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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妄虚二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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蚀骨河中,伛偻的老翁站在船尾,手执单桨,缓缓推着小船在死水中前行。
鹿衔草坐在船边,望着对面灯火通明的花船直吸气,道:“啊,是羊肉涮锅的味道,还有爆炒腰花的香气!呜呜呜,可是我却吃不到,只能坐在这里闻味......”
和鹿衔草一样委屈的还有一旁的楼彩卿。
楼彩卿蹲在船头上,下半身挂着几张黏在一起的符纸,双手托腮,望眼欲穿地看着对面灯火交映的花船,道:
“这琵琶弹得真不错,一听就是穿着纱衣的美人挽手弹来,只可惜小爷我却什么也看不见,光能听响,多么可悲啊——”
听见这话,鹿衔草一戳楼彩卿的脑袋,道:“可恶,还不都是因为你嘲笑尊上,不然我们早就去坐大船啦,又怎么会在这个到处都是脏兮兮的破船上呆着呀!”
楼彩卿不甘示弱,对着鹿衔草的脑门作势戳过去,“明明是你这只臭小鹿先笑的吧,还好意思说小爷!”
鹿衔草歪着脑袋躲闪,又反戳了回去,道:“那我最后也没笑出来啊,哪里像你笑得那么大声!”
楼彩卿被戳的直往后仰头,又猛地一回身,对鹿衔草的脸双指猛戳道:“你在心里笑也是笑了!而且一张脸憋笑憋得跟朵菊花一样,是个人都看出来你在笑了好嘛!小爷我不过是看你憋得太难受了帮你笑出来而已,你居然还敢指责小爷!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姓楼的!你蛮不讲理颠倒是非恶人先告状!”
“臭小鹿!你好赖不分反咬一口不识好心人!”
鹤翾吹着寒风,负手立于船头。
他本来在试图记起往事,可却被二人的吵闹之声惹得不住皱起眉头。
“啊你个姓楼的!我今天就戳死你!”
“臭小鹿!小爷我今天就告诉你,什么叫做戳遍天下无敌手!”
鹤翾:......
望着坐在船中互相掐架的二人,鹤翾道:“你们不必争了,此事与你们无关。”
鹿衔草此刻正揪着楼彩卿的衣领,听闻此言疑惑道:“尊上,那是为何啊?”
楼彩卿放开了鹿衔草的头发,道:“听听,跟小爷我没关系。”
鹿衔草一把揪起楼彩卿的衣领,“明明是跟我们两个人都没关系,怎么就成了和你一个人没关系啦!”
楼彩卿被揪得东倒西歪,道:“小爷我不听!反正就是跟小爷没关系!”
鹤翾:......
为了避免二人再继续吵下去,鹤翾道:“那条是通往无间地狱的亡灵船,这条才是去妄虚的摆渡船。”
鹿衔草奇道:“无间地狱?”
鹤翾点点头,目光看向远处的死水,道:“四界中最为可怕的存在,那里有永远燃烧的业火,折磨着每一个落入其中的魂魄,任何人一旦进入就无法离开。”
鹿衔草看了看那载歌载舞的花船,问道:“无间地狱那么可怕,那他们怎么还要去啊?”
鹤翾瞥了那花船一眼,冷道:“他们便是去那里受苦的罪人。不过因为花船并不设防,所以登错的人总是不少。”
鹿衔草心道:“那这些人也太倒霉了吧。”
正这般想着,却忽见原本一滩死水的河流前方出现了一个漩涡,漩涡将两条船向着不同的方向远远地分开。
鹿衔草向着前方看去,只见他们这条小船即将进入的地方似乎是一个港口,两侧怪石嶙峋,好不怪异。
而那花船却向着一片燃浮在死水上的业火而去,船上有些人见要驶向火海,连忙惊呼道:“不!我不要去那里!快掉转船头啊!”
只听花船上琵琶声急促不绝,惊恐叫声一刻不停,竟然合奏出一番诡异之声。
又见许多人慌忙从花船中跑了出来,向着鹿衔草所乘坐的小船求救。
鹿衔草见此,忙回头道:“尊上,我们去救救他们吧!”
鹤翾冷冷道:“我们自己尚且不足保身,如何救他们?”
正这番说话时,却见那花船已经要驶入火海,有些人被逼的跳了船,可是刚跳入河中,就被那死水腐蚀成一具白森森的人骨!
楼彩卿震惊道:“这也太快了吧!”
只是一眨眼,那具白骨也哧哧冒泡,转眼被腐蚀干净。
眼见一船的人不是葬身火海,就是死于弱水,鹿衔草赶忙低头估量了一下两船之间的距离。
好在分路驶出没有太远,鹿衔草估摸着自己的轻功能够走个来回,便起身高高跃起,直接落在了对面的花船上。
楼彩卿忙起身急道:“小鹿你疯了吗!”
