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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奏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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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晚会上,郁每一直心神不宁,看着层出不穷的节目一个个被摆上台前,毫无欣赏的心情。
莫名其妙的,她感觉心悬在空中难以落地。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在心里缓缓炸开,是慌乱也是膨胀开来的甜味素。
窗外燃放起烟花,盛大又美丽,就像她可以迎接的新生,似乎一切终于可以变得好起来。
所有人都很兴奋的载歌载舞,混乱中有一只手把她拉上台,郁每被迫成为兔子舞的一员,慌乱中她想起一句箴言,行动会改变意志。
她的确很快在舞步中感受到了兴奋,歌词似乎都飘摇到眼前,一边忍不住偷偷许愿,一切旧事就要逝去,一切诅咒都会化成祝愿。
曲终人散后,郁每深夜难以入眠,辗转反侧后再度悄悄爬起来吃东西,虽然不再忍饥挨饿,但她仍旧对食物有种独特的渴望,大抵,是这三年刻在骨子里的肌肉记忆。
填饱胃过后,她再次整个人陷入一种虚无,神不知鬼不觉的打开微信,盯着聊天窗发呆良久。
没想到下一秒就弹出新消息:“还没睡?”
郁每吓了一跳,连忙去检查摄像头,该不会,这个人已经变态到了监视她的程度吧。
结果第二条又跳出来:“旎旎,我有点想你。”
这种直抒胸臆的表达思念是人生中第一次,她有点心悸。
当逐渐放下戒心后,对她来说,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变得不再讨厌,不再紧张,甚至还有些期待,只是表达仍然是困难的。
“我已经睡了,你把我吵醒了。”郁每极其害羞的回复。
“是吗,那真对不起。”程撤坦诚的说,“我以为你是饿醒的,这样,明天给你点份外卖,你去校门口拿。”
这种事居然会被说中,郁每心一沉感觉自己又被嘲讽,“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去食堂。”
“不用?你现在还有钱么,”他直白的说,“你肯定养不活自己吧,找我帮忙是应该的。”
她感到深深被冒犯,却没底气反驳。
的确,生活费所剩无几,继母仍然给她派发稀薄的福利,而之前兼职剩下的部分居然都在宋瓷那里,她现在开口去问他要,又略显奇怪。
但即便如此,再去收程撤的钱就更是奇怪,自尊心让她觉得难以接受。
然而程撤接着又低沉的说:“其实,今天很感谢你和我一起去了教堂,你应该能感觉到我很珍惜你,所以,尽量不要拒绝我好吗。”
郁每又忍不住脸红,之前的思路也一并乱掉,不管怎么说,她越来越难以抵抗这样直接的倾吐。
她紧紧咬着下唇,又自欺欺人的快速发了句:“别打扰我了,我要去学习了。”
然后在对方注意到凌晨一点的时间后敲来问号前,她飞快的关闭网络外加锁屏,几乎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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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赛成绩在一周后出来,那天早上郁每意外的睡过了头。
等到她胡乱穿上衣服到教室,才发现物理老师正在跟早读值班的语文老师聊天,而前者,已经等了她二十分钟。
郁每低声下气道歉,结果对方不但没有生气,还笑眯眯的告诉她一个消息:自己拿了金牌,被保送进了国家集训队,可以在Q大随意选专业。
她一瞬间不知该做何表情,有种说不清是满足还是虚无的感觉,愣了半天才回神赶紧说了句谢谢老师。
物理老师满意离开,背影仿佛写着今年评优有望。
郁每却丢了魂似的回到座位,盯着厚实的英文词典发愣一早上,什么也没看进去。期待了半年的事情就这样结束,她有种不真实感。
接着,在下了课间操之后,自己被保送的消息又在学生中间传开。
一中出竞赛生不少,但物理竞赛率先出成绩,还是如此的殊荣,可以说枪打出头鸟,一时引发了浪潮般的关注,班里熟悉和不熟的都凑热闹般过来道一句恭喜,更有不少人主动跟她聊天。
最夸张的是她同桌,骄傲的仿佛自己拿了奖一般。甚至还有人去跟外班炫耀自家班里出了个能保送Q大的女生。
郁每怎么也想不到,本来并不受待见的她,一时间竟成为才貌兼备的传说人物,甚至耸人听闻的是,她的名字将会写入校史,成为市一中诸位荣光的一分子。
全程只有语文老师可惜一些,感叹她文章写的不错,学理科实在浪费。其次是辛晓禾张玮月,二人皆没什么反应,不过听闻她们将会出国念书,父亲也会卖掉郊区一处房产供妹妹留学,但,这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郁每想,她感觉自己没有恨和怨,更多的是解脱。
自由来临了,她从此可以过上想要的生活了。她可以自己养活自己,漂泊,学习,生活,在一个只有自己的世界里不会被家人困扰。
漫长的一天结束,郁每独自回到宿舍躺下,自此就睡了整整一周,除了必要时,去确认不再参加普通高校招生全国统一录取协定外,期间一节课都没去上过,像是要把这三年没睡够的觉一气补上。
几个室友对她的态度,从过去的微微看不惯到现在的羡慕和崇拜,前后形成了一个鲜明对比,没人敢质问她为什么还呆在学校不走,甚至还会主动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带饭。
郁每瘫在床上忍不住思考,原来当一个人做出点成就之后,他的任何行为都是会被自动美化的。
而一直时不时同她聊天的前桌男生,在她中午打饭时向她表白,郁每愣在原地半天回想起这人的名字似乎叫林松。
但她又不是很确定,半天嗫嚅出一句‘我要考虑一下’,就逃也似的离开。除此以外,还有不少学弟来加好友,询问她竞赛的问题,顺便问她是不是最近有时间出来玩。
郁每很不擅长拒绝,索性糟糕的处理,同时心中奇怪,最近莫非是走了什么桃花运?
