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楼彩卿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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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彩卿刚回世界没多久，就被两个自称他师兄弟的人硬逼着带回去见什么师尊。
他原本十分不愿，可眼看对面找来了更强劲的帮手，为了不连累鹿衔草，他只好强行拉着那人一起跳进了时空缝隙。
—
黑色，无尽的黑色如同虚空一般，填充了放眼所及的一切。
“唰！”
虚空中，楼彩卿弯身一躲，一道看不见的风刃贴着他的脸颊划过，几根垂落的发丝当即断作两半，无力地向着黑色深处坠去。
他眸色一凛，弹起腰就朝对面的人骂道：“你神经病啊，不是说带我去见师尊吗？我都过来了你怎么还动手啊！”
“师哥，你现在可真是无趣。”
银灰色的长发贴着额头顺势滑下，一只右眼闪着诡异的斑斓光芒，另一只左眼则在机械眼眶的包裹下露出了干枯玫瑰色的眼瞳——无忘年嘴里的小疯子，含如玉口中的三师兄，如今正漂浮在无尽的黑色虚空里，用一种至高临下的表情看着他。
楼彩卿恼怒了，因为小疯子说话的功夫又朝他发射了六道风刃，一道比一道猛烈，一道比一道想要将他置于死地。
“你这人……”
“唰唰唰！”
可怖的风刃擦着楼彩卿的耳朵尖飞过，他几乎能听见血管被割开的声音，他伸手一捂拿下一看，掌心果然沾满了血迹。
“我去！小爷我的耳朵还在吧……”
“师哥，战斗时分心可是不好的哦。”
小疯子整个人浮于虚空中，双手自在地向前挥舞着，轻松地如同在拨动两片柳絮，又仿佛在弹奏一架钢琴，可他带来的风刃却是毁灭性的，几乎刀刀向着楼彩卿的要害砍去，不给后者一丝喘息的机会。
“真的是有病……”
楼彩卿一面御起金刚咒加以抵挡，一面偷空打开黑球，查看小疯子的信息面板。
【＊】
【体质面板】
【暂时无法查看】
“无法查看是什么鬼啊！还有为什么连名字都显示不出来啊！”
【您的管理员权限级别为B级，暂不支持查看其他世界的角色，感谢您的支持与理解，再见。】
“我支持你……”
楼彩卿气得咬牙切齿，一个不留神胸口的衣襟又被小疯子划破了，若是躲闪得再慢个几分，怕不是要当场来个开膛手术。
“……”
小疯子还在肆意地挥舞着风刃，却发现一直躲闪的风刃不见了，剩下的唯有一片黑漆漆的虚空而已。
“跑了？”
小疯子停止了手里的行动，缓缓从高空降到了低处，眼神不住闪烁，嘴角缓缓向两侧咧开，“真是——出乎我意料啊。”
另一边。
以一张替身符为代价，楼彩卿趁机跑到了黑乎乎的虚空尽头，抬手擦了擦额间的汗，又伸进怀里心疼地点了点剩余的符咒，心有余悸地嘟囔道：“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只可惜又赔了小爷我不少的符咒，等下可要回去找小鹿狠狠报销一笔……话说要怎么回去啊？”
他举目四望，所见不过虚空而已，无尽的黑色将一切裹挟，根本看不见回家的路。
“小爷我不会就要被困死在这里了吧！”
楼彩卿抱着脑袋哀嚎一声，却在不经意间瞥到远处一隐蔽的闪光点——那是道散发着粉色光芒的门。
“小爷我敢打赌，那一定就是回家的门！”
楼彩卿双眼一亮，当即朝那光门冲了进去。
……
【检测不到该角色……系统崩坏】
【即将爆炸，请在十秒内进行撤离】
【倒计时：10……】
“我去！”
耳边不住地传来倒计时机械音，楼彩卿猛地睁开眼，迅速摇了摇头迫使自己清醒过来，顾不上看这是哪就慌忙跑了起来。
“怎么一上来就爆炸……话说门在哪啊？！”
脚下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青灰色石板路，左右倒塌着一些破败的深红色宫殿。
抬头一看，旧红色的宫殿如天空般倒悬头顶，那熟悉的青灰色石板路竟让人一时间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世界。
【5……】
四周是深暗的灰，灰得让人看不清颜色，只有远处一抹微光让人隐隐辨出那是来时的门。
楼彩卿额头渗汗，还有不到五秒钟这个地方就要爆炸了。
他向着来时的粉色光门用力跑去，每一步都飙出了最高的肾上腺素！
“小爷我还不想死啊——”
【3……】
【2……】
【1。】
“轰！！”
整个世界掀起一股巨大的热浪，爆发的气流将世界内的一切建筑摧毁，石板路土崩瓦解，无数残破宫殿如飞沙般化为虚无。
楼彩卿在爆炸的最后一刻纵身向前一跃，猛地穿过了那道光门！
“不……是……吧……”
－—光门之后，仍旧是爆炸的世界。
楼彩卿脸上的表情定格在他看到光门无效的那一刻，而后一根因爆炸飞来的朱红色横梁从后面狠狠砸在了他的后脑上，紧接着他就两眼一翻，什么也不知道了。
【已修复，正在进行场景重塑……】
因爆炸向四面八方飞去的青灰色石板如倒带一般向上下两侧回收，重新变为两条平整的石板路。
正在爆炸的宫殿突然停止，所有木条包括飞出的碎屑都按照原本的轨迹重回宫殿之上。
楼彩卿后脑上的血液迅速聚拢、收回，连同伤口一起转眼愈合，眉头重新舒展，眼睛睁开，就连身体都摆出倒退跑步的姿势回到了原点。
“去——我——……啊？”
楼彩卿的口型还保持着大大张开的样子，他十分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一进粉门就要把嘴巴张这么大。
【《互动向恋爱怪谈》为您服务】
一行奇怪字幕出现在眼前的同时，一道蓝色光门在楼彩卿脚下瞬间展开，他甚至来不及挣扎一下就掉入世界当中。
－
朱红色的宫墙一层层耸立着，如高深血红的笼，将一颗颗不谙世事的心圈禁其中。
夏日微风，粉嫩的海棠轻轻摇动着，将零碎的影子稀疏地投在墙上。
墙下，一名身着白衣的少女正静静坐在门槛前翻阅着膝上的诗词。
“碧落如海，非是纤凝弄巧，扶摇自生到。望舒不照，孤身倚栏斜靠，一捧忘忧晓。”
少女用手指读完书中的词句，颇有感慨地抬眸望向天空。
“我的寂寞又有谁人知晓……难道此生，就注定要困于这深宫中吗？”
“咻——”
似乎是回应她的话一般，炽热光芒下的天空中忽地出现一个黑点，并且越来越大，如一颗陨石般飞速朝着少女所在的宫殿袭来。
“啊，这是……”
“咻——嘭！”
不待少女弄清楚情况，那黑点就狠狠砸在面前的空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疼死小爷我了——”
楼彩卿刚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晕得七荤八素的脑袋就赶忙双手抱着自己的屁股喊痛。
如果说所有人类都有两瓣屁股，那么此刻的楼彩卿无疑相信自己有八十瓣屁股，而且每一瓣屁股都在喊痛！
“你是……”
少女显然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直愣愣地站起身来，膝上的书卷散落一地。
【你已偏离原世界，正在为你开启原世界通路】
楼彩卿方一抬眼就看见视神将白色光门打在眼前，顾不上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就双臂一挥跳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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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东都。
楼彩卿觉得鹿衔草越来越圆了。
这当然不是指她吃的多长得胖，而是说她越来越立体，越来越真实。
就比如从前的鹿衔草看起来平平无奇，虽说也有与NPC不同的服装发饰，可总归显得粗糙了点，但现在的她可不同，自从楼彩卿的管理员等级达到了A级后，鹿衔草的形象在他的眼中便一天比一天精细——刚开始的头发是一坨坨的几何状，后来慢慢能看见一缕缕的发丝，到最后干脆连发梢上的分叉都能看见了，更不用提其他别的细节了。
“嘿嘿……全是小爷我的功劳……”
“姓楼的，你在笑什么，是被妖皇吓傻了吗？”
玄鹤门内，鹿衔草抱膝坐于地上，一脸担心地抬头问道。
“哎呀，到时候小鹿两三下就把那个妖皇打跑了，小爷我怎么会怕呢。”
“可是……我根本打不过妖皇。”
鹿衔草咬着下嘴唇，眼睛里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哽咽道：“我努力修炼了，可我的武功连赤鹫都打不过，更不要提有着千年功力的妖皇了……我做不到……我要怎么才能做到……”
她整个人小小的，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夕阳透过窗户打下一束橙色的光，将她柔和的侧脸映成暖暖的黄色——包括那颗偷偷滑落的泪珠。
楼彩卿低头看着角落里的她，微微蹙起眉头。
他平时很少皱眉，因而皱眉的样子显得陌生，看起来竟像是连气质都变了。
“没关系的小鹿。”
他蹲下身子到鹿衔草面前，欲伸手安慰。
“做不到的……我根本什么都不会，怎么和妖皇打啊……要怎么办……尊上……”
鹿衔草将头埋在两条胳膊里，抖着双肩哭着。
闻言楼彩卿方要伸出的手又默默收了回来。
低头，身后橘红色的夕阳很浓，描摹着双耳两侧的轮廓，几根不听话的乌丝顺势滑落到脸颊前，让垂下眸子内的神情更加模糊不清。
“……没关系的小鹿！你绝对可以的！”
楼彩卿双手扶住鹿衔草的肩膀，仰头露出一个微笑。
鹿衔草迟疑抬头，哭红的眼圈上下，晶莹的泪珠还挂在睫毛。
“真的吗……”
“是真的，小爷我帮你算过了，明天一战必胜！”
楼彩卿双目坚定。
鹿衔草吸了吸鼻子，抬手擦干自己的眼泪。
“也是，明天就要决战了，我却还在这里哭真是太不应该了。”
鹿衔草说着点点头，捏起拳头给自己加油：“我绝对可以做到的！”
“小鹿，我们一起！”
窗外夕阳耀眼，为屋内两人身影映上一抹赤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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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里阴云密布，杀声震天彻地。
