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楼彩卿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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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域，白星区。
天气很冷，是阴郁的蓝。
耸动的人群像是灰色的潮水，过了站满安检人员的荧绿消杀口就朝着铺有褐红色地毯的蓝白登机通道进发。
一个穿着黑色硬底运动鞋，灰色收脚运动裤和白色短款无帽羽绒服的男孩低着脑袋插着兜，混在后面的人群中一同上了登机通道的前置扶梯。
扶梯载着满满的灰黑色人群缓缓向上面的通道攀行。
男孩一只手从兜里掏出来，搓了搓自己露在外面冻红的耳朵。
“好想吃饺子啊……”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
扶梯很快到达了通道平台，所有人鱼贯而入，争先恐后地踏上那条褐红色的肮脏毛毯，消杀安检台的机器一刻不停地发出滴滴的指令声：
“可进入……可进入……可进入……”
男孩路过脏花的钢质安检台时停了一下脚步。
抬头。
不断闪烁的荧绿色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被限制在蓝色方框内的脸。
蓬松的短发略微凌乱，细碎的刘海稍带偏分，露出一部分额头，下面是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几乎将观看者所有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从而令人忽视相比之下不那么引人注目的鼻子和嘴巴。
人像旁边是一行灰色小字：
【楼彩卿｜男｜17岁｜低级无业游民】
“……切，小爷我有工作的好不好。”
楼彩卿的手在衣兜里对屏幕竖了个中指，而后被赶来的人群挤进了飞机入口。
航班：【BSJL2087907】
滚动的入口屏幕上不断播放着【请将您的设备进行断网】的字样，与之配套的是旁边闪烁的联网警报仪。
透明质新纪元33年，白色佳丽仍旧采用复古的飞行模式，所有乘客必须保证携带的设备处于非联网的状态，否则将由乘务员强制关机。
“啊真是的，都33年了还不让联网，人家伊塔高斯早就自带灵魂网络了，甚至可以同步意识论坛……白色佳丽早点退业算了。”
“说得好像伊塔高斯你坐得起一样，凑合点得了。”
飞机还未起飞，过道内四处是找座和放行李的人，稍显嘈杂与拥挤。
楼彩卿略一抬头，目光越过熙攘的人群，远而精准地瞥见了自己的座位。
靠近过道的【29C】号位。
收起肩膀，微微侧身，穿过一件件厚重形变的外套，楼彩卿顺利进入了自己的座位。
他没什么行李，浑身所带仅一枚旧世纪手机模拟器而已。
银色莫比乌斯环，很细，套在右手食指的第二个关节上，环面用很矮的扁字印有“风华学庭”四个小字。
字与字的空隙很大，仅四个字，几乎将整条环串满。
“感谢您使用琉璃域‘风华学庭’产品——女娲研发组敬上。”
温柔的女声通过耳骨上装有的液体蓝牙导入。
虹膜解锁，13.1英寸的虚拟光幕由模拟器中心投射出来，并稳稳固定在空气之中。
这款模拟器非常真实，甚至连旧世纪手机的全面屏模式和折叠屏无法避免的中心折痕都模拟了出来，成了那些一时半会无法从旧世纪走出来之人的心头好。
毕竟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落幕，现在是全新的透明质时代。
熟练地在光幕上点击着，楼彩卿很快翻出了虚拟安卓桌面，目光盯在一个绿色图标的软件上。
“这款上世纪的软件居然还在运营。”
“大家都是用模拟器上的吗，我这怎么这么卡。”
楼彩卿随便翻阅着里面的论坛，另一只手捂在嘴边打了个呵欠。
飞机进入助跑阶段，在机窗落下前最后看了一眼外面阴沉的蓝天，楼彩卿点开了绿色软件中的读书栏。
耳朵随着气压的改变传来了不适感。
花里胡哨又透露出一股诡异般整洁的页面，一个个密密麻麻的书名像是堆叠的蚂蚁尸体，彼此与彼此间没有任何不同。
楼彩卿随便点进去了一个。
是粉色的封面。
“可以让一下吗，我座位在里面。”
抬头，一个里面穿着深蓝星空配色紧身运动服，外披黑色长款大衣的女孩拉着20寸银色登机箱站在自己座位边的过道上。
女孩单手脱下大衣搭在胳膊上，黑得发蓝的低马尾垂在左胸前，右胸上镶嵌着一份可蓄电OLED电子身份卡，不甚清晰的屏幕上满是日积月累的刮划白痕：
【白星区第14应社结合部】
【部员学生：龙香】
一个引人注意的名字。
楼彩卿只思索了半秒的时间就迅速起身让位。
龙香进座的时候很冷漠地说了声谢谢。
“客气……你的行李箱好像忘放了。”
楼彩卿默默看了眼被女孩遗留在外面的行李箱，问了句：“要帮你吗？”
龙香略一犹豫，点了点头。
她的皮肤不算白，但十分均匀，下唇较厚，鼻尖带点小翘，眼型是饱满的杏桃形，眼尾却是上挑的狐狸眼，配合下三白的眼仁有种古怪的美。
还有那一双凌厉却不失温婉的眉毛，细长而上挑，很适合她的名字。
——龙香。
“谢谢。”
冷漠感十足的声音。
楼彩卿下座，单手拎起粉色行李箱，又马上改为双手。
行李箱很沉，起码有一百多斤。
楼彩卿不知道这么沉的行李箱是怎么带上飞机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在起飞后才入座的。
放好东西后他再次打开光幕，进入了界面。
没有高速网络，一切全靠模拟器的及时缓存。
那本粉色封皮的小说文案上写着：“女主鹿衔草从小被人收养，可十年后却负债累累，不得已走上了……”
楼彩卿甚至没有读完整个文案，就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穿行者——楼彩卿先生。”
这是楼彩卿醒来时听到的第一句话。
音色很朦胧，听着不男不女，让人分不清说话人的性别，可这声音却又如此清晰，仿佛就从人的大脑传来，或者说从眼球传来。
……眼球？
楼彩卿躺着睁开眼，一枚比正常人眼睛略大的眼球慢慢旋转在鼻尖正上方。
圆形球体，白色巩膜上缠绕着细微但不可忽视的紫黄色血丝，随着旋转渐渐展露出上面天蓝色的圆环虹膜，以及背后同样位置处的暗红色眼瞳。
一颗红蓝双色的眼珠。
楼彩卿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右侧偏头，同时左手撑着身下冰凉的地面快速坐了起来，好离那眼珠子远一些。
目光向四周扫视，这里什么也没有，一切都是未知的黑暗，除了面前的这颗眼球。
“你似乎忘记了许多，请允许我重新向你介绍一下自己：我是你的降临之器——眼，同时也是你这次穿行世界的遗留坐标。”
眼——那颗双色眼球随着楼彩卿的起身一同向上升起，停在了与他鼻尖差不多的高度。
二者的距离仅有一拳。
眼没有给楼彩卿更多反应的时间，它将赤红色的一面转向他，用平静甚至略带机械的语调开口：
“很期待你的表现。准备好进入新世界了吗？”
“等，等等！”
楼彩卿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看来你的确忘记了很多，”眼的声音再次响在耳畔：“需要我为你重新介绍一下规则吗？”
眼球依旧在面前旋转着，那真实到现实都无可比拟的红蓝双瞳正不断地向楼彩卿证明：这不是梦。
“我穿越了？”
楼彩卿很快明白过来，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又抬头看看周围。
没有神兵宝器，没有灵丹妙药，没有藏在戒指里的老头，甚至连个月亮都没有。
只有一片黑漆漆的空间，近似虚无。
什么时候穿越都这么敷衍了？
“你不是穿越，而是被选定为穿行者，在一定范围内自由地于各个小说世界中穿行。”
“还是快穿？”
“很高兴你终于理解了一点。”
双色眼球的语气略微上扬，不过很快又恢复成平静的语调。
“不过这并不是快穿，而是穿行者降临世界——关于这点你很快就能亲身体会。”
楼彩卿彻底明白了。
穿书小说看多了，现在轮到他了。
“那你应该就是我的金手指系统吧。”
楼彩卿开始有些期待，似乎看到穿越后金钱美食向他招手的日子。
“你可以这么理解，不过我的能力或许会让你失望。作为你的降临之器，我的能力是死和读。”
“你将有三次机会在一个世界内死去，同时有三次机会读取死前一个月左右的自动存档点。”
眼继续用冰冷冷的声音介绍着：
“世界内会随机发布任务，完成后可获得丰厚奖励。规则介绍完毕，正在为您开启通道……”
“等会等会！”
楼彩卿伸手拦住眼，“这个世界大概是什么类型啊，不会惊悚无限吧……那个我玩不来的。”
眼转动自身看了下他，红色的瞳仁里似乎写满了“这人怎么这么多事”的无语，而后用一粒一粒的机械语调开口：“可创造性超高自由度立体开放型世界。那么，通道开启……”
“等会等会！我在里面的身份是什么啊？”
楼彩卿继续追问，万一他是个炮灰怎么办。
可这一次眼失去了耐心。
在楼彩卿开口的那一刻，他的脚底就瞬间出现了一个无底黑洞，令他整个人都跌落了进去。
身体迅速下坠传来可怕的失重感，楼彩卿只来得及在心里发出一句：“你大爷的……”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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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好热。
后背好痒。
屁股好难受。
整张脸被晒得发烫，几乎每一个毛孔都在涌出汗水，紧闭的眼皮快要被烧红的太阳穿透，楼彩卿只睁了一瞬眼就迅速抱着脸翻滚到了一边。
热辣的草香刺痛了鼻子和柔软的嘴唇。
“哞——”
楼彩卿摇摇满是草屑的脑袋，面向毒辣的日光抬头。
一棵树下，一只毛皮油亮的黑牛正对自己仰头而鸣，他下意识低头看向身体……
“woc？”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难受了，自己居然是全·裸进入世界的！
“有没有人性啊！”
楼彩卿对着蓝天白云嚎了一嗓子，才发现这儿晴空万里，荒无人迹，方圆几百里除了草就是树，以及面前正在吃草的老牛。
【突发任务！】
【任务奖励：有机会获得身份重置卡一张】
【身份重置卡：重置您目前所在世界中的身份】
【是否接取任务？】
毫无征兆地，四行半透明的小字突然弹到了楼彩卿的眼前。
他伸出手朝面前摸了摸，又左右转动了一下脑袋，发现这东西跟风华学庭的模拟器完全不同。
不是真实存在的光幕，而是一种效果类似于直接作用于视网膜上的投影，字体会随着他头部的转动自动投射到视线范围内的世界，大约占据视野左上方三分之一大小。
