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闲游记》华文卿

261、穷途二回

　　不过好在藤蔓够快，二人终于逃脱了兵团的追赶，便沿着崎岖小路往东走，一连走了几个时辰，方见荒地上出现一座小屋，屋外有个老农正弯腰在自家井口打水。

　　鹿衔草有些口渴，便打算上前讨口水喝。

　　“伯伯好……”

　　那老农闻声一节一节地直起身来。

　　“我们想讨口水喝……”

　　鹿衔草看着老农那诡异的背影，不由得后退一步，直至老农彻底转过身来，露出一双黑得发昏的眼眸。

　　“……打，打扰了！”

　　只见那老农睁着一双黑眼，抬起手中的水桶就像鹿衔草砸去，边砸边道：“发现……神女……”

　　楼彩卿见那老农也被控了心智，忙拽着鹿衔草离开，直跑了好久身后才不见老农的追赶。

　　“呼……呼……”

　　鹿衔草跑得气喘吁吁，停下来弯腰撑膝道：“怎么还有人被控制，也不知道龙骨他们怎么样了，我得赶紧通知苏臣，还有余一掌门，让他们小心妖皇的控制。”

　　提到行钟长老，楼彩卿也着急起来，忙从袖口里掏出金玉短笛吹响，可是修真界那边没有任何回应。

　　鹿衔草心中记挂着众人的安危，又恐耽误了时机，便忙要赶至修真界。

　　可话音刚落，人还没有迈步，便见远处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道人向着二人缓步走来。

　　还未等鹿衔草看清来人的样貌，楼彩卿却是已经先认了出来。

　　“……师傅？”

　　行钟长老听见有人在唤他，茫然地抬起头寻找，接着目光锁定在鹿衔草身上，一声怪叫冲了过来。

　　一旁的余一掌门也捏起手决，顿时一道响雷就劈向了鹿衔草的头顶。

　　“唔！”

　　鹿衔草向旁一扑就地而滚，躲过了行钟长老的拳脚。

　　可是余一掌门的天雷落在地上，却当场将土地劈成了焦黑的碎片，爆炸的冲击波直接将鹿衔草送到了天上。

　　“修道的为什么都这么爱劈雷……”

　　鹿衔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子在空中转了三个半的圈，随后宛若断了线的风筝，朝向地面跌落。

　　“砰！”

　　鹿衔草的后背狠狠砸在地上。

　　没有痛感，脑中的耳鸣声伴随着逐渐昏暗下来的天空，恍惚垂眸，模糊间看见楼彩卿往这里跑的身影，张大的嘴，似乎在呼喊着什么，可惜什么也听不清，只听见骨头爆裂的声音。

　　-

　　京城，皇宫。

　　好痛……

　　温暖的阳光打在眼皮，头部随着重力向一边垂去，眼神半眯，瞥见自己鼻梁上的光影，随后睁开眼，视线在多次模糊与重影下逐渐变得清晰。

　　“小鹿……小鹿！”

　　“我这是……怎么了？”

　　嗓子干涩而又沙哑，发出了令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声音。

　　“小鹿，你被天雷炸飞晕过去，已经两旬了……“

　　“啊！”

　　突如其来的刺痛像是一阵密集的针扎，鹿衔草下意识想抬手捂住自己的脑袋，却只带了更为剧烈的痛楚。

　　手臂钻心的疼，浑身都疼，几乎已经分不清是哪里在痛，鹿衔草整个人都痛得蜷缩着身子，口中喃喃呼喊道：“呜呜……好痛……”

　　“小鹿，小鹿！”

　　楼彩卿惊慌失措起来，可是又不敢碰触鹿衔草，只得一旁眼睁睁看着鹿衔草受罪。

　　“呜呜……好痛……杀了我吧……”

　　鹿衔草只觉得整个意识都被疼痛占据，简直一刻也不想活了，睁着眼睛流泪哭喊道。

　　“小鹿……”

　　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楼彩卿抬手一劈，一记手刀就将鹿衔草劈昏了过去。

　　“唔……”

　　刚醒来的鹿衔草再次沉睡了下去，她的头向旁侧一歪，看起来睡得极为安详。

　　楼彩卿则一个人蹲在地上，望着一床的瓶瓶罐罐发呆。

　　那些都是他从已经沦陷的修真界搜刮来的，还有一些则是从皇宫里寻得的秘药补品，可是不论是什么灵丹妙药，都对鹿衔草的全身骨折不起作用。

　　楼彩卿双眼定定看向前方发呆，偌大的皇宫内只有他和鹿衔草两人，在午后的阳光照射下寂静得要死。

　　皇宫外金色的树叶从顶端缓缓飘落，旋转着，飘零着，最终落在了因长久无人打扫而积满落叶的地面上。

　　楼彩卿徒劳地将两瓶药粉洒在鹿衔草裹满草药的身体上，随后一步步走出宫殿，望着满是落叶的衰败皇宫发呆。

　　妖皇的能力比他想象得更为可怕，不光是普通百姓，整个东都乃至四界几乎全数被妖皇控制，少部分没有被控制的也是跟妖皇一伙的仙妖魔，不仅救不了鹿衔草，还一个赛一个的想要她的命。