东都边界处，以重骑兵为主，轻骑兵为辅，两翼火枪步兵包抄的东都军团正向入侵的妖兽发起猛烈地进攻。
大军前，安狸姝举起手中的旗帜向身后的将士们高喊道：“犯我东都者必诛之！众将士听令——上！”
“上啊——”
东都将士各个斗志昂扬，向负隅抵抗的妖族发起最后的致命一击！
“嗷——”
蛇头人身的妖族怪叫着，张开血盆大口迎向了东都兵团。
一场激烈的厮杀就此展开。
这场大战打得难分难解，异常惨烈，终于在黎明破晓之际，最后一个妖兽倒在长枪之下时——东都，胜利了！
阴云遮天，血流遍地，尸山尸海中安狸姝带着东都兵团大胜而归。
“嗡——”
气温骤降，每一位东都将士脚下的土地都开始变得冰冷，寒意顺着小腿迅速上爬，转瞬窜上脊背，冻穿手心。
安狸姝回头一望。
黑沉的天空几乎没有光，只剩灰蒙蒙的迷雾笼罩了一切，包括远处的大地，这是一种不详的预兆。
“众将听令！高度警戒，全速撤离！”
安狸姝给大军的命令下达得很迅速，可她却忽略了敌人的目标或许正是自己。
“想走？把命留下！”
安狸姝清楚地看见一道刃形黑雾朝自己迎面挥来，黑雾之后，一双青红黑三色的妖眸凶恶异常。
那是妖皇九婴的眼睛。
时间在这一刻停滞，安狸姝的记忆在一瞬间回到从前，回到那个和隔壁拿着弹弓的小郎互相捉弄的日子，懵懂的孩童在众人的大笑下毫不知羞地表明了心意。
画面又一转——当年的小郎已然长大，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她，冷冷的眼睛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安右相害死了我爹，这个仇我一定会报！而你——佞臣之女，我可以不杀你，但我们之间绝无可能！”
遥远的记忆再次被唤醒，安狸姝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身痛，还是心痛。
妖皇的黑雾又近一寸，腥臭味几乎刺进鼻尖。
脑中的记忆再次扭曲，苏臣的话语又一次响在耳畔。
“有人是将门之子，有人是佞臣之女，而大厦将倾，天地翻转，未来终究如何，还要取决在自己的手中。”
“可我还是不相信，贺裴他怎会干出弑君篡位之事？这不符合他……”
“可他同样也不相信，身为佞臣之女的你，竟然一心向着东都的百姓——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
苏臣眯眼微笑，话语间带上了几分诱惑。
“所以去做吧，证明给天下的世人看。你背负着你父亲的罪责，却用一生守卫着东都的平安。”
与话语一同落下的，还有调遣东都兵力的虎符将印。
“你是东都的将军，东都的安危从现在起由你守护。”
“我是……”
时间在这一刻重回流速，安狸姝猛地睁开眼。
“我是东都将领！绝不容许你践踏国土一步！”
黑雾凝出的妖刃与红缨飘扬的长枪狠狠撞击在了一起！
“嘭！”
安狸姝被震飞数丈开外，在众人的一声声将军下迅速起身站稳脚步，一枪撑地。
而妖皇则堪堪倒退了几步，擦嘴冷笑道：“竟以凡人之力接我一刃，看来我倒是小瞧了你们这些蝼蚁——”
“嘭！”
大地瞬间呈现出地震般的龟裂，无数蚀骨弱水从地下魔界喷涌而出，直飞冲天，倒悬于整片灰暗之云，在妖皇的指引下与死去的妖兽魂魄相凝，形成了数不尽的弱水妖兵！
妖皇黑发无风逆飞，冷笑着举起右掌，三色妖眸在昏暗天空下更显诡异光芒。
“那就将你们——尽数泯灭！”
“嗷！”
蚀骨妖兵铺天盖地般向东都大军袭来，那曾经吞噬神魔的力量足以让全部的东都兵团覆灭。
“东都兵团听令——所有人，死守不退！”
面对必死的结局，安狸姝给出了这样的答案，因为他们的身后就是东都，就是他们的家园，他们已经退无可退。
“结阵！”
“结阵——”
阴云昏暗，每一个举起盾牌迎战的东都士兵都用他们的双眼诠释了视死如归的真正含义。
“杀——”
面对东都军的不屈，妖皇只是冷笑着扬起双臂，让更多的蚀骨弱水从地面翻涌，遮天蔽日向着东都大军而去。
“继续顽抗吧，我看你们的血肉之躯能坚持到几时。”
“那看看这个呢！”
一声有力的女音在天空中回荡，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数绿色藤蔓织起的巨大盾牌，宛如城墙一般在弱水妖兵前拔地而起，将所有东都将士安全地保护其中。
“……！”
妖皇猛地抬头，三色妖眸带了些许狠厉，立即召唤更多的黑水怪蛇冲天空而去。
无数黑水蛇怪叫着冲向天空，却被一只足尖踩碎在脚底，两只白嫩的手握紧翠绿藤蔓向上一抽，当即劈开笼罩大地的黑云，一缕久违的金色阳光瞬间射下，铺在那人的后背之上，让地上所有人都看清了她的轮廓。
“神女出现了！”
鹿衔草自空中跃下，两道藤蔓抽净了面前的黑水，将所有妖兽化为虚无，为了引妖皇上钩，这一刻她已经等了太久。
“你们先行撤退，这里交给我。”
安狸姝明白此刻的对局已经上升至神级，他们留在这里也是无所谓的牺牲，便立刻命令手下将士撤退，转身向鹿衔草抱拳道：“神女多加小心！”
“放心，我会的。”
鹿衔草握着藤鞭没有回头，只给所有人留下一个站在阳光中的背影，强风鼓动起她握鞭手侧的衣袖，猎猎作响。
东都大军尽退，他们一个个神情紧张，离去的同时时不时看看神女的背影。
而在战场附近，有一个人比所有人都不紧张，甚至翘着腿哼起了小曲——他就是楼彩卿。
一旁的高地上，楼彩卿舒服地坐在马扎上向战场微微探头。
“视神开启，让小爷看看妖皇攻击力怎么样……两千点啊？有点意思，可是小鹿有五十亿的生命值诶，就算站着不动给你刮也要一万年起步吧。”
从面前烧得滚烫的铜吊炉上取下一根烤得刚刚好的鸡大腿，楼彩卿狠狠咬上一口，眯起眼睛美美品味着，便扬起手中的鸡腿朝鹿衔草喊道：“小鹿早点完事，晚了你就没鸡腿吃啦！”
“啊！姓楼的！”
鹿衔草刚想回嘴几句，就被妖皇的目光盯了个寒颤。
“你似乎很有信心打赢我？”
面对妖皇的质问，鹿衔草下意识想后退，但很快就稳定了重心。
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保卫着千千万万的人——更何况姓楼的和余一长老都说过自己很强，足以打过正处于虚弱状态的妖皇……虽然不懂为什么自己的强居然和吃东西有关。
“我一定会胜过你！”
“呵呵，这么自信？那就试试看吧！”
妖皇话音刚落就将早已凝结好的黑刃朝鹿衔草挥去。
鹿衔草不敢轻敌，当即使出浑身力气挥出一道耀眼的翠绿藤蔓。
“嗡——”
只一招，黑与青的光芒胜过太阳，待一切烟雾散尽，胜负已然分晓。
楼彩卿第一时间飞了过去，将鹿衔草稳稳接住。
“……姓楼的……我们胜利了吗……”
扶好鹿衔草，楼彩卿确认她并无大碍只是脱力过度后，才看了一眼妖皇那边。
昔日的妖皇如今肉泥似地躺在浸满紫血的泥土里，那大张着的嘴以及瞪大的双眼似乎还在控诉心中的不甘——左侧第三根肋骨处，一条翠绿的藤蔓正从那里汲取营养，生根发芽。
“我们当然赢了！小鹿可是最棒的，怎么会打不赢呢。”
“那就好……”
鹿衔草似乎一下子丧失了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在了楼彩卿身边，疲惫地阖上了眼睛。
【任务已完成】
【任务奖励：返回原世界】
一行赤红色的大字在视野中闪烁三次，而后消失不见。
……就这样结束了吗。
楼彩卿垂眸看向鹿衔草。
纤长的睫毛，淡粉色的嘴唇……这张娃娃般精致的脸，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吧。
楼彩卿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以前也曾通关过无数游戏，经历过很多无聊或感人的故事，遇见过许多平淡或有趣的角色，他都全然没有放在心上，权当那是酣畅淋漓的梦一场，只要追求通关的那一刻快乐就好了。
可是为什么，这一次的通关一点也不快乐。
楼彩卿沉默着看着自己的双手。
一直以来这不都是自己追寻的结果吗。
整整五年，他已经在这个世界停留了五年，久到连过去的记忆都忘光了，为的不就是早一点完成任务，好重新回到属于自己的生活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不开心呢。
明知道是虚假的角色，自己又怎么会投入真实的感情呢。
任务完成……是时候离开了吧。
“吾乃九婴，怎会轻易死去？”
只听耳边一声低笑，下一刻，不知何时复活的妖皇就已然鬼魅般掠至鹿衔草身前，出掌向她额头一拍，给予致命一击！
“小鹿！”
鹿衔草尚在梦中，被黑气一缠猛地清醒，竟直接觉醒了青鸢状态——一双青眸冷翠，背后展开两对巨大的鸢翼，一把抓起妖皇冲上了云霄！
“该死！”
楼彩卿甩出两张护身符箓去到鹿衔草身上，自己则足尖一点飞身跟上。
与此同时，安狸姝放心不下神女，撤走大批队伍后又带领五千人马赶回战场，见此情景当机立断道：“放箭！”
“咻咻咻！”
一时间地面升起无数箭雨精准避开了青鸢每一根羽翼，朝天空中妖皇的身影射去。
“唰唰唰！”
楼彩卿方一飞上来就看见高空中二人决斗的身影。
鹿衔草不断输出攻击，妖皇几乎毫无还手之力，身上全是鹿衔草攻击的大数字。
【连击二！连击十二！连击二百二！】
【暴击一万！】
【暴击五十万！】
【核爆一百万！！！】
“呼……小爷我就说嘛，小鹿怎么可能打不过BOSS。”
楼彩卿放松下来擦擦额头的汗，眼睁睁看着妖皇的血槽在一分钟内被鹿衔草打成了负数。
【九婴】
【生命值：－999999】
“真是吓死小爷我了，还好小鹿厉害。”
楼彩卿看着天空中妖皇的身子向下坠落，放松地直奔鹿衔草而去。
地上的安狸姝也松了一口气，抬手命令轻骑兵继续射箭，务必要把妖皇的尸体射成筛子。
“咻咻咻！”
无数的箭雨穿心而过，妖皇仿佛没有反应似的，嘴角扬起一丝古怪的微笑，用最后的力气微张唇齿，轻轻吐出一个字节。
“爆～”
还在空中的鹿衔草瞳孔猛然缩小——
“嘭！！！”
楼彩卿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可看见的只有那道身影在一瞬间炸成满天血雨。
红色的血雨落了下来，滴在衣袖上瞬间将本就是红色的布料染成深深的猩红，楼彩卿伸手去接，一滴鲜红的血珠从天而落，染红了他的指尖。
鹿衔草死了。
“啊——”
楼彩卿惨叫一声从天上摔了下来，狠狠砸在了地面上，将大地砸出了一个巨坑。
血雨还在下，将很快就要干涸的地皮重新洇湿。
楼彩卿趴在地上，两手抓着潮湿的泥土，只感觉全身发冷，浑身的血液涌上大脑，面部变得灼热，双眼赤红而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了。
