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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善恶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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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衔草看着红酥的动作,倒吸了一口气,她居然生生将自己的脸撕下,又硬生生贴了一张新的上去。
红酥换了张新脸,猛然抬头,痴痴地望向空中那个朦胧的仙影。
红酥说着说着,整个人都快要匍匐在地面上,已是有了哭腔,“玉君,你带我走啊。”
云端上一执着箜篌的仙童出列,高声质问道:“槐树女妖,你早已罪孽深重,玉面仙人念你本性善良放你一次,你今日却又犯下如此大错,应当立刻被诛灭神魂,你可知罪!”
小离紫色的眼眸波光流转,嘴角扯出一个笑容,看了看天上那朦胧中的仙影。
红酥涨红脖子向着那仙童怒吼,“关你什么事!滚开!”
双臂暴涨成无数槐枝,竟是要将那小仙童从云尖上戳下。
“哎——”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从天空之上飘落下来,轻轻地落在红酥的树臂上。
红酥惊喜地看着自己的臂弯,那上面是一片翠绿欲滴的柳叶。
她脸上的表情又痛苦又兴奋,她疯狂挪动着双膝,仰着头望向天空上那个被金光模糊了面目的人。
“带我走呀,玉君,我等了你这么久,你终于肯带我走了吗?”
“玉君,玉君……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你看看我啊!我是红酥啊!你为什么不说话啊,玉君!!!”
“哎——”
回答她的是一声叹息。
仙人自始至终都闭目,于柳枝上拈花一朵,透过层层白云,一挥一弹,没入红酥额间。
红酥尚自不知,只是木然见那花叶相接,神魂俱灭。
万千槐枝作尘泥,只留一片苍翠柳叶,缓缓随风飘零。
仙乐又起,云雾再收,金光渐散,世间又复一片安宁。
鹿衔草手一顿,望着那远去的仙光,喃喃自语道:“这就完了?”
红酥一死,槐毒亦消。
楼彩卿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揉了揉自己硌痛的后脑勺,“对啊,完了不是挺好的嘛。”
鹿衔草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又指了指众人正在打扫的塞云烟台,“我们追了那么久的人,那个柳玉一下子就解决啦,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他不是连只鸡都不敢杀吗?”
小离站起身来,轻轻拽了拽自己的帷帽,“仙人就是这样,妖的性命在他们眼里连只鸡都不如,想杀就杀,还用啰嗦什么。”
说这话时,小离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却不动声色地咬紧了牙。
鹿衔草点点头表示了解,“红酥害了那么多人,总归是要死的,仙人帮我们除了倒也省的麻烦,只是......”
她瞪圆双目,一拍手道:“我们的神药怎么办啊!她不仅神和魂没了,连身子都化啦,江南一笑春是不是也跟着化掉了!”
经由鹿衔草这一提醒,几人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
一来为破无脸之案,二来为寻江南一笑春。
如今犯下凶案的红酥已然了结,可是江南一笑春的下落也跟着成了迷。
鹿衔草抓着自己的脑袋,“啊!我刚才就应该阻止他的!”
楼彩卿在旁附和道:“是啊小鹿,你怎么不去阻止他呢。”
鹿衔草急忙辩解,“谁知道那个柳玉出来一句话都不说就开杀戒啊!我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啊!你,姓楼的,你怎么不去阻止柳玉,你个马后楼!”
楼彩卿摊开双手,“小爷我中毒了啊,我都中毒了还怎么去阻拦柳玉嘛,所以还是小鹿你的不是。”
鹿衔草一指他鼻子,“你!”
虽然没人出来打圆场,但鹤翾站在一旁冷冷看着两人斗嘴,也足以让两人识趣低头不再说话了。
见二人安静下来,鹤翾抱着剑道:“眼下只有另想他法了。”
鹿衔草吸了下鼻子,闷声道:“唔,好。”
楼彩卿的脚随意踢了两下,余光撇见鹿衔草手上戴着的指环,忽然喜道:“小鹿,你这个戒指不是可以看见过去的记忆嘛!你快去看看红酥的记忆,看她把神药藏在哪里了。”
鹿衔草眼睛一亮,“对啊!”旋即又暗了下来,“不过还是祈祷红酥没把药带在身上吧。”
她拾起落在地上的那片柳叶,鹤翾沉眉立在旁边护法。
鹿衔草慢慢合上双眼,指环上散发出淡绿色的光芒,只是一瞬间鹿衔草便失去了意识,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鹤翾一把扶住晕过去的鹿衔草。
楼彩卿也焦急道:“怎么还倒了呢?这东西后劲这么大吗。”
再次睁开眼,鹿衔草只觉得很疲惫,好像度过了一个漫长的梦境。
双眼有些干涩,鹿衔草使劲眨了眨,努力看清周围的事物。
“奇怪,我不是进到了红酥的记忆里吗,怎么没看见红酥啊。”
周围是一片树林。
正值傍晚,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
鹿衔草四处转了转,发现这里除了树就是树,连半个红酥的影子也没见到。
“我想起来了,红酥她是槐树妖,所以眼前的这些槐树,很有可能就是红酥。”
鹿衔草正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用手去摸那些槐树,随即面色一变。
“坏了!我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红酥不会还没化成人形吧?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看见神药在哪里啊!不会要几百年吧!!!”
