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无人岛的陌生人[BE]》曲林

8、小岛08

　　周郁知和叶柠告别警局后，继续一路向南。

　　叶柠坐在副驾驶上一言不发，她只是觉得有些尴尬，凌晨她哭了好久，妆都哭花了，碍不下面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她是来找无人岛的。比起无人岛，她更想和周郁知待在一起。

　　直到正午，车子来到一个小镇，周郁知带着叶柠去吃饭。

　　小镇在长江边上是个古镇，风一吹夹杂着泥土鲜花翻滚进镇里，镇上的房子大多数是瓦片盖的，中间有小块小块的青苔，石板堆砌成一条小路，缝隙间开出紫色的小花。

　　一棵百多年的黄角树下，有老人下棋，有人围着棋桌啪啪地打着麻将，戏台上戏子表演着《梁山伯与祝英台》，看戏的人散懒地靠在椅背上，左手端着茶杯，右手用茶盖撇去茶叶，饮下一口香茗。

　　这里还有许多传统的老手艺，叶柠看得眼花缭乱，沉醉其中，她没有见过这些玩意，所以一时间很好奇，直到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

　　“你想吃什么？”周郁知问她。

　　叶柠摇摇头意思是不知道，于是两人继续朝前走了一段路，看着一家卖饺子的店铺，里面人还挺多，刚捞出来的饺子放在碗里热气腾腾，冒着白烟，只是远远看一眼，就在勾着人的味蕾。叶柠很久没有吃过饺子了，突然有点怀念，便指着那家饺子店说：“吃饺子吧。”

　　不过转念一想，这种小地方又脏又差，周郁知这种天之骄子肯定习惯不了，叶柠作罢回头：“算了。”

　　周郁知站在那里说：“就这，挺好的。”

　　他们找到一个空位坐下来，叶柠要了一碗素馅的，周郁知是白菜猪肉馅。

　　老板娘把一碗饺子端在叶柠面前，上面撒了葱花，叶柠习惯性地加了几滴芝麻油进去，芝麻油浮在水面上看起来很有食欲了。

　　叶柠用勺子舀了一个饺子，吹凉后放在嘴里。刚吃进去，咬破饺子皮，她才发觉不对劲，这个应该是周郁知那碗。

　　她吞下去后，神色讪讪地说：“抱歉，这碗好像是你的。”

　　老板娘也刚好把素馅的那碗端过来了，很不好意思地说：“最近人流量有些大，刚才不小心端错了。”

　　叶柠朝着老板娘说：“那再来一白菜猪肉馅的。”

　　这碗她吃过了，也不好意思让周郁知吃。

　　周郁知把叶柠面前的拉到自己面前，又对老板娘说：“不用了。”

　　叶柠突然想起一件事，可即使无关她吃没吃过，她记得周郁知是不喜欢吃芝麻油的，如果用他曾经的给话来说，就是闻着味就恶心，她下意识地说：“你不是讨厌芝麻油吗？”

　　叶柠刚说完，周郁知就舀了一个饺子放在嘴里，也不知是强装淡定还是怎么：“突然尝试一下还是挺不错的。”

　　蓦地，他又抬眼，戏谑地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讨厌吃芝麻油了？”

　　“啊？”叶柠没想到说漏了嘴，以前在早餐店里，总爱悄悄坐在周郁知身后，偶然一天才知道他不喜欢芝麻油。她脸涨得通红，眼神闪躲地说，“我刚才说的是‘你讨不讨厌芝麻油？’，你听错了吧。”

　　“字都对不上。”周郁知笑了一声。

　　其实，坐在这种人群熙攘哄闹的小集市里，周郁知和叶柠还挺不搭的。特别是周郁知，他身上天生就自带贵气。这地方的桌子又小又矮，搭着两根彩色的塑料凳子。

　　周郁知愿意陪她在市井烟火气里受苦，他散漫不经的笑，都像荆棘上的倒刺勾住了她的心。

　　因为下一站比较远，可能遇不到什么比较大的城镇了。周郁知和叶柠买了些零食和速食食品，用来在路上充饥。

　　刚上车，周郁知又开了车门下去，他对叶柠说，他还有东西忘买了，让叶柠在车里等着他回来。

　　叶柠就坐在车里，等着周郁知回来。

　　周郁知回来时，周郁知提着开水壶，和一个大袋子。开水壶是因为叶柠需要吃药和喝热水，她一路上沾不得一点风，喝热水能好一点。袋子里是一件羽绒服和一件毛毯，怕她着凉。

　　都是给叶柠准备的。

　　她把毛毯搭在身上，身上暖暖的，心里也有一股暖流在流动，她不知道是毯子太热，还是她的心被周郁知捂热了。

　　叶柠眼圈周围红红的，眼里泪水打转，周郁知大概是除叶母以外对她最好的人了。

　　“谢谢。”

　　“不用。”

　　虽然周郁知一路上没问她为什么去海南，但叶柠想，她现在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周医生，对不起。我没有听你的话，待在医院接受治疗，瞒着你跑了出来。”

　　周郁知没有说话，修长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在方向盘上击打，眼睛看着前方，目光清浅，好似没有听见叶柠说话。

