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闲游记》华文卿

269、穷途十回

　　“赤鹫？”

　　鹿衔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见赤鹫扛着重刃跨步站在她二人面前，一头红发在飞雪更显猩红。

　　“几个小喽啰就把你们打成这样，神女，你也太废了点吧。”

　　赤鹫挑眉笑道。

　　“你！”

　　鹿衔草慌忙躲过了轻弹的琵琶音，又用翠弓跟流星锤邦邦接了两下。

　　“你来试试！你才废呢！”

　　“锵！”

　　银的狼爪与非刃的寒锋相对，互相摩擦出火花，却还分神对赤鹫道：“赤魔怎么会好心帮我们？”

　　赤鹫懒散地一扬红发，道：“你这个狼妖，不也一样来帮神女了吗？”

　　银继续与非刃剑爪相接，锵锵当当道：“我不信你。”

　　这时抱着琵琶的轻弹也急了，一道音波飞向赤鹫，“赤魔，你到底是哪边的！”

　　“叮！”

　　赤鹫轻轻松松打飞了那道音波，笑道：“我当然……是要来英雄救美啊！”

　　鹿衔草：“谁要你救啊喂！”

　　“唰！唰！”

　　赤鹫两刃便将殇足和轻弹砍成一团音气，回头朝鹿衔草笑道：“救丑也不是不可以。”

　　“赤！鹫！”

　　鹿衔草气得一跺脚，两条藤蔓就朝赤鹫后背抽去。

　　“啊哈，啊哈，啊哈哈哈！”

　　赤鹫闪身一躲，燃着火焰的重刃便将与银对峙的非刃劈成音气。

　　无乐瞳孔一缩，当下手中连拨三次。

　　“神皇手下第三……”

　　“别报你们那没用的家门了。”

　　赤鹫重刃一挥，三个刚刚落地的人影全都化作一片虚无，炙热的火焰直接燎在无乐的下颌上。

　　“赤魔，你背叛了神皇陛下，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无乐手按在琴弦上，双眸却死死盯着赤鹫。

　　“哦？”赤鹫的重刃架在无乐脖子上，“那也比你的结果好！”

　　“别杀他！”鹿衔草于心不忍，忙喊了出来。

　　“唰！”

　　无乐身子一顿，缓缓跪在了赤鹫面前。

　　赤鹫扛着重刃侧过头来，溅了血的脸朝鹿衔草笑道：“你说晚了。”

　　“赤鹫……”

　　鹿衔草下意识后退一步，赤鹫是魔，是她不可掌控，随时暴走，疯狂炙烈的魔。

　　“干嘛这么看着我，看上我了？”

　　赤鹫挑眉嬉笑道。

　　“自恋魔！”

　　鹿衔草气得把方才的恐惧全往了，两手一挥银麟又朝着赤鹫飞去。

　　赤鹫瞬间拍着火红的翅膀飞走，只留下声音在雪地中回荡。

　　“可我对你没有兴趣啊！啊哈哈哈哈……”

　　“啊可恶可恶！”

　　鹿衔草气得攥紧拳头，一旁的银却把头一低，道：“待我恢复实力，便去砍下他的魔头。”

　　“啊……好像也不至于吧。”

　　鹿衔草赶忙劝住银，“其实打他一顿就好啦。”

　　银点点头，道：“明白了。我打完再砍他的头。”

　　鹿衔草：“。”

　　感觉自己身边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揉了揉额角，鹿衔草赶紧问起银的伤，却发现后者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你不是自爆了吗，怎么跟没事人一样啊？”

　　银化为正常大小的狼，两耳向左右拉开道：“那是因为有你在我身边。”

　　“我？”

　　“是的。你能赐予我力量。”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赐予什么了我？”

　　虽然没有弄清楚具体情况，不过知道银没事鹿衔草就放心了。

　　二人简单休息一下，便又上了去向往生池的路。

　　-

　　由于巨狼的体型过于显眼，容易像之前那样招来是非，因此银只以普通狼身伴至鹿衔草左右。

　　二人力量皆已耗尽，无法使用轻功，只得慢慢赶路，走走停停。

　　行了半日，鹿衔草的肚子再次饿了起来。

　　银狼问道：“要去找些吃的吗？”

　　鹿衔草摇摇头，“不了。”

　　声音低迷。

　　“你不开心？”

　　“啊——”

　　鹿衔草随便往雪地里一躺，又冻得爬了起来，道：“就是觉得别人怎么那么强，三两下就解决了把我锤得要死要活的敌人。”

　　“赤鹫？”

　　银狼趴伏在鹿衔草面前，幽绿色的眸子闪着光。

　　“是啊。”鹿衔草用动红的手指戳着地上的积雪。

　　“一直以来我都是被大家救，不是被这个救就是被那个救。好像大家都很强，可我总是什么也做不了。不仅做不了，还总是帮倒忙，今天又差一点害你死掉。”

