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真香 ...
-
朱先生眸光微动，但还是未动，轻哼了声，“谁稀罕她的东西？”
说罢，便回了房，连头都没回。莫熵暗笑，也不拆穿这位老先生的口不对心。
此时穆学老从屋中出来，他瞟了一眼莫熵，见他正在认真看着那本书，脚步顿了顿。
他在屋中自然也是听到了他们的争吵声，也记住了方才莫熵念的那几句话，心下有些痒，但碍于情面，他却没有上前询问。
笑话，要是他主动开口问了岂不是打他之前的脸吗？
心下百感交集，但还是在离开前瞄了一眼专心致志的莫熵，眼里还是透着些许他察觉不到的羡慕的。
等他将落在学堂里的书籍拿回来时，他瞟了眼莫熵原本坐的位置，却发现那里没人了，只剩下一个椅子和一张木桌放在那里，木桌上面是放的是那本书。
穆学老脚步顿了顿，东瞧瞧西看看，他喊了几声莫熵的名字，却无人应答。
要不要去看看？
只是帮他收好罢了，免得脏污了章老先生的著作。对，他只是想要帮他收好，免得脏污了书……
他挪动步子，逐渐靠近安静躺在桌上的书。行至半路，他忽地顿住了脚步。
朱先生的房门打开，两人目目相对，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穆学老？”
“朱先生……”
二人同时开口，登时顿了下来。
朱先生蹙眉问他：“穆学老可要去哪？”
他又瞧了眼桌上的书，又看了眼离桌子不足一臂远的穆学老，忽地恍然大悟，他狭促一笑，调侃他：“穆学老可是要偷看？”
“胡说八道！”穆学老憋红了脸，怒目而视。
倒是有几分因被揭穿而恼羞成怒的味道。
“不是就不是嘛，穆老兄何必这般气急？”朱先生摆了摆手，哂笑。
“哼！”
穆学老冷哼了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朱先生呵呵笑了笑，再看到他关上门后，自己将门打开，轻手轻脚走向了空无一人的木桌。
他掩唇轻咳一声，眼神瞟了眼穆学老的方向，还有正对着的大门。
“我只是帮莫先生放好，万一被风吹倒在地上多脏啊……”他轻声道。
他将书轻手轻脚地拿起来，吹了吹表面上看不出来的灰尘。
此时一阵风吹过，将他手上的书页翻开，朱先生眼眸一亮，抬头望天，喃喃道：
“这是上天的旨意？”
他自己笑了笑，心中默念了几句罪过罪过，便紧皱眉头地翻看书籍。
“《三至六岁儿童学习与发展指南》？”他将第一大章的章节名念了出来，“还真是有些新奇……”
“这八字脚、罗圈腿是何意？”他一页页翻下去，快速地过了一遍，边看边喃喃自语，提出自己的疑问，“利用多种活动发展身体平衡和协调能力……鼓励幼儿进行跑跳、钻爬、攀登、投掷、排球等活动。①”
他忽地哼笑，“看来这观岚还是有些东西在身上的。”
他顿了顿，觉得这个话并不是很好，继续道：“还是章老先生厉害，她不过是按着老先生的标准来的……”
他又随便地翻了好几页，念念有词：“教育活动内容的组织应充分考虑幼儿的学习特点和认识规律，各领域的内容要有机结合，相互渗透，注重综合性、趣味性、活动性，寓教育于生活、游戏之中……②
呵，这观岚倒是十分听凭目标，学堂乃学子读圣贤书之地，怎能以玩耍来对待？岂不是玩物丧志？”
他叹息地摇着头，想不出来为何章老先生会写出这些东西来？
很显然，朱老先生已经把重点放错了地方，他由此想到这些时日，观岚带着这群孩子疯玩，简直把学堂当成了一个玩乐的地方。
“胡闹胡闹！简直胡闹！”
“胡闹什么？”
他看得认真，专心地吐槽着，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身后早已站了一个人，他被吓得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他回头，正好对上不知何时出了房，站在他身后的穆学老。
“咳，你怎么出来了？”他讪笑。
尴尬的脚趾开始抓地了。
穆学老眼睛精亮，面上带着些意味不明的微笑，反问道：“老朽不过出门如厕，倒是朱先生在这里做什么？”
“呃，咳……”朱老先生正色，“我、我也是想要如厕……”
见他瞟了眼他手上的书，急忙解释道：“我不过怕它被风吹倒掉地上脏了，所以，所以就……”
“不必解释，我懂。”穆学老制止他后面的解释，笑道。
“……”他一噎。
朱先生呵呵一笑，倒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质问他：“难道穆老先生不想看这书的内容？不想拜读章明老先生的大作？您不心动？”
他挥了挥手中的书，提出死亡三连问。
穆学老一下子被问住了，他斜乜他，哼了声：“你就不好奇？”
不好奇他还偷看什么？
朱老先生呵呵一笑。
两人再次对视，算是看懂了双方眼里的意思，二人怼在一起，齐齐低下头颅，细细翻阅。
“这书，不错……”穆学老看了看，点点头，喟叹，“不愧是章大家，这新思想是我等所不能及的……”
“但，还是有些弊病的，”朱先生点了点某一页上，深恶痛绝道，“男女接受同等教育，亦可享受同等权利，可为官，可从武……这不是胡说八道嘛?”
