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闲游记》华文卿

267、穷途八回

　　鹿衔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说你知道哪里能救我？能消除黑日之蚀？”

　　“是的。”银狼用鼻子在地上嗅着，引领着鹿衔草向山下走去。

　　“可是整个四界都被妖皇控制了啊，我们又能去哪里寻求帮助呢？”

　　鹿衔草跟在银后面走着。

　　纯白的天地间，她一抹青裙成了雪景中唯一的颜色。

　　银狼一爪一爪踩在雪里，“妖皇控制了四界的人心，但四界本身他无法控制。”

　　鹿衔草若有所思，“所以我们是去寻找什么东西？”

　　“是的。”银狼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天空皎洁的月轮，“四界有几处至净之地，可以帮你净化黑日之蚀。”

　　“比如说呢？”鹿衔草紧了紧身上的衣衫。

　　“仙界的无量海镜，其中的无量海水可以洗净一切污浊。”银放下爪子继续前进道。

　　“呃……能不能换一个？”鹿衔草问。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上次去仙界的时候，不小心把无量海镜弄碎了，里面的海水都流光了……”鹿衔草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银狼身形略一停顿，又继续前行道：“没关系，还有一个地方，东归神君曾留下的神塔，里面的力量与东归神君的魂魄相连，也十分纯净。”

　　鹿衔草弱弱地问，“前一阵子东归神君彻底魂飞魄散了，这样还能用吗？”

　　银狼：“……”

　　短暂地沉默后，银狼继续开口道：“还有一靛晴天池，那里的池水也足够纯净，虽然不如前两者，但只需要武神一滴血激活就足以洗除侵蚀。”

　　“咳咳，那什么，武神前一阵子帮我打妖皇也死了，现在估计投胎转世去了……”鹿衔草再次挠了挠头。

　　银狼：“……”

　　鹿衔草搓了搓手，小心地问道：“还有别的吗？”

　　“天下第二神药，江南一笑春，虽然无法彻底去除黑日之蚀，但是可以延缓侵蚀的时间。”

　　“呃……我以前破案的时候顺手给用掉了。”

　　“东都天子的血……”

　　“这个有！这个有！”

　　“不得超过二十岁。”

　　“……女的行吗？也是皇室的。”

　　银狼停下脚步，和鹿衔草大眼瞪小眼。

　　山上风雪依旧，鹿衔草冻得浑身发抖。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她问。

　　刚刚燃烧起来的希望又扑灭了。

　　银狼沉默着，幽绿色的瞳子像夜间的宝石那样纯粹。

　　“还有最后一个——不归山的轮回池。”

　　…

　　飞雪漫天，鹿衔草和银狼一前一后地向山下走。

　　雪花冰凉，将整片大地落得雪白，映在清冷的月光下。

　　鹿衔草问道：“轮回池要怎么救我？”

　　“到了就知道了。”银说。

　　鹿衔草又问，“那轮回池可不可以救别人？”

　　“不可以。”

　　二人下了山，银对月化作巨狼，尾一甩落在鹿衔草身前，“上来，这样更快。”

　　“谢谢你。”

　　尾如登梯，鹿衔草几步上了狼身，抓紧了银狼的背毛。

　　月色空净，白地如洗，风声如琴，转瞬即逝。

　　银狼驮着鹿衔草在夜色下奔跑。

　　鹿衔草的发丝被寒风吹得向两后飞起，呼出的白气转眼间就在眉睫上凝成寒霜。

　　已经，入冬了啊。

　　“冷吗？”银问。

　　鹿衔草冻得脸颊邦硬，牙齿打架，却还道：“不冷。”

　　她记起往年的冬天，自己会穿着银狐斗篷，提着灯和尊上出门看雪。

　　寒江独立，雪景依旧。

　　尊上身披一袭玄色大氅，如墨般的长发流泻而下，上面沾满了纯白的雪花。

　　鹿衔草便侧头看他，见他看向远处，目光悠长。

　　风声呼啸，将鹿衔草的思绪带回了眼前。

　　十年已过，自己又执着这些做什么？连那件银狐斗篷不是也一起随着玄鹤门消逝在滚烫的蓝色熔岩里了吗。

　　“唰！”

　　不待鹿衔草回过神来，便觉脸颊一辣，什么东西擦飞过去。

　　“有情况！”

　　银话音刚落，便掉头狂奔，可那数万枚夹杂着冰晶的雪花却依旧飞射过来。

　　“哼！”

　　银横尾一扫，击落无数飞雪，却还是有数十枚冰凉的雪花没入他的毛发，刺进他的肌肤，在皮下轰然爆裂，凝固成一小片冰晶。

　　“银！你怎么样？”

　　鹿衔草慌忙俯身查看银的情况，却见银皱起鼻子，咧开嘴角，细窄的吻下龇出锋利的獠牙，口中发出低沉的咆哮。

　　它漆黑的眼裂里是鬼绿色的双瞳，正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前方。

　　前方不远处，风雪最为肆虐的地方，一个由雪花凝结而成的女子正婀娜向他们走来。

　　“这是？”