　　“可是我真的很努力了，我绞尽脑汁，拼尽全力，可为什么还是比不过别人呢？”

　　“我也认真练功习剑，可就算我练一辈子也到不了尊上的程度，更不能像赤鹫一样随随便便就把敌人解决了。”

　　“我也拼尽全力了，可我除了能让藤蔓变得粗一点什么也做不到，我甚至都不能自爆。”

　　银：自爆这种东西也要比吗……

　　思考了一下，银开口道：“赤魔至少活了一千五百年了，能有此能力也属正常，你不必与他比。”

　　“可是你呢，你也活了很多年吗？你应该和我差不多年纪吧，却比我厉害得多。”

　　鹿衔草抬头问。

　　“这个……属于种族问题，妖族天生身体强悍些。”

　　银回答道。

　　“可是楼彩卿也很厉害呀，他跟我一样是人，可他却会那么多仙法，上面的符咒我连半个字都看不懂。还有昭玕送他的书，可我却什么也没有，只有这个指环和弓，除了看记忆就是挠痒痒，简直什么用都没有。”

　　“这个……”银犹豫了一下，“他在仙法上的确有很强的悟性，这是天分，比不了的。”

　　“是啊天分，我知道。”

　　鹿衔草双手抱头，彻底把自己扔进了雪堆了。

　　“我只是有的时候感叹，上天为什么那么不公，我真的不明白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也不明白银，你为什么要舍命保护我。”

　　“我更不知道大家为什么叫我神女，为什么拼死也要救我，甚至放弃回到自己的世界……我究竟有何不同？”

　　积雪柔软，却也此刺骨，鹿衔草的身体逐渐冰凉起来，双手压在脑后也变得麻木。

　　“我每天，都不知道在做什么，或者说做什么都是浪费时间，我从来不去想也不敢想……算了，不想了。”

　　鹿衔草叹息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道：“这样的对话很无聊吧，我们还是赶紧赶路吧。”

　　“不！”

　　银狼声音激动，两只耳朵都歪到脑袋旁边，一双大眼睛亮晶晶道：“你能对我敞开心扉和我讲这些，我很感动！”

　　鹿衔草：……怎么突然变成小狗了！

　　银又恢复了冷静的状态，继续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梳理一下当下的问题与情况。”

　　“那最好不过了。”

　　现在的鹿衔草真的很需要一个人为她答疑解惑，只是银突然一下子讲这么多话让她有些不习惯。

　　“我想大家之所以愿意舍命保护你，是由于大家与你的羁绊，和对你的信任，相信你最终能打败四界，拯救妖皇。”

　　鹿衔草：好像有什么东西说反了……怪怪的。

　　银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口误，依旧一本正经道：“至于你认为自己能力很弱，无论怎样修炼也无法超越种族、天分、努力的鸿沟。”

　　“在狼族里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上天降下百兽，狼有利齿，虎有快爪，可羊却没有这些，于是羊控诉上天的不公，但上天却说：‘我让你仅吃草便能活，不需因捕猎失败而饿死，这不就已是最大的恩赐了吗？’”

　　银说完一脸期许地看向鹿衔草，“你明白了吗？”

　　鹿衔草托腮道：“我还是觉得有利齿和爪子不错。”

　　银：……

　　鹿衔草又摊手道：“这完全就是上天的歪理嘛。羊虽然不用捕猎，可它自己本身就是猎物啊，稍不留意就会被狼咬死。狼虽然需要狩猎才能吃饱，可是他不用担心被人吃啊。这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嘛。”

　　银狼俯首道：“你说的正是其中的道理。万物有利就有弊，没有什么事物是完美的。妖魔虽然拥有无穷的力量，可他们的感情却十分贫乏。人族虽然拥有崇高的智慧，可他们的身体与寿命却是那样的孱弱与不堪。而你，虽然没有拥有妖魔那样蛮横的力量，可你一定拥有别人所没有的，独属于你自己的‘能力’，这就是你要追寻的，也是你存在的意义。”

　　鹿衔草沉默了一会，然后恍然大悟道：“银，你简直是人生导师啊！”

　　银低下头颅任鹿衔草抚摸，“谬赞了。”

　　“可我还是有一种懂了又似乎没有懂的感觉。”鹿衔草犹疑道。

　　银道：“没关系，以后会慢慢懂的。我们现在的首要目标是前往不归山解除黑日之蚀，之后便是寻找打败妖皇的办法，以拯救四界。”

　　“所以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吃好喝好休息好，把自己保护好，别的不需要多想，一切有我照办。”

　　鹿衔草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猛地一拍他后背道：“银，你话多起来简直就是我的军师啊！”

　　银摇摇头，那双幽绿色的眸子在暗处闪着些许光亮。

　　我不仅是你的军师，更是曾经与您并肩作战过，可你却永远地将我遗忘了。

　　永远……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