　　良久，他才开口：“你知道我生气什么吗？”

　　叶柠点头：“因为偷偷跑了出来，没有去接受治疗。”

　　“不是。”周郁知压下火气，当他接到叶柠电话的那刻，他生气，当初为什么没有带上叶柠，那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无人岛，而不是他的，而他却自私的决定了叶柠的人生。

　　如果那天叶柠没有打电话给他，叶柠出了事，他会自责一辈子。所以叶柠提出和他一起走的时候，他答应了。周郁知没有去深究叶柠为什么会有自己很久没用的电话号码，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她平安就好。

　　他摇摇头，没告诉叶柠他究竟生气什么。叶柠也不追问，他们两人的相处方式就是这样，不想说的就不说，也不想让彼此难堪。

　　叶柠是察觉得到周郁知的生气的，他看见周郁知的指尖绷紧了一下，微微蹙眉，她知道这次真的惹他生气了。

　　这一路上周郁知开车开得很慢，许是照顾叶柠的身体，怕太颠簸了她的身体吃不消，她偶尔就躺在后座蜷缩着身体闭眼睡觉，小小的一团，像只窝在盒子里的猫。

　　周郁知见前面天色心中一紧，知道免不了一场狂风暴雨，周郁知加快了速度，希望能在大雨来临前找到一家旅馆住下来。

　　叶柠被这飞快的速度震醒了。

　　醒来时外面仿佛有黑云压城之势，车内也黑得很，耳边只有车的疾驰声，除此之外一片阒静。

　　叶柠感觉冷嗖嗖的，手脚冰凉，牙关也打着颤。

　　拿出开水壶倒了一点温水在杯子里，喝下去，心里才舒畅了。

　　她又倒了一杯水，插上吸管，递在周郁知嘴唇边。周郁知扫了一眼后，咬住了吸管，喉结滚动，把杯子里的水喝完了。

　　他们终究是没在大雨来临前找到旅馆，大雨滂沱，从一开始斜风细雨如星星点点击打在车窗上，顷刻间，暴雨如飞射的枪子儿，风如妖魔鬼怪在呼喊，一棵九米高的大大树从树腰断裂，大树的枝干落到公路上。

　　周围都是雨声，风声混合在一起，车里仿佛有一种低气压压得人喘不过气，心脏缺氧，心烦意乱。

　　所以叶柠一直都很讨厌下雨天。

　　不知道这场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叶柠打开手机翻找地图，发现周围有一个小镇，下了高速公路，再开半个小时就能到。

　　她对周郁知说:“我们去附近的春芶镇吧。”

　　周郁知没有理叶柠，叶柠以为是窗外的雨声太大了，又说了一句，可周郁知依旧没有理她。

　　他就像一座石雕，手指机械地开着车，叶柠开了手机的后置灯，才发现周郁知的后颈上有密密麻麻的汗水，鬓角的头发都打湿了。

　　叶柠拍了拍周郁知，大声地叫周郁知的名字。前照灯灯光里都是密密匝匝的雨，叶柠坐在后方，却也看清了前面的拐弯，可周郁知丝毫没有转弯的迹象。

　　她只能试图唤醒周郁知，眼见周郁知快要撞上去，叶柠又在他耳边大叫了一声，周郁知反应过来，快速转弯，又极速的停车，惯性使叶柠撞到了车窗上，脑袋上起了一个包。

　　叶柠爬起来，去摸到周郁知的手，十指相扣，周郁知也握住了她的手，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没事了，你别……怕。”叶柠声音轻柔，试图安慰他，让他镇定下来。叶柠没有去看周郁知的模样，只听得到他猛烈的呼吸声，就似濒死的鱼想要回到大海中。

　　时间随着窗外的雨而流逝，周郁知终于冷静下来，松开叶柠的手，打开矿泉水，大口大口地喝着水，似乎只有这样，他的心情才足以发泄。

　　叶柠从后视镜里看周郁知，他的脸色并不好。叶柠从包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毛巾给周郁知擦汗。

　　接过毛巾，周郁知的声音嘶哑：“谢谢。”

　　“不用，你还好吗？”叶柠小心翼翼地问，周郁知的这种状况，应该是心理上的问题，她握着周郁知手时想了很多，到底是雨还是风，还是黑暗，她不敢多说话只能询问他的身体状况，生怕刺激到了周郁知。

　　周郁知擦完汗水，冷静了一会，吐了口浊气，看着渐渐小起来的雨说：“走了。”

　　“不用勉强的。”叶柠说。

　　“你刚刚是不是有话对我说。”周郁知问她。

　　叶柠拿出手机说：“我们去附近一个叫春芶镇的地方吧，天气预告说等会还会有几场暴雨。”

　　叶柠看见周郁知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他点点头：“好。”

　　她心中隐隐猜测，周郁知害怕雨。叶柠记得，那天她想跳楼的时候，周郁知冒着雨冲出来救了自己。其实，人心中终归是有一点善心未泯灭。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有人会为这一棵善心的种子浇水，遮烈阳，挡风雨，直至他成长。

　　这次，她要像棵树，在深渊里彼此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