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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生死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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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彩卿这才蹲下跟鳍说话道:“兄弟,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捡了一条命啊。”
鹿衔草则继续怒道:“快将你的无头行尸交出来!我不能再任由你们到处杀人!”
鳍冷笑着抬头,声音里浸满了寒气,“你亲眼见到了吗?便这般妄下定论。我最恨你们这种人。”
鹿衔草回道:“我也恨你这样的人,恶事做尽却还要假装无辜。”
楼彩卿拍了拍鹿衔草,又对鳍伸手讨要道:“该把江南一笑春交出来了吧。”
鳍反而抬头迎上楼彩卿的目光,恶狠狠道:“要杀就杀!江南一笑春我永远也不可能给你,除非你们答应我一个请求。”
“怎么你还跟我讨价还价上了。”楼彩卿摸摸脑袋道。
鹿衔草本来一直握着拳不想去理他,听见此话忽然心里一动,难道真的不是无头行尸干的?可是自己明明亲眼看见那无头行尸多次出现在现场,更是抱着一个女子意欲行凶,难道那行尸并不是在剥脸杀人,而是?
狠狠地甩了甩头,鹿衔草将脑袋里奇怪的想法摇晃出去,这一定是鳍的狡辩,自己绝不能被蒙骗。摊开手掌心,那里静静躺着半片残铁,正是从画船上发现的证物。
“说吧,你的请求是什么?”
鹿衔草将铁片收至袖中,走到鳍身边问道。
鳍抬起头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一双还未沾染鲜血的手,一张满是稚气的脸,一双充满正义的眼睛,那副自以为是要替天下所有人讨公正的样子,和十年前的自己可真是很像呢,令人作呕。
可是如今的他却必须忍住这股作呕感,因为他需要借助这份力量。鳍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树下,那里是鹤翾休息的地方。
刚才那一战,自己已经尽了全力,可对方仍是游刃有余的样子。此人身手非同小可,而最后使出的那股寒冰力量,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也是令人畏惧的,远超人界的力量。如果说有一人能够带回贺将军的头,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他。
“我恳求你们,帮我找回贺将军的头。”
“小爷我没听错吧。”
鳍又郑重的重复了一遍,“我求你们,帮我找回贺将军的头。只要把贺将军的头颅给我,我便立刻将一笑春交给你们。”
一开始他将一笑春据为己有时,不过是因为听说了江南一笑春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可是等药到了手里他才发现那不过都是谣传,这根本不是神药。而现在找回贺将军的头成了他最后的希望。
“我们不会答应你的,之前帮你找头,是因为你逃进了魔界,我们找不到你才想用贺将军的头引蛇出洞,可是现在你已经自投罗网了,我才不会继续做你这个恶魔的帮手。想我们帮你找头,让无头行尸变得更加强大?你想的美!”
鹿衔草愤愤道。
鳍的身体被冰冻得没有感觉,心思却变得更加清明起来。他深知眼前这个女孩是他最后的希望,而手里的江南一笑春则是他唯一的筹码,自己必须取得他们的信任。
深吸一口气,鳍缓缓道:“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寻找贺将军的头。”
鹿衔草一撇嘴道:“我可早就知道了,人的魂魄死后都保存在头颅里,若要炼制行尸必须去掉头颅。但是炼制成功后再将头拼回来,凑齐全尸就可以威力大增。你让我们为你找齐头颅,不就是为了让你的行尸变得更强大吗。只是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炼制行尸的人把头颅弄丢了的。”
鳍不留痕迹地轻叹一声,面具下的脸似乎有所动容,“贺将军的头,不是我砍下来的,所以更不在我的手中。”
鹿衔草虽然心里还有怒火,又十分不信任他,但还是继续追问道:“那是怎么回事,还有贺将军究竟是谁?”
鳍抬起眼看了一眼鹿衔草,刚要继续开口,却忽然听一声低哑的嘶吼传来,来者正是无头行尸贺将军。
看着那早已没有头颅,只剩下躯干的贺将军,鳍不由得心中一顿酸涩。
曾经那个战无不胜,保家卫国的贺将军,如今却只成了这般落魄模样,甚至连个全尸都凑不齐,而这片他曾护卫的国土上却连个记住他的人都没有。
史书由奸臣篡写。
神药没有用,面前的几个人成了贺将军唯一的希望,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求他们找到贺将军的头。只要找回贺将军的全尸,他就能再入轮回,重新为人,不再做这荒郊上的行尸......
“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算账呢!”