天地旋转，场景迷幻，全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黑雾又一次笼罩了这片土地。大地在震动，为即将发生的杀戮悲鸣哀泣。
——百万魔军，到来了。
黑压压的魔军不知何时从四周包围了整片空谷。
高处坡地上，那一群群人兽不分的黑影在远处昏暗天光的衬托下更显狰狞可怖，犹如宣告死亡的夜叉。
而在夜叉之前，那掌管死亡的阎罗已然出现。
“看来我来得很是时候嘛。”
赤鹫从百万魔军中迈步向前，一双猩红色的羽翼自他背后撕裂而出，唰的一声向天空两侧大大张开，燃起熊熊不灭的烈焰。
他左手二指拎着魔尊冠悬于腿侧，右手握起巨刃抗在肩后，看了看天上的血雨。
一片青羽从灰暗的天空飘落，和着雨落在了赤鹫脸上。
他拈下自己脸颊上的羽毛看了看，略一皱眉，反手将魔冠扔给身后的副将，歪头对众人笑道：“神女对妖皇——还真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战斗啊。”
安狸姝眉间一锁，她想过神女会败，但没有想到是两败俱伤的结果，而且最不乐观的是——消失许久的魔界竟然等在此刻出现了。
“看起来，你们好像不太欢迎我？”
话音刚落，两军已然交战！
“杀——”
安狸姝率领的东都兵团只有五千精英，而他们要面对的却是赤鹫从魔界带来的百万魔军。
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对决，而这一战事关东都生死存亡，他们绝不能输。
“全军听令！五人为一组进行围剿突击，另分二百轻骑跟我从侧面直取敌方将领首级！”
没有时间安排更详细的部署，安狸姝一声令下，五千东都军迅速分成了九百六十个小组，以两步兵两重骑配一弓箭手为阵容，迅速对百万魔军实行灵活剿杀。
一时间，杀声震天彻地，不断有魔或人的碎片抛向空中，扬起一道热血。
安狸姝紧盯魔军中的赤鹫，手中长枪高扬，扫除着眼前一个又一个障碍，势必取下赤鹫的首级。
赤鹫注意到了安狸姝的动向，可他只是抱肩笑望着。
一个人族将领带上两百人就想要署理魔尊的命，实在是可笑。
同理，以为分出五人小组就可以将魔族杀净，更是可笑至极。
赤鹫弯腰捂着自己的额头疯狂大笑起来，笑声愈来愈大，连身后的火焰翼骨都跟着颤抖起来，直到许久他才缓缓停下，一点一点站直身子，接过副将递过的魔冠，猛地双臂举起！
“我以署理魔尊的身份命令所有的魔从这一刻起完全自由！去吧，向着属于你们的土地进发吧！啊哈哈哈哈哈哈——”
赤鹫歇斯底里地大笑着，而他手中的魔冠也在笑声中释放出一道黑紫夹杂的光芒，直入地下。
“嗡——”
满目疮痍的大地又一次被割裂开来，那道曾被东归仙君划分魔与人的界限彻底被魔冠打破，无数魔族从深不见日的地底喷涌而来。
东都军团绝望地发现，他们的对手越来越多了，而且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
“啊！”
原本五人围剿一魔的战场被完全逆转，变成了一千只魔围剿五个人。
数不尽的魔如地下的阎罗恶鬼，没有尽头地冲上地面厮杀，四处都是魔族分食活人的惨像，这场战争的结果早已注定。
可东都将士仍然没有退缩。
即便是腰腹被撕扯，肠子流了一地，也要在临死前将手中的长枪插入敌人的头颅。哪怕大腿已经化为敌人口中的美食，也要用，后的力气射出更多的箭羽。
五千精兵随着赤鹫撕裂结界在短短一瞬间锐减，此刻能够站在战场上的仅剩不到五百人。
“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赤鹫几乎控制不住地大笑着，眼角全是笑出来的泪水。
他双膝大张跪地，不断亲吻着手中的魔冠，双翅上的火焰在血与铁的腥味中燃烧得更为猛烈。
“啊哈哈哈哈哈……我做到了……我做到了……我做得比你更好！”
魔冠仍旧在赤鹫手中发着紫光，将延续不断的魔族从地底输送到东都的边界。
而此时，东都军团已经不足两百人。
剩余的两百人在安狸姝的带领放弃了小组战术，迅速集结在一起，背靠背举起盾牌，抵御着魔族一次又一次地冲击。
“嗷——”
身体强横的魔族一遍遍向东都盾阵冲去，又一遍遍被精准计算的箭雨钉死在地面，绕有侥幸冲进防御线的，也会立刻被里面早已准备好的重骑兵扬枪绞杀。
偶有外围兵不幸被魔杀死，当即有新的牢举盾牌的东都兵代替他的位置，将整个军阵包围得密不透风。
就这样，一个敌人绝无法攻破，还可以缓慢消磨敌方兵力的牢固兵阵形成了。
“哦？无法攻破的兵阵？”
听着手下的汇报，赤鹫从地上站起身来，将魔冠抛给一旁的副将，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兵阵中央那个举枪指挥的身影。
“真可惜啊，要说再见了——”
所有东都将士手中的盾牌在一瞬间变得滚烫，而后霎时间灰飞烟灭，彻底泯灭于火焰之下！
同一时间赤鹫带着宣告死亡的火焰掠至众将面前，脸上的表情猖狂无比——大大扬起的嘴角，弯而向下看的赤色眼球，以及两颊因过度魔化而长出的血红羽毛。
他大笑着将手中燃烧着火焰的巨刃高高扬起。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地，全力奋战的东都军早已筋疲力竭，凭借着最后的意志抵御着一波又一波的魔族进攻，堪堪撑着不要那么快倒下，此刻的他们再没有多余的力量与时间抵挡这来势凶猛近在眼前的魔将火焰了。
“杀！”
安狸姝下达了最后的命令，手中紧握的东都旗枪狠狠扬了起来。
哪怕是死，也要为东都流干最后一滴血再死。
哪怕敌人再强大，也要舍弃性命奋战到底。
盾牌在火焰中燃成灰烬，灰烬过后，是数十把高高扬起的长枪！
“啊哈哈哈哈！你们真是可笑啊！”
赤鹫大笑着挥舞重刃，熊熊火焰将袭来的长枪化为了沸腾的铁水。
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
紧贴胸腹的铁甲都被融化，下一刻那耀眼的火光就要让所有人都步入死亡，就连最身经百战的将士都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这是绝对的死局，至少对于他们而言——
“嘭！”
一只穿着黑面白底靴的脚有力地踹在赤鹫的脸上，余力未消，后者脸上的肉如涟漪般扩散开来。
“呜——”
赤鹫被踹了个猝不及防，当即失去重心狠狠向一旁飞滚而去，手中的巨刃也跟着在天空中打了三个转当啷一声插落在地。
楼彩卿收回腿，面对百万群魔立于东都军面前，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拈起金色符咒，他神情清冷，眉宇间甚至带上了一丝决绝。
“修真界的少侠！”
安狸姝面上一喜，众将士也重振精神。
“啊哈哈哈哈……果然，最棘手的还是你啊……”
赤鹫推开了前来搀扶自己的副将，一柄巨刃重重插在了土里，仰脸笑道：“我知道你很厉害，不过一个人想对付数百万的魔军，未免太逞强了点吧！”
“还有我们！”
不知何时地面被成群的马蹄践踏，强烈的震动将大地摇晃，原来是东都兵团第一都尉与金卓玛共同带领增援兵赶到。
整整两百万东都大军将战场层层包围，局势再一次逆转。
“啊哈哈哈哈哈哈！两百万？你们以为两百万就够了吗，魔界的兵力不是你们可以想象得到的！我可以召唤一千万，两千万的魔兵，用你们的尸骨将人界全部填平！”
赤鹫近似疯狂地大笑着，手中的魔冠闪耀着刺目的黑光，如他所说，更多的魔军正在被召唤出来。
“没那个机会了。”
楼彩卿眸间清光一闪，左手猛然按在地面之上。
霎时间一道金光自他掌心流出，眨眼间越转越大，待那金光将正片土地覆盖时，众人才看清那是一张密密麻麻的云篆符箓。
他竟要将所有魔族封入地下！
这个念头方在脑海里出现，赤鹫便立刻扬起羽翼冲进包围圈，举起附有火焰的刀刃冲楼彩卿砍下。
这一击，几乎凝聚了赤鹫全胜加魔化状态下的所有力量，普天之下能够躲开的唯有全盛时期的昭玕。
“嘭——”
炙热刺眼的火光之下，赤鹫一头血红的发丝被风吹得狂乱，可更让他狂乱的是眼前的景象——
一只筋骨分明，十分有力，几近于金色的手稳稳托住了那火焰刀刃，而后轻轻一捏，昔日陪同赤鹫一起征战沙场，饮用过无数鲜血的巨刃就这样在赤鹫的眼前断成了无数碎片。
“咔！”
一阵大风吹来，巨刃的碎片被裹挟着刮起，擦着赤鹫的脸颊狂乱地向后飞去，留下一道道带血的伤痕。
与此同时，战场上那些作乱的魔族被金色的符箓束缚着，纷纷哀嚎着关回了魔界，大地的缝隙在各式呼啸声中逐渐合隆，人界与魔界的封印被重新牢固书写。
惊诧呆立的众人这时才开始欢呼：“我们胜利了！”
“……我，败了。”
所有魔族都被符箓封回，大势去得不能再去。
赤鹫垂头跪于地，猛地抬起头，歇斯底里冲楼彩卿喊道：“杀了我啊，为什么还不动手！”
楼彩卿背对阴云，整张脸笼罩在暗色里，他微微低头，垂向赤鹫的眸子毫无波澜。
“哈哈哈，你怕了，你软弱，你不敢杀，对不对？啊哈哈哈哈哈哈！”
赤鹫疯狂地笑着，看起来似乎仍然张狂，可他身后那垂落的双翼却出卖了他的怯弱。
“我确实不喜欢杀人，不过我会把你交给东都，相信在那里你会得到应有的审判……或许，比死亡还要痛苦。”
楼彩卿说完，双指束起一道困仙咒将赤鹫捆了个结结实实，而后交予了一旁的东都将士。
“啊哈哈哈哈哈！”
赤鹫被东都的士兵按着脑袋和肩膀，可仍旧挣扎着大笑。
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肉被一块块割下，被各种方式烹饪成不同的食物，装在精美的小碟里进行拍卖，一掷千金的食客不住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又贪婪地看着自己流出更多的口水……还有什么是比这更恐怖更令人痛苦的呢？
“啊哈哈哈哈，我可真想试……呜！”
还在狂笑的赤鹫被东都士兵敲晕了过去。
安狸姝行礼道：“少侠一举击退百万魔军，护我东都安全，仁义至极。还望少侠留下姓名，待我向朝廷禀明，必厚礼相谢。”
“谢礼就不必了，应该说是我来晚了才对。况且真正救了你们的不是我，而是你们自己。”
楼彩卿说着望向天空，那见证过一场恶斗的层层阴云正如紫黑色的鱼鳞似地向两侧翻滚退去。
“……还有她。”
提到鹿衔草，安狸姝眸间一暗，“神女为四界付出太多，我们所有人都不会忘记。她的事迹将由东都记载，永世流传。”
“嗯。”
楼彩卿轻轻应了一声，转头看向一旁的东都军。
历经一场又一场地狱般的厮杀，每一位东都战士的状态都差到了极致。