还好鹿衔草并没有等太久 ,很快就有一个人影出现在了槐树林里。
鹿衔草下意识的躲了起来,可是又想起此时是记忆幻境,没人能看见他,于是又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居然是他!”
由于天太黑,鹿衔草一直快走到来人跟前,才看清对方是谁,竟是柳玉。
只是此时的柳玉跟那仙云上的全然不同,却是身穿素色道袍,手里不知道捧着什么,目光呆滞,缓步向着林中走去。
鹿衔草心道:“这柳玉是要干嘛去,跟着他说不定能找到红酥。”
加快脚步连忙跟了上去。
柳玉在林中转了一圈,挑中了一颗靠近悬崖边,最为高大的槐树,便垫脚将手中的白绫挂了上去,狠狠打了个死结,接着就要将白绫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鹿衔草一伸手,焦急道:“这柳玉怎么还寻死上了!”
“要死一边去,别死我身上!”
一声突如其来的娇喝打断了柳玉寻死的动作。
柳玉茫然地向四周看了看,目光扫过练鹿衔草,并未见到什么人,于是又要将脖子套在白绫上。
“喂!我说你呢小道士!要死一边去,别死你槐树奶奶身上!”
又是一声娇喝,只是这次隐隐带了些怒气。
鹿衔草竖耳辨去,觉得与红酥有七八分相似。
柳玉茫然地抬起头,他如玉般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就像是清晨的露珠一样,沿着泛红的下颌滑落,滴在槐树的枝杈上。
“不是不是,你别哭呀,你怎么流泪啦,我也没欺负你呀。”
槐树的身躯抖了抖,树枝分开,从树皮里慢慢浮现出一张少女的脸,鹿衔草仔细辨认,果然是红酥无疑。
柳玉见了树中分化而出的红酥,却是没有说话,扭头扯下白绫,转身就要离去。
红酥一惊,“你怎么就走啦!你为什么哭呀?”
柳玉不答,抬手拭泪,指骨修长分明,手掌处还留着些许血痕。
红酥急切的探着身子,冲着柳玉的背影喊道:“不是,我没有凶你呀!你干嘛哭呀,你回来说清楚呀!你怎么还越走越远了呢,给我回来!”
林中沙沙作响,数条槐枝腾出,缠绕着柳玉将其拖了回来。
柳玉本就如玉般的面庞,此刻更是染上一抹赤色,他在槐树枝里不住挣扎着,一直被拖到红酥面前。
红酥瞪圆了杏眼,探出半个身子问,“小道士,你哭什么呀?”
柳玉将脸一别,寒声道:“我没有。”
可是他下颔处却一直有晶莹的泪滴滑落,滴落在锁骨上,阴湿了半掩的道袍。
红酥伸出手,用食指触碰柳玉下颌的泪。
柳玉又一别脸,使红酥看不见他的表情。
可鹿衔草看见柳玉明明双目通红,却还坚持撑着双眼,任由那碎泪在眸里颤抖,折射出难以言喻的光。
红酥将食指放进嘴里尝了尝。
柳玉猛地转过来,“干什么!”
红酥咂巴了两下嘴,“眼泪真的是咸的诶。”
柳玉又将头转过去,试图挣开槐树的束缚,却无济于事,“放开我。”
红酥歪了歪脑袋,“我不放。除非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哭?”
柳玉扭头不去看红酥,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你没流过泪吗?”
一根槐枝伸过来,敲了敲柳玉的脑袋。
红酥道:“亏你还是个小道士呢,连妖不会流泪都不知道,你师傅没教过你嘛。”
柳玉低头垂目,“师傅不教那些。”
红酥问道:“那你师傅教什么啊。不对,跑偏了!所以你为什么哭呀。”
见柳玉不打算回答,红酥又道:“那好吧,我就不问啦。不过不管为了什么,你也别再寻死啦。要知道做一世人好不容易呢,得好好珍惜呀。”
柳玉一愣,低头轻哼一声。
红酥见柳玉不哭了,便又追问道:“你不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