　　见那女子全身皆由雪花凝成，鹿衔草不禁吃了一惊。

　　“是雪妖，我曾见过一面，妖王的得力手下之一。”银道。

　　雪妖扭着腰肢，一手托着晶莹的雪花向他们走来，娇笑道：“银哥儿有什么想不开的，偏要带了这神女背离妖界？是妖界的位子不好做，还是小妹伺候的不周到呢。”

　　银按着四爪缓缓退后，脊背高耸，头颅低沉——那是进攻前的准备，“我早已被逐出妖界多年。”

　　鹿衔草见雪妖来得蹊跷，便低声问银道：“我们打的过吗？”

　　银迟疑了片刻，便轻轻点头。

　　那边雪妖却还不着急，冰雪凝结的身体看不见面庞，只见她绣口微张，朝着鹿衔草娇声道：“神女大人，神皇陛下托我向您问安，不知您近来过得可好？”

　　鹿衔草实在受不了她说话的语气，手下暗控藤蔓，“要打就打，不用废话。”

　　雪妖娇笑一声，手指从自己的胸口慢慢划向脸蛋，道：“同样都是女子，神女大人怎么就不知道怜香惜玉一点呢……”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银已经纵身一跃扑了上去，锋利的狼爪对着雪妖撕了过去。

　　“噗！”

　　雪妖的身体被狼爪一拍就散成了一地的飞雪，声音却还回荡在被月光照白的雪地上。

　　“银哥儿，这样可打不到我呢。”

　　鹿衔草见这雪妖跟小离一样，都是没有实体的人，不由得思考起打败她的办法。

　　可银却道：“不需要打到你。”

　　只见以银狼为中心的三尺之内，所有雪花停止了飞舞，宛若静止一般。

　　雪妖的身影再次从风雪中凝结，她手一抬便有无数雪花朝着二人飞来，可到银狼身边的瞬间就消失不见，仿佛去了另一个世界。

　　“神皇大人说的果然没错，你拥有掌控空间的神力呢。”

　　雪妖毫不惧怕，迈着款步，媚态而来。

　　“可银哥儿为何不直接逃走，却只是断绝了自己周围的空间呢？”

　　鹿衔草也不知银欲意何为，只得暗中操控藤蔓以待时机。

　　银单爪刨着雪地，漆黑的鼻尖喷出白气。

　　“因为你不是雪妖，你是四妖侍之一的鬼练！”

　　鬼练？四妖侍？

　　在鹿衔草还很小的时候，就常常听闻妖皇有四妖侍，各个生性残暴，哪家小孩不听话就会被他们抓去吃掉。

　　从前以为是骗小孩的鬼话，没有想到竟然是真的。

　　银道：“既然你来了，那其余三妖侍也应该到了吧。”

　　“嘻嘻，真聪明呢，银哥儿。”

　　鬼练不再继续伪装，转而露出真容。

　　一个身着黑红紧身衣的曼妙女子，绝大部分肌肤露在衣外，一双黑红的瞳子格外引人注意。

　　与此同时，另外三位妖侍也从雪地中浮现了出来，有男有女，各个不同，唯一相似的就是他们都有一双黑红的眼眸。

　　“你现在带着神女去见神皇大人，或许还有机会呢，银哥儿～”

　　鬼练依旧在试图说服银。

　　另外三妖侍也开口道：“神皇大人许诺将人妖魔三界交于你统治，并且重新恢复你在妖界的身份，只要你交出兮戮神女。”

　　鹿衔草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虽然她对统治四界没什么兴趣，可不代表银没有兴趣啊！

　　她突然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就轻信了这么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人……而且还是个狼妖。

　　“请不要质疑我的忠诚。”

　　仿佛能感受到鹿衔草内心的想法一样，银忽然开口道。

　　“我永远与神并肩作战！”

　　银说完狼尾一扫，就袭向了最近的鬼练。

　　“哼，真是愚昧。”

　　鬼练冷笑一声，手中化出猩红的长鞭抽向银狼。

　　“保护好自己。”

　　“让我下去，我们一起打！”

　　鹿衔草在银狼的背上十分不便，根本施展不开拳脚。

　　“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

　　不知道为什么，银忽然换了个人似的，一口一个要保证鹿衔草的安全。

　　“哎呀！你根本就保证不了啊！”

　　眼见银被四个人围攻，转眼间身上就伤痕累累，鹿衔草再顾不得其他，轻功一跃就从狼背上跳了下来。

　　“喂，你们来抓我啊！”

　　鹿衔草打算先将四妖侍引过来，再用手中的藤蔓制服他们。

　　可还没等鹿衔草跑上两步，便觉眼前一花，再睁眼时便听见鬼练一声娇笑。

　　“银哥儿，神女是我们的了~”

　　这是怎么回事！

　　鹿衔草发觉自己不知为何到了鬼练面前，双手双脚都被赤红的血鞭捆了，银则在不远处愤怒地低哮着。

　　四妖侍其中一个少年对鹿衔草笑道：“姐姐别挣扎了。可不是只有银才有控制空间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