他们有的失去腿脚，只能依靠着队友维持站立，有的手臂折断弯垂，可仍用大臂夹起长枪。
干涸的血泥糊满了他们满是汗水的脸，那一双双惊魂未定的眼睛里面充满了对活下去的希望。
“将士们作战辛苦，回去休息吧。这里我一人足矣。”
闻言，安狸姝方觉巨大的疲惫感涌上心头，短短一个月，东都实在经历了太多。
这时，一身盔甲已然破烂的都尉走上前来向安狸姝低声问道：“将军，是否撤军。”
“嗯，撤军。”
安狸姝强撑着身体点点头。
“让金卓玛带队打扫战场，我们的人务必清点好，入土为安，同时记录下他们的名字，方便抚恤他们的家人……至于那些妖魔，想来附近饥饿的野兽会‘照顾’好它们。”
吩咐完毕后安狸姝正式带兵撤离，临行前又看了眼出手相救的少侠。
或许是天色太过昏暗，寒风动起阴云，那人一身黯淡了的金红长袍，独自立于尸横遍野的战场之上，高束的发尾飞扬，竟令人生出一股望而生畏的错觉。
——幸好他是东都的朋友。
安狸姝如是想道，便与清理完毕的金卓玛一同班师回朝——在那里，东都的人民将会欢迎他们，而朝廷也将给予每个战士应得的荣耀。
战场寂寞，长空寥廓。
楼彩卿抬眸伸手，天上的血雨已经落尽了，只剩下淅淅沥沥的的雨滴，顺着指缝尽数流入冰冷的红地里。
安静的谷地上只剩楼彩卿一人。
他从怀中掏出一摞金色的符箓，咬破自己的舌尖用食指沾取血液在上面行云篆，只待符箓一成便将它们抛向空中。
金色的符箓飞上灰色的天空瞬间化成了无数闪闪发光的金蝶，拍打着翅膀四处飞去寻找鹿衔草的残魂。
那是还未消散的魂魄，因眷恋世间而短暂停留。
天仍旧阴沉沉的，好似一万年也不会放晴。
约等了一炷香的功夫，鹿衔草的魂魄就找得差不多了，但只剩最后一片，无论用任何办法都找不到。
“难道是意外丢失了？还是被战斗波及飘远了？总不能是碎掉了吧？”
楼彩卿越来越急，眉宇间都渗出了汗水。
“不是吧小鹿，这个时候就别跟小爷捉迷藏了，快点出来吧，再不出来你就要魂飞魄散了，到时候小爷我都救不了你啊。”
比之前多了整整两倍的金蝶飞到空中，远远看去几乎成了一道耀眼的金带，仿佛垂落的星河，可即便如此，仍旧没有找到最后一片魂魄的下落。
难道真的就找不到了吗？
楼彩卿心口忽地一痛，只觉喉间一甜，再张嘴时一道血痕已从嘴角流了下来。
“小鹿……”
他捧着满满两手的金蝶，缓缓长跪于猩红土地。
鹿衔草身为神女，魂魄自然非比寻常，只需将残魂收集起来，待一千年后便能自行复活。
……到那时，尽管自己已经离开这个世界许久，久到忘记一切，小鹿也仍旧能和从前一样活泼，快乐地生活吧。
金蝶在他的手心轻轻扇着翅膀，每一次扇动便有一丝绿光显现，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绿光越来越暗，眼看就要熄灭。
没有什么比答案之门近在咫尺，可却遗失了钥匙更让人痛心疾首的事。
找不到最后一片残魂，楼彩卿只能眼睁睁看着鹿衔草彻底死掉，甚至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泪水模糊了视线，楼彩卿低头将金蝶捧至胸口，额边垂落的发丝掩盖了他的眼眸，只看见一片阴影下不断滑下的泪珠。
“不要这样对我啊……小鹿。”
更多的金蝶从楼彩卿的身体里向外飞去，争先恐后地涌上天空，地下，在仙与魔的世界间遨游，只为了那一片小小的魂魄。
“……小鹿回来吧……我再也不跟你抢吃的了……以后都给你吃……”
“呼——”
毫无征兆的，一片小而柔软的东西黏在了楼彩卿仰起的脸颊上。
“嗯？”
楼彩卿睁开眼，伸手拈下了一片青色的羽毛。
“是最后一片魂魄！”
他的声音都激动得变了调，几近破音地喊了出来，又害怕吓到手中羽毛似的，赶忙将全数的金蝶收回，合拢掌心。
“居然藏在羽毛里，难怪我一直找不到。”
楼彩卿微笑着闭上眼睛，感觉身下的土地都变得温暖起来。
“嗡——”
一阵耀眼的青光自他的手心爆发出来，直冲灰暗云霄，硬生生破开千层黑云，将炽热的阳光迎了进来！
“嗷——”
遥远处，无数鸟兽也感应到这一变化，纷纷仰起头向太阳鸣嚎。
张开手——一颗圆滚滚淡绿色的小种子就这样舒服地躺在楼彩卿的掌心，看起来好像在做一个甜甜的梦。
楼彩卿看到这样的景象，当即喜不自胜地叫出声来。
“小鹿！”
他满是喜悦的眸子忽地暗了。
赤鹫站在楼彩卿身后，右手轻轻从后者的脖颈放下。
“砰。”
楼彩卿向后一倒，砸在了地上。
或许是怕他还能复活，赤鹫又将他骨架上的肉一块又一块细心地扯下来。
最终，一小堆楼彩卿摞在地上，像一份刚做好的手撕鸡。
他唯一完整的右手还紧紧握着鹿衔草的魂魄之种，可赤鹫的手已然拈起了它。
“呼——”
轻轻一吹，被捏成齑粉的种子便从指尖飞去，赤鹫咧嘴一笑，再一次举起魔冠撕裂结界。
“这下，就没人能阻拦我了。”
【穿行者：楼彩卿已死亡】
【检测到任务完成，正在遣送回遗留坐标】
【请稍后……】
－
不再是一片黑暗，面对的，是一片纯白。
楼彩卿睁开眼，无尽的白色里只有一轮巨大的彩色万花筒在永恒地旋转。
一些细碎的风铃声。
抬起手，万花筒斑斓的光透过他的身体在雪白的地面投下纯黑晃动的影子。
刺耳的滋滋声。
“恭喜你顺利完成任务。”
红蓝双面的眼球从楼彩卿身后的白色地面逐渐升起，直至和他一个高度时停止，自顾自地发出声音。
“以下是你打出的结局，部分附带动态CG，请欣赏。”
【结局一：神女救世】
万花筒缓慢沉入纯白地面，整个世界逐渐翻转，所有的一切颠倒又崩离，再度组合成新的世界——
楼彩卿下意识眯起眼睛，再睁眼时周围已经变成了熟悉的玄鹤门。
清晨阳光温暖，鹿衔草懒洋洋地从阁楼木梯上走下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开口道：“啊——当神女好累啊，每天都有那么多人给我送好吃的，我都要吃胖了呀，尊上。”
“小鹿……”
楼彩卿无神的眼睛亮起一点光泽，紧接着随场景的变化猛然熄灭。
鹿衔草和玄鹤门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漫天的血雨，从灰色的天空不断飘落。
“啊！啊！”
楼彩卿忽地抽搐一样胡乱喊叫着在地上手脚并用爬了起来。
“啊！啊！！！”
“……这样是不是对他的刺激有点太大了？”
蓝色眼球窃窃私语道。
“看来他确实暂时不能承受二号结局。”
【结局三：魔临天下】
楼彩卿爬着爬着忽地抓到一把金沙，他紧张地抬起头，看到一个远远坐在王座上的人。
那人有着赤红色的长发，手里牵着一条金光闪闪的链子，链子的另一头延伸进盖着红布的笼子里。
“让我一同享用这四界与天下吧！啊哈哈哈哈哈！”
楼彩卿害怕地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好看的丹凤眼瞪得大大的，喷泉般向外流着眼泪。
“我怎么感觉他还是不太能接受的样子……”
周围的场景瞬间消失，熟悉的风铃声包裹了脆弱的耳膜，楼彩卿颤抖地睁开眼，面前只有一片纯白和转动的万花筒而已。
“呃……我知道你很怕，不过你先别怕。穿行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你可以回家了。”
蓝色眼球说完打开了一道白色的光门。
“我们很开心你可以离开。”
沉默，无尽的白色里，楼彩卿抱头沉默着。
眼球在他背后，只能看见他颤抖的脊背。
“你真的可以走了……”
依旧是沉默。
“为什么两千能秒掉五十亿。”
没由来地，楼彩卿突然发问。
“这……”
蓝色眼球一惊，表面却仍旧努力维持着平静。
“视神启动。”
“不行！”
蓝色眼球喊道，然而却还是晚了。
楼彩卿打开了妖皇的面板，和他之前在世界内看到的完全不同，这次妖皇的面板下多出了一条特质。
【妖皇绝杀：以自身九条魂魄为祭，换一次对手必死的机会。此特质发动后无视对手防御，直接将对方生命值原地逆转为负数。】
“为什么这条特质，我原来看不到。”
楼彩卿抬头，一双凤眸冷得吓人。
“……这个嘛，哈哈……”
蓝色眼球汗流浃背，不断转动着眼珠试图找到一个钻进去的地方。
不待楼彩卿继续逼问，赤色的眼球转了过来，用极其低沉沙哑的声音开口道：
“当时你的权限不足……”
“砰！”
三道泰山符冲眼球飞去，狠狠砸在了地上。
眼球不见了。
楼彩卿虚脱般闭上眼，任由自己的身子向下滑，最后瘫倒在一片纯白之上。
这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个不停转动的万花筒，以及一扇通往世界出口的大门。
风铃声有些失真，且时有时无。
楼彩卿就这样睁着眼睛看万花筒，看无数世界在他面前轮转。
他可以当做什么都不记得，拍拍屁股离开这个离谱至极的世界，再也不做什么穿行者。
毕竟在这个世界里，所有的“规则”都是由他们制定的。
他们想怎样就怎样，自己如同一只受到愚弄的狗，甚至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真可笑。
所谓的穿行者不过是他们手中可以玩弄的工具。
“……小鹿。”
楼彩卿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又如何呢，不过是一场虚假的梦，里面所有人都是被构造出来的，即便他们与真实那么相似。
既然如此，何必赌上再也回不到原来世界甚至失去自身性命的风险，去拯救一个虚拟的角色呢。
没有人会那么傻吧。
楼彩卿缓慢地阖上眼睛。
琉璃域的生活，都已经快记不清了啊。
地下黑市那群无家可归的少年，现在还在过着以偷窃和改造试验为生的日子吗。
楼彩卿闭目摇了摇头。
离开得太久，或许真的是时候回去了。
他站起身来，走向了那扇通往回家的光门。
就这样回去好了，做一份还不错的工作，当一个普普通通的F级小市民，每天过着无聊但平静的日子。
至少不用像现在，经历那些残酷又恶心的事情，看着自己的朋友在眼前灰飞烟灭……
而且，即便是回去也无能为力吧。
妖皇的特质一旦发动就能无视任何数值必杀对手，想让小鹿不死的办法就是尽量拖延二者战斗的时间。
可又能拖延到什么时候，在那个世界待到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然后彻底老死在那个世界，一辈子也不回来？
“啊！”
白色的世界太干净了，甚至都没有可以拿来发泄的东西，楼彩卿握紧拳头狠狠砸在光门上，却因后者没有实体砸了个空。
至于解决妖皇——
那个世界除了自己和小鹿，根本没有任何人有与妖皇一战的能力，更不要提妖皇那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特质。