直到几天后她路过校门口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照片被贴到了大门的宣传海报上,喜报两大字横在中间,显眼又招摇,是一种光耀门楣的社死。
尴尬中她硬撑着读完了一人高的喜报,这才突然想起按道理程撤的成绩应该也有不错的名次,围绕一圈却没看到名单上有他的名字,这几天两人的聊天中,对方也没有提到这事。
回到宿舍,她犹疑不决的发消息去询问,同时担忧万一真的是对方失误没考好,她,又该如何安慰他。
结果,程撤照旧很自然的回答,“你觉得呢?保送名额没我岂不是失去了意义。名字就别上了,怕更多漂亮小妹妹来学校争抢我。”
这句话一出现,郁每几乎可以脑补他的语气,却只有些想笑。
她凉凉的回应:“无所谓,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谁知这句话却招致了对方的不满,“我都解释过了,我从来目标都很专一,就是你。”
郁每又感觉心里的深处仿佛有什么被触动,莫名联想到网络上的某些土味情话,虽然古怪,但轮到自己,感觉还是挺不一样的。
在她不知该作何反应时,程撤突然发送来一句语音,听上去特别认真:“对了,旎旎,你没有家了,春节可以来我这过年。”
她手一抖,被这句话稍稍的惊到。的确她是没有家了,或许从来就没有,但是在别人的口中说出来这事,还是不免有些刺痛。
其次那提议也实在不妥,他们还是高中生就要见对方父母,这未免太过于夸张。
然而程撤很耐心,“你跟我说过,你已经不打算回到之前的家,但寒假时间那么长,我不可能放心你自己留在学校。我只是找个地方让你暂时留宿,并不会去打扰。”
郁每不知如何作答,言语里有所抗拒。毕竟一切不真实感太强,她总有一种稍不慎就会落入圈套的感觉。
她沉默一会儿,捏着手机转移了话题,“对了,到时候你要选什么专业?”
程撤了然地笑了笑,“我还没想好,你呢?”
郁每对此倒是准备了认真的回答:“我问过了招考办的老师,物理系大二都会分流,我想选偏工科方向的,但是听说女生在这个领域并不容易就业。”
她确实考虑了很久,涉及到婚育方面,核物理的就业市场几乎与女性无缘,飞行器与车辆工程需要实地,而凝聚态与天体物理又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精英生产地,这么一看剩余的选择并不多。
“这要看你自己。”程撤的语气听上去很诚恳,“不过,我家世代是生意人,因此想法很短浅,只是就目前看来选前沿科技比较有利。”
郁每犹豫中,又听到对方补充了一句,“尤其是,对于旎旎你这种需要尽快经济独立的情况。”
她又被戳中,不得不说他确实是对的,她跟普通学生不一样,在面临选择时似乎没有别人的自由度,一切,都要以物质为前提,才能为后续铺路。
那面的声音笑了笑,安慰她:“我也只是一个提议,具体选择还是要看你个人。”
郁每小声说了句谢谢,关掉聊天框,如梦初醒般开始潜心搜索查阅资料。
第二天,她早起去Q大招生办参加面试,这次一见,周围倒是没有一个熟悉面孔,整个考场只有二十个考生,可见物理赛道的冲突激烈。
考试科目仍旧包含几门基础学科,两天的测试下来,数学明显偏难,但对她来说真正的难关是英语,临考前在宿舍突击背下的作文模版全部誊上,勉强换了个心安。
出了考场后她没有立刻回学校,而是绕着高校周围转悠了许久。
作为全国知名的高等学府,Q大还承担了半个旅游景点的功用,许多游客模样的人新奇的在周围转悠。
她走到图书馆附近,被一个中年女人拦住,对方很有礼貌:“同学,能不能帮个忙?”
郁每回头,原来是一家三口来找她来拍照,一个还是小学生模样的女孩怯怯的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不情愿,像是被强制性带来这里树立伟大志向的。
她能理解父母的想法,讽刺的是自己却从未体验过这种感受。
那位父亲问她,“同学,你是什么专业的学生。”
“不,我只是来考试的。”郁每说道,她急于想离开,语气里带着敷衍。
父亲又好奇询问细节,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CPhO,索性谎称自己是自主招生来的。
话一出口,结果一家人眼睛都亮了,拉着她问了半天学习方法。
磨蹭了大半天,无穷的尴尬中她终于跟这家人道别,正打算迫切离开此地时,却发现附近已是人山人海。
原来同一时间,Q大还举办了今年的艺考面试,美院门口接待排起了长龙,还有不少陪同的家长在一边等候。
郁每本想绕开人群离去,下个瞬间却突然看到一个人的身影在其中一闪而过,仿佛是一颗流星。
程撤在一众人中仍旧挺拔突出,气质干净的仿佛什么明星学长。
她后知后觉想起,似乎他今天也该来参加考试,但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巧合的偶遇。
郁每恍惚了一下,怀着一丝忐忑心情想上前打招呼,却被路过的人不巧撞到。但下个瞬间她站稳再看去,却目睹一个眉目清秀的女生正同他说话,人群中女生只露出一个白皙的侧脸。
而程撤似乎也是收起过往的玩味态度,他微微俯首聆听着,表情认真不失柔和。
郁每脚步停顿,原地犹疑了一下。
她,总觉得那个女生的模样很熟悉,似乎,就是他之前提到的‘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