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闲游记》华文卿

138、圆满十五

　　鹿衔草也像那少年看去，心道他又没骂你，倒也不用让人家道歉吧。

　　那少年抬头看了药香晴一眼，压低的眉，浓密的睫，眼中一闪而过的阴影，仿佛刀一般凌列。

　　药香晴两眉一竖，道：“你还敢瞪我！”

　　那满脸坑洼的人见药香晴要发怒，赶忙一推少年肩膀，恶声恶气道：“你小子！快去给这几位道歉！”

　　少年冷着脸躲开了他这一下，猛地站起身来，直视药香晴道：“我为何要给你道歉？”

　　药香晴道：“他们几个方才骂我，所以你得道歉。”

　　少年道：“他们骂你，跟我有何关系？”

　　药香晴道：“他们骂我，你跟他们是一起的，就等于你骂我，所以你得给我道歉！”

　　少年冷笑道：“好生的不讲道理！”

　　药香晴道：“怎么是我不讲道理，明明就是你不给我道歉，你真是蛮横无理！”

　　说罢就要上前去逼那少年认错，也不知是谁蛮横无理。

　　可那刀疤少年却一手撑桌，从一旁的窗户上直翻出去。

　　桌边剩下这几人还未反应过来，却听楼下那少年传来声音道：“你们还等什么！”

　　接着便是一支竹管从窗口扔了进来，瞬间一阵辛辣刺鼻的烟雾弥漫了整个茶楼。

　　鹿衔草登时就被这烟雾熏的眼泪鼻涕直流，只觉得喉中仿佛无数刀刃一般，吸入的每一口气都好似沙砾一样，半口气也喘不上来。

　　茶楼内众人皆是如此，一时间全部的客人向着楼下跑去，鹿衔草也被呛得不行，跟着跑了下去。

　　少顷众人才喘上气来，鹿衔草便问药香晴道：“上次你姐姐出去云游，不知道回来了没有，我真是很想去拜访一下。”

　　药香晴随口道：“我姐姐还没回来呢。”

　　鹿衔草听闻此言，心道：

　　“药香凝调制的香膏与我曾闻见的相同，只要找到她问清楚香膏都给谁用过，便能顺藤摸瓜找到凶手，可是这药香凝却偏偏一直在外不肯回来，难道她会是那凶手不成？”

　　便又急切道：“不知你姐姐可否留下些言语，她若是在哪里云游，我去寻她也成。”

　　药香晴听见这话，笑眯眯转过头来道：“你怎么也这么着急我姐姐的下落？难不成你也和那个郸求芳一样，被我姐姐迷住了不成？”

　　鹿衔草不知道那郸求芳是谁，不过她心中想药香凝就算不是凶手，也多半与那凶手有关，此事万不可能告诉她。

　　于是便笑道：“我是被迷住了，被你姐姐的香膏迷住了，那样芳香四溢的香膏我还是第一次见，恐怕全天下都找不出比它更好的香膏了。”

　　药香晴年龄尚小，听闻鹿衔草夸她姐姐香膏做得好，便乐得合不拢嘴，一时间喜上眉梢道：“那是自然，可惜我手里的香膏没了，不然定分你两块。”

　　鹿衔草道：“其实我也喜欢炼制香膏，对制香有些心得，因此迫切的想找你姐姐交流一下。”

　　药香晴道：“原来是这般，那你放心。等我姐姐回来后，我第一个就告诉你，再让她来找你。我姐姐若是知道有人和她同好，定然高兴的不得了呢！”

　　鹿衔草说那就多谢了，便与药香晴告别。

　　几人商议着那宝物必然藏在药香无寻处，而方才几个怪人又是要去寻那园主的麻烦，不如这就前去一探究竟。

　　鹿衔草几人轻功一运，不出片刻便已经到了。

　　此时已是傍晚，天色昏暗，空中挂着半轮朦胧的月亮，照亮一处偏僻的小院。

　　门上挂着个“药香无寻处”的牌匾，院内种着许多不知名的树，正斜斜地伸出墙去。

　　鹿衔草几人刚到此处，便听得院内传来一阵打斗之声，有人叫嚣道：“郸求芳！把你手中的宝贝交出来！”

　　又听院内一温润声音回答道：

　　“敝处不过是所简陋寒园罢了，哪里来得什么宝物。几位好汉如此大张旗鼓向郸某讨要，怕是要失望了。”

　　鹿衔草趴在墙头往里偷偷一瞧，只见方才几个茶楼里的怪人手上皆持着兵器，将一个男子围在中间。

　　被围困住的男子披着一件银貂裘皮，脚踩一双月白色靴子。

　　鹿衔草：……等等！月白色靴子！

　　又仔细向那男子脸上看去，只见月光之下，那男子两弯眉毛淡淡，眸子狭长，薄薄的嘴唇向上勾起，敛着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鹿衔草心道：“这不是之前在于齐记忆里见到的郸囚吗，他们怎么管他叫郸求芳？”

　　又见怪人里的瘦猴抢先开口道：“郸园主，谁人不知道你跟了安右相那么多年，手底下捞来的好处数不胜数，我们不过是向你要个破盒子，至于这么小气吗？”

　　鹤翾原本一直在旁边默然不语，此刻听闻“盒子”二字，顿时眼中寒光一闪，随即就出现鹿衔草一旁。

　　鹿衔草被吓得一愣，道：“尊上，你也来趴墙头啊。”