根本，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啊。
楼彩卿双手扶着光门，慢慢蹲了下去。
他的头埋得很深。
在琉璃域里他也碰到过很多事，可他总能想到解决的办法，任何人拿他都没有办法。
可是这一次——
一股浓重的无力感包裹了他。
可没有更多时间了。
光门开启的时间仅能维持一天，一天过后，他将永远留在这个纯白的世界。
而存档保留的时间也只有一天，也就是说，他必须在一天之内做出决定。
是假装一切没发生过，永远和这个世界告别，从此留给他的记忆都只有那场漫天血雨。
还是放弃回到自己的世界，用最后一次的机会读档躲避大战，从而让鹿衔草多活几天，然后在某一天两人被妖皇双双偷袭至死？
无论怎么看，这二者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不——还有一个隐藏选项。”
光门之后，一双锐利凤眸猛然亮起！
-
当白日的繁华从琉璃域褪去，深藏于地下的今宵区就迎来了属于它的纵夜狂欢。
“大师兄他……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常？”
路灯都没有的僻静角落里，一扇安在深蓝色地面上的生锈黑金属门猛地从内发出一声砰然巨响——
“砰！”
与巨响一同发出的还有含如玉焦急而又心痛的呼喊——
“大师兄！”
金属门下，一个昏暗得几乎分不清物体和背景色的地下储物间内，含如玉正使出浑身解数双手高拽，将死死挂在屋顶门把手上的楼彩卿强行解救下来。
“瞎子你管他干嘛？要出去就出去，外面那么多‘东西’，死在外头最好。”
昏暗狭小的储物间内，蹲坐在地的无忘年一边说，一边抖着手从衣右口袋里摸出一张符箓来。
深紫色的符箓在筋骨沟壑的枯手里抖了一下，猛然冒出熊熊火光，滋滋啦作响。
明亮的火焰在黑暗中将无忘年戴着小圆墨镜的脸映得清清楚楚。
他点燃烟斗，深吸一口。
吞吐的烟雾瞬间弥漫了整个金属房间。
含如玉被掉下来的楼彩卿砸得躺倒在地，他艰难起身，将楼彩卿扶至门下歇息，而后自己站直，伸手将头顶的金属门开了一道小缝。
“枪！啊！啊！”
原本目光空洞坐于地上的楼彩卿猛地抱头叫了起来：
“□□！突突突！全部！全部！”
“好好，我现在就关！”
关好门，含如玉看了眼已经安静下来的楼彩卿，心痛地说：“自从上次在机场附近发现大师兄，他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诶，大师兄一直抓着的那个银片子呢？”
含如玉找到楼彩卿的时候，他身上的所有财物都不见了，只有手心里紧紧攥着的一个带有鳞纹的银片，无论怎样都不能使他松开。
“没看见。”无忘年砸着嘴，用手指压紧烟斗里的草丝，“不就是小姑娘和妖皇同归于尽了吗，看把他刺激的，真真假假都分不清。”
含如玉又看了眼楼彩卿，后者依旧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靠墙蜷缩着身体，像一个焯过水的蜗牛。
无忘年又抽了口，满脸陶醉，仰头吐出一个烟圈。
“依我看，还是趁新世界没有完全对接，赶快把这个拖油瓶处理了才好，免得对接完共用一条命，他有事咱们也跟着完蛋。”
“二师兄……你怎么能这样说？大师兄他只是病了，我们带他去看看就好了。”
“哼，看病？”
无忘年从鼻子里嗤笑一声，墨镜后的眼珠跟着转向墙边的含如玉，“你知道今宵区的悬壶所进一次多少钱吗？”
“我……”
含如玉双手握拳，沉默片刻，低头，两手恭恭敬敬摘下了自己的白玉头冠。
无忘年持烟斗的手一停。
“我还有这个，纯羊脂白玉的，拿去换钱，够给大师兄看一次病了。”
双手托起的莲花冠后，含如玉一张脸神情坚定。
无忘年镜片后的眼神一紧。
“……你敢动这东西，我现在就一巴掌把那小子原地拍死，你信不信？”
“二师兄！”
察觉到自己情绪太激烈，无忘年短暂地平复了下心情，开口道：
“就算你把这个冠卖了，也只够进一次的悬壶所，后续的医师费和药剂费怎么出。”
“我……”
含如玉一头长发披散，握紧玉冠的手指也因用力而发白，目光低垂，集中在手里的玉冠上。
乳白色莲花玉冠，花瓣饱满，花心圆润，雕工细腻，触之温凉，因有道力加持，即便在黑暗的屋子也能隐隐发出光亮。
这是师尊在冠礼那天赐给他的礼物，也是师尊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你也别想了，我直接把人埋了，省事。”
无忘年说着站起身，却见含如玉张开双臂，如母鸡护崽般牢牢挡在楼彩卿身前。
“？”
“我觉得我可以治好大师兄。”
“？？”
深吸了一口气，含如玉道：
“如果我推测没错的话，大师兄应该是受到了刺激，也就是所谓的PTSD……”
无忘年捡起地上熄灭了的烟斗重新叼在嘴里，目光越过一脸坚定的含如玉——
楼彩卿双臂抱着脑袋趴在满是灰尘的金属地面上，根本看不见脸，只听见他在说：“胃痛……胃好痛啊……”
“咱几天没吃饭了？”
“……应该可以治疗大师兄——啊？”
含如玉被无忘年突然打断，思索了一会道：“大概有三天了吧，不过我一直运辟谷法不觉得饿……啊！大师兄！”
“咕噜咕噜——”
楼彩卿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了一阵声响。
运着功法的二人完全忽略了楼彩卿这个状态下根本不可能自行辟谷，此刻的他估计还差一点点就要饿死了。
“我去弄点吃的。”
无忘年把烟斗揣回兜里，越过含如玉打开门。
“对了——”
他扭过头，墨镜后寒光闪闪。
“刚才不是说能治吗。如果等下我回来他还没好，那这顿就是他的断头饭了，都是穿行者，我不想拿命陪一个傻子玩——嘭！”
金属大门关上了，储物室里只剩含如玉和楼彩卿两个人。
“怎么办？怎么办？”
含如玉急得脑门直冒汗，流出的汗水方一接触到金色符箓就滋啦一声化成了白色的雾气。
“呜呜……小鹿……”
楼彩卿脸朝下，鼻子嘴全贴在地上压得没形没状，却还口齿不清地叫着。
“……”
看到眼前这一幕，含如玉略一思索，便从乾坤囊里翻出一堆留着打补丁的碎布，挑出里面较好的面料，又另起一张发光的金色符箓做灯，手操针线盘坐于地缝制起来。
二十四分钟后——
无忘年左手食指勾着一个黑色纸袋出现在没有路灯的街头。
纸袋质地十分粗糙，边角处透出不少毛刺，但胜在结实耐造，最外面用暗红色印着今宵区的地标——
一座钢铁铸就的城市。
“吱——”
无忘年刚打开金属门跳进去，就看见了屋内惊人的一幕。
“瞎子你……？”
昏暗的房间内，含如玉正抱着楼彩卿背坐在墙角，后者脑袋耷拉在他肩膀上，看不见表情，但仍旧是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不不！是大师兄先抱我的！”
含如玉手忙脚乱地解释起来。
“听说柔软的东西能够缓解病人焦躁的情绪，我在试图给大师兄治疗。”
无忘年把纸袋撂在地上，单手扒拉了一下墨镜，露出一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眸子，瞥了下含如玉那单薄得几乎没肉的身子骨。
“你？柔软？”
“当然不是我，是它。”
含如玉起身让开，露出楼彩卿怀里的一个棉花娃娃——
头和身子一比一，大大的脑袋圆圆的脸，两个眼睛像星星一样亮，甚至还在脑袋上做了两个小小的棕色鹿角，看起来十分可爱。
“这是我仿照鹿姑娘的样子做的小鹿玩偶，希望可以安抚到大师兄。”含如玉解释道。
“……除了穿的衣服是绿色的，哪里跟那个小姑娘有关系了？这明明就是市面上卖的普通玩具啊，你甚至还给人多加了一对角，母鹿哪有带角的？”
“可是大师兄很喜欢啊，那对鹿角一直缝不上去，还是大兄弟帮我弄的呢。”
“……算了。”
无忘年停止了争论，把黑袋子打开，取出了一个带盖的黑色小碗，大约有半个手掌那么大，里面是黄棕色的汤，汤里悬浮着几根细如发丝的酸菜，还有两点快要切成沫的红辣椒，以及上面漂浮着的三颗油星。
“解囊所领的救济粮，快让他吃吧，吃饱了好上路。”
“二师兄！”
含如玉急了。
“我说过了，如果我回来后他还没好，我只能把他处理掉。”
“可大师兄的病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他需要修养，只要修养一段时间就一定能好的！”
“……你自己看看世界还有多久对接？明天！明天我们仨就会绑在一起，一个人完不成任务所有人都跟着倒霉，甚至直接失去穿行者的资格永生困在那个小黑屋里！”
“可，可再怎么样也不用杀了大师兄吧……”
无忘年深吸一口气，伸出三根手指。
“他不能做任务，系统就会扣我们的积分，而我们两个人能获取的积分是有限的，无论如何都填不上他这个大窟窿。所以带着他不是我们可能会死，而是我们三个都一定会死！既然他早晚都会死，还不如现在就死，省的拖死我们。”
“我……大师兄……”
含如玉被说得深深低头，他也知道无忘年说得都是事实，可自己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大师兄去死。
“你再多说一句，我连你一块清了。”
无忘年撂下一句狠话，当即推开含如玉朝墙角走去，可方准备动手，却愣在了原地。
空荡荡的墙角什么也没有，只有地上一些凌乱的浮灰印证过这里曾经有人的痕迹。
楼彩卿不见了。
同样不见的，还有那个小鹿布偶。
－
一年后——
如果说白星区是地下贫民无论如何都想跻身的上等场所，那么位于琉璃域高层的荧煌区，则无疑是所有白星区住民做梦都不敢梦到的地方。
住在这里的人要么天资卓越，以“延续者”的身份被请去入住，要么手眼通天，权势逼人。可尽管如此，他们来到荧煌区也不过最多能每人购买五十平的居住空间，超过的每一立方毫米都是他们负担不起的天价。
而荧煌区目之所及风景绝佳光照胜足的地方，则全部被普通人所占据，不过值得一起的是，这些人员全部隶属于一个地方。
——“二十六号”利社结合部。
……
“哗啦！”
经过二十六道程序消杀的纯自然无污染真净水，经由女人被保养得白嫩发光的手臂一挥，在纯净瓦蓝的天空下扬起一道透明靓丽的水波。
“今天阳光很不错呢。”
浮游淡蓝色泳池内，夏萤看着手臂上滑落的水珠，微笑着说道。
将画面缩小俯瞰下去，淡蓝色泳池整体建造于空中，横跨整整五座大楼，在荧煌区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占据了整整四十五万平方米的面积。
更令人震惊的是，设计师为了追求对于自然界大海的模拟，将泳池的深度从两米加深到了八十米，相当于二十六层楼那么高。