有点像戴了个旧世纪的VR头显。
楼彩卿略微犹豫了下，身份重置卡应该是好东西吧，接啊，当然接啊。
在心中默念了一下接取，眼前的小字再次变换。
【您已接取任务】
【任务描述：嘤嘤嘤，可怕的妖兽正在袭击人家，英勇的哥哥快来救救人家嘛～啊，啊，人家快不行了……】
【任务进度：未】
楼彩卿目瞪口呆，这是哪门子任务啊！
“我突然……有点不想去了……”
【是否取消任务接取】
还能取消？
楼彩卿犹豫了一下，顺嘴问道：“取消接取会有什么惩罚吗？”
【稍等，正在为您查询】
【已查询】
【无故取消任务会扣除2到3个积分。由于您初入世界暂未获得积分，故扣除后您的积分可能会变为负数】
【根据最新规则规定：当积分为负数时视为穿行失败，穿行者将被遣送回遗留世界且被剥夺身份成为下停者】
“我靠！还好小爷我多问一句。”
楼彩卿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还在光着的胸口。
虽然不知道下停者是什么东西，但他本能地觉察出那不是一个什么好东西，自己还是远离得好。
差一点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还是死无葬身之地的那种。
“行吧，那我去救人了……不是人在哪里啊？”
【已为您规划好路线，请根据地图的指引前行】
胡乱地用草叶遮挡住了大部分的身体，眼前的地面忽然出现了一条粗细不均的红线，宛若虾线一般为楼彩卿指明了方向，无论怎么移动指引虾线都会及时地更正，甚至还贴心地标出了距离。
【距离目标：3000米】
【剩余时间：59秒】
【失败惩罚：扣除40个积分】
“一分钟跑三千米！你怎么不让我直接去死啊？还有扣除四十个积分也太过分了吧，我一个积分都还没有呢！”
楼彩卿来不及多想，一把拽住旁边吃草的老牛翻身爬上，巴掌拍在牛屁股上喊道：“兄弟帮个忙啊！”
【剩余时间：52秒】
“哞！”
老牛何曾受过这等惊吓，当即撒丫子跑了起来，一顿蛮牛冲撞，速度惊人，只可惜方向似乎错了……
【距离目标：3012米】
“哥们你跑反了啊哥们！”
【距离目标：3277米】
“哥们！我求你了哥们往这跑啊！”
【距离目标：3699米】
“牛兄！你让我下来吧！”
终于，在还剩最后5秒中的时候，楼彩卿成功地找到了被妖兽追赶的少女，因为她自行带着身后嚎叫的妖兽向这边跑了4000米。
楼彩卿从牛背上跳下来，还在横冲直撞的狂牛直接朝着后面的妖兽奔去，吓得后者嚎叫一声便逃跑了，留下了瑟瑟发抖的少女。
“你没事吧？”
楼彩卿摆出一个自认为很温柔的微笑弯腰向女孩伸手，笑容却随着女孩的抬头僵硬在了嘴角。
一张模糊到像是几何体的一样的方块脸，上面甚至连五官都看不到，只用分辨率非常低的黑体从上到下竖着写了三个大字：“NPC。”
楼彩卿觉得自己已经石化在原地了。
这种感觉让他幻视回没钱买风华学庭模拟器时，自己用地下交易所路灯上的时刻表改造模拟器的显示屏，接上网络开始玩上世纪的3A游戏。
他清楚地记得那是一部被模友们（模拟器爱好者们）列入旧世纪必玩画质顶尖的TOP10游戏，自己用了二十分钟才进入加载页面，期间一共闪退二十六次，最后界面卡在了主角骑马的场景上。
那是一个如水桶般拉长光滑的马，全身画质像是打了马赛克，甚至连头部都是三角形的，侧面各安着一个黑白分明的黏土式眼睛，像是一头呆傻的驴。
不能说和画质顶尖不太相像，只能说是毫无关系。
楼彩卿只看了一秒就被闻迅赶来的地下督检队从路灯上带走了，并以违规改造公共设施罪被扣除5000晋升值，让他的晋升值从－100直接变成了－5100。
不过因祸得福，督检队的带头女干对他印象不错，得知他是因为没钱买模拟器才爬到路灯上改造时刻表，就随手将自己淘汰不用的模拟器送给了他，还推举他作为设施检修员，专门负责地下交易所的设施维修与改造工作，成功地让楼彩卿从一个无业游民晋升为F级游动者。
只是正式手续暂时还没钱办，所以楼彩卿的身份依旧是无业游民。
“谢，谢谢你……”
NPC道谢后迅速消失，简直快到像是没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与此同时，视野内的半透明小字再一次刷新。
【任务完成】
【任务奖励：身份重置卡已发放】
一愣神的功夫，手上已经多了一张卡片。
灰黑色，长方形，单薄的纸片让人毫不怀疑风一吹就断，上面同样用分辨率很低的黑体字写着：
“身份重置卡。”
这个道具还能再敷衍点吗……地下废弃所的门缝里塞得都比这个强啊！
楼彩卿无力地吐槽一番，将卡片转到背后，半透明的字幕自动浮现。
【您可以使用本卡进行身份重置，可重置的身份按等级排列如下：等级越高代表在世界内可获取的资源越多，相对需要付出的就越多】
【KKK级：终极BOSS】
楼彩卿托腮，“上来就当BOSS也太刺激了吧……等会，后面这个小字是什么意思？”
只见终极BOSS后还跟了四个灰色的小字，颜色和卡片的背面一模一样，不仔细瞧根本看不见。
“那死去的白月光……终极BOSS那死去的白月光？！”
楼彩卿捏着卡片，有一种被骗了感觉，很快他就肯定自己真的被骗了。
【S级：神明……的玩物】
【A级：天子……的贴身太监】
【B级：阴鸷王爷……的香软小厮】
【C级：大师……的贫穷弟子】
楼彩卿的嘴角抽动了两下，“……我可以放弃重置身份吗？”
【您当前的身份为：出场即死的炮灰】
【您确定要放弃身份重置吗】
“……那我还是选一个吧。”
楼彩卿犹豫了一下，在一堆乱七八糟的身份里选择了最低级但是最保险的那个。
“我选C级，大师的贫穷弟子。”
反正在原来的世界已经很穷了，大师的贫穷弟子又能穷到哪去。
楼彩卿安慰自己似的想到，至少比出场即死的炮灰强吧。
【身份重置成功】
【修真界弟子楼彩卿已录入】
【正在为您跳转场景】
剧烈的眩晕感再次从右眼袭来，一瞬间楼彩卿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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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修真界。
楼彩卿从梦中睁开眼，一条条横向铺就带着毛刺的木板就出现在眼前——那是他睡觉的床板。
整整两年来，无论前一天楼彩卿几点上床睡觉，只要他真的睡着，第二天就一定会在床下醒来。
熟练地从床底钻出，楼彩卿揉了揉硌了半宿的肩胛骨，又左右摇晃了一下肩膀，走到窗边将雕花窗打开。
“吱吱！布谷！唧唧！芜——”
像是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鸟鸣在一瞬间争先恐后地到来，生怕谁比谁叫得晚一些。
再看窗外，原本光秃秃的黄色空地也在一瞬间长满了青草与树木，整个世界好一副鸟语花香的气派。
楼彩卿面无表情地离开窗边，走到门口将门推开，同时在心里默念：
“三、二、一……”
当数字数到一时，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门口，宽阔的肩膀遮挡住了门外的晨光。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五官，有的只是NPC三个加粗的大字，正印在他那连外轮廓都模糊成一团的脸上。
【触发任务！】
【任务描述：早起的学生没饭吃，大师兄诚邀您一同挨饿上早课】
【任务奖励：现在前往青阳宫修炼可获取最高999点修炼值（其中999修炼值基础出货率为0.007％且随任务完成次数不断攀升，直至次数达到最大值1000时获取概率将提升至100％）】
【是否接取任务？】
接取。
楼彩卿在心中默念。
【您已接取任务，请在3分钟内迅速前往紫东宫并完成师傅的课业要求。令：若未能完成要求，则扣除60个积分值（您目前的积分值为：0）】
……靠，怎么时间一天比一天短了，明明昨天还给了五分钟呢。
楼彩卿在心里一番吐槽，侧身绕过NPC，目光直锁远处隐藏在白云间的青山。
那高不可攀的山尖之上，正是紫东宫。
楼彩卿竖起两根手指，眼底划过一丝闪光。
“真是不想再爬山了啊。”
“三分钟到山顶……这任务还能再离谱点吗？”
都说看山容易上山难，望着前方那隐藏在云雾缭绕间的青山，楼彩卿在心中属实吐了一番苦水，别说是三分钟上山，就是再给他三分钟，今天这山也是上不去的。
昨天五分钟的上山任务，楼彩卿几乎用光了手里全部的加速咒，一路跑到肺要爆炸，这才赶在时间截止的最后一秒前到了山顶，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换谁都不想再来一次。
更何况他现在手里一张加速咒也没有了，要想上山可就纯凭自己的速度了。可以他那个没有符咒加持的速度，三分钟不说山顶，就是走到山脚都来不及。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楼彩卿依旧在原地转圈踏步。
“小爷我完全不想爬山啊！这是什么折磨人的任务啊！”
楼彩卿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对天大喊。
一旁的男性NPC丝毫没有被这鬼哭狼嚎所影响，只是用那张马赛克般模糊的脸静静地看着楼彩卿，脑袋上不时地冒出【一同早课】的任务邀请。
“啊——”
眼睁睁看着倒计时变成了两分钟，楼彩卿闷闷不乐坐在了地上，原本光秃秃的地面也在一瞬间出现无数细嫩的青草，毛毯似地托在他的身下。
楼彩卿低头捻起几根草叶，草叶在白皙手指的衬托下更显鲜嫩欲滴，可在楼彩卿的眼中却是那么的诡异。
原因无他，这些草叶无论片数样式，竟是一模一样，就连上面的纹理也没有丝毫的差别，就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这在现实世界里是完全不可能出现的，不过在游戏的世界中却是很常见的。
“游戏……对啊！”
揉捏草叶的手指忽然停下，楼彩卿眸间闪过一丝光亮。
既然自己是作为先行者被那个眼珠子降临到这个世界的，那么这个世界完全可以看作是虚假的。
就像他面前站着的这个无脸NPC一样，其实不过是这个世界模拟出来的，就好像是游戏模拟世界那般，这个世界本质就是个游戏。
也就是说，游戏的那一套在这个世界中是说得通的！
楼彩卿想到此处大为激动，一直以来困惑他整整两年的问题迎刃而解。
为什么每晚明明睡在床上，可到第二天都会在床下醒来？
那是因为这个世界根本就是个“游戏”。
每当玩家进入世界时，地图便开始加载，模拟出一些场景给玩家使用，也就是他平日里睡的床。
可当他睡着后，意识不再清醒，就如同游戏下线一般。
此时世界不再继续模拟场景，转而回到原始状态，也就是他晨起推开窗时看见的光秃土地。
