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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轮回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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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离似乎被这场面吓呆了,躲至一旁。龙骨则一脸茫然,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有楼彩卿咬牙切齿骂道:“你这个臭鸟!小爷我早看出你不是个好人!”
神塔内,鹿衔草与鹤翾二人各站一侧,一把满是寒气的长剑横在他们之间。
“你个臭……”
楼彩卿还想说什么,可是却被鹤翾用寒冰堵了嘴。
鹿衔草好似看不见脖间的剑。
她将头抬了抬,看向鹤翾问道:“所以,尊上一直想找的那个挚友,就是东归仙君吗。”
鹤翾握着剑不去看她,只沉声道:“是。”
鹿衔草吸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使她整个人挺直不少,脖颈都跟着往前送了些。
这一送,寒剑向后退了半寸。
楼彩卿被困在寒冰内,话都说不了只能干着急,两只眼睛使劲瞪着鹤翾,倘若眼神可以成剑,鹤翾此时已经万剑穿心。
塔内寂静无声,只能听见几人的呼吸和心跳,以及若有若无的海浪风声。
鹿衔草好似对一切都没有察觉。
她只是沉默地望了一眼鹤翾,然后问道:“所以要复活东归仙君,就要用我做载魂的灵体,对吗。”
鹤翾没有回答,握着剑的手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只是那剑尖依然未动。
鹿衔草面无表情看向鹤翾,道:“一定要是我吗?”
鹤翾自始至终没有同她对视,只是用那只握着剑的手告诉她——是。
“呵。”
鹿衔草低头短促一笑,然后扬起笑脸道:“我这条命就是尊上救的。尊上随时都可以收回去,不必这样耗费周章,将我骗到这里,再用剑指着我。”
她说这话时依旧在笑,可是声音却控制不住地颤抖,在这空旷的塔内格外明显。
鹤翾猛一抬头看向鹿衔草,可又转瞬闪开目光,继续沉默无言。
石台上的木盒已然熄灭了光亮,就那样静静地平放在上面,看起来是那样普通。
可这个普通的木盒,却让一切都变得不在普通。
鹿衔草的目光移到那木盒之上,“何况要复活的是拯救苍生的仙君,我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鹤翾依旧无言,只是那把剑依旧指在鹿衔草的喉间,冰冷的寒气刺入她温热的肌肤。
鹿衔草第一次体验到被鹤翾剑指的感觉。
很冷,很寒,连呼吸和眼泪都要被冻住了,可偏偏那柄剑一点也不愿意移开,就像鹤翾无论如何都不肯多看她一眼。
鹿衔草感觉浑身的温度渐渐流失,她声音的温度也跟着流失,道:“尊上,要动手就快点。”
鹤翾终于开口了,却是漠然之语。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鹿衔草想起以前鹤翾身入幻梦,在梦里将她一剑刺死,想来那时的鹤翾与此时也没什么不同吧。
是她自己太可笑。
她敬重的,不过是贪念她灵体的鹤翾,她当作至亲的,不过是失去记忆的魔尊。
如今一切都已水落石出,她又挣扎些什么呢。
至少爹娘的仇已经报了,她算没白活一趟,人间或许还有她贪恋的东西,只是她却没机会再看了。
鹿衔草向旁边瞥了一眼。
楼彩卿被困在凝冰里,正紧张地望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可惜却说不出口。
小离躲在一边,紫色的眸子里是看不明白的复杂。
龙骨依旧愣愣站在原地,一脸迷茫的神色,似乎在思考晚上该吃什么。
鹿衔草将视线回正,却只看见鹤翾侧过的脸,冷锋一样的眉,墨羽一样的睫,挺拔的鼻梁,缄默的薄唇。
“尊上,其实你大可以一开始就告诉我,没必要一直瞒着我,甚至不惜苦苦骗我十年……唔!”
鹿衔草猛地抓住鹤翾的剑尖朝自己的喉间扎去。
鹤翾的瞳孔骤然缩小。
“你!”
血液喷溅,鹿衔草软软向后倒去。
“哗啦!”
“小鹿!”
出乎意料的,她没有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却是倒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随着一声冰破之声,楼彩卿裂冰而出将她接住,手按在她的脖颈,指间不断冒出血泡。
“……”
“小鹿你别说话……”楼彩卿看着她,口中让她别说话,自己的嘴唇却抖个不停,另一只手夹起符咒,不知在施什么法。
鹿衔草却依旧要说话。
她看向鹤翾,看他愕然立在原地的样子,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从喉头挤出几个字,道:“去复活,仙君吧……”
“小鹿!”楼彩卿托着鹿衔草的头,焦急地不知如何是好,手上越忙越乱,反倒将她的伤口再度撕裂。
“铛。”长剑掷地的声音。
鹤翾走了过来。
楼彩卿一把将鹿衔草护在身后,眼中冒火,盯着鹤翾道:“你敢再动一下!”
鹤翾无言,只是垂眸看向鹿衔草。他身上的寒气早已收敛得无影无踪。
“你还想干什么!”