这样一个长约一千五百米，宽约三百米，纵深为八十米的庞然大物横卧于五栋三百层高楼之上，远远望去犹如一架被细柱顶起的透明海洋鱼缸，那楼与楼间毫无支撑的透明底板，让人十分担忧它究竟能否承受这样巨大而又可怕的重量。
“唔，有点累了呢。”
身处于海洋泳池内的夏萤犹如漂浮在湛蓝大海里的一条小鱼，优雅地在水中伸了个懒腰，立刻有六个透明泡泡形机器人从空中飞来，前两个机身上搭载着衣服与出池用品，后四个抬着一把看起来就十分舒适的粉红色椅子。
“自己游回去，会更惊喜吧。”
还没等空中的机器人过来，夏萤就摆手遣散了这些小家伙，而后深吸一口气，纵身潜入了深达八十米的水中。
……
二十六号结合部的顶层大楼内，金色阳光从巨大落地窗□□入，将这个屋内映得温暖而又舒适。
“在哪呢？”
经由无数过滤器净化过的空气在窗缝内置微型风扇的转动下形成了一股股气流，模拟春天的微风轻轻吹起了那人高束的马尾发丝——
楼彩卿坐在玉石般光滑的方形原木大漆桌面上，手边摆放着一杯橙汁，膝上翻动着一本书籍，上面满是旧世界繁体文字。
“难道不是这本书？”
拿过装在制冷杯里的冰镇橙汁喝了一口，楼彩卿托着下巴略一思索，放下橙汁便从桌子上滑了下来，目光四处搜索。
房间没有任何隔断，却几乎占地九百平，简直一眼望不到头，唯一能望见的就是那包围房间“四面”的海洋鱼缸。
除却一面采光落地窗，其余三面都由深蓝色的海洋水池组成，里面是颜色各异的珊瑚贝壳以及时不时试图偷吃同事的扁平鳐鱼，置身其中如同来到了海洋馆，只剩下震撼，更不用提头顶的天花板也被替换为同样的海洋水池，巨大的虎鲸摆动身体从上方缓缓游过，雪白的鱼腹被水池下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啊，怎么会在K7821号那么深的书架里。”
看着透明泡泡机器人上的投影显示，楼彩卿略一思索道：“先把上面的书架拿出来，多余的就暂时放在屋子里。”
“咔！咔！咔！”
紧贴水池的地面依次向上打开，无数个高约两米的书架从中迅速升起，在泡泡机器人的作用下依靠底部动能滑轮迅速像房间中央移去。
“不是……”
楼彩卿险些被一个滑过来的书架撞到，扶住桌子才堪堪站稳身子。
“你们不要把书架往中间堆，先往两侧堆。”
那些透明的泡泡机器人似乎听懂了，很快数百个书架就被分批移动到了房间的另外三侧，将后面的水池挡得密不透风。
而在一面被二十个书架挡死的水池角落处，用不起眼的小字在外写着：
“水池出口，请勿遮蔽。”
……
八十米的水池，夏萤大概用了不到十分钟就潜到了水底。
她没有直接走出口，而是先来到了底部平池，也就是房间内的天花板处。
——又在看书。
隔着二十厘米的加厚透明板，夏萤看见下面的楼彩卿正捧着一本古书低头看，手边摆放着一杯快要见底的橙汁，状态极为投入。
“咚——”
她拍了拍透明版，嘴里吐出一连串的泡泡，可下方的楼彩卿却毫无反应。
——真是用功呐。
不再理会专注的楼彩卿，夏萤上下浮动着双脚向出口游去。
——这是？
游到地方的夏萤惊异地发现出口被一层层书架堵死了，凭她的力气根本打不开，而外面的机器人还在运输更多的书架。
“砰砰！”
她试图敲打透明板引起楼彩卿的注意力，可后者只顾一口气把橙汁喝完，两眼紧盯书籍，石像般无动于衷。
“开门……”
夏萤刚要开口，一连串的泡泡就从她的口腔内冒出，无数液体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鼻腔。
“……”
肺内的空气已经用到尽头，再游回去也来不及。
二十厘米加厚的防爆板无法击碎，困在水池内的普通人只有死路一条。
——还真是。
夏萤摇摇头，微卷的长发在水中自由蔓延。
右手纤长的手掌轻轻按在透明版上，一道道看不见的波纹就从手掌与防爆板的接触间涟漪般向外扩散，夏萤整个人被透明的涟漪覆盖，如同镜面蒙上了一层看不透的雾，雾后的她如水般朦胧扭曲。
整个世界在她面前支离破碎，弯曲重构。
“哒。”
楼彩卿正要喝完手里剩下的最后一点橙汁，一抬头，刚好对上夏萤从涟漪波纹中浮出的脸。
——永远保持温暖而又礼貌的淡粉色微笑，月牙一般弯弯的眼睛，睫毛漆黑而又浓郁，让人永远也猜不透她的想法。
“两小时后琉璃域的灵魂网络就会爆炸，因为二十六号利社结合部的楼总刚刚在私家泳池谋杀了他的副总裁。”
夏萤微笑着说，透明的水滴顺着她湿淋淋的发丝滑落，身后波纹消失，数个泡泡机器人迅速为她吹起了全身热风。
“这么看来你成功地阻止了这次的灵魂网络爆炸，伊塔高斯的那些人真应该好好感谢你。”
楼彩卿合上书，接过机器人的纯天然粉色毛巾递给她。
夏萤已经在泡泡机器人的遮挡与帮助下换好了衣服。
上身是抢眼的黑纱设计，半透明的材质将胸上半的线条勾勒得若隐若现，一颗嵌在胸口第四根肋骨正中间半露出皮肤的粉色宝石格外引人注目，下半部干净利落的纯黑色抹胸冲淡了隐约的色欲，腰部以下则是非常大胆的粉色拼接，波浪一样的锦缎长裙让人眼前一亮。
“穿这么正式干嘛，怎么晚上有约会啊？”
楼彩卿问。
“看来我们的楼大总裁似乎已经忘记今晚六点要出席各大利社结合部的联合晚宴了。提醒一下，现在是下午五点四十，距离晚宴开始还有不到半个小时。”
夏萤接过毛巾放到一边，弯着眼睛微笑道。
“啊？我怎么完全不记得！”
楼彩卿开始火急火燎地找衣服，然而不幸得是他的衣物间已经被无数书架挡住了，要清理完它们至少要半个小时。
“需要我帮你请个私人秘书吗？”
夏萤依旧笑得很开心，看着楼彩卿在屋内急得团团转，不慌不忙地喝了口泡泡递来的粉钻葡萄汁。
这是一种经过基因编码的葡萄，外形呈现出钻石般的数百个切面，可以跟随阳光闪烁出不同程度的粉红色，因而被称为粉钻葡萄。它最值钱的地方就是它钻石一般的外形，常常论颗在拍卖会上竞出天价，不过此刻它被打成了冰镇葡萄汁，因为夏萤觉得嚼起来太麻烦了。
“那个……你有男装吗？”
楼彩卿硬着头皮问道，刚问完就感觉自己白问了，去夏萤那里找男装无异于在自己衣柜里找粉色波浪裙。
“放心楼总，都帮你安排好了。”
夏萤总算看够了笑话，轻轻一抬手楼彩卿面前的空间就发生了波纹状的扭曲。
“还有十五分钟，别让我等太久哦。”
虽然已经是第无数次用夏萤的通天技，但楼彩卿进去时还是感慨了一下：“有异能就是好啊！”
“楼总不是也成为了神石拥有者吗？让我想想楼总的通天技是什么……哦，是做饭呢～”
“做饭也是很厉害的异能啊！”
“哈哈哈哈哈——”
夏萤的笑声源源不断地从身后传来。
“唰！”
用了一秒钟的时间落地，楼彩卿已经来到了夏萤为他准备好的换衣处。
一眼望不到头的金色大平层，数百名身穿整齐制服的人员早已等待多时，只待楼彩卿一到就迅速开始工作。
“咔！”
匹配人体的舒适座椅被放到了身下，楼彩卿舒舒服服地坐了上去，两名长相标志，身高几乎一样的女化妆师各自带着载满化妆工具的机器人开始为楼彩卿上妆。
“楼总，您保持放松就好。”
“……这个妆就不必了吧。”
楼彩卿看着那堆脂粉心里就直起疙瘩。
“夏副总留话了，不管您怎么拒绝妆都是要上的，这样拍出的全息影像和照片才能漂亮。”
“我……”
楼彩卿还想说什么，化妆师就拿着机器人在他的脸颈手等外露皮肤上喷了一层厚厚的雾。
“这是风华学庭经过大批实验测试以及时间验证过的仿肌肤喷雾，保证做到纯天然不伤肤，无任何副作用，可以自然贴合您的肌肤并模拟纹路，掩盖瑕疵的同时不会出现任何妆感。”
“我有瑕疵吗？”
“您的晚宴全息影像将会被琉璃域内被任何设备支持的人接收，完全还原的影像将使您脸上的半个毛孔都清晰可见。楼总，您也不想被人发现您有瑕疵的样子吧。”
“……好吧。”
又是一番折腾后，机器人送来了一个眼药水小瓶一样的东西。
“虹膜遮盖液。独特的微观生物技术能帮助遮掩您的虹膜，保证您的生物特征安全无泄漏。”
楼彩卿配合地仰起头，身后的人体工程椅立刻升起一块柔软的枕背托住他的脖颈。
无色液体滴入他的眼睛，清晰可见的虹膜瞬间蒙上了一层杂乱但不失美感的阴影。
“全部的妆容都完成了，现在您还有十分钟的时间更衣。夏副总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这次晚宴的穿着。”
“我能自己选吗。”
“当然可以。”
五分钟后——
一道蓝色的波纹悄无声息地浮现在空气中，夏萤出现在了试衣处。
“看来我们的楼总已经换好了……”
“你来啦！快看小爷帅不帅？”
夏萤连身后的通天技都忘了关，完全被楼彩卿的穿着震撼在原地了。
一双尖头原色鳄鱼皮鞋，貌似没穿袜子，裸露着青筋分明的脚踝；上面是大师级做工黑色西装裤，可惜有点短，像条八分裤；腰带被垂下来的宽松红毛衣挡住，外套一件罕有的黑白豹纹皮草，脖子上挂了一条金光闪闪链子的翡翠大玉佛，左手腕戴着两个亿的复古机械钻石表，右手腕缠着108颗檀香木珠手串。
“……谁帮你穿的？”
夏萤扫视了周围一圈的工作人员，所有人都把头深深低下，没有一个人敢和她对视。
“当然是我自己，你就说帅不帅吧！”
楼彩卿显摆完一圈后重新坐回了椅子，接过旁边机器人递来的橙色□□镜戴在脸上，舒服地翘了一个二郎腿，看起来很满意自己的装扮。
“虽然跟总裁搭不着边，不过的确很帅。”
夏萤坐下慢悠悠地说。
两个专业人员戴着测距手套蹲在椅子边上，小心地为她托弄裙摆，以保证这条身价过亿的长裙每条褶皱都呈现出最完美的状态。
“哪里不像总裁了？”
楼彩卿敏锐地捕捉到夏萤话里的意思。
“丝毫看不出总裁的气质呢。”
“这你就不对了，气质不是衣着决定的——”
楼彩卿煞有其事地摇了摇手指，上面的翡翠大扳指十分抢眼。
他站起身，脱掉皮鞋踩在椅子上。
“我们第26号利社结合部之所以能在短短一年内走上今天这个位置，一切全仰仗于大家伙的共同努力，为了嘉奖大家对于工作的认真负责，我决定从今以后——所有人的薪资翻三倍！”
话音刚落，七百人的大厅内静得能听见旁边人的心跳。
刚才负责解释的女化妆师颤抖着声音问道：“楼总，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楼彩卿回答。
又有人问：“那年终奖呢？”
“翻个六倍吧，吉利。”楼彩卿毫不在意地说。
“啊——”
“啊！！！”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强烈的尖叫声炮仗般在人群中迅速炸开，以一种极快的方式进行病态似地传播，整个三百层的大楼里都回荡着发疯一样的尖叫。
“楼总！楼总！我爱你！”
“楼总好帅啊！您就是最好的总裁！！”
“啊啊啊！！！”
戴手套的专业人员抛下夏萤的裙褶扑在楼彩卿椅子上痛哭流涕，两个化妆师抱在一起算自己六倍的年终奖怎么花，其余人也炸了疯似地连上灵魂网络，急头白脸地跟自己的亲友分享着这条好消息。
