付那些南虺人。

　　洛嫣和心中惊疑不定，退至一旁观察。

　　那些南虺人很快被清理干净。

　　危机解除，沈元阔警惕地盯着这群突然出现的“帮手”。洛嫣和上前一步，正欲试探对方身份，那蒙面首领却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她身上，透着一股令人不适的审视。

　　“多谢壮士相救。”洛嫣和不动声色地说道。

　　蒙面首领没有理会她的道谢，抬手一挥，冷冷下令：“除了郡主，其他人，杀无赦。”

　　洛嫣和心中一凛，突然想起了什么。

　　方才她就觉得有些熟悉，这声音……她认识！这蒙面首领，是温承延暗中培养的杀手，也是温承延后来的暗卫首领。上一世洛嫣和嫁给他做了皇后，才第一次在温承延身边见过此人。

　　他们是温承延的人！可温承延勾结了南虺，为何在此对他们下手？以温承延的狠毒，不可能为了她和南虺翻脸，难道是他们起了内讧？

　　不容洛嫣和细想，方才还帮他们杀掉南虺人的蒙面人，又成了新的敌人。这些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招招致命。

　　蒙面首领一步步逼近洛嫣和：“郡主，得罪了。”

　　就在他即将得手时，一支利箭射来，他只得被迫躲避。

　　“清晏！”不远处的山坡上，温知崇策马而来，身后跟着一队士兵。

　　蒙面首领见势不妙，连忙道：“撤！”

　　眼见敌人直接逃跑，温知崇并未下令追击，他飞身下马，冲到洛嫣和面前：“清晏，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洛嫣和摇了摇头，看着地上的尸体，眉头紧锁。

　　回到驻地，洛嫣和将水源与遭遇刺杀之事告知了温知崇与孟云骁。

　　“竟如此卑劣！”孟云骁一拳砸在桌案上，“为了一己私利，不惜置满城百姓与数万将士的性命于不顾，他简直丧心病狂！”

　　“好在现已查明了情况，我这就准备汤药，你们务必让城中的人依规而行。”洛嫣和嘱咐。

　　“嗯，你放心。”孟云骁应了一声，随后补充道，“你也不可再单独探查，就带那么几个人，太冒险了。”

　　“嗯。”洛嫣和点点头，离开营帐。

　　.

　　不过数日，瘟疫便得到了控制，患病者也陆续痊愈。

　　没了后顾之忧，孟云骁大军势如破竹。

　　大捷的消息传回京城，一片欢腾。

　　然而承王府内，却只剩死寂。

　　“败了……竟然败了……”温承延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伊扈王被擒，孟云骁大胜，他们手里还有我通敌的证据……完了，全完了。”

　　“殿下！”宋奉年大步闯入，面色阴狠，“事已至此，若是坐以待毙，那才是真的完了！”

　　温承延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那还能如何？父皇定会杀了我……”

　　“一不做，二不休。”宋奉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趁着孟云骁大军还未回京，京中守备空虚，我们先下手为强！”

　　“你……那是谋反！”温承延颤声道。

　　“不是谋反，我们只是清君侧而已！”

　　“可皇城有冯统领的禁军在，若久攻不下，孟云骁回来……”

　　宋奉年压低声音：“孟云骁大军返回必过颖锡，我们可以在此设伏，以谋反之名，将其就地格杀！”

　　“可是……”温承延心中犹豫。

　　宋奉年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逼视着他：“你以为你现在还有退路吗？通敌叛国也是死罪！唯有登上那个位置，史书才由你来写！到时候，没人敢说你半个不字，就连清晏郡主，也只能乖乖做你的皇后！”

　　温承延浑身一震，脑海中浮现出洛嫣和的脸，以及她站在温知崇身边的决绝。

　　良久，他眼中的恐惧渐渐被一股狠戾取代。

　　“好。”他终是下定决心，“既无退路，那便杀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