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闲游记》华文卿

144、妄虚五回

　　闻言鹿衔草心中疑惑不解，为什么会死的很难看，难道前方还有跟她一样的骗子不成？可是还没等她问话，那女子就骑着她的五头兽离开了，随后一条更为宽广深邃的甬道显现了出来。

　　甬道深且长，两侧皆是黑色的石壁，石壁的顶端高高悬挂着长明灯，暖色的火光将灯中的鲛脂映出诡异的斑斓之色，黏腻的鲛油顺着灯沿流下石壁，一直蜿蜒到中央的黑石板上。

　　“啪唧。”

　　鹿衔草皱起鼻子，抬起自己的脚看了看。

　　这股焦臭的味道真让人受不了，就好像一个连续放了三天的臭鸡蛋突然放在火上烤，噼里啪啦直冒泡的同时散发出一股让人能将前一顿早饭吐出来的味道。

　　“呕——”

　　楼彩卿已经在吐了。

　　鹿衔草伸出手用衣袖掩住鼻子道：“不是说鲛油很珍贵吗，这妄虚怎么跟不要钱一样，三尺长的地方就要点两盏长明灯，是要打算熏死来这的人吗？”

　　楼彩卿被熏得眼睛都睁不开，道：“别人不知道，反正小爷我要被熏死了......”

　　鹤翾的眉头微微皱起，加快了脚步，边走边道：“只有足够多的鲛尸才能炼制出如此之多的鲛油，看来妄虚曾经和鲛人有过一场大战，而且鲛人败得很惨。”

　　小离撩起帷罗，仰头看着那些燃烧着灯火的长明灯，紫色的眸子闪动着，低声道：“他们都是我的同胞。”

　　鹿衔草放慢了脚步，使自己与小离同排，“小离......”

　　小离放下帷罗道，紫色的眸子垂落，声音低得微不可听，“没关系。鲛人死后魂魄都会回归生灵海，想必此刻他们不会再受烈火灼烧之苦。”

　　鹿衔草听完也低下头，静默地走在小离身边。

　　一路沿着甬道而行，两侧多是长明灯留下的鲛油，黏腻的黑色几乎覆盖了整个路面。

　　这样又走了半个时辰，甬道开始变得不再平整，原来的黑石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多的碎石子。

　　鹿衔草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下，她向前踉跄了几步，却一脚踩空，整个人跌落了下去。

　　“啊——”

　　几人听见鹿衔草的声音赶忙过来查看。

　　只见甬道的外侧连着一条深深的沟渠，那里位置较低，又没被长明灯照到，因而几人在上面走了半天也没有察觉，而鹿衔草正是掉进了这沟渠之中。

　　楼彩卿连忙用困仙咒将她捞了上来。

　　“好好的路怎么还有坑啊！”

　　鹿衔草边说边揉着自己扭疼的脚脖子，手指却在自己的脚踝上触碰到几根冰凉的细棍。

　　她回头一看，只见一只枯黄的手骨正牢牢地勾在自己的脚踝上。

　　她吓得猛蹬一脚，将那手骨一脚踹飞，直飞到楼彩卿面前。

　　楼彩卿一把接过，拿在眼看了看道：“小鹿别怕，这好像不是人的骨头。据小爷我观察，这骨头长得跟啃干净的猪蹄一样，而且上面还有几个短粗的爪子，应该是老虎的爪骨。”

　　鹿衔草长舒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探头向那沟渠里看了一眼，发现那沟渠里面是各种枯骨。

　　有的生有一对翼骨，看起来应该是飞鸟，有的脊骨较长，有四条腿骨，应当虎狼之类的走兽。

　　鹿衔草道：“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动物的尸骨。”

　　鹤翾道：“这不是动物的尸骨，而是魔界之人战死的遗骸。”

　　楼彩卿从沟渠里拽出一具枯骨提在手里，约有半个成年男子那么大。

　　头骨较小，好像一颗去了皮的橄榄核，又窄又尖；头下连着一条长长的颈骨，颈骨一直延伸了三个头的长度才与背部的脊椎相连，一时间让人分不清究竟哪里是颈骨，哪里是脊骨；脊骨的末端又分出六条尾骨，八爪鱼一样向内卷缩着，像是傍晚来临时路边一朵正欲合苞的黄花。

　　鹿衔草伸手摸了一下，没想到那骨隙中间的筋肉早已风干，变得又干又脆，只是轻轻这么一碰，那六条尾骨和一条脊骨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连串掉下来滚得一地都是，转眼间楼彩卿手里就只剩下一个张着大嘴的头颅骨。

　　“啪哒。”

　　大嘴也掉了，现在就剩下头盖骨了。

　　鹿衔草：“......魔界的人都长这样吗？”

　　鹤翾道：“他们本就是魔物化成的人形，死后自然暴露出本体。”

　　几人继续走，甬道愈来愈窄，沟渠愈来愈宽，里面的尸骨更是堆积如山，有些堆不下的干脆就直接摆在地面上。

　　一摞摞不成人形破碎不堪的骨头像是柴草堆一般，将本就不宽的甬道挡了七七八八，鹿衔草几人不得不绕道而行。

　　又行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甬道的尽头，这里既没有尸骨也没有长明灯，有的只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