原始状态下一切都不存在，床自然也就不存在，自己就会直接睡在地上。
等到第二天醒来，意识重新上线，床又开始加载，自己睁眼时便正好看到了床板底，这就是为什么每次都在床下醒来的原因！
楼彩卿越想越兴奋，越想越激动，如茅塞顿开般跳起来用手搓着自己的掌心。
既然游戏的解释是说可行的，那么游戏的法则在这里也一定试用。
比如说——Bug。
目光锁到面前的NPC男子身上，楼彩卿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那么，是时候来钻一下这个“游戏”的漏洞了。
“捆仙咒！”
将二指立在唇边，一根通体闪着金光的绳子盘蛇般从天而降落在了地上，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这是楼彩卿从讲道老头那“偷来”的一点道法。
之所以说是偷的，是因为那老头也是个NPC，每天所谓的讲道不过是拿着本破书翻来覆去地念几句重复的话。
楼彩卿被车轱辘话烦得受不了，就衬他不注意上前翻看那本书，想从中找点东西学学。
可没想到就连那本书也是临时加载出来的，不管楼彩卿翻了多少页，上面的字永远都是一样，根本没东西可学。
楼彩卿大为失望，又不肯放弃，最后自己胡编乱造，照着书上画的符咒几经尝试，竟然真的弄出了加速捆仙等一系列咒法。
没想到这些咒法一个比一个好用，帮他省了不少时间。
上前一步将绳子拿在手里，一行半透明的小字忽地浮现在眼前。
【困仙绳】
【曾经被制作于困住妖魔的绳索，又沦为了哪位仙人作茧自缚的枷锁。宁愿自甘堕落投于溺水，也不愿看另一方魂飞魄散受尽折磨。或许，这就是尘世所说的爱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的物品都似乎颇有故事感，不过此刻楼彩卿可没有闲工夫去研究。
只瞥了一眼文字便将视线掉转到旁边的NPC身上。
虽然脸糊得像是一团面糊，但身材却出乎意料的精壮与细致。
肩膀结实且宽阔，双腿有力又修长，加之那紧实细窄的腰身与恰到好处的古铜色肌肤，还有领口处那若有若无露出的胸肌沟壑，都让人不得不有理由怀疑这个世界的审美取向……
此刻，倒计时来到了一分钟。
楼彩卿将捆仙绳在手里掂了掂，套马索似地挥臂甩了两下向着NPC头上扔去。
纹理细密的捆仙绳在空中闪着金色的光，转瞬飞到了NPC的头顶，顺着他的肩膀滑了下去，正套在腰上。
楼彩卿扯了扯手里的捆仙绳，将它收紧一些，反手将绳子的另一头拴在了自己的腰间。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一个游戏，那么自己接下来的猜想就是正确的。
双手将绳子在腰间来回系紧，怕不结实，楼彩卿又特意打了个死结。
红润的指腹在绳子的拉扯间变得由紫泛白。
“搞定！”
视野左上角的红色小字倒计时变得越来越少，楼彩卿手上的动作也开始不自觉加快，绳子弯曲又绷紧，将二人结实地绑在一起。
【倒计时剩余时间：5秒】
牙齿下意识轻咬略微起皮的嘴唇，楼彩卿的心在此刻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他的推测是真的，这个世界如游戏般运行，那么所谓的NPC也一定遵循游戏内的法则。
法则既然可以遵守，那么就可以被利用与打破。
倒计时只剩下最后三秒，楼彩卿的心脏狂跳起来。
如果自己赌对了，不仅能够免去爬山受罪的苦，还能顺利完成任务；可如果赌输了，等待自己的就只有扣除积分和彻底成为下停者的命运。
所谓的下停者究竟是什么，虽然进入这个世界后无法再与那个眼珠子联络，可楼彩卿还是借助现有的信息推测了一些出来。
如果说穿行者是在不同世界里任意穿梭的人，那么下停者就是被剥夺穿梭资格的人。
被剥夺穿梭资格的人又会怎样？
根据楼彩卿的分析，剥夺资格就意味着不能再穿梭世界，永远只能停留在初始地，也就是那个什么都没有黑色空间。
没有光，没有声音，困在那里比死掉还要痛苦，至少死后什么也感受不到了，可那个地方却是实实在在的无尽监狱。
想到此处楼彩卿吞咽起了口水，但愿自己没有赌错，不会这么倒霉地出师未捷身先死，如果再给一次机会，自己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打没准备的仗。
【倒计时剩余时间：1秒】
随着视野中红色的小字彻底消失不见，楼彩卿的心跳终于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您的任务完成情况是……】
不用字幕宣判，看着周围分毫未动的场景，楼彩卿就已经预知了自己任务的失败。
他没有在规定时间到达山顶。
他的推测出错了。
他输了。
心几乎一瞬间沉到了谷底，比冬天最刺骨的冷水还要冰凉。
果然，做赌徒是没有好下场的吗。
“唰！”
【任务失……】
红色字体还未来得及完全显示，视线便开始模糊，整个人瞬间丧失了身体的控制权。
那感觉好像先是被人扔进抽水马桶逆时针六圈，紧接着又拎出来在过山车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冲刺了五趟，而后开始空中跳伞，托马斯旋转，逃离地心引力，最后抛到了太空站，狠狠砸向月球，并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砰！”
两眼昏花，整个世界好像还在旋转，身体被不知名的力量摔在地上，眉头痛苦得皱起，过了好久才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字。
“靠……”
楼彩卿手撑着身子慢慢爬起，眼前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硕大的字体如海水一样蔚蓝，剧烈地刺激着楼彩卿的眼球。
嘴角忍不住提起，露出一个笑容。
“小爷我赌对了！”
眼前，蓝色的字体书写着最优美的字体。
【恭喜您完成任务（到达山顶）！】
【恭喜您完成任务（进入紫东宫）！】
【恭喜您完成任务（师傅的课业要求）！】
“喔……”
楼彩卿几乎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自己不仅完成了到达山顶的任务，甚至还额外地完成了师傅的课业要求，这是之前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还没等他思考完，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奖励字样就打断了他的思绪。
【山顶任务奖励已到账：10积分】
【紫东宫任务奖励已到账：15积分】
【超额完成课业任务奖励：100积分】
【由于您本次表现优异，额外为您进行积分翻倍！】
翻倍两字刚落，视野右上角的积分数值便发了疯似地增加，一路狂飙疯涨，直至停在了最终数——
“一万两千五百分？！！”
楼彩卿嘴巴都张大了，整整翻了100倍，这个积分翻倍也太离谱了吧！
之前他每天累死累活完成各种字幕下发的任务：什么给发狂的野猪套上红色绣花鞋，连续五天不睡觉熬过猫头鹰，半夜爬到房顶开始打太极拳……诸如此类要多另类有多另类的任务，两年时间也才不过获得了50积分，就这50积分还因为一次任务失败全给扣光了。
可现在他竟然足足获得了一万两千五百分。
“这么多积分要怎么花才好啊……”
楼彩卿激动地向前迈步，却被腰间的力量一个猛子扯倒在地，双手撑地扭头一看，一段金色的绳子正拴在自己腰上，另一头还连着身后面目模糊的男人。
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跟NPC绑在一起。
爬起来将绳子解开，楼彩卿彻底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世界不仅场景和游戏一样是即时加载的，就连NPC的移动也和游戏一样，是通过坐标瞬移来完成的。
就如同每一次早课任务，NPC都通过瞬移坐标卡点出现在紫东宫，而楼彩卿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将自己与NPC绑在一起，成功利用NPC的瞬移特性完成了任务。
【课业任务已完成，正在为您抽取此次修炼值，请稍后……】
左上角的小字不断闪烁着，修炼值在1到999间飞速变换，如同旧世纪色彩斑斓老掉牙的大转盘。
【您本次抽取到的修炼值为……】
五颜六色的数字不断变化，每一次闪过橙色的三位数修炼值，楼彩卿的心都会不自觉地跟着跳一下。
整整两年早课，每次抽的修炼值可以说低得离谱，甚至还抽到过负数，把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修炼值全扣光了。
眼看着修炼值就要出现，楼彩卿在心里暗道别再是负数就好。
【您的最终修炼值为……】
【0.002】
“哈？”
【您目前的总修炼值为：0.62】
楼彩卿的嘴角抽搐起来，差点没把手里的捆仙绳扔出去。
根据任务要求，总共需要1000点修炼值才可以开启下一阶段的任务，可现在自己连千分之一的修炼值都没有，更不要提走出新手村了。
“你们这根本就是故意为难吧！”
或许是楼彩卿的大喊大叫起了作用，一行橙灰色的小字出现在的视野内的左下角。
【检测到您的积分值充足，可以为您开启积分商店】
【积分商店已开启】
刺目的蓝光像是耀眼的海水，湛蓝的颜色将整个视野包围，待光芒逐渐退散，花里胡哨的积分商城出现在眼前。
楼彩卿兴奋地搓了搓手。
两年时间里自己积分一直少得可怜，根本没有机会开启商城，更不用说见过里面的东西了，此刻见到商城大开，心情只能用激动二字形容。
“让小爷我看看究竟有什么好东西吧……”
楼彩卿眼睛睁到最大，下意识抬起嘴角，却忽地愣在那里。
紧接着，一声破空的哀嚎响彻了云霄。
“谁能告诉我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如海水般湛蓝的流光向着四面八方奔散而去，让人眼花缭乱的积分物品纷纷显露出来。
最先看到的是一坨纠缠在一起的不明物体，淡红色，大约数十根左右，呈现出如剥皮蛇般细长的外形，表面光滑且黏腻，看起来十分冰凉，如果用手触摸大概率会觉得柔软。
【名称：智者的肠衣】
【兑换：500积分】
【简介：货架上挂满了各式的香肠，智者听见了牛羊们在歌唱，于心不忍，他剥下自己的肠衣制成香肠。】
【效果：使用后获得三根肠衣。】
“这……”
楼彩卿的手指在那坨黏糊糊的东西上犹豫不觉，思考着自己要不要兑换这个堪称诡异的物品，正当犹豫时，右下角一行小字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这简直就是神器吧！”
