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闲游记》华文卿

26、夙缘二回

　　众人跟随小女孩进了屋，鹤翾与苏臣找了处地方休息，鹿衔草则陪同女孩聊天，只有楼彩卿一人气呼呼的将土豆大师放了出来，诉苦道：“土豆！你快说，我哪里像牛头马面了！他们俩还得了个黑白无常呢！”

　　鹿衔草问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家人呢？

　　小女孩的小脸脏脏的，怀里抱着一个草席，她仰起头对鹿衔草道：“我叫七七，我的娘亲不要我们了，爹爹也没了，虽然爹爹很忙，总是不来陪着我，但是七七很想爹爹。”

　　鹿衔草心中一声叹息，又向小女孩七七问了些城中之事。

　　七七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很多人，把爹爹抓走了，娘亲也早早不要我们了，我和弟弟逃了很远很远，一直呆在这里，不敢出门。”

　　鹿衔草又问城中有没有什么诡异之事，比如为什么城里一个人都见不到。

　　七七道：“我听他们，如果出门就会被抓走。夜晚的时候我和弟弟曾经趴在门边看，有许许多多穿着盔甲的人在街上路过，他们的马车上装着很多东西。”

　　鹤翾皱眉道：“阴兵借道。”

　　鹿衔草又问马车上装了什么东西？

　　七七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也许是食物？娘亲说世界上有许多好吃又美味的东西，我长大想开一家饭馆，在里面做许多好吃的，让我弟弟、娘亲、爹爹还有天下的人都吃饱。”

　　鹿衔草不禁想到了自己小时候，那段没有东西吃的时光，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怀里，只掏出半块昨晚土豆大师做的土豆饼，她问小女孩饿不饿，便要将那土豆饼递给女孩。

　　可不成想那土豆饼竟穿过了女孩的手，掉在了地上。

　　正心下一惊时，楼彩卿却操控着纸人过来了，用纸人的口道：“小姑娘，我哪里像牛头马面了？你说话可要小心哟。”

　　七七却睁大眼睛，新奇的看着土豆大师这个纸人，道：“你会变戏法？真厉害！”

　　随后声音又慢慢小了下去，“要是弟弟也能看见就好了。”

　　楼彩卿摸摸自己的头，“嘿嘿，那是。哎呀，你弟弟在哪呢？我变给他看好了，小爷我还会变纸蝴蝶呢，见过没，成群的纸蝴蝶嘎嘎飞，可好看了。”

　　七七低下头，道：“弟弟……他已经不在了。”

　　说完抚摸着怀里的草席，众人这才发觉，刚才屋内太过昏暗，竟然没有注意到草席里裹了个孩童，只是死去不知几时。

　　小女孩抚摸着弟弟的脸，道：“所以你们是来带走弟弟的吗？娘亲说人死后会被黑白无常带走，去见牛头马面，只是你们要带我的弟弟去哪里呢？那里好不好，能不能吃饱饭？”

　　鹿衔草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时苏臣蹲下身来，微笑看着小女孩道：“你弟弟已经去了另一个美丽的世界了，在那里有吃不完的食物，温暖的住处，还有许许多多人陪着你的弟弟，他永远也不会孤单。”

　　七七睁起又眀又亮的眼睛，道：“真的吗？那里也会有牛头马面哥哥变戏法吗？”

　　苏臣微笑道：“会的，会有更好看的戏法，比牛头马面哥哥的还好看。”

　　小女孩也笑了，看向怀里的弟弟道：“弟弟，他应该会很开心吧。”

　　转而又扭头对楼彩卿道：“牛头马面哥哥，请你变戏法给我们看吧，就要你说的那个蝴蝶满天飞，我和弟弟都想看。”

　　楼彩卿挠挠头，看向小女孩，随即吐了口气，道：“那就看好咯。”

　　他左右手各拿出几张符纸，双手合十将符纸放于手掌间，闭上双眼，口中轻轻念道：“徐徐蝴蝶至，翩翩入梦来。化！”

　　随即打开手掌，无数的纸蝴蝶翩翩起舞，扇动着翅膀在房间中飞舞，其中一只静静停落在鹿衔草的指尖。

　　蝴蝶慢慢扇动着翅膀，慵懒又随意，稍作停歇后又与其他蝴蝶一同飞舞起来，亮晶晶的金粉自蝴蝶扇动的翅膀抖下，整个屋子都变得金光灿灿，迷幻甜梦。

　　七七抬头看着，高兴的将双手伸向漫天飞舞的蝴蝶；苏臣也抬头看着，纸蝴蝶惬意的在空中飞舞，挥洒下一阵阵金粉；鹤翾在一旁看着，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许久，七七才笑道：“谢谢你们。谢谢牛头马面哥哥，人间姐姐，白无常哥哥还有黑无常哥哥，我要去那个温暖的世界找我的弟弟了，相信在那里我们一定会过得很开心，我会开一家小饭馆，让大家都来吃……”