『检测到‘第26号利社结合部’在一分钟内排名极速上升，登顶灵魂网络风头条，是否需要查看具体信息？』
温柔的女声出现在脑海，夏萤看着被疯狂员工围得团团转转的楼彩卿无奈地摇摇头。
“不用了，月神。帮我查一下晚宴安全布置得怎么样了。”
『本次晚宴位于荧煌区倒悬城堡内，主办方为至宝潮人，总参宴人数不超过两百人。其中城堡内混有八名装扮成服务生的安全人员，全部是由风华学庭提供从A级戒捕队内选拔而出；另有一名S级戒捕员很快就到；十二名狙击手已无死角就位；其余五千流动特种团已配备三位空间神石拥有者，一旦发生意外可在30秒内传送现场。』
“很好。”
夏萤微笑着起身朝楼彩卿走去。
“楼总，如果你愿意换上我给你准备的衣服，上次你求我的那件事，我就考虑答应你哦。”
“……真的？”
楼彩卿的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立刻招呼换衣机器人过来。
『风华学庭强烈推荐的S级戒捕员已经来了。』
夏萤耳后的肌肤泛起一阵轻微的涟漪，那是高级神石拥有者对次级神石拥有者的气场威压。
“换好了，我们赶快出发吧！”
一件纯红色古世界褶袍，中部象征性地做了收束的腰带设计，全身上下只有颜色，没有半点图案装饰。
“还不如我刚才的好看呢……”
楼彩卿小声嘟囔道。
“我们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哦。”
“啊？”
蓝色的涟漪出现在面前，楼彩卿疑惑地顺着夏萤略带笑意的目光望去——
欢闹疯狂的人群角落，有一个人与别人都格格不入。
身穿最不起眼的靛青色工作制服，一头乌得发蓝的头发随意束在脑后，皮肤有点小麦色，下唇偏厚，两眉弯而细挑，杏仁一样的三白眼里有种冷漠的疏离感。
似乎是注意到楼彩卿在看她，女孩径直走了过来。
“诶？我好像见过你……”
楼彩卿看着女孩的眼睛努力地回忆着。
“哦对了！我们在坐过同一趟飞机，你叫龙香对吧，没想到在这又能见到你。”
楼彩卿试图握手以示友好。
龙香冷冷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她可是风华学庭负责人强烈推荐的S级戒捕员，这次过来专门负责你的安全，还是不要让人家分心的好。”
夏萤微笑着推开楼彩卿僵直的手。
“……S级？”
得知真相的楼彩卿有些不知是喜是忧，因为风华学庭的战斗等级评定用的不是神之级的划分，而是成功完成的杀戮数……
迈进传送门时他又回头看了龙香一眼。
稀碎刘海下掩映的三白眸——
孤冷，黑蓝，如同一枝开在暴雨中的荆棘之花。
－
小路两侧花枝缭绕，如同步入密林那样，橘红色的夕阳从森绿的叶隙射入，正照在由灰黑色石头累积起的巨型城堡上。
这是一座拥有近千年历史的古老城堡，标准的旧古哥特风格，高耸的尖顶直深高空，彩色玻璃窗在夕阳的照耀下反射出迷幻的风格。
楼彩卿一边向倒悬城堡走，一边打量着门前分列两队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打着哈欠跟夏萤说：“这不就是个普通城堡吗，跟倒悬有什么关系？”
他伸手一指拱门上被夕阳照射成橘红色的拱心石（拱门顶一块微微前凸的承压石），“我看都不如镶在这上面的大红宝石让人印象深刻，干脆改名叫红宝石城堡好了。”
“我们的楼总光顾着看天，似乎忘记了脚下。”
夏萤笑眯眯地说着，身后粉色的锦缎裙摆随着步伐慢悠悠拖在地面被统一修剪成一厘米高度的草坪上。
“脚下？”
楼彩卿低头看了一眼。
“什么也没有啊。”
“哎——”
夏萤停下脚步，用镶嵌了三颗14克拉粉钻以及一片陨石碎片纯银与皮革打造的鞋子轻轻将地上的草皮戳开一个小洞。
“我去！”
草皮之下不是土壤，而是蓝色的天空。
将视角捏合、缩放、颠倒，整个千年古堡以极其不可思议的状态倒悬于琉璃域的最高空。
“他们怎么做到的？”
“这种颠覆自然法则的事，应该只有神石拥有者才能做到吧。”
夏萤迈入城堡的大门，夕阳从她微笑着的侧脸上离去。
“不过我很好奇究，至宝潮人究竟请到了什么样的神石拥有者，才能年复如日地维持这样庞大而又浩瀚的工程……”
－
四十米高的金色大厅内，六十二盏奢华水晶吊灯高悬穹顶左右，将整个城堡内照得金碧辉煌。
头顶是经过修复的千年浮雕壁画，绘制着白色羽翼的孩童在天空之下自由自在地飞翔。
“你不准进去！”
“说你呢！不准进去！”
楼彩卿停下脚步，一个身穿黑色小礼服，戴红色领结，露出马甲与腰封的年轻男子正气势汹汹伸手挡住他们的去路。
“服务生？”
“你才服务生！”
男子咬牙切齿，从上到下扫视了楼彩卿一遍，“一个成立不到一年的利社部也妄想参加宴会？真是好笑！”
指尖夹出一张透明卡片，上面金色的“郑重邀请”四字立刻投射到男子面前。
“那这个是什么？”
楼彩卿夹着卡片看着男子，眸里没有一丝波澜。
此时事情已经引起了在场不少人的注意，有人认出男子的身份，窃窃私语道：
“那不是至宝潮人的二公子嘛，怎么跟楼总杠上了。”
“听说跟26号作对的人下场都很惨，不过这里可是至宝的地盘，楼总多少也得给点面子吧……”
“啪！”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至宝潮人的二公子一巴掌就把楼彩卿手上的邀请函拍掉在地上。
“这破东西垃圾桶里有的是！别以为拿着它就能进我们家的门！”
“神经。”
楼彩卿面无表情地开口，丝毫不顾及至宝二公子被气成猪肝的脸色，转身就走，对于这种人实在没有纠缠的必要。
“既然杉先生不欢迎我们，那就只能先走一步喽。”
夏萤一手搭在楼彩卿的臂弯上，笑眯眯地转身就走。
“两位贵客请留步。”
大厅左侧铺有金色闪光地毯的螺旋楼梯上，一位身穿紫色丝绒小礼服，内搭黑马甲与同色领结，眉目深邃的男人在身后两名壮汉保镖的跟随下利落到场。
“大哥……”
看到杉孳词出现，至宝二公子心有不甘却也只能退居一旁。
“第26号利社结合部是我们至宝潮人的商务伙伴，而26号的楼总与夏副总则永远是我们至宝的贵客。”
杉孳词弯腰拾起了地上被打落的邀请卡片，双手递给楼彩卿致歉道：“稚纯他年龄尚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两位见谅，我在这里代他向两位赔不是了，还请原谅。”
楼彩卿睁着眼睛微笑。
“我原谅。”
一旁的夏萤慢悠悠单手接过卡片，眉眼弯弯地看向杉孳词：“都说至宝的大公子精明能干，一人之力便能带领潮人走上全琉璃域前五强，如今看来果真名不虚传呢。”
“哈哈，夏副总过奖，您和楼总短短一年时间就能让第26号达到今天的位置，要我说论起经营才智荧煌区可没有人能比得过您二位了。”
“杉公子实在谬赞，今晚能来参加宴会的每一位贵宾都是琉璃域的顶级精英，我们26号可担不起这您说的这般殊荣，倒是至宝潮人资历深厚，值得我们学习的还有很多呢。”
一番虚与委蛇后，杉孳词做出这边请的手势，“时间也不早了，还请两位入场——没有您二位到场的晚宴实在是没有灵魂。”
“嗯，我们走。”
眼见楼彩卿与夏萤离开，至宝二公子杉稚纯垂着脑袋走过来，“对不起，我又给大哥惹麻烦了。”
“没关系，父亲会收拾他们的。”
杉孳词伸出手拍了拍他这个同父异母弟弟的后脖子，又低声说道：“还记得我答应你的礼物吗？今天晚上你就可以去取了。”
“！”
杉稚纯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炙热，转而盯向逐渐远去的夏萤背影——随着步伐的移动，女人美好的臀部线条在粉色晚礼裙下若隐若现。
……
“还以为这种狗血桥段只会发生在电视剧里，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不长眼的人，小爷我早晚找机会揍他一顿！”
昏暗的走廊上，楼彩卿放慢脚步与前方的引领小姐拉开距离，低声和夏萤耳语。
“好呢。”
夏萤弯起眸子微笑着回答。
……
“嘭！”
城堡内，前来参与晚宴的嘉宾基本已经到齐，室内音乐渐缓，主办方上台讲话。
铺满红天鹅绒地毯的发言台上，大腹便便的至宝潮人老总正在发表宴会致辞。
“非常荣幸能有这个难得的机会，邀请到荧煌区的各位顶级精英，在今晚这个特殊的日子参赴我们至宝潮人主办的晚宴……”
台上，至宝老总正在滔滔不绝地发表讲话。
得益于灵魂网络和芯片植入的生物科技，如今无需背稿即可流利演讲，数十位身居幕后的专业人员在线调控演讲词，流畅完美的词句通过灵魂网络一行行出现在至宝老总的大脑中。
一面演讲，一面满意地扫视着今晚的来宾，至宝老总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之所以费这么大周折举办这样盛大的晚宴，目的就是让自己的小儿子和各种顶层人物认识，好为他的将来铺出一条道。
目光顺着嘉宾席移动到其中一个翘着二郎腿的人身上，至宝老总的嘴角狠狠一抽——明明是个晚辈，却能做到和自己一样的位置……要是家里那个不争气的小东西有这人的半分能耐，自己也不用这么煞费苦心地铺路了。
“……最讨厌这个环节了。”
楼彩卿坐在台下为他量身定做并刻有铭牌的椅子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伸手摸向椅子边与夏萤共用的椅间方桌。
“不是，就给瓶酸奶？还是一瓶？”
光滑的方桌上空空荡荡，明明是双人座，却只摆放了一瓶酸奶，还是常温的那种。
昏暗的环境光下，夏萤微笑着回答道：“看来只有我们这一桌是被特殊对待了。”
楼彩卿抬头一看，果然周围宾客的桌上都是烈焰牛排，杉年佳酿，只有自己这一桌上画风清奇地摆了瓶酸奶，不用猜都知道是某人的授意。
“……算了，伊塔高斯的人来了吗？”
楼彩卿把酸奶递过去。
“就在你身后不远处坐着。”
夏萤接过酸奶，右手食指植入的芯片接入月神，迅速将其中成分进行了分析。
『200g经由生牛乳发酵制成的酸口味牛奶饮品，无毒，其中蛋白质含量为7.9g，低于营养师推荐值，不建议饮用。』
将酸奶放到自己脚边，夏萤顺着楼彩卿的目光望去。
被黑暗环绕的台下，那人一袭修身白西服，翘腿抱膝陷于高大深红色扶手椅中。
修剪得如同几何般整齐的天蓝色短发下，一张脸窄而小，几乎没有颜色的嘴唇紧抿，鼻梁细窄高耸，近似银灰般无色的眼眸藏在天蓝色的齐刘海下面，左眼戴着一块方形纱布眼罩，被台上灯映得苍白。
“好生的面孔。”楼彩卿转过头来。
夏萤也跟着收回目光，看向台上讲话的主持人。