“这千年来有哪个朝代任用女子为官?”
穆学老捋了捋山羊胡，沉思道:“古往今来倒也没有如此建议，女子相夫教子即可，怎能参与国家大事？岂不儿戏?”
两人思索一番，皆皆叹气摇头。
“许是我等愚笨，领会不了章明老先生所言。”
“嗯，应是如此。”
二人又继续看下去，目光炯炯，聚精会神。
直至提着一篮子水果到来的观岚敲了敲门，快要走到他们面前才惊醒过来，下意识手忙脚乱地将书本收于背后。
险些被抓包的穆学老见她闯了进来，吹胡子瞪眼道:“你这小儿可是没学过规矩?进男子家门不敲门?”
“呃……”观岚一时语塞，蹙眉回怼道，“晚辈已经敲了门，是先生们看书过于认真了……”
“……”两人闻言，面皮一臊，大眼瞪小眼。
穆学老轻咳一声，“下次注意些，敲大声点，或是喊我们。”
“噢……”观岚觉得这两人有些莫名其妙，还是好声好气应了。
“你来此所谓何事？”朱先生捏着书脊，手心沁出了汗。
“噢，”观岚挠挠头，“今日之事还望先生见谅，莫与我这小女子多见识，气坏了您的身子多不合适啊！”
“这些果子是新鲜的，就给您赔礼道歉了……”
朱先生见她语气诚恳，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结结巴巴道:“嗯、嗯，知道了，没、没事……”
观岚抬眸，疑惑道:“先生可是身子不舒服？怎的脸上出了这么多汗?”
“……”这不是被你吓的嘛？朱老先生暗自腹诽，面上不显，正色道，“哦，许是天太热了……”
“噢……”观岚抬眼望了下正被云层遮住的太阳。
“你还有何事？”穆学老开始下逐客令了。
“没事，我先告辞了。”
正要走，朱先生心下一松，汗水滑腻的手心忽地一松，一本封皮上写着《学前教育》的书便掉在了地上。
“这是？”观岚垂眸看去。
“……”
“……”
“……”
三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观岚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尴尬，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三人呆愣在原地。
朱先生和穆学老两人面皮臊红，鼓着一口气，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站着?”好巧不巧，如厕回来的莫熵见他们如石塑般呆呆站立在那里，疑惑问道。
三人顿时沉默:“……”
莫熵不解:“观先生怎的也在这里？”
观岚呵呵讪笑，没回答。
“诶呀！”莫熵眼尖，看到落在地上的书，心疼一叫，紧忙跑去捡起，用衣袖细细擦着，视若瑰宝。
“怎么掉地上了？”他心疼地喃喃。
朱先生:“……”
“咳，是老夫不小心拿掉的……”
观岚见情况有些微妙，直觉赶紧溜了才好。
“咳，那个什么，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这书……”莫熵皱眉心疼欲言又止。
她摆了摆手，毫不在意:“无碍，先生慢慢看，何时还我都可以的，你们，你们也都可以互相传阅……”
她的眼眸不受控制地扫过安静如鸡的两人。
“……”
“……”
莫熵大喜，“噢噢，多谢观先生了！慢走……”
“留步留步。”观岚制止要送她的莫熵，头也不回地溜了。
莫熵回头，面上喜色不胜收。
他眉梢上扬，嘿嘿一笑:“两位老先生可要看?”
语气莫名有些欠揍。
他自然明了了方才那个尴尬局面是发生了什么，心下莫名一喜，笑得眉眼弯弯。
二人:“……”
最后是朱先生僵持不下，他轻咳两声，语气傲娇:“再说吧……”
说罢，自顾自地回了房。
莫熵看向沉默的穆学老，晃了晃手中的书，眼神期待。
穆学老轻咳一声，眼神不自然地乱瞟，正色道:“大家之作，定是要好好研读……”
说着说着，语气有些不足。
莫熵明了，正经道:“好的，等我看完便将它给您。”
“哼。”穆学老点了点头，也走了，健步如飞。
莫熵憋笑了许久，终于在穆学老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畅快地笑出了声。但他还是克制了声量。
他可不想被两个半百的老人追着打。
*
观岚后知后觉，走在回学堂的路上开怀大笑。
眼泪都笑了出来。
果然不管哪个年纪的人都逃不过一个至理名言——真香。
她敛了笑意，但眼眸沁着细碎的光，眉眼弯弯。
她现在想起穆学老和朱先生两个年过半百的人像个小孩一样偷偷摸摸看书被抓包的模样就想笑。
活像她以前偷看小说被抓包的尴尬情形。
观岚心情愉快，哼着小曲儿一蹦一跳地走过回廊，绕过假山。
“哼！我可不是怕她才跟她抱歉的！”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真香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