　　七七微笑着，身体随着蝴蝶一齐飞了起来，她的身躯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失，而地上的草席也不见踪影，随着她最后一抹微笑的消散，房间的门一下子被风吹开，阴冷的气息瞬间冲进了整个房间。

　　鹿衔草抬头看着，紧紧抿着嘴唇，她早该想到。

　　鹤翾道：“残魂罢了。”

　　鹿衔草急切道：“尊上，你早就知道？”

　　苏臣则在一旁叹息一声，道：“没办法救。鹿姑娘，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而楼彩卿则道，“我，我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已经……”

　　鹿衔草摇头道：“不，没关系。”

　　这时鹤翾站起身来，他面向门外，只留下一个背影，道：“雨停了，他们来了。”

　　随即地面开始震动，似乎从远方传来了马蹄声，几人出去看，只见空无一人的城内，远处隐隐有一片黑色的军马飞驰而来，不多时便已经走到眼前，全部都是铁面甲军的模样。

　　铁甲军的肉身已消，只剩白骨森森，撑着一身盔甲，他们从几人藏身的屋外路过，有的更是直接穿透了周围的屋子，宛若幽灵。

　　苏臣道：“的确是阴兵借道。”

　　楼彩卿道：“阴兵不会无缘无故的前来，一定是有人召唤了他们。”

　　这时阴兵已经全数路过，鹿衔草却在地上发现了一封信，跟之前在玄鹤门发现的黑水信一模一样。

　　其他几人也注意到了，鹿衔草将信打开，只见里面写着：“纸蝶送魂，阴兵借道，当真实在有趣，让我都有些想看下去了呢。不过好心提醒一句，‘东山一落，西山再起。”你们可不要误了自己的小命，我还很期待呢。”

　　众人读完了信，只见那信在鹿衔草手中化为了黑水，汩汩滴落在地上，消失不见。

　　楼彩卿赶忙道：“小鹿你的手！”

　　众人也一同看去，还好只是虚惊一场，这黑水并没有毒。

　　苏臣道：“这个送黑水信的人，似乎洞悉我们的一切，不可小视，敌友不明。”

　　鹤翾冷道：“是敌非友。”

　　楼彩卿说，就冲这信里的口气，阴阳怪气的，绝对就不是什么好人，指不定在哪个阴沟里等着给咱几个来上一刀呢。

　　要小爷我看，现在就应该直接把这个送黑水信的人给抓出来，狠狠的揍上一顿，以绝后患，到时候小爷我要第一个上！

　　鹿衔草说你说的倒是轻巧，人家在暗我们在明，唯一的线索就是一封信，还立刻就变成黑水化了，上哪寻去？

　　苏臣道：“其实这个黑水，本身就是线索。”

　　鹤翾则道：“东山一落，西山再起。哼，有趣。”

　　几人正思付着，却听一声鸡鸣，随即晨光冲破陈云，天亮了。

　　各个人家也都打开大门，拿出铜盆接了清水，在门前冲刷着。

　　鹿衔草问其中一个正用铜盆接水冲门口的大娘，说你们这是做什么？

　　大娘道：“冲晦气啊！晚上有脏东西从这路过，不冲怎么行，已经有许多人被抓走了，要是被脏东西抓走就再也回不来了。”

　　鹿衔草就问，有多少人被抓走了，这脏东西路过的事有多久了？

　　大娘道：“好些人嘞！其实也没多久，自从陆知州被抓，不过也就三五天左右。”

　　鹿衔草就问道，这陆知州是什么人？

　　大娘说到陆知州，话便多了起来，道：“这陆知州啊，可是一个实打实的好人啊！只可惜今天正午就要砍头了！真是好人不长命啊！”

　　那旁边的左邻右舍听见谈论起陆知州的事，也纷纷围了过来，道：“陆知州可是一个大清官！我们这些老百姓，全仰仗着陆知州过活呢！”

　　“陆知州不仅为人公正，还慷慨解囊，将他自己得来的俸禄都分给我们百姓呢。”

　　“哎，说到这里不得不提，陆知州就是心里太为百姓着想，也不知道给自己家里留点，他家那个清贫哟，可怜孩子都没有新衣服穿，家里连个仆人都没有。”

　　“是啊，可怜他老婆，嫁给这么大一个官，过得这么清苦，死的又那么早，也难怪最后陆知州要去贪……”

　　“胡说！那赈灾银两绝不是陆知州贪的，不是都说了是‘那些东西’拿走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鹿衔草等人也渐渐从其中捋出一点头绪来。

　　原来这陆知州，陆明善是夏州的知府，为人清正廉洁，绝不贪赃枉法，甚至经常慷慨解囊，帮扶百姓，自己的妻儿却过得清苦无比。

　　前一阵子陆明善护送赈灾银两，却不翼而飞，上面便认为是陆明善贪走了这比赈灾银两，于是便抄其家，而他的女儿陆七七还有小儿都不知道逃跑在哪里，而陆明善本人则今日正午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