楼彩卿兴奋地叫起来。
只见在物品介绍的旁边，一行不易察觉的灰色小字歪歪扭扭写到：
【附赠：无限延伸。】
【智者的肠衣在你的手中无限延伸，或许你可以用它连接宇宙的尽头。】
几根可以无限延伸的肠衣究竟能做什么楼彩卿不知道，但他知道这BUG一样存在的一定是好东西。
毫不犹豫，选择了兑换。
【恭喜您获得：智者的肠衣】
【已扣除积分：500】
【您目前的积分：12000】
叮咚一声脆响，一坨又凉又滑的东西从天上掉在了脑门，楼彩卿顺手一摸，低头一看，三根淡粉色的肠衣软塌塌地缠绕在手掌和手心里。
“咦～”
后背当即竖起一身汗毛，这冰凉滑腻的触感太容易引起人类骨子里那对远古的恐惧——冰凉而又可怖的冷血动物。
努力从脑海里挥掉这种可怖的感觉，楼彩卿将肠衣收了起来，转而去看后续的物品。
【名称：智者的尾巴】
【兑换：2000积分】
【简介：人类是如此的喜爱猫咪，智者于心不忍，拔下自己的尾巴赐予人类。】
【效果：使用后立即长出软乎乎的耳朵和尾巴。】
“耳朵和尾巴……”
脑海内突然浮现出自己长着耳朵和尾巴舔爪子的样子，楼彩卿感到一阵哆嗦，忍不住抱起双肩打了个寒颤，可一旁的小字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附赠：夜视】
【你的眼睛像黑夜一样锐利，或许可以借此窥探黑暗的光明。】
“……夜视？换！”
这能力可是个好东西，上能在黑夜里看清道路不至于摔倒，下能在黑暗中躲过野兽的偷袭，可谓是居家出行不二法宝，换，必须换！
【恭喜您获得：智者的尾巴】
【已扣除积分：2000】
【您目前的积分：10000】
“吧嗒”一声轻响，一条毛茸茸的东西顺着脑门滑到了鼻尖，还扑腾了几下，弄得脸上痒痒的。
楼彩卿伸出两根手指将那东西扯了下来，垂眸细看，一条纯黑色的尾巴正躺在白皙的掌心里。
尾巴末端膨大而又松软，如同松鼠之类，弯曲而又翘起的尾毛根根分明，在外界天光的映射下透出点浅白色的清辉；中间则圆润如猫咪，毛流细腻柔软；靠近根部逐渐细窄，几乎成鼠尾，只剩光滑。
楼彩卿将尾巴拿在手里摸了摸，想不通什么样的东西能长出这样的尾巴，略微犹豫了一会，将尾巴揣进了胸口的怀里。
“让我看看还有什么东西……等会，这是？！”
楼彩卿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反复确认再三才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水蓝色的商城内只有一件物品，孤零零地摆放在最中心处，看起来普普通通，可却让楼彩卿激动到全身颤抖，几乎泪流满面。
【名称：智者的跳过键】
【兑换：9999积分】
【简介：幼稚的剧情冗长而又拖沓，无法跳过因为高贵的策划。于心不忍，智者定下了新的计划。】
【效果：使用后跳过当前剧情，进入下一阶段主线。】
楼彩卿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的小字介绍，生怕漏看了一点信息，直到一个字不落地读完才确信，这个价值9999积分的智者跳过键就是能带他走出困住自己整整两年的无价之宝！
楼彩卿双手叉腰，仰头大笑三声。
“哈哈哈哈！小爷我终于能出去啦！”
回想自己这两年来的生活，每天一睁眼就是和昨天一样的任务与事情，过完一天就相当于预见了接下来的一整年。
他曾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要耗死在这里了，没想到竟在今天让他一下子抽到了这么多积分，开启商城，找到跳过剧情的离开办法，真是老天开眼。
想到此处楼彩卿慢慢收起笑容，望着头顶的蓝天，心中没由来地泛起一丝感慨：终于要离开这个囚笼一般的地方了，倒还有些舍不得了。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的惋惜，下一刻楼彩卿就将其抛之脑后。
“兑换！”
【恭喜您获得：智者的跳过键】
【已扣除积分：9999】
【您目前的积分：1】
随着叮咚一声脆响，一个闪着金色的三角形物品从天而降掉落在了楼彩卿的手中。
“靠！还真是个跳过键啊！”
楼彩卿双手合拢向前一伸，接住了这枚价值9999积分的跳过键。
非常立体的三角形按钮，通身呈现出半透明状的淡黄色，中心用潦草的小字写有“智者的跳过键”六字；边缘处则进行了抛光与打磨的处理，使之整体变得圆润有光泽，看起来憨态可掬，和蔼可亲；拿在手里感觉轻飘飘的，如同一片不易察觉的羽毛，让人难以相信它半个手掌大小的体积是真实存在的；此外它还闪着一轮雾蒙蒙的金光，散发出一股桂花般的香气，闻起来十分好吃。
楼彩卿右手托着跳过按钮，左手大拇指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单腿站在桃花树下，不舍片刻后便大声喊道：“跳过！”
一片白云飘来遮蔽了天上的日光，灼热的脸变得清凉起来，可手中的跳过键还是纹丝未动。
楼彩卿托腮细琢磨，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小爷我打开的方式不对……使用！”
随着楼彩卿一声气沉丹田的爆喝，无数棕黄色带有斑点的雀鸟从他身后的桃花上叽叽喳喳地纷纷飞出，落下了一地稀松鸟毛与黏白鸟屎，可楼彩卿手中的跳过键依旧是一副任天崩地裂泰山倒塌我自巍然不动的架势。
楼彩卿将手中的东西举到眼前查看，淡黄色的跳跃键质感有点像凝固的果冻，里面有一些金粉状的东西缓缓流动，看起来像是某种美味的软质糖果。
“难道是卡住了？不过跳跃剧情这种事情，卡一会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似乎是为了认同楼彩卿的话语，他指腹间的跳过键忽地扭动了两下，发出了“啵唧啵唧”的声音。
“啵唧啵唧！啵唧啵唧！”跳跃键随着声音来回抽搐，活像一条正在做仰卧起坐的鱼，疯狂地在楼彩卿的掌心扑腾。
“啵唧啵唧啵唧啵唧！！”
跳跃键扑腾的频率越来越快，眼看就要从手心飞出，楼彩卿赶忙变托为抓，两手合掌死死扣住跳跃键，后者橡胶般的弹硬感不断在掌心撞击着，力气也是越来越大，最后竟然直接带着楼彩卿飞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
楼彩卿双手紧抓着跳跃键，整个人被它连拔带拽地拉起，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带上了高空，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头顶是伸手可触的刺目烈日，脚下则是黑绿相间的缩小土地，只要看上一眼就令人胆战心惊。
“不是啊！这是哪里啊！小爷我还不想死啊！”
楼彩卿只向下稍稍瞥了一眼就满脸慌张地大叫起来，更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抓紧手里的跳跃键，生怕一个手滑就从此告别美丽的世间。
“正在为您进行剧情跳跃，请耐心等待……啵唧啵唧！”
看起来完全没有发声器官的跳跃键流利地发出了某种类似孩童的声音，随即楼彩卿只觉手中的跳跃键越来越热，越来越烫，几乎快成了一块刚出锅的豆腐，又或者刚从热水里拿出来的煮鸡蛋，简直就快要握不住了。
楼彩卿拼了小命地抓紧手中滚烫的跳跃键，目光所到之处，指腹与黄色三角的连接面不断发出滋啦的响声，同时冒起白色的水汽，那清晰的痛觉反复挑弄着大脑里的每一根神经，迫使人不断涌起放手的冲动。
低头一看，悬在空中的脚随风摇晃，脚下是海浪一般的白云，在日光的照射下镀上金色的光芒，亮与暗的交织，金与蓝的碰撞，如果不是此刻的自己正命悬一线，楼彩卿还真想静下心来好好欣赏这幅不可多得的美景。
“我说你要跳过剧情就跳过啊！把小爷我吊在这么高的地方干嘛啊！要死啊！！”
晨风美景之中，传来楼彩卿杀猪般的惨叫。
“啵唧啵唧！啵唧啵唧！正在为您跳过剧情～”
浑身散发金光的跳跃键浑然不觉楼彩卿正在经历怎样的地狱级经历，只自顾自地开启了剧情一键跳跃。
霎时间，天地风起云涌；转眼间，四方日月轮换；夏蝉鸣叫，秋鸦哀嚎，冬熊入眠，春鼠出洞；楼彩卿在短短一瞬间内目睹了季节更替，时间交错。无数人的影子在他面前来来又去去，似乎熟悉又似乎不熟悉，最终只在脑海里留下了几句若有若无的话，便永久地消失不见了。
他的意识逐渐昏沉，于混沌的云雾中伸出手，五指大张，清风从指尖传过，他似乎想要抓住那些属于他又不属于他的记忆。
“跳跃剧情已完成，感谢您至今为止做出的努力，请继续体验新的故事吧～啵唧啵唧……”
眼前淡蓝色的云雾飞速向上翻涌，耳边是呼啸尖锐的风声，几乎快要刺穿两只耳膜，眼皮昏沉，身体变得沉重，随着脑海深处那句告别似的“啵唧啵唧”，一切的意识归为虚无。
－
三天后。
人界，东都。
寻常人眼里的东都或许是热闹的，街上叫卖声不断，四处都是卖吃食与妇女讨价的声音，孩童闪闪发光的眼睛紧盯小贩车上的糖人，五颜六色的手绢在朱楼上挥舞，招揽着过路人的目光，可这一切在楼彩卿的眼里都显得那么无趣，无味——因为他们全是“纸片人”。
风韵犹存的买菜少妇看得人心魂荡漾，可走到她身侧一看，只剩一张如剪纸般平整的单薄贴图，连半点凸起都没有。
不仅如此，街上的小贩，车里的水果，就连道路两边的房子也全都是剪纸贴图做的，楼彩卿随意朝路边柳树伸了伸手，指尖便轻易地穿过了柳树干插入了后面的院墙里。
“贴图就算了，居然连半点实体都没有，这么偷工减料还怎么玩啊！”
正当楼彩卿垂头抱怨之时，一声熟悉的叮咚音响在了脑海。
【触发任务：加入主角团】
【任务描述：离开修真界的你身无分文饥肠辘辘，眼看就要饿死街头，只有加入主角团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任务奖励：管理员权限卡】
【失败惩罚：世界进度清零，强制遣送回原坐标处，视为穿行失败。】
【另：放弃接取该任务同样视为任务失败。】
楼彩卿紧盯眼前的小字，鼻尖渗出了微微的汗水。
看来这个任务只有成功完成一条路可以走，否则就要接受穿行失败的惩罚了。
至于惩罚是什么？
楼彩卿迅速抬眸在人群中寻找着，期待着一抹身影的出现。
但愿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不过这个管理员权限卡是什么？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楼彩卿将目光向街上的人群探去。
“话说任务没有更详细的描述吗？比如说主角团都是谁？长什么样？会在哪个地方什么时间出现？”
【请稍后，你的问题正在响应中】
问题刚一抛出，视野左下角迅速出现了一行灰小字。
楼彩卿咧嘴一笑，“这东西回应倒是挺快的。”可话音刚落他就笑不出来了。