只听楼彩卿的一声怒喝,鹿衔草感到一股纯正的内力正在源源不断地注入自己的体内。
内力沿着经脉而上,缓缓凝滞在伤口附近,只是片刻便将血止了下来,随后那股稍冷的内力不减反增,如温和的流水一般抚平了她的伤口,甚至疗愈了她之前留下的内伤。
是尊上吗……
鹿衔草想睁眼。可是她的意识却如同浸了油的羽毛,黏腻在黑沉沉的心底。
楼彩卿见鹿衔草暂时没有大碍,便一手托着她,一手将安神的符咒贴在她身侧,同时警惕着鹤翾的下一步动作。
鹤翾收回输送内力的手,沉默着没有说话,站起身来,拾起地上的剑,走向安放盒子的石台,伸手去拿。
可就在这时,一只修长且骨节格外分明的手抢先拿过了盒子,随后便是一句调侃似的言语:
“鹤翾,你还真找到他的残魂了。”
一头如轻雾一般顺滑的长发,赤红得好像下一刻就要滴落出鲜血,此刻正随意地散垂在肩前和腰后。
额间残留着几缕碎发,越过两眼之间,懒洋洋地搭在鼻梁之上。
向下是弯起的嘴角,扬起一个桀骜的弧度,显出脸颊两侧凹陷的酒窝。
鹤翾站在原地一愣,随即道:“……赤鹫?”
赤鹫从脖颈开始贴身裹着件黑衣,上半身胸腹肌肉的线条勾勒得清晰可见,下半身则扎着件宽松的缚裤,利落随意。
他手里掂了两下盒子,脚下一旋就向后退了几步,堵住神塔的出口,抬起头对上鹤翾的眼眸,那双狭长的双眼里依旧燃烧着深幽的业火。
“怎么,我们可是最好的搭档。见到我怎么是这幅表情?”
赤鹫挑挑眉,将拿着盒子的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却从肩上拽下重刃,立在地上。
几百年未见,那重刃早已不复当年的鲜艳,更是平添不少伤痕,只是看那被鲜血浸润成紫黑色的锯齿,也能知道这么多年它的战功累累。
楼彩卿见势不妙,托起昏迷的鹿衔草想寻个安全的地方。可是出口已被堵住,在这在神塔之内,左右不过方寸天地,他又能带着鹿衔草逃到哪去。
鹤翾没有说话。
赤鹫站在原地,做出很夸张的表情道:“鹤翾,看来你是真的不想见我。被昔日的搭档这样对待,我真的好伤心。”
鹤翾垂眸一瞬,随后抬眼道:“赤鹫,把它给我。”
赤鹫一笑,又将手中的盒子举在眼前看了看,赤红色的眸子在塔内幽蓝的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你这么想要,为什么不自己来拿呢?”
赤鹫掂了两下盒子,好整以暇地看着鹤翾。
鹤翾沉声道:“赤鹫,我不想同你动手。”
赤鹫笑道:“是不想,还是打不过呢?七百年前你为了护东归,处处束手束脚,这才被我抢了先机。可是七百年后呢。你刚拿回一点内力,就全都输送给她。”
他说着下巴一扬,意指不远处的鹿衔草。
楼彩卿警惕地将鹿衔草护在身后。
赤鹫见此一笑,摇摇黑色的手指对楼彩卿道:“没用的,只要我想,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他又转头对鹤翾道:“所以现在的你打得过我吗?鹤翾,这七百年来,我可是有好好修炼呢。”
鹤翾沉默不语,只将手中剑攥紧,道:“赤鹫,不要逼我用全力。”
“哦?”
赤鹫一笑,双手向后将自己的长发束在脑后,随即猩红的双瞳骤然猛缩,紧盯鹤翾的脸道:
“没用全力?好啊,那就使出全力给我看看啊!给我看看你当年对付老魔尊的那一招!”
话音未落,赤鹫拎起重刃一个冲刺,便向鹤翾跳斩过去。
炙热的气流在鹤翾的肌肤上滚烫咆哮。
鹤翾向后弯腰一躲,随即一剑刺向赤鹫。
“锵!”
剑刃相交。
刀身上燃烧着炫目的火焰,赤鹫的双瞳在火焰的映照下发出亮红色的光芒。
他看向鹤翾,嘴角弯起一个残忍的弧度,道:“鹤翾,你有些退步啊。”
“嘭!”
“铛铛铛!”
鹤翾手中的剑被赤鹫一下打飞,滚落在地,被火焰化成一摊铁水。
来不及去看那剑的情况,赤鹫的下一刀已然掠至身前。
鹤翾猛一扭身跃至空中,手中一转就幻化出一把寒冰长剑,只是一瞬便连连刺出几剑,可却依旧不是赤鹫的敌手,只能暂时格挡住他的攻击。
赤鹫一刃快似一刃,刀刀砍向鹤翾的要害,口中仍旧笑道:“鹤翾,你缺乏锻炼了。”
鹿衔草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她一只手地搭上楼彩卿的臂弯,道:“帮帮,尊上……”
“小鹿!”
楼彩卿几乎是痛心疾首道:“他刚才要杀你啊!小鹿!”
鹿衔草目光涣散,道:“帮我,帮帮尊上……”
楼彩卿看向鹿衔草,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只将声音放轻道:“好,我去帮他。小鹿,你好好歇着。”
言罢为鹿衔草立起金刚咒防身,又贴了几个安神的符咒,这才起身而走,转瞬投入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