　　低头撸起袖子，左小臂上的伤口已然结痂，不过依旧能从那扭曲的伤疤上看出刻字的痕迹。

　　“该怎么办？”

　　抬头问秋叶，秋叶亦无语，纷纷飘零而去。

　　“啧啧，我要是你就不会忧愁，反正骨头碎的又不是我。”

　　“又是你！”

　　不知何时，赤鹫已经站在殿外的银杏树下。

　　他后背倚靠着树身，两手抱在胸前，一把巨刃随意的立在身侧，挑着眉朝楼彩卿笑着。

　　楼彩卿一脸警惕，后退一步道：“你还来做什么，是上次小爷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

　　话音刚落，赤鹫的脸就出现在楼彩卿的眼前。

　　他的鼻尖都快顶在楼彩卿的额头上，深红色的长发如雾一般扫过后者的脸颊，赤红的眼珠死死盯住楼彩卿的眼眸，伸出手指戳了戳对方的前胸，笑道：

　　“教训我？你似乎一下子使用了过多的灵力，现在别说教训我，就连半个咒都放不出来了吧。”

　　楼彩卿被他说重了痛处，却依旧抬头强撑道：“灵力早晚会恢复的，你最好别打什么歪主意，否则小爷我不会放过你。”

　　“啊哈，啊哈，啊哈哈哈！”

　　赤鹫笑得眉眼弯弯，右手一伸，那柄重刃便飞到了他的手上，接着挥到楼彩卿的脖子前。

　　“你觉得，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长年染血的重刃散发出一股阴冷的腥臭味，顺着冰冷的刃锋钻进了楼彩卿的鼻孔里，让他不由得浑身起了一层毛栗子。

　　“有，有话好说……”

　　楼彩卿伸出两手，讪笑地去拨那重刃，道：“有话好好说，咱别没事就舞刀弄枪的，不安全。”

　　赤鹫依旧是副挑眉笑的样子，歪着脑袋看楼彩卿将重刃小心翼翼地从自己脖子上移开，随后单手一转，猛地将重刃插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爆响。

　　“……”

　　楼彩卿忍不住再次后退一步，脚跟却撞在了身后的台阶上。

　　他真的很想把面前的人臭扁一顿，可是他做不到，他甚至连惹怒对方的资本都没有。

　　欣赏着楼彩卿面色惨白的样子，赤鹫满意一笑，转身坐在一旁的台阶上，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壶，仰头对嘴畅快饮下，随后看向楼彩卿挑眉道：

　　“来一口？”

　　面对赤鹫不怀好意的笑容，以及来者不善的目的，还有自己一杯倒的肚量，楼彩卿果断地拒绝了赤鹫的酒，试探地蹲下身子，问道：“你，找小爷有事？”

　　赤鹫两口喝完了酒，懊恼地摇了摇手里空掉的酒壶，随即把酒壶向后一扔，转头对楼彩卿勾勾手指，挑眉笑道：

　　“我说，你想不想要死骨生啊？就是那个断肢再接，死骨生肉的神药啊。”

　　…

　　“唔……”

　　鹿衔草打了个哈欠，舒适地睁开了双眼，身下柔软的垫子让她忍不住再多睡一会。

　　“咦，姓楼的，你怎么睡在地上呀？”

　　刚从床上坐起来，鹿衔草便意识到这里并不是自己熟悉的玄鹤门小屋，而是富丽堂皇而又空荡诡异的皇宫，此刻楼彩卿正睡在面前的地上，嘴里梦呓般嘟囔着。

　　掀开被子跳下床来，鹿衔草推了推楼彩卿的肩膀，后者这才睁开眼睛，大吃一惊道：“小鹿，你真的醒了！”

　　楼彩卿一个猛子蹦了起来，差点没把扶着他双肩的鹿衔草挤一边去。

　　他欣喜地看着鹿衔草，两眼都放光，就差上手摸了，激动道：“太好了，是完好无损的小鹿！”

　　鹿衔草露出不解的神色，道：“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什么叫完好无损，我发生了什么吗，还有这里的是皇宫吧，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是苏臣带我们来的吗？”

　　提到苏臣，楼彩卿整个人都迅速晦暗了下去，像是生了灰绿霉斑的橘子，垮着脸道：

　　“小鹿，妖皇已经把大家都控制了，余一掌门，行钟师傅，还有苏臣他们都没有逃过。你被掌门的天雷劈飞，从很高的地方砸了下来，全身骨头都碎掉了，不过好在我找到了一些草药，看来你已经完全恢复好了。”

　　“啊？我全身骨头都碎掉了？”

　　鹿衔草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忙转过身去把自己浑身摸了个遍，确定自己完好无损才放心地转了过来，道：“什么草药这么好使……等等，你说大家都被控制了，还有我从很高的地方掉下了？”

　　看着面前一脸茫然的鹿衔草，楼彩卿心想她还需要时间静养一下。

　　这时一直站在后方的赤鹫走上前来，一手搭在楼彩卿肩膀上，挑眉一笑道：“怎么样，该履行你的承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