　　楼彩卿也爬了上来，几人就这样趴在围墙上，只露出三个脑袋来，小离则在墙下。

　　不过好在院内氛围剑拔弩张，两方势力都将神识盯在对方身上，没人注意到他们。

　　郸求芳微微一笑，一眼看向天边明月，一抖衣袖道：“看来几位是有备而来了，料想这盒子也是势在必得。不过几位知道这宝盒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吗，便如此着急来抢？万一里面的东西几位根本用不上呢。”

　　他此话说完，鹿衔草听见一旁的鹤翾呼吸都加重了。

　　那瘦猴一时哑了口，矮胖汤圆上前一步道：

　　“管他装的甚么，总之肯定是个好宝贝，否则那老妖婆也不会把它单独寄放在你这，还弄了个什么劳什子的花花月月谜语条。总之，你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把宝盒交出来然后自裁谢罪；要么，等我们杀了你再从你那里搜来！”

　　郸求芳从容一笑，道：“几位可是欺我双掌已废，真当郸某乃软弱之人？”

　　鹿衔草听闻此言，心中一惊。

　　郸囚那一双似水柔情掌好生厉害，她原本还在头疼，若是遇郸囚交起手来，这似水柔情掌要如何化解，却没想居然已经给废了！究竟是什么人能废掉似水柔情掌？

　　那矮胖汤圆道：“郸求芳，你的似水柔情掌我们虽然没有领教过，可是也早在江湖中有所耳闻。你若是以为编几句瞎话就能让我们几个信以为真上了你的当，那才真叫怪了。”

　　郸求芳笑道：“郸某双掌既废，又何必骗几位。”

　　说罢一抖长袖，将手从那袖中露出，众人见了无不惊呼一声。

　　只见那郸求芳一双手掌自腕处齐齐割下，末端包着厚厚的缠布，哪里还有什么似水柔情掌，竟是全然成了一对棍棍！

　　鹿衔草心中一惊，想不到那人居然直接将郸囚的双掌砍了下来，这一招真是当真狠毒！

　　那几个怪人先是被吓得后跳一步，随即又提起兵器走上前来，道：“郸求芳，这可怨不得我们。本来还想等月上三分再动手，不过此刻看来已经无需再等了！”

　　话音未落，那几人登时齐齐跳起，手挥武器自空中向着郸求芳劈砍而去。

　　看那又是锤子又是钩镰的，一人手中一样兵器，竟是要让郸求芳同时丧命于这五种兵器之下！

　　鹿衔草心中惊呼一声不好，连忙起身救人。

　　她虽然在于齐的记忆中曾与郸囚交手，但归根结底郸求芳也不过是按令行事，况且与自己又没有过节，此时有奸贼要抢宝杀人，她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鹿衔草一个飞身，长剑直指用着大锤的矮胖圆球腋下，使得正是鹤翾所传的“寒阳平点”。

　　那圆球正高举大锤，向郸求芳的脑壳砸去，见鹿衔草此剑攻向自己的破绽，忙调转大锤方向，顺势朝着鹿衔草脆弱的脖颈抡去，竟是要打个鱼死网破！

　　楼彩卿当即就要起身支援，鹤翾却按住他的肩膀，神色漠然地看向战场，道：“别出手，让她试试。”

　　鹿衔草见这一大锤向自己轮来，当即后腰一荡进行躲闪，使得正是“断斩尘杂”。

　　不过此刻敌人在前剑在后，她一时无法掉转剑头，却见那雪白圆球又一锤子向她扫来。

　　鹿衔草却反手一掷，当即三枚银鳞咻咻两下扎入那圆球的大腿，那圆球当场怪叫一声，将手里的铁锤高高扔起抱腿倒地。

　　其余几人见圆球未能制住鹿衔草，立马暂放郸求芳，将矛头对准鹿衔草，一时间刀剑钩镰棍从四个方向冲着鹿衔草的眼、颈、腹、腿各个命门击去！

　　楼彩卿双手掐诀，顿时鹿衔草面前金光乍现。

　　“嗡——”

　　刀剑钩镰棍全部打在金刚咒上，几个怪人登时一愣，鹿衔草趁此在空中做了个倒翻身，一脚踢在拿刀的胸口上。

　　拿刀的怪人被这一脚得哐哐后退两步，一把刀插在地上撑着身子，吐出一口鲜血来。

　　鹿衔草翻身落地，又一脚扫堂腿将那使剑的踢飞出去。

　　甩钩镰的和用棍的二人对视一眼，一人对着鹿衔草心窝直甩钩镰，一人高高跃起对着鹿衔草当头喝棒！

　　顿时一钩一棍，一下一上将鹿衔草困若死虫！

　　鹿衔草见无路可退，眼看那钩镰同喝棒就要打在自己身上，却听一声脆吟，一道金光骤然乍现！

　　鹿衔草来不及看清是什么，便见甩钩镰的身子一矮，当时被劈做了两半；又见地上淋漓鲜血，掉下来一根木棍，随即拿用棍的一头栽倒下来，也是竖着变作了两半。

　　鹿衔草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吓了一跳，却见金光便以为是楼彩卿出手救她，便道：“姓楼的，多谢了。就是这两半……有点吓人。”

　　可不成想，楼彩卿却表情怪异道：“小鹿，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