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闲游记》华文卿

14、净财一回

　　白衣人闻言缓缓回头，将身子转过来，抬眼一笑道：“鹤翾，我已等你许久。”

　　那是一张极其清正的脸，两道剑眉开天地，一双星目揽乾坤，如水如华，怡然自得，他虽是生得美的，可那神情却超越俗世，如同禁修的僧，又或者水中的月，令任何人都不敢靠近，妄生贪嗔之情。

　　周围落着雪，像是寂静无声的夜，鹤翾迈开脚步走过去，站在与他间隔三尺的地方停住，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何频频入我梦中。”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白衣人，确切地说，是无数次。

　　无数次将醒未醒，似醉似寐的夜晚，这人如他梦魇，一身白衣立在天地雪间，与他谈经说法，坐而论道，教他生而向善。

　　“你杀戮太深，莫再沾染罪障……”

　　容不得他再问一句，白衣人已于雪地间慢慢消散了。

　　…

　　楼彩卿也同样入了迷途花的幻境，不过这里没有等待他的白衣人，只有一个干瘪枯瘦看着就快入土的老头，面前摆着个破烂桌子，旁边撑着个算命的摊子。

　　“这位小兄弟，你是看相啊还是算命啊？百试百灵哦～”

　　未等楼彩卿说话，老头先向他招呼了过来。

　　楼彩卿看了看四周，见再无别路可走，便上前坐在摊位上，道：“算命。”

　　“得嘞～您的八字？”

　　“……”

　　“写在这里就行～”

　　楼彩卿垂眼，大笔一挥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写在纸上，合上一折推了过去。

　　老头接过一瞧，双眼一亮道：“呦，您这八字好啊！五行诸全，无有所缺，虽然不是上等，但也是很好的命格了。”

　　“您印为文书，身坐文书，才学超群，学识渊博，又有师长朋友之帮助，精明能干，可成大事，声名显赫，衣食无忧，性情刚直，不惧权贵，为人低调，聪明伶俐，更有英雄气概，见义勇为……”

　　“好了好了，夸到这里就可以了，小爷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直接说但是吧。”楼彩卿抱着胳膊道。

　　“但是……”

　　老头看着手中八字，又抬头看向楼彩卿道：“您虽是年少成名的命，却生在桃花最旺之时，纵使不愿风流，也要一生被迫风流。命里无正缘，姻缘难结，子嗣难求，自作聪明，自毁前途，是个空落破败的下场啊。”

　　楼彩卿笑了笑，“那大师看看怎么化解呢？”

　　那老头眯着眼睛道：“五百两～”

　　“五百两？！”

　　楼彩卿一把掀了老头的摊位，噼里啪啦东西直掉。

　　“小爷我行走江湖给人算命的时候你八字还没背明白呢，竟敢骗到我头上，今天就拆了你这个破摊子！”

　　老头慌不择路地抱起东西就跑，边跑边道：“既然都是同行，何苦为难道友？”

　　“谁跟你是道友！”

　　“福生无量天尊！哎呦！道友别激动啊……”

　　…

　　鹿衔草见了苏臣等人正要说话，却又一拍脑袋，往那迷途花跑去，将里面等待已久的秦怜依带了出来。

　　“我就知道……姑娘你是会来接我的。”

　　秦怜依双手握住鹿衔草的手，久久凝噎，不能自拔。

　　鹿衔草只得安慰她道：“你放心，我们玄鹤门既然答应了你，就肯定会救你出去的。”

　　这般说着往海边去，鹤翾与楼彩卿他们二人也追了过来。

　　鹿衔草见众人都齐了，忙与苏臣和少女们汇合，竟又说通了一件事。

　　原来药香晴本是当今圣上的十五公主，只因一时贪玩被鼠妖掳到了妖界，皇上派东厂前去寻找公主，东厂头子苏臣又将此任务分散到了东都，恰被玄鹤门的鹤翾接到。

　　如今公主既然已经找回，苏臣不但当场给了酬金，更是留下话语，日后若有难处，只管去东厂寻他。

　　鹿衔草蹲在地上打开装有一千两银子的木箱，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苏臣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赶快离开的好。苏某知一条返回人界的小舟，还请几位一同前来。”

　　众人便一齐上了隐蔽的小舟，于生灵海上向着人界缓缓飘去。

　　舟上。

　　鹿衔草又问药香晴道：“你身上的香味很是好闻，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

　　药香晴正要开口，楼彩卿却插话道：“小鹿你还擦香香呢？”

　　鹿衔草一巴掌将他拍走了。

　　药香晴一笑，眉眼盈盈道：“说起来也巧，这可是我姐姐亲自制作的香膏，天下间独一份，就是有钱也买不到呢。你若是喜欢，等我姐姐回来找她要一份给你便是。这回还多亏了女侠姐姐救我呢！”

　　鹿衔草心中暗暗思付一番，看来她姐姐必然与杀害鹿家的凶手大有关系，便道：“那不知你姐姐现在何处，我好改日上门拜访。”