【任务描述：主角团神秘莫测，实力强劲，作为初入世界的小炮灰——你暂时无法窥其真容。】
【剩余时间：23小时59分钟16秒】
“什么破烂任务连个提示都没有，还敢说小爷我是个炮灰！”
楼彩卿简直快要气晕过去，抬手扶住自己的额头，拨了拨两边凌乱的发丝。
关于主角团没有任何多余的介绍，看来想要找到人就只能靠自己了。
动身起步，楼彩卿在街上流动的行人间来回穿梭，一会扒扒这个人的领口，一会看看那个人的袖子，时不时还把头伸进旁边的围墙里，偷看里面洗澡的农户。
“喂！这房子连个实体都没有，里面怎么可能会有洗澡的农户啊！”
楼彩卿双手扒着围墙的贴图，整个人挂在上面大喊大叫起来。他刚刚发现除了普通的文字介绍，视野里竟然一直滚动着一行黑色的小字，以极其夸张的写法直播着他的一举一动。
“……大喊大叫起来？小爷我哪里有大喊大叫啊，这明明就是普通的说话好不好啊！”
楼彩卿再一次大喊大叫起来。
“……得，估计还进了个直播文，等会是不是能看见弹幕啊。”
这个世界里不可思议的事多得如同母鸡下蛋，楼彩卿只是恼怒了一会就放弃了思索，转而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加入主角团身上。
“母鸡下蛋是什么比喻啊！算了……找人要紧。”
楼彩卿双手一撑从围墙上跳了下来，两指在唇间一竖，默念起咒语开启移形换影步，咻咻咻几个眨眼间就在人流中穿梭起来，很快就找到了他想要的线索。
“什么叫很快啊，小爷我足足找了一整天啊，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啊！！我真服了你这个春秋笔法……”
楼彩卿抬手擦了擦额间的汗，顾不上喘气就慌忙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东西——那是一块带有香味的淡粉色手帕，按照一般剧情来讲，这块手帕应该就是某个重要角色不小心掉下来的，只要捡到它就可以顺着找到它的主人。
和整条街上的纸片式物件不同，这条手帕的质感极为细腻，上面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线与线交织形成的纹理，凑到鼻尖处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脂粉香。
楼彩卿将鼻尖贴在手帕上，幻想它的主人是一位十七八岁貌美如花的古典少女，身穿交领阔袖的锦缎蚕丝，手拿扇子半掩面似地站在院墙下，只露出一点娇羞的脸蛋，松烟墨鬓，香腮点染，如同天边落下的夕阳。
想到此处他陶醉似地闭目深吸了一口，很快就呛得大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这人脂粉涂的有点多啊……”
“好俊的大官人，你是在唤奴家的小名吗～”
如同鸭子吞了鱼后发出的满足嘎嘎声那样，一种极为沙哑却十分造作的声音强/奸似地钻进了楼彩卿的耳朵，他拎着手绢回头一看，整个人当即如石像般呆立在了原地。
一双青翠欲滴做工精致的金莲绣花鞋，衬得里面两只黑粗长毛的大脚愈发粗壮，往上看是那人健硕的小腿，上面有力的肌肉令人不禁想起了盘根错节的老树。
再向上，是呼之欲出让人拍案叫绝自愧不如的旺盛胸毛，就连黑猩猩来了也要双目含泪两臂大张哭上一句老乡。
最后，则是那人的方腮大耳，口上只在唇珠边抹了一点红艳艳的胭脂，好显得一副樱桃小口，可楼彩卿怎么看都觉得那小口下面的一大把黑密胡须更引人注目。
“这位大官人拿着奴家的帕子不肯撒手，又不和奴家讲话，莫不成是害羞了～”
樱桃壮汉两肩一缩，颔首羞笑，媚眼轻抛向楼彩卿道：“还不快点把帕子还给奴家～”
楼彩卿只觉得手上这块帕子好像在有蚂蚁爬，拿也不是，放也不是，正欲丢怕逃跑时，一行红色大字猛地撞击眼帘！
【检测到主角团正在附近，请立刻加入。】
“哈？啊？啊？？？”
楼彩卿看了眼红字，不确信，揉揉眼睛又看了一遍，可上面的字分毫未变，再一抬头，那唇大须密皮黑体壮的扭捏男子正娇羞地倚门回首，等着自己把手帕送过去。
不是……这是主角团？！
虽然极其不愿相信，但楼彩卿还是很快判定了面前这个花枝招展的男人就是主角团其中的一员，因为虽然都是纸片人，但相比于其他路人NPC，这个男人的外貌做得实在太细致了，就连鼻孔里翘出的两根鼻毛都那么惟妙惟肖，试问除了主角团还有什么人物会被做得这么上心？
推测完毕，楼彩卿脸上的五官扭得像麻花，咬紧牙关一步步向那男人走去。
“没事的……虽然是主角团不过只要加入就好了，用不上天天在一起的……”
楼彩卿一面安慰着自己一面走，鞋底与地面产生了剧烈的摩擦，随着他不断抬头看扭捏粗壮男，这个摩擦还在不断加剧，最终到了鞋底与地面发出刺耳吱吱声的程度。
“吱吱吱……加油……你可以的……吱吱吱……”
楼彩卿几乎大汗淋漓，面前的男人正对自己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那笑容如同蒙娜丽莎那般神秘，使楼彩卿一度怀疑他是否缺失了全部的牙齿。
“你……你的手帕……”
楼彩卿一面这样说着，一面站在三米开外用指尖拎着帕子将它远远地朝男人递过去。
“要亲奴家一口奴家才肯收哦～”
随着男人妩媚地闭眼送上自己的娇艳的红唇，楼彩卿面如死灰，心情在这一刻来到了零点：难道自己守身如玉二十年，今天就要栽倒这个恶臭世界里了吗！
不亲他就送不了帕子，送不了帕子就加入不了主角团，加入不了主角团就会任务失败，彻底被送回原来的黑色世界。
楼彩卿两条眉毛在眼睛上面打架，面前是男人越来越近逐渐放大的樱桃红唇，他内心忽地涌起一股一巴掌抽过去的冲动。
【请尽快加入主角团】
【任务剩余时间：1分钟】
像是知道楼彩卿下不去嘴一样，两行红色的小字迅速弹跳到视野里，上面的倒计时激烈地闪烁着。
“算了，小爷我豁出去了！”
楼彩卿猛吸一口气，双目一闭就朝着那个樱桃红唇凑了上去。
“……诶？尊上你看！”
蓦地，一道干净又清脆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在耳畔，楼彩卿下意识回眸，正撞上一双锋利的眉眼，犹如冰霜般锋利冷俊，里面隐隐露出几分藏不住的杀气。
楼彩卿拿着手帕一时间愣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那眉眼的主人，直到那人身后探出一张温和而又纯粹的笑脸。
“尊上我要这个嘛！这个好好玩，尊上你看，它还会转呢。”
时辰尚早，一点晨曦恰巧落在女子的鼻尖，晕出一层淡金的毛绒，随着她手拿花鼓左摇右摆，光影在少女面上如微波般轻荡。
“她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真实的光影？难道她是……”
楼彩卿手里还攥着帕子，整个人如木鸡般呆立原地，动也不动一下，只顾用眼睛怔怔地盯着面前的少女。
在众多只有一片纸面身体的路人npc里，那人就好像闯入二维动画的三维少女，立体实时的光影随着身体的摆动而不时改变，当她露出笑容时，楼彩卿能清晰地看见唇间的牙齿——那是有质感的，有体积的，真实存在的牙齿！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这绝对是……主角吧！”
楼彩卿没有猜错，眼前的二人正是他苦苦寻找的主角团，一番胡乱交谈后，他顺利地加入了主角团。
【恭喜你完成任务，正在为你发放任务奖励。此次奖励发放需要较长时间，请耐心等待……】
等了大概不知多久，久到楼彩卿都和主角团熟悉了，甚至跟着他们一起查案子，这份奖励才终于到账。
【管理员权限卡已到账】
和以往不同，这次的物品并没有直接来到楼彩卿手上，而是以虚拟具象化的形式出现在了他一个人的视角中。
脱离了传统的矩形卡片设计，管理员权限卡整体呈现出圆球型，与其说它是卡，倒不如说它是由无数个细小的黑色立体三角组成的中空圆形，外表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可以变形的机械机关，似乎是插在哪里的钥匙。
【管理员“楼彩卿”正在录入……】
【C级权限：界面查看已向您开放】
随着左下角字幕的提示，镂空圆形在空中旋转半周后消失不见，与此同时的现实世界中，人物的头部上方则出现了这个奇怪的球形，以一种极其缓慢地速度自转着，在空中闪烁着诡异的黑芒。
“看起来好奇怪的样子……”
楼彩卿盯着空中的黑球欲言又止。
经过上次的任务，他本以为自己要做的就是一路跟随主角团，和他们一块到处查案子，可没想到的是“系统”居然告诉他支线任务到此为止，接下来进入主线任务——如何在新世界活下去？
楼彩卿是一万点摸不着头脑，和着自己根本就是来跟主角团打个照面的，打完就可以走了，人家根本用不上他，系统也不需要他继续跟着主角团。可是犹豫再三楼彩卿还是选择留下来，至于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觉得自己一个人比较难以生存，又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
跟在主角团二人身后的楼彩卿眼神飘忽不定，几番犹豫后，终于停在了鹤翾的背影上。
鹤翾，人如其名，正面看去一张脸精致而又锋利，俊俏的五官几乎让所有男人自愧不如，可遗憾的是，从背面看去他与街边的NPC一样，都只是一张薄薄的纸片罢了，甚至连个像样的建模都没有。
“切，破纸片子……还是小爷更帅一点。”
楼彩卿撇着嘴在心中吐槽一句，脚下步伐减缓，转而将目光锁在鹤翾头顶的黑球上。
“让小爷看看你这个唬人的纸片子到底是什么……界面查看。”
他的指令方一出口，那黑球就在空中极速旋转起来，似乎正在释放什么东西，约莫四五圈后，黑球的转速逐渐回低，于阳光下闪烁起诡异的紫色光芒，就好像黑曜石间猛然刺出一片炫目的紫水晶那样，黑球发出了一片粼粼的紫光，而后这片紫光随着黑球的顺时针自转变成了紫色的字体，映入了楼彩卿的眼中。
【鹤翾】
【体质面板】
【抗击打能力：几乎等同于无】
【鹤翾的身体十分脆弱，一点点伤害都会让他受到翻倍的重创】
【揍人能力：较高】
【鹤翾自己拥有较高的攻击力，同时有不错的暴击值，并附带非常恐怖的暴击伤害】
【逃命速度：超高】
【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的速度能快过飞鸟呢？或许只有同样的“飞鸟”才可以吧……】
楼彩卿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道：“看样子鹤翾似乎是个刺客型的，攻击和速度都很高，但身板很脆……”
“姓楼的，你自己在那嘀咕些什么呢？别忘了我们的任务是引蛇出洞，查清那些失踪少女的去处。”