鹿衔草一落在这船上遍抓起离得最近的两个女子,内力一运,将她们狠狠地抛向了小船,楼彩卿连忙上前帮忙接住。
鹤翾见此只是冷冷看了两眼女子,便又转过头去。
小离很安静地坐在船上,垂着紫眸望看着死水,白色发丝随风飘扬。
花船上火势很大,鹿衔草根本无法接近,搜寻一番只找到一个男子。
一把抓住男子的后领,鹿衔草飞身跃起,向着小船而去。
男子十分惊恐不住挣扎,眼看就要到了船边,却坠的鹿衔草身子一歪,就要落入弱水中。
“困仙咒!”
楼彩卿赶忙一道咒法将鹿衔草同男人救了上来。
可是那弱水却还是沾上了鹿衔草的鞋子,并且此处的弱水浓度似乎比之前的要浓,鹿衔草只是犹豫了一下将鞋子脱去,便已经连带下脚尖的一块肉。
“嘶——”
鹿衔草皱着眉毛捂着自己的脚,钻心的疼痛让她泪花都快出来了。
鹤翾沉默地看了一眼鹿衔草。
楼彩卿见鹿衔草的脚没有大碍,便道:“小鹿!你不要总是这么冲动好不好啊,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小爷我要是哪天被你吓出个好歹肯定要找你算账!”
鹿衔草嘿嘿一笑,道:“楼大爷什么胆子呀,回头给你弄二两熊丹酒补一补。”
楼彩卿气笑道:“小爷我要喝也得喝鹿胆酒!”
二人刚说笑一两句,却见这黑水漫进一丝,仔细看去竟是船在下沉!
鹿衔草惊慌道:“船!”
一行人都看去,只见小船正在慢慢下沉,很快就要沉入这可怕的蚀骨弱水之中。
方才被救上来的两个女子正互相抱在一起,满脸都是泪花,惊恐不安不住颤抖。
那伛偻着身子的船翁沙哑着声音道:“船要沉了,需要立刻扔下去一个人才行。”
可是坐在船上的几个人,要扔谁才好?
鹤翾率先发难,长剑一指刚被救下来的男人,寒声道:“你是自己跳下去,还是让我杀了扔你下去?”
男人惊恐摇头,口齿不清道:“我,我不想死啊!求求您,求求您不要杀我啊!杀他们,啊不!”
他本想指向楼彩卿和小离二人,可是却见他们二人都气质不凡,非普通人物,便一指旁边两个女子道:“对!扔她们!”
鹤翾冷哼一声,长剑一扬,便要将这男子斩于剑下。
鹿衔草却慌道:“尊上不要!我才刚把他救出,怎么能又杀他!”
鹤翾神色不变,道:“那你说,该杀谁?”
这话正说着,却听两女子一声尖叫,那黑水竟然漫上了她二人的裙摆,楼彩卿手急眼快将裙子一把撕掉,这才避免了两个女子被黑水腐蚀的命运。
眼看船马上就要沉了,鹿衔草却还想不出该扔哪个人下去,忽然心念一闪,干脆我跳下去好了。
却见那男子突然面露凶光,一把抓住其中一个女子就要往河里推。
鹤翾冷哼一声一剑穿透那男子的喉咙,血溅当场,又当即一脚将那男子的尸体踢入河中,小船少了一个人的负担,很快就浮了起来。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鹿衔草迟疑道:“我.......”
鹤翾收剑入鞘,冷道:“所以呢,你刚才想把谁扔下去?”
鹿衔草小声道:“我自己......”
楼彩卿一听,瞪大双眼道:“小鹿,不可以便成傻狍子啊!”
鹿衔草没接话,心道:“你才是傻狍子,可恶......又要被尊上数落了,肯定又是些什么做人要心狠手辣之类的,可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在我面前惨死,根本做不出啊。”
鹤翾看了眼鹿衔草,见她一脸失落,便放缓声音道:“下不为例。”
鹿衔草喜道:“尊上,我记住啦!”
那两个女子受此惊吓,便也互相搀扶着上前来道谢,说多谢救命之恩,来生要投胎成牛马报答她。
鹿衔草心道这里是妄虚,那投胎的地还真在这,别一会真的投成牛马来玄鹤门,那也太可怕了。
于是她赶忙扶起她们,道:“快快请起,做牛做马就不必了。”
鹤翾道:“不必谢。倘若一会还要沉船,我一样会把你们两个扔下去。”
那两个女子吓得半句话都说不出了,当场呆若木鸡。
鹿衔草无奈地一拍脑门,又将二人安慰了好一会。
小船继续行着,沿途是一望无际的蚀骨弱水,漆黑的像是和夜色融为一体。
鹿衔草看见方才那驶入业火中的花船又返回来了,船上灯火通明,船头依旧站着艳丽女子招揽客人,船内隐隐传来动听的琵琶之声,只是鹿衔草知道那已经是个死船了。
想到此处,鹿衔草心中暗道:“那刀疤少年抢了盒子就逃进魔界,可是一路上却没有看见他,该不会已经遭受不幸了吧,那不就惨了。”
却听楼彩卿一声惊呼,“我们到妄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