“伊塔高斯很久前就被大换血了，有谣传说蓝发上了前任老总的床，所以才能年纪轻轻就当上伊塔高斯的控权执行人。不过我还是更愿意相信，他是一个被人扶上来的玩具。”
“好复杂。”
楼彩卿两眼盯着红毯台，歪着头喝了口从地上捡来的酸奶。
不如橙汁。
“……下面我们有请第26号利社结合部的顶级创始人，全琉璃域最年轻的巨头级总裁——楼彩卿先生上台发言！”
雷鸣般的掌声下，楼彩卿从台下站起，在礼仪小姐的引领下走上台去。
夏萤在台下鼓掌，目光却看向了坐在一旁，身处于黑暗之中的龙香。
“有没有兴趣换一个地方工作？”
龙香抱着一把96厘米的黑色长刀抬眸，像是暗夜中的孤狼睁开了它幽蓝色的眼睛。
“这是我的私人联系方式，如果感兴趣的话，随时可以和我联络哦。”
夏萤微笑着伸出右手食指。
“……好。”
犹豫片刻，龙香伸出了左手。
两人的食指在黑暗里相碰，经由灵魂网络搭载的信息迅速存储于皮下芯片当中。
“现在让我们有请第26号利社结合部的副总裁——夏萤女士上台发言！”
又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期待下次与你的见面是在26号的深海大楼。”
夏萤微笑着对龙香说。
台幕后，交响乐队演奏着激昂不失优雅的音乐。
台下，楼彩卿在管弦与小提琴的包裹声里，于众人的目光之中走向发言台。
“先生，需要我带您去洗手间吗？”
被黑暗包裹的坐席里，身穿白西服的蓝发男人忽然站起，头也不回地走向闪烁着绿色标志的出口。
“先生……”
身穿香槟金修身礼裙，个子高挑的礼仪小姐伸着手愣在了原地。
楼彩卿已经走到了台上，主持人正面带微笑行注目礼。
“……姓楼的，你在发什么呆？”
清晨的阳光从玄鹤门的窗户上射入，楼彩卿猛然睁眼，大喘着粗气从榻上醒来。
小鹿？
几乎不可置信地，鹿衔草穿着一身青色衣衫坐在楼彩卿的榻上，手里还拿着一盘瓜子，边吃边歪着脑袋看他。
“睡糊涂啦？”
一只温暖而又肉乎乎的手搭在额头上，那真实的触感让楼彩卿完全放松了下来，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哈——小鹿……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见你被妖皇打死了……
“不许胡说八道，我明天真的要和妖皇决战诶。”
小鹿不要决战！
楼彩卿猛地睁眼，周围却是寒风刺骨，灰色的天好像永远也不会散去阴霾。
小鹿快回来！
鹿衔草一双青翼大展，高悬于天空之上。
她疑惑地看了眼楼彩卿，而后在空中炸成了一片血雨。
啊！！！
楼彩卿惨叫着从空中坠落。
“好愚蠢啊，小道长？”
赤鹫紧贴着他的耳朵说话，然后轻松扭断了楼彩卿的颈椎。
“嘭！”
楼彩卿狠狠砸在玄鹤门的地面上，睁眼，鹿衔草正好端端地站在面前。
“姓楼的，你怎么忽然倒下了。”
白白嫩嫩的小手伸了过来。
我们逃吧小鹿！去我的世界！赤鹫我已经处理掉了，你会安全的！这是唯一的办法！
楼彩卿紧紧握着她的手。
“好呀。”
鹿衔草点点头，大大的眼睛无辜地睁着。
好，好，我们走，我们走。
一扇白色的光芒出现在面前，楼彩卿心有余悸，小鹿，这次不要再抛下我了。
等等，自己为什么要说又？
不——
一只白白的手狠狠推在胸口上，楼彩卿猛地坠入光门深处。
小鹿！！
光门与那个世界的距离越来越远，门里人青色的身影逐渐缩小为一个漆黑的点，而后彻底消失在黑暗里。
不……
“先生，可以下飞机了。”
楼彩卿再度睁开眼，灰色的飞机内空无一人。
他以最快的速度打开模拟器，连上网络刷新着那本小说的结局。
“那是一座由藤蔓交织的绿塔……静静守护着四界的生灵。受她庇护的人们将永远铭记她的名字……”
『不是吧，作者居然把女主写死了？有没有心啊！』
『亏我追了那么久，BE不早说，弃文了弃文了。』
『女主最终和妖皇同归于尽也算壮烈牺牲HE了吧？』
『楼上的，这种结局顶多算个NE……』
手指无力地滑落，楼彩卿瘫坐在位子上，一双凤眸只剩空洞。
“死了……”
“楼总。”
耳鸣声逐渐远去，视线开始清晰。
楼彩卿看见自己站在红地毯上，双手死死握着夏萤的手，后者手背上莹白的肌肤都已被捏得泛红。
“楼总，您的成功秘诀是什么呢？”
夏萤微笑着问，弯弯的睫眸浓郁而又深邃。
无数双眼睛死死盯住了楼彩卿。
“我……”
主持人适时地递来微型话筒。
“我的成功秘诀……”
所有录影师已就位，这一刻台上人的全息影像正通过灵魂网络同步全世界的大脑平台。
楼彩卿缓缓抬眸，看向台下前来参宴的嘉宾。
“是……”
全世界无数双眼睛通灵魂网络与大脑平台紧紧盯住他。
究竟是……
楼彩卿唇齿微张。
“我的成功秘诀就是——迄今为止，我所有的人生都是一场游戏。”
“哗！！！”
震耳欲聋的掌声铺天盖地，楼彩卿一身纯红交领褶袍立于宴台之上，二十六位手持微型全息摄影仪的录影师对台上两人进行着全方位无死角的拍摄。
“咔！咔！”
炽白刺目的复古闪光灯下，夏萤仍旧保持着温柔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月神，好戏可以登场了。”
『您的要求已执行。』
“哗啦！”
灯光突然灭掉，原本黑暗的场地内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了大量不明飞行物，席上不知真相的嘉宾纷纷被吓得尖叫不已，还以为受到了恐怖袭击，然而很快所有人看清了那是一群美丽的蝴蝶。
——夜光白闪蝶。
一种形如其名的白色蝴蝶，在昏暗的环境下身上闪烁着神秘而优雅的蓝色，当它们成群结队从嘉宾席上飞过时，犹如黑夜中宝蓝色的精灵。
“天啊，这里怎么会有什么漂亮的蝴蝶——”
“不是早在二十年前它们就被琉璃域宣布彻底灭绝了吗？”
“快让我链接灵魂网络，我要拍下这美丽的一幕！”
闪着蓝色光泽的白蝶们从嘉宾席上翩然飞过，在空中盘旋一圈，向着台上一人而去。
“蝴蝶居然飞走了！”
“它们要去哪……”
楼彩卿看向夏萤，后者点头微笑，令人安心。
“我的天啊——”
台下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盯紧眼前这一堪比梦幻般的巨作。
已经灭绝的蓝色蝴蝶随着若有若无的音乐，围绕着楼彩卿翩翩起舞，忽地聚拢，又忽地分开，如莲如夜，如月如寂。
黑暗中，一缕薄雾般的光从上方打下，正落在那被聚拢在蝴蝶中的青年身上。
青年缓缓抬手，一只蝴蝶轻轻落在他的指尖，微微扇动着淡蓝色光泽的蝶翅，青年那如月光般温和的丹凤眸也静静看向自己指尖上的蝴蝶。
一时间，蝶与人，人与蝶，相互依衬，竟让观者如感觉置身仲夏夜之森的梦幻当中。
“啊……”
台下的嘉宾被这一幕美得说不出话。
“哗——”
随着音乐渐停，蝴蝶猛然聚拢，转眼合成了一只巨大的赤色蝴蝶，于黑暗中缓缓拍打着那红色的羽翼。
“是赤金凤尾蝶！”
“是神话里中的蝴蝶！”
“啊啊啊！快让开！我要拍下来啊！”
赤金凤尾蝶犹如一片悬浮在空中的透明火焰，蝶翼轻拍，瞬间化成了无数淡红色的蝶光，如漫天飞花般向上空散去。
“啊啊！！”
人群沸腾起来，纷纷离座尖叫着去抓那些飞舞的蝶光。
“我抓到了！咦？”
宾客打开手掌，淡红色的蝶光缓缓变成了金色，无数金色的蝶光从宾客的手中升起，缓缓向着台上飞去。
“这是——”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被蝴蝶带回了红毯上，无数金蝶在台上鸾回凤翥，金色的蝶光映亮了台下人们的脸，而后蝶光渐收，金蝶落在楼彩卿的身上，轻拍翅膀，成为了纯红褶袍上的一片织金蝴蝶。
他立在红毯之上，身上早已落满了金蝶。
“啊！！”
“好美啊！”
《劲爆！第26号利社结合部的楼总裁现身晚宴！》
《我的人生是一场游戏——26号绝对掌权人楼总吐露成功秘诀！》
《重大新闻！楼总一身金蝶震撼登场！东家被抢风头脸上挂不住！》
《楼总现场影像来了！梦幻蝴蝶爆杀全场！》
一时间，无数条有关楼彩卿的消息刷爆了整个灵魂网络，数千亿有关他的话题在全球进行疯狂的讨论。
而此时，身处幕后等待上台发言的至宝二公子杉稚纯捧着发言稿脸都要气青了。
“爹！”
“太过分了，小小晚辈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不过是走了一时半会的运，居然敢在我的会场上放肆！”
至宝老总怒不可遏，一张老脸气得煞白。
“等着吧，事情已经有眉目了，很快26号就会受到制裁……唔！”
“爹？！来人啊！老爷子心脏病又犯了！”
……
台上。
“怎么样楼总，我为你选的衣服还算不错吧？”
不理会脑海内对26号结合部再度登顶风头条的提示与灵魂网络因过分超载而瘫痪的消息，夏萤微笑着说。
“厉害……”
楼彩卿几乎毫无反抗地，被各大录影师与参宴嘉宾围了个水泄不通。
昏暗的灯光让群体意识更容易失控，夏萤成功将这次为杉稚纯铺路的晚宴打造成了一场专属于楼彩卿的个人成星会。
“在这个动物几乎已经完全消失不见的星球上，居然还能看到这么美丽的生物之舞。月神，真是谢谢你。”
抬头欣赏着空中残存的淡蓝色蝶光，夏萤微笑着与大脑内的高权限智能女性对话。
『不必感谢我，一切科技由风华学庭提供，我只负责执行您……』
“嘭！”
剧烈的爆炸声从晚宴的出口处传来，所有人的脚下都开始疯狂晃动起来。
“啊——”
“我们遭遇了袭击！”
“城堡掉下去怎么办啊！”
一时间尖叫和嘈杂声如迅速在人群中波及开来，整个场面变得十分混乱。
“呜——呜——”
赤红色的报警灯闪烁着，响彻着，整个古堡被一群极其恐怖的东西包围。
那是整个琉璃域最不愿提及，也是最害怕的东西——
非自然污染体。
与此同时，刚看着急救人员为父亲做完AED的杉稚纯放心下来，撩开幕布就看到了黑暗中独自一人背对着他站在台上的夏萤。
“很快我就会让你们尝到永生难忘的滋味……”
黑夜里，男人面目狰狞。
“啪！”
城堡上的彩色玻璃被从外打破碎了一地，电路切断，黑暗中只有人群发出的刺耳尖叫。
“楼总！你在哪？”
一切陷入黑暗，就连声音也无法分辨。
琉璃域所有高层聚集，难免有人想暗中动作，为了应对突发情况夏萤早已通过月神进行了安全布置。
可她与月神的链接竟然中断了，原本应该在30秒内到达的流动特种团以及其他安全支持也没有任何动静……
而让夏萤心沉到谷底的事则是——
那个会随时随地陷入幻觉，精神恍惚的楼总居然在这个最危险的时刻——到处都是污染体入侵的混乱城堡里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323章 楼彩卿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