躲在不远处石头后的鹿衔草拿着两根树枝挡在脸上如是说，楼彩卿这才想起来自己在跟他们追查什么少女失踪的案子，此刻正穿着鹿衔草的衣服扮作如花少女等待被妖兽带走……
“想不到小爷的第一次女装经历居然就这么交出去了啊！”
“喂！姓楼的，你不要在那里大喊大叫打草惊蛇啊！”
鹿衔草气鼓鼓地挥舞着手里的树枝，对这个新加入他们的家伙感到十分不满意。
“哦，知道了。”
楼彩卿垂着眉毛撇着嘴，满脸不情愿地重新装起昏睡的美人来，侧躺在扎人的草地上，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另一手自然地搭在膝上，顺便向后挠了挠屁股，目光一转，又发现在紫色字体的【体质面板】旁边，还有【特质面板】一栏。
偷偷瞟了眼鹿衔草那边，后者正借着草木的遮掩埋头苦吃卤鸡腿和卤鸭脖，时不时还抬起头发出满意的赞叹声：“啊！不愧是东都第一卤，味道就是不一样啊～”
一旁地鹤翾无奈地看她一眼，又暗自摇了摇头。
楼彩卿收回目光，挪动着自己压麻的手脚，切了一声嘟囔道：“不让我说话，自己还那么大声地吃东西，真有你的。”
一把拍掉爬上鼻梁的小虫，楼彩卿在视野内打开了另一个面板。
【鹤翾】
【特质面板】
【感情迟钝：表面不善言谈的他其实内心柔软，只是常常用错误的方法来表达。】
楼彩卿简略扫了一眼道：“这不就是个呆子吗，有什么好说的，下一个。”
【出剑必死：完整状态下自身暴击率随面前敌人数量的下降而不断提升，当面前敌人达到最小单位1时，自身暴击率提升至最大100％，同时触发特质——“出剑必死”，即该状态下命中敌方必带对方生命值102％点的绝对伤害。】
读完最后一个字，楼彩卿的嘴巴彻底和眼睛一样张得大大的：“这是什么鬼BUFF啊！敌人越少伤害越高，只剩一个时还能触发无双状态，简直单挑无敌啊！不，这已经不是无敌了，这简直就是逆天啊！”
楼彩卿又偷看了几眼鹤翾，后者双眼禁闭，冷若冰霜，盘膝坐于草木之间，虽然仍旧是个纸片人的身子，可周围杀气凛然，已然一副高手样子，看得楼彩卿额间冷汗淋漓，暗自下定决心千万不要跟这种buff角色起冲突，不然一万条命都不够他杀的。
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鹤翾的面板，楼彩卿又偷偷打开了鹿衔草的面板，和上次一样，黑色的球仍旧散发出了紫色的光芒，快速地转了几圈后便将后者的面板显示了出来。
“好家伙，这就是传说中的因为怕痛所以全点防御了吗……”
楼彩卿看着面板目瞪口呆道。
【鹿衔草】
【体质面板】
【抗击打能力：超级高】
【血槽厚到令人发指，同时还有绑定的防御系统——血槽越厚，防御越高】
【揍人能力：一般般】
【低攻低暴击，暴击伤害趋近于零】
【逃跑速度：飞快】
【虽然打不过但是可以跑过】
退出面板，楼彩卿又看了一眼那边正在狂啃油鸡的鹿衔草，实在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实际上防御那么高。
【鹿衔草】
【特质面板】
【无限能吃：无视胃容量吃光面前所有想吃的食物且不会长胖，同时进食量绑定生命值——每多吃一口，血槽就厚上一分。】
“……”
楼彩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个特质。
鹿衔草的生命值绑着防御值，生命越高防御越高，现在又来了个进食量绑定生命值——也就是说吃得越多生命越高，生命越高防御越高……关键是她胃容量还没有上限，可以无限量增加生命与防御，这也太离谱了吧！
【我是友军：当范围内出现非敌方的友军单位存在时，自身体质随友军的数量增多而增多，每增多1个单位的友军，自身所有体质提高1％，且无上限。】
楼彩卿略微思索了一下：“感觉和鹤翾那个有点像啊，只不过他那个是单挑王，这个是朋友越多越厉害？”
再没有什么可以查看的内容，等楼彩卿回过神来时发觉自己已经在一个摇晃的轿子里面了，周围黑漆漆的，透露着一股诡异的安静，侧耳听去只有树叶掉落的沙沙声。
“靠！小爷这是在哪呢！”
回过神来的楼彩卿动了动自己的肩膀，却发现自己整个人的手脚都被捆住，似乎正在被带往哪个地方，他心中略有些发慌，用屁股顶着自己的身体从轿厢里倒爬起来，如同蚕破蛹般向着车门挪动，双臂前展，五个手指绷得比琴弦还紧的，用力去够那车门，正当他的指尖就要触到车门时，那门却砰的一声打开了。
几只老鼠将他从花轿上抬了下来，几经打扮后便将他送到了一个男子的面前。
“南一术士，您要的这一百零一位姑娘我给您带过来了～”为首的大耗子朝男人俯首说道。
楼彩卿被满洞大大小小直立行走的老鼠精吓了个够呛，一时间还没转过神来，只觉得浑身冷得发冰，心里直犯恶心，猛然一抬头看见张满是老褶的丑脸，当即一口吐了出来，正喷在那名为南一术士的男人脸上。
“……”男人抹了把脸，转头朝一旁的耗子精喝道：“你看他哪里是姑娘了？这分明是个毛小子！”
老鼠精急得嘴上须子一歪，慌忙辩解道：“她是个姑娘啊，你看她还有胸呢，虽然确实长得丑了点……”
楼彩卿吐了一口觉得胸中清爽不少，正在咳嗽，听见这话当即不乐意起来，挣扎着在地上扭动身子道：“你个耗子精说谁丑呢？也不照照自己的样子，小爷我可是一等一的帅……”
老鼠窝建在地下，此刻也不知是天黑还是黎明，洞内只有几个忽明忽暗的烛台在寒风中摇曳着，楼彩卿恍惚瞥见那男人转头看向自己，而后才觉得胸口发热，一下一下低头，一把淬了毒的飞镖已深深没在里面，只留了外面一截鲜红的尾。
鲜红的，带着鲜血的尾。
【穿行者：楼彩卿——已死亡】
【任务失败，正在执行……】
【降临之器请求启动能力。】
【启动请求响应中……】
【响应回复：允许】
【已执行：“死和读”】
【正在遣送回遗留坐标处，请稍后】
……
身体像是跌进了一片看不见的海，无尽的黑色包围了一切，连同感觉与时间。
视线模糊得像是老化的相机，无论怎样努力都难以对焦，楼彩卿缓慢地睁开双眼，上下睫毛像是分列两侧的卫兵，露出藏在其中的清白眼眸。
“唔……呃……啊……”
他张着嘴，似醒非醒，口中发出一些奇怪的呻I吟声，伸手向前摸索着什么。
“你是在找这个吗？”
“当啷。”
“啵唧啵唧～”
“我靠！”
楼彩卿一个猛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因为起得太快血液还没用供给到大脑，他又一个猛子光荣地摔倒了，后背正压在那“啵唧啵唧”的金色跳跃键上。
“小爷我……真的没有做梦？”
周围依旧是黑色，甚至比之前更黑了一点，唯一可见的光亮就是不远处悬浮着的红蓝眼球，以及地上的跳跃键。
他真的没有在做梦。
不可思议地撑着身子爬起来，楼彩卿将那个还在鲤鱼打挺啵唧不停的跳跃键抓在手里，一把按在了上面不甚明显的凹陷处。
“啵！唧……”
跳跃键如同熄了火的摩托又或者没了发条的洋娃娃，一瞬间就乖乖安静了下来。
“需要我为你讲解些什么吗？”
红蓝眼球虽然没有翅膀，也看不见任何动力系统，但依旧自行浮空飞到了楼彩卿的眼前。
楼彩卿将跳跃键往黑漆漆的旁边一放，蹲坐起来道：“应该是我在那个世界不小心死掉了，然后自动触发那个存档了吧。”
眼球停止转动，蓝色的一面正对楼彩卿，那颗宝石蓝一样的眼仁上下扫视着他，似乎在思考着他比自己想象得要聪明。
“的确如此，看来我无需为你解释了。”
“不，我还有一个问题，”楼彩卿抓起跳跃键旁边的尾巴和肠衣问道：“我不明白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
“通过视神获取的物品都可以带回遗留坐标的空间内，因为它们本就属于这里。”
“原来我看到的那个系统叫视神……”楼彩卿摸着下巴略一思考，“那现在我该怎么做，直接回去吗，我应该还有两次机会。”
“是这样的。”眼球回答，“不过你重新进入世界后会被封锁存档记忆，也就是暂时忘记你上一次进入那个世界死亡前一个月的经历，包括此刻在遗留坐标处的，直至你重新返回我面前时才会为你解锁。”
“靠！”楼彩卿简直忍不住开骂了，拍手从地上站了起来，“这是什么狗屁读存档，还专门清我死之前一个月的记忆，这不是故意让小爷我回去送死吗！”
“别把我的机制想的太落后，”眼球微微咳嗽了几声说：“经过模拟穿行者的多次反馈，我们重新调整了机制，虽然你进入世界会被封存记忆，但我们给予你机会，以非降临的方式在原世界进行小幅度有利于自身的物品更改，以此避免你说的反复去世等不幸状况发生。”
“……你能说的简单一点吗？”
楼彩卿真的很想给面前这个不会说人话的眼球一拳。
“简单来说——”
眼球忽地转了半圈，将猩红的一面对准了楼彩卿，一道赤红色的光猛然射在了纯黑的地上，原本空无一物的纯黑瞬间摇身一变，成了楼彩卿的死亡现场。
“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如果此刻的楼彩卿身处漫画世界，那么一定能看到他脸上飘过一堆代表无语的黑线。
“不是，你让我满意什么啊！”
老鼠爪子刨出的地下大洞中，几个烛台在黑暗里影影绰绰地摇曳，映出墙角男人和老鼠精的身影，楼彩卿此刻正处于他之前死亡的那个耗子窝里，又或者说是这个黑色的空间的被猩红眼球弄成了模拟他死亡的案发现场，只不过里面的一切都是静止的。
“好了，现在你已经回到死亡场景了，是时候做一些什么拯救自己了，比如说放点东西进去什么的。”
眼球又转回了蓝色，不男不女的颗粒机械音里竟带上了一丝戏谑。
“放点东西……我可以把无限延伸延伸的肠衣放进去吗？”
“可以，不过你的祭奉值还没有达到要求，所以暂时不能那么做。”
“……那我可以做什么，话说祭奉值又是什么啊？”
“祭奉值就是根据你在世界中所作所为产生的一个值，具体情况由我们评定——虽然不能将外来物品放进去，但你或许可以尝试下挪动原世界本来就有的东西。”
“这个？”楼彩卿从地上捡起了一根绳子捆在那男人的手上，这样他就不能朝自己扔飞镖了。
“你的祭奉值没有达到，暂时不可以哦。”
“那这个？”楼彩卿又从男人的怀里搜出了一堆飞镖，将他们扔在了地上。
“祭奉值不够，无法保存哦。”
“……那这个！这个总行了吧。”
楼彩卿将飞镖按在男人的衣领处反复摩擦，直至上面幽蓝色的毒液全部擦净。
“这次我什么也没动，只是擦了上面的毒液，这下可以了吧！难道只是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毒液还需要很多祭奉值吗？”
“呃……理论上来说是不需要的，但是根据我们的最新管理法，毒液属于危险物品，危险物品造成的改动是非常大的，所以哪怕是非常少的一点也需要很多的祭奉值哦。”
“你……”楼彩卿此刻不仅想给眼球一拳，还想一脚把它踹飞到喜马拉雅山上去，冻碎它的玻璃体。
“所以你们评定所需祭奉值看的是物品能不能对原世界造成较大的变动？”
“是这个意思，但不完全是。物品本身的危险只占评判标准的一部分，你对物品做出的变动同样也影响评判。”