　　阶梯依旧是用不知名的黑石打造，锋利的边缘宛若刀割，连上面麦浪一般的细密纹理都清晰可见。

　　鹿衔草一脚下便将这石阶踩成了一堆碎石，分崩离析的石块“咕隆”着滚下了台阶，而鹿衔草则心疼的看着自己扭肿的脚踝。

　　几人沿着石阶向下走，走了不过百余来步，走在最前方照亮的楼彩卿便传来声音，“不能再走了——”

　　鹿衔草下来一看，只见前面是一池的蚀骨弱水，黑色的池水与几人所站的台阶持平，甚至有些已经漫过了台阶，稍不留神就容易掉进去，而众人脚下的台阶却犹不停止，依旧向着那水底延伸而去。

　　鹤翾长剑一挽，从台阶上挑起一物。

　　这是缕鸨色的裘布，上面沾满黑色的血迹，由于时间过久，裘布已经变得僵硬不堪，连边上的毛刺都黏腻在一起，散发出一股腥臭浊气。

　　鹿衔草心知这是那少年穿在身上的衣物。她看了眼满池的黑水，道：“他该不会已经被这弱水腐蚀了吧。”

　　楼彩卿一拍脑门道：“完了，估计盒子也跟着他一块化了。”

　　鹿衔草道：“姓楼的，那可是一条人命啊，你怎么心里全是盒子。”

　　楼彩卿掩面道：“其实小爷我的内心已经很难过了。抢走别人东西的小贼，你死得好惨啊，呜呜。”

　　鹿衔草：.......

　　鹤翾盯着裘衣看了会，道：“他没有死，而是去了这水底。”

　　鹿衔草看了看完全被水淹没的石阶道：“这可是蚀骨弱水啊，掉进去渣都不剩，他怎么能够下去呢。”

　　小离眸中紫光一闪，道：“也许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水位下降。”

　　楼彩卿忙道：“对对对！就跟电影演的一样，墙上有什么机关，只要一按水位就哗哗的下降了！”

　　鹿衔草疑惑道：“谁是电影？”

　　楼彩卿话头一止，随后道：“就是一个叫做电影的人，在我家乡可出名了。他还有个妹妹叫电视剧，俩人一起演了特别多的东西。”

　　鹿衔草道：“电影这名字真稀奇，他妹妹的名字就更奇怪了。”

　　楼彩卿嘻嘻一笑道：“怎么样没听过吧，稀奇的还有很多呢，小鹿你想听我都讲给你。”

　　鹿衔草“切”了一声，道：“谁稀罕呐。”

　　她举着地火咒四处打量，只见水池之上是一方石室，石壁不甚光洁，上面能看出刀砍斧凿之痕。

　　继续向上看，室顶中央悬挂着一只水鬼。

　　等等，水鬼！

　　鹿衔草指着水鬼惊呼一声，众人皆抬头看见了那只水鬼。

　　水鬼白脸红眼，一条泡胀的紫红色舌头三尺来长，反搭在脖子上绕了两三圈，末尾还打了个漂亮的同心结，更衬得那一张饼大的脸肿胀不堪，也不知究竟是吊死的还是淹死的，总之不像个活人就对了。

　　鹤翾长剑一拔，却见那吊死的水鬼双手一松就落在了水面上，那能将人里外腐蚀干净的弱水居然伤不到他一根毫毛。

　　水鬼开门见山，解开他那同心结的舌头道：

　　“这妄虚之墓是我挖，这黑石台阶是我修，几位要想过弱水，就得留下黄金来。一万两黄金，不议价！”

　　说罢两只又细又长的手便向几人摊了出来。

　　鹿衔草道：“你们妄虚的人都这么穷吗，怎么走哪都要黄金啊。”

　　水鬼两眉一耷两眼一垂，盘腿坐在水面上摊手道：

　　“那没办法啊，没有黄金我们就不能投胎，不能投胎就得继续做水鬼，做水鬼就要受苦，不想受苦就得投胎，投胎还得是要黄金。所以一万两黄金，快点！”

　　鹿衔草道：“为什么投胎要黄金啊？”

　　水鬼猛地从水里蹦了起来，双手抓着自己的舌头不住地扯着，吊起嗓子道：

　　“自从几百年前出了点变故，魔尊就派人将轮回桥严加看管起来，不允许任何人投胎，任何人啊！你们几个来的路上看见一只长着五个头的怪物了吗？”

　　鹿衔草道：“看见了。”

　　楼彩卿补充道：“还把五个头都砍掉了。”

　　水鬼瞪大双眼，声音飙高道：“什么？你们把老五的头都砍了！算了，只要他心没碎就不会死。”

　　鹤翾沉思道：“原来弱点居然是心。”

　　鹿衔草惊道：“我还以为尊上是早就看出那五头兽骗术才出手逼那女子就范。原来是真的想杀它们吗？！”

　　鹤翾漠然点头。

　　水鬼双手捂嘴，两只眼睛向两边看去，道：

　　“我好像把老五的弱点暴露了......不过这不重要！你们知道他们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吗？就是因为他们没钱投胎！几个亡魂飘了大半年，眼瞅着就要灰飞烟灭了，这才不得已抢了个魔物做身子。所以一万两黄金一个铜子也不能少，不然这魔尊之墓你们可就别想下了！”

　　鹿衔草诧异道：“魔尊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