鹿衔草双手前后一拉,便是轮满月的弓将射出去。
鹿衔草之所以坚持要找这无头行尸算账,是因为行尸与其他尸不同。
在这四界之中,每年有无数生命诞生,便有无数生命陨落。陨落生命的灵魂去往彼岸,而曾经的躯壳却留了下来,这便是尸体。
这尸体未去彼岸,因此又有种种变故。
第一种就是诈尸。即尸体刚刚死去之际,碰上猫狐之类属阴之物,就会发生易变,成为没有意识的僵尸,见人就扑。此种僵尸并不可怕,只要抓住后抽离鬼气,便会重新成为一具尸体。
第二种则是活俑。活俑与前者不同,并非人死后诈尸而成,而是以活人献祭,生前服用密法,以致死后成为活佣。
活佣的身躯坚硬,刀枪不入,身段更是较僵尸灵活,能够根据主人生前的记忆操练一些简单的武功,并且没有神智,可以用符令控制,因而多为皇家守陵之用。只是如今密法早已失传,活佣也再不复见。
第三种则是行尸,将死去之人的尸体用诡异的法子连带魂魄炼制出来。此种行尸不仅身姿矫健,更是保留生前的一分神智,虽然听命于炼制者,但是即使炼制者死去后,依旧可以自由活动,危害四方。
如此凶性的行尸,鹿衔草必须将他除净,否则还会有更多的受害者出现,就像画船上的莺莺一样......
翠绿的弓上绷着银麟,鹿衔草稳稳地瞄准了那行尸的心脏,右手松开,银麟飞射而出。
“不!”
随着一声痛心的急呼,冰碎!人出!
鳍用自己的双手生生地抓住了那枚银麟。
可那枚银麟乃翠弓所射之物,即便抓在手里却依旧威力不减,竟冲破双手直射心窝,没入小半寸方才停下。
鳍紧咬着牙,一点一点抬起头,看向鹿衔草的眼神又恨又痛。
鹿衔草险些被这眼神震慑住了。
滔天的恨意和痛心疾首,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结合在那个人的眼里,像是雪原上的一匹舔舐伤口的独狼。
难道是自己真的判断错误了吗?
鹿衔草心里打起鼓来——行尸身上的铁片、自己亲眼所见、老妇人所言,似乎一切证据都已经坐实,可是不知为何看到鳍此时的眼神,鹿衔草心中竟然升起一丝不安来。
眼见未必为实。
好像什么人忽然附在自己耳边说出这句话,可是转瞬又有一个声音近若疯狂道:“他是在狡辩!他骗你的!”
“嗷!”
无头行尸见鳍受伤,当即奔走而来,对其伸出鬼爪。
鹿衔草心里第一反应就是,难道这行尸凶性大发,竟然连自己的炼制者也要下手了吗?
可是那行尸却是伸手拔出银麟,又压住鳍的伤口,使伤口不再流血,居然是在救他。
“小鹿,或许我们真的有些先入为主了。”楼彩卿在一旁道。
鹿衔草看了看楼彩卿,又望了望远在另一头的鹤翾,也许自己是太冲动了,或许这其中又有什么隐情。
“我知道你们是寻江南一笑春而来,也知道你们将画船上的残案归结为贺将军所作。但是我用性命担保,这绝不可能是贺将军所为。”
鳍在无头行尸的救治下已经恢复了一些。
“你有什么证据说明不是他干的。”鹿衔草紧盯着鳍的眼睛,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可是鳍的神色如常,目光如炬道:“我无法证明。但是我可以把十年前贺将军身上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你们听完就会相信我所言非虚。”
鹿衔草心里已经有了犹疑,此刻听闻鳍这样说,便点点头道:“那你说吧,我会自己判定。”
鳍见鹿衔草已经松口,便将往事徐徐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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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
连绵的雪山上接着碧落的蓝天,这里是东都边境,也是东都与海国交界的地方。
此处驻扎着二十万大军,皆扬着“东都”的大旗。
军营里,烧得正旺的炭火熊熊燃烧着,在铜盆里滋滋作响,不住往外蹦溅着火花,帐篷内满是汀兰之香。
“报!林副将,海国地图已带到。”
靛蓝色披风下的一只手正拨弄着炭火,听见属下来报,懒洋洋地抬起头,从跪在地上的来人手中接过一张沾着血的地图。
“属下告退!”
帐篷撩起又放下,光短暂的进来一瞬,又归为灰暗。
“林副将!”
低沉的声音带有一丝怒意,“东都有军训,不可随意杀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