　　“哎呀，你不知道我姐姐。”药香晴嘟起嘴吧道：“她说要什么云游四方，看病救人，这会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就连苏公公都不知呢。”

　　一旁的苏臣也点头道：“三公主早年就已离开皇宫，半生漂泊在外，我等也不知她的去处。不过鹿姑娘放心，既然你要拜见三公主，等她回来苏某定然来知会您。”

　　鹿衔草略一思索，便笑道：“那便多谢你啦。”

　　药香晴又拉着她手不放，一双月牙般的眼睛笑道：“是我该谢谢你，我的侠女姐姐～”

　　－

　　人界东都，玄鹤门。

　　继收了苏臣的一千两，加之药香晴后续送来的五百两，以及秦怜依的一千二百两银子，玄鹤门可谓是一夜暴富，一炮冲天，一举成名！

　　不仅还清了这么多年的债务，更是重新置办了不少家具，翻新园林，栽花种草，挖塘放鱼，无所不能。

　　除此之外，玄鹤门的名声也是如日中天，整个东都上到六十岁老妇下到五岁半的孩童，谁不知道玄鹤门的鹿衔草身手矫健头脑灵活，不仅救出失踪少女与公主，更是秀手一挥打得妖界屁滚尿流，将妖王折磨得五体投地！

　　一时间，东都的说书人都改换了鹿衔草的故事，就连戏班子也不演情情爱爱痴男怨女了，改为鹿衔草大战狼妖王！呃，至于这戏好不好看咱就不知道了。

　　总之，鹿衔草委实过了一把东都红人的感觉，就连出门都被老幼妇孺俊男靓女达官贵人鸡鸭猫狗等争先恐后地围观。

　　玄鹤门内。

　　鹿衔草在房内焦急地踱来踱去，捶着手道：“外面那些人什么时候能散啊？他们已经把玄鹤门堵了半个月了，尊上你也不管管？”

　　鹤翾淡然品茶道：“他们是崇拜你，我为何要管？”

　　外头的声音隔着半个园子依旧不住地往里传来。

　　“鹿姑娘～让我们见一眼吧！”

　　“鹿女侠，我想要您为我题诗！就题在我胸口的衣襟上吧！”

　　“鹿姑娘！鹿姑娘……”

　　鹿衔草捂着耳朵感觉脑袋都大了，脚步走得更急道：“可他们这样一直堵在门外，我什么时候才能买银狐斗篷啊！我都，我都等了半个月了。”

　　鹤翾道：“既然出了名头便好好享受才是。反正要不了多久天大的事人们也会淡忘，到时再想有这般待遇可就没有了。”言罢将茶一放，径自走了。

　　鹿衔草捂着耳朵朝他的背影跺脚道：“尊上，你这就不管我了也太绝情了吧！”

　　“哎——”鹿衔草折腾累了，便寻了个崭新的羊毛软榻歪躺了下来，又将腿蜷在身边，闭眼委屈道：“呜呜，我的银狐斗篷……”

　　“你看，这是什么？”

　　蓦地，鹤翾的声音响在耳边，鹿衔草睁开眼便看见一顶华贵的银狐斗篷，毛色顺滑纯白，竟是连半根杂毛都没有。

　　“啊！！！银狐斗篷！！！”

　　鹿衔草一个猛子从榻上蹦了起来，直接抱住了鹤翾手里的银狐斗篷，欢天喜地叫嚷了起来，“是银狐斗篷！银狐斗篷！啊啊啊！！！尊上对我最好了！！”

　　鹤翾平淡摇头道：“不过是你出门不便，我帮你买了罢了。”

　　鹿衔草双眼雪亮，手顺着银狐斗篷轻轻地摸，生怕把毛摸坏了，口中不停称赞道：“天啊，这光泽，这手感，竟是比我上次看见的那条还好一万倍！”

　　鹤翾重新坐回品茶道：“毕竟是一万五千两的斗篷，和进贡给宫里的一个级别，自然是要好的。”

　　鹿衔草沉浸在银狐斗篷的喜悦中，都舍不得试，只抱着怀里蹭着脸颊，听见这话才回过神来道：“一万五千两？？？尊上，我们不是一共才挣了不到三千两的银子吗，刨去还债和置办，顶多就能剩下一千两，哪来的一万五千两银子？就算赊账也不可能赊这么多吧。”

　　鹤翾淡然道：“有什么不可能，我只付了他五百两，说剩下的日后再给，他便任由我将东西拿走了。”

　　鹿衔草：“……尊上你绝对拔剑了吧。”

　　鹤翾：“不可以吗。”

　　“啊！我们又欠债啦！”鹿衔草抱着斗篷重新爬回了软榻，神情又似低落。

　　鹤翾抿了口茶，起身坐到她对面的藤椅上道：“上次的苏臣又托我们一案，说是皇宫失窃，丢了不少珍宝。只要将偷盗者抓回，便有两万的赏金……”

　　鹿衔草瞬间从榻上弹起道：“除了银狐斗篷我还要买好多好多好东西，吃好多好多好吃的。快去快去，我已经一刻也等不及啦，再叫上姓楼的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