“那我懂了。”
楼彩卿说完从地上扣起了一块埋藏一半的破瓦，在掌心掂了掂，“我的祭奉值够吗？”
蓝色的眼球转动几下眼仁，“很抱歉，你目前的祭奉值并不足以支持我为你保留拿走一块瓦片的行为。”
“谁说我要拿走了。”
楼彩卿掂了两下破瓦，又将它重新放了回去，“记录我的这个行为就可以了。”
“……行为？”
蓝色眼球似乎又回到了初始的机械状态，颗粒感实足的声音冰冷地播报着：“您没有放入也没有拿走任何物品，只是令物品在原地进行了约15°的偏转，此行为低于你当前所拥有的祭奉值，可以保留。确认要保留吗？一旦确认不可更改。”
“确认。”楼彩卿毫不迟疑地说。
“呼！”
话音刚落，周围的场景瞬间灰飞烟灭，一切又回到了无边的黑暗当中。
“已为您更改。”
楼彩卿拍了拍手，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眼神懒洋洋地跃向眼球，“还等什么，不送我回去吗？”
“……”
如果眼球有感知器官的话它一定会打上一个寒颤，因为它忽然模糊地感觉，自己现在侍奉的这位穿行者，似乎比以往的任何一位都要不同，也许“世界”里那些被定下的法则，将会被改变了。
前提是，他真的可以。
－
人界，东都。
楼彩卿总觉得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为什么这个轿子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自己明明是第一次被抓进来，可为什么会觉得一切场景就好像在哪见过一样。
用屁股将身子顶起来，楼彩卿挣扎着向车门靠去，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等会是不是要看见一窝耗子？
与此同时的遗留坐标处——
红蓝正在飞快地自转，速度之快几乎让它成了一颗紫色的眼球。
“……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我并没有冒险——”
“正如运送一车橘子难免会出现损耗那样，总是会有难以避免的小失误产生，这些都在允许的范围内，不是吗。”
“……嗯，你说的我都理解。但为了‘那个’，一切都是值得的。”
猩红的光渐渐黯淡下来，犹如鱼缸里缓缓坠下的一条红尾巴鲤鱼那样，它的红色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直至重新消失在黑暗中，只剩下那颗宛如宝石一般的蓝色眼球，在黑夜里充当着星星与明灯。
“所以，偶然有些纰漏，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
楼彩卿觉得自己一定是突然觉醒了什么预言未来的超能力，因为他此刻真的看见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群的耗子！
二话不说，楼彩卿直接一个金光咒将面前的一窝耗子精全部拿下，并逼问它们的老大是谁。
“是，是南一术士让我们这么做的，伟大的人类勇士你杀他别杀我啊……”
还未等楼彩卿询问清楚南一术士是谁，黑暗中已一股杀气袭来，浓烈的黄烟瞬间弥漫，楼彩卿一个翻身就躲到了一边，耳听风声顺势往地上一摸，举起半个破瓦片那么一挡，只听叮当一声脆响，那南术士竟已被自己的镖回弹扎死了。
“喔！好毒的镖！”
黄烟转眼退散，楼彩卿再次站起身来，却见那术士已经死了，他扯掉自己身上残余的绳索，发出一声感慨，却忽地有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自己预测未来的超能力好像没有了。
“……这东西本来也没有吧。”
楼彩卿迈出右脚欲转身离去，临走前又看了眼此处的洞穴，方才那种异样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
“说不定小爷我真的觉醒了什么超能力呢，毕竟我可是自带系统的穿越者啊。”
抱着这样想法的楼彩卿此后却再也没有遇见这种奇妙的熟悉感，直至很久之后的魔界之旅……不过在此之前，一个更为奇妙的感觉逐渐笼罩了他。
—
夏季，晌午。
玄鹤门的园林里，青蛙蹲在池边鼓胀着下巴叫个不停，丝毫没有注意到头上一片翠绿的荷叶正逐渐向下倾斜，直至落下一连串饱满的雨珠。
“呱！呱！”
雨水砸到青蛙头上，后者两腿一蹬惊慌失措地朝水里跳去，却被两根筋骨分明的手指稳稳夹住，其中的食指侧腹处有一道新鲜的伤痕。
“不是吧！就连青蛙都有实体了？”
雨还在下个不停，丝线般落进池塘里，楼彩卿头戴斗笠站在池塘边，手上还拿着一只圆滚滚黏糊糊正在试图挣扎的青蛙。
“……小爷我没看错吧，青蛙有实体就算了，为什么连雨水都这么真实了啊！”
成股的雨水顺着斗笠的帽檐流下，扭曲流动的水流下，丹凤眸间清光流转。
楼彩卿扔掉青蛙，手托住下巴开始思考。
刚进入这个世界时，不管是路边的花草也好，还是NPC也罢，无不呈现出一种极致的虚假感，那就是他们都没有实体，几乎不是伸手可穿的贴图就是单薄好笑的纸片。
可随着楼彩卿在这个世界里停留的时间越长，他所看到的事物就越真实——路边的花草不再是粗糙的纯色贴图，而是一丛丛由无数枝叶组成的真实植物；天边飞过的雀鸟也不再是粗陋的几何块，而是变成了拍着一根根羽毛组成翅膀的真实鸟类；就连路边行走的NPC也不再是没有脸的纸片人，而是丰满立体不仅有了各式各样的五官，就连穿的衣服和平日里的小动作都有了不小的差距。
……这个世界，越来越真实了。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地填补着池塘，楼彩卿扶着褐色的斗笠站在水边，只觉得浑身涌上一股深秋的凉意。
到底是世界开始变得立体真实，还是自己逐渐扁平融入其中呢？
如果是前者那还好说，可要是后者……
手脚开始变得冰冷，后背也同得了风湿病那样止不住地发抖，楼彩卿抱着自己的双肩弯腰打了个寒颤，“小爷可不想被降维打击啊……”
“呱！”
方才那只被楼彩卿扔下去的青蛙此刻正在水池里呱呱的叫着，在雨水的冲刷下仰着头耀武扬威，似乎在向楼彩卿宣布这里是它的地盘。
“好奇怪，为什么这里就只有一只青蛙，怎么没见过其他的青蛙，按理说青蛙不应该很多只聚在一起吗。”
楼彩卿蹲下身子说。
下着雨的水池散发出一股腐烂与土气的味道，不算太清澈，池底隐约可见一些深绿色的卷曲藻类，肆意地舒展着，其中偶有墨色的小鱼穿梭。
“奇怪啊，难道真没有别的青蛙了，可这又没有污染，应该有很多青蛙才是啊……”
雨已渐渐停歇了，楼彩卿顺手在地上摸了个小棍，伸进水池里搅了搅，泥水一下子从底部喷涌出来，将小半块水池扰得浑浊不堪。
“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一时间，无数的青蛙忽然重重叠叠地叫了起来，楼彩卿惊愕抬头，一时间愣在了原地，手中的棍子轻轻地折掉了。
那是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无数只青蛙，以一种极其杂乱而无序的方式堆叠在一起，塞满了整个池塘，这只青蛙的脚踩在那只青蛙的头上，那只青蛙的头从这只青蛙肚子下方的空隙伸了出来，无数的青蛙如同减数分裂那般重复着机械而又相同的动作，它们彼此趴在一起，同时但又不同时，仿佛互相有延迟似地鼓起下巴发出呱呱的叫声。
那场面简直像一种精神污染。
而且更为可怕的是，这些青蛙的数量似乎没有停止的意图，还在无限量地增多，多余的青蛙像是沸腾的锅一样将其他青蛙炸到了天上，只是眨眼间整个池塘包括周围的园林就全部被呱呱叫的青蛙占领了！
“我去……”
一只青蛙蹦到了楼彩卿的脸上，又被他的斗笠挡住掉在了地上，落地的一瞬间又分成了两只青蛙，两只青蛙呱呱叫着，转眼又分成了四只，继续鼓着肚皮大叫着。
看着眼前的这幅场景，楼彩卿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沉默片刻后，低声道：“青蛙不会以减数分裂的方式进行复制一样的繁殖，而且这么多青蛙呆在一片区域，根本没有足够多的虫子供它们食用，也就是说这里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没完没了繁殖复制的青蛙！”
最后一句话几乎用光了全身的力气，楼彩卿说完后猛地睁眼——成群结队的青蛙消失了，眼前只有几只零星的青蛙蹲在池边，注意到楼彩卿的那一刻就全部跳入了水中。
“呼……”
楼彩卿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转身离去。
他似乎……好像抓到了什么东西的尾巴。
尽管只是一瞬，但他依旧敏锐地察觉到那是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
回到屋内时鹿衔草已经睡得十分香甜了，脚步放轻就能听见楼上传来的她的细微呼吸声。
楼彩卿将斗笠取下，甩干水挂在门旁，自己则走到了墙角处一个装满鹤翾茶叶的地方。
他蹲在柜子面前，双掌按在把手上却不打开，而是对着柜子念念有词。
“鹤翾是一个十分爱喝茶的人，那么他的柜子里除了茶叶应该还有上好的茶具——那是他在一家老店里淘来的青瓷茶具，一共六个杯子，其中一个杯口处还有银色的花纹，每次他喝完茶就会将这套茶具收入其中。”
话音刚落，楼彩卿立刻打开了柜子。
灰尘铺面，满满的茶叶纸袋掉了出来，扑棱棱滚落在地，楼彩卿的丹凤眸上却映出一道青光。
那是一套青瓷茶具，一共六个杯子，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里面，借着月光的映照折射出一道清冷的弧光。
楼彩卿颤抖着手，低头取出其中一个杯子，拿在手中旋转，露出了杯口上的一道裂纹。
——从老店里淘来的带有裂口的杯子，这和楼彩卿方才说的一模一样，可他却只感觉害怕，手指和杯子相连的地方像被冰冻一样刺痛。
因为这个带有裂口的杯子在今早已经被楼彩卿失手打碎了，残余的碎片还划伤了他的食指。
楼彩卿右手捏着杯子，食指上的伤痕还在泛红。
一个已经碎掉了的杯子此刻却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这里，这说明什么。
楼彩卿默不作声地将杯子放到地上，又将其余的茶叶袋子收回柜中，合上柜门，重又低声道：“这个柜子处在一个偏僻的角落，上面落满了灰尘，早已不用了，里面的东西也已经清空了。”
他说完立刻打开了柜子，随着吱嘎一声响，柜门大开——里面什么也没有，空空如也。
这才是这个柜子本来的样子。
楼彩卿低头，方才的缺口杯子仍旧好端端地立在那里。
月光打在鼻梁，深思片刻后，他终于有了主意。
既不是世界变得真实，也不是自己变得扁平，而是自己——改变了世界。
与他原本设想的盲人恢复视力不同，这其实是一个小孩造沙堡的世界过程。
——只要合理就可以存在，只要自己能够证明某样东西是合理的，那么它就可以像平常的物品那样出现在世界里，就比如那些过度繁殖的青蛙，又或者这个失而复得的杯子。
换句话说，自己心里想什么，看到的世界就是什么。
一瞬间，楼彩卿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那般畅快地呼吸起来，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清晰干净，屋子雅致清幽的，衣服是锦绣暗花的，就连此刻臀下的地板都变得光滑有质感。
【管理员权限：B级已开放】
黑色权限球毫无征兆地升起，一束紫色的光射了出来，入激光般刺入地面。
楼彩卿垂眸，上面出现一行小字。
【B级管理员：楼彩卿已录入】
－
魔界，妄虚。
楼彩卿的脑袋昏昏沉沉，全然记不起自己是为何来到这里，只恍惚间明白自己与小鹿一起被困在魔尊之墓中，左右上下都是封闭的黑色石墙，刀枪不入，雷火难破，四周又有金属兽头不断喷吐漆黑黏腻的鲛脂，将这里烧成了一片火海。
“姓楼的……”
鹿衔草的声音愈加微弱，楼彩卿也早已被浓烟呛得睁不开眼，作为一个从别的世界穿进来的人，楼彩卿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小鹿是一氧化碳中毒了。
但是即便知道也无能为力，任何能试的办法都试过了。这里是阎罗掌管的地方，所有生门皆闭，唯有死亡的大道一路敞开。
“可我爹娘的仇还没有报，我不甘心啊！”
鹿衔草发出了一声悲愤的哀鸣，随即无力地向着火海坠落。
“小鹿！”
猛地，楼彩卿的手紧紧扣住鹿衔草的手腕，后者的身子在火海里轻荡，像一叶随时会翻去的浮萍。
真的，就没有希望了吗。
是的，没有希望了。
似乎在回应楼彩卿似的，密室内的火焰再一次旺盛起来。
这种鲛脂燃烧的火焰甚至不需要多少空气，只要浓度够纯，即便在水中也能肆意地燃烧起来，只需要指甲盖那么大的一点点，便能如同十七八岁服了春药的壮小伙子遇上久经风月手段高明的妩媚女人那样，一刻也不停歇地疯狂释放，持久不绝，毫无止息，吞没一切可以吞没的——包括它自己。
再又一片火焰舔上楼彩卿的脸颊时，他选择了放手，任由鹿衔草跌入了那片熊熊的火海，自己也紧随其后坠入深渊。
火焰，明媚而又绚丽的火焰啊，在这黑暗的密室里疯狂而又激烈地燃烧着，只为吞噬两个年轻的生命。
意识逐渐模糊，楼彩卿莫名感觉痛苦，似乎在遥远的地方，一些不知道时间的空间里，很多不清楚名字的人也在遭受这样的痛苦。
那些雪一样的烟花在天上炸开，散成无数细小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无辜生命的肌肤，如蛆附骨，如影随形。
【穿行者：楼彩卿——已死亡】
……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提醒一下，你只有最后一次死和读的机会了，也就是说，你的复活次数只剩下——”
“最后一次。”
楼彩卿揉了揉发胀的脑袋，那种恶心又想呕吐的发冷感不知什么时候褪去了，此刻的感觉温暖而又舒适，似乎像是回到了什么人的怀抱。
很强的光。
楼彩站起来，全然无视面前等待已久的眼球，而是呆呆地盯着自己的脚底。
影子。
只有光存在的时候才会有影子，楼彩卿所在的遗留空间全部由黑暗构成，可此刻却亮如白昼，脚下更是出现了五彩斑斓的影子。
是的，五彩斑斓的影子，就像是梦幻里的一样，那些影子有的黄如鲜橙，有的紫如紫罗兰，有的像大海的深蓝，有的则像是森林的深绿，寂寞的灰，皎洁的蓝，粉色与金色交织，金色与紫色交织……楼彩卿猛地回头！
“……”
几乎是一连串悠长而又刺脑的耳鸣，灼烈的光在视野内晃出无数个光圈，楼彩卿下意识地抬手掩住了眼，从指缝里窥探那宛如神迹一般的存在——
那是一副巨大的破碎鲜艳对称图形。
光与暗将线条与图案分成了无数个不等分，以多边形的形态存在于面前的黑暗里。
“宛如水面一般的黑色镜面上，一轮超越人类所有能力极限的巨型万花筒图案正在缓缓转动，无数的世界被分割其中，连同里面每一个人的生命，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刻，都在万花筒上留下短短一抹破碎的颜色，随着时间这只小手的拨动，很快消逝其中。”
眼球这样解说道。
“……我能不能看见我在哪？”
“不能。”
“那这东西有什么用啊！”
巨大的万花筒下，楼彩卿的影子小如须弥，只有将镜头拉进拉进再拉进，加上超远距离微缩摄像头——那种能捕捉原子运动的高清摄影机，才能看清楼彩卿脸上的表情。
“……如果那个万花筒真的那样大，而我又这样小，那我是如何看清它的全貌的？”
楼彩卿抱肩问。
“那是因为你和它离得足够远，就如同你站在家门口仰望太阳那样，你以为看清了它的全貌，但实际上关于它的细节你连千分之一都没有获取，你只是看见了它而已……”
眼球这样回答着。
“……但你不应该先问死和读的事情吗？”
眼球转动着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开始为自己之前小动作后悔了。
也许他还不是一个好人选，至少现在的他不是。
“什么死和读？我死了吗，小爷我不是正在和小鹿抢吃的吗，怎么突然到这来了，是不是你这个系统出BUG了。”
楼彩卿开始弯腰，扭头到处看，仿佛在寻找离开的方式。
“……能够理解，看来这一次的死亡很痛苦，你不愿意面对甚至自己消除了记忆，不过——”
眼球的话锋一转，猩红的一面朝向过来。
“有些事情总要面对的，为了履行我的职责，我不允许你逃避——”
巨大的万花筒消失了，火焰重新吞没了一切，只不过此刻的时间停止，它们半透明的焰尾看上去像是一件件精美的工艺品。
“我觉得它们很适合拿去参加艺术展，就叫生命的艺术，到时候我专挑那些有钱人发门票，一张门票卖他们十倍的价格……忘记说了，我的门票定价原本就是普通票的二十倍……”
“……我能理解你在火焰中丧生的悲痛，不过如果你现在不再做点什么的话，很快你就又要在火海里再死一次了，要知道修改模式并不能一直维持。”
“你不早说！”
楼彩卿瞬间恢复了状态，在那些凝固的火焰中走来走去，而后挑选了一个地方伸出两根手指在上面摸了摸。
“值得提醒的是，你的祭奉值已经达到一定上限，解锁了一定的权限与能力——比如你看见的万花筒就是其中之一。”
“那它有什么用吗？”
“你所要去的世界就包含其中，不过由于系统的改进，跳万花筒传送世界这一过场动画已经被删掉了，现在由我全权代理，直接为你降临世界……”
也许是楼彩卿的眼神越来越炙热，眼球打住了想继续说下去的冲动，直截了当道：“是的，对目前的你来说它并没有什么作用。”
“噢。”
楼彩卿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转了过去。
“但是你的权限的确提升了，现在你可以将最大一单位的物品放入世界了。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该物品必须是低危险值且改动较小的，这样才不会超过你的祭奉值。”
眼球说。
楼彩卿听完就写了一张金石咒黏在了墙上。
“不可以哦，符咒威力巨大属于危险物品，以你的祭奉值暂时无法将其放入。”
“你凭什么认为它是符咒？”
楼彩卿反问道。
眼球被问懵了，“根据上面的字迹，以及我对你日常生活的分析，这就是一张能够号令金属与石头的金石咒……”
“不，上面只是一些乱涂乱画而已。如果你非要认为这是一张符咒，那就请你使用它，证明一下。”
全天下唯一能使用这张符咒的只有楼彩卿自己，而楼彩卿显然也不会傻到在眼球的面前使用它，所以证明这张纸是符咒成了一道无解的题。
“呃……”眼球似乎再度退化，又发出了模糊不清的颗粒机械音，“我无法使用符咒……”
“是的，所以它是一张乱涂乱画的，没有任何危险的废纸。我想以我的祭奉值，应该可以把这样一张小小的不起眼的纸片子放进去吧。”
楼彩卿眯起眼睛问，当然这个表情也只是一瞬。
“……”再经过了良久的沉默后，眼球恢复了正常的声音，或许它可以再动用什么权限拒绝楼彩卿的要求，但它依旧遵循着这个看起来荒唐而又可笑的逻辑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当然可以，已为你保存此处物品放入。”
“哈哈，小爷我就说，机器就是机器，就算外表做得再唬人也一样还是机器～怎么样，逻辑卡住了吧，小爷我可是能在bug上反复横跳的男人啊哈哈哈哈……”
楼彩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愤怒的眼球提前降临回了世界。
“他居然愚蠢地认为我们是机器！”
短暂的沉默，蓝色眼球微微抬眸，发出了些许的声音。
“你也认为的我的决定是错误的吗……或许如此，但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它说完后便静了下来，似乎是在等待着猩红色眼球的回复，可后者从不曾开口，就像是无数个过去那样，只在璀璨万花筒的照射下发出了微弱的光。
“……我明白了。至少也要等他通过这个世界，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坚持到那个时候，等到那时……”
它忽地停止声音，如同死了一样。
五颜六色的光芒下，它的影子在黑色镜面上无限拉长。
直到很久，它才开口。
“……恰恰相反，正因为无数的穿行者曾在这个世界死去，我才相信他就是唯一可以通过这个世界的人选。”
“你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或许那只是一种直觉……尽管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有没有直觉这种东西。”
蓝色眼球自言自语着。
“不，你错了。”
一个低哑的声音忽地在黑暗中开口——那是无数时间以来，猩红眼球第一次以声音的方式回话。
蓝色的眼球怔了怔，很快又恢复了转动。
猩红眼球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带着隐隐的颓然与无力。
“只要是迷宫就总会找到出口——但如果这根本不是什么迷宫，而是一个精心预谋的屠宰场呢？”
蓝色眼球瞳孔骤缩，猛地转向万花筒——
那里，一小片五彩斑斓的世界正在逐渐破碎，眼看就要卷入时间的洪流，可身处其中的人仍旧无知无觉。
作者有话说
第322章 楼彩卿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