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梅》小象消火栓

31、开端

　　转眼是初秋，Q大校园内落满枫叶，天气总是阴沉，但积雨云闷在半空中阴沉沉的俯瞰着大地，不曾流下一滴雨露。

　　郑瑶揉了揉酸疼的眼睛，她已经盯着屏幕整个下午，全身有一种说不清的疲惫。

　　整个实验还在缓慢的爬行着，按理说不需要人盯着，但操作人员总是放不下心，毕竟这是关系着自己能否顺利毕业的第一步。

　　今年是读研的第一年，也是她第一次来到这所知名高校读书的第一个月，学校的光量子实验室在全国都享有盛名，这让许多新人都充满憧憬。

　　但招生条件也是坎坷，超过分数线五十分以上的大有人在，但郑瑶仍旧通过自己本科期间获得的几个重要奖项杀出重围，终于得以落户。

　　只是现在整组的气氛都挺紧张，因为手头上马上来一个大活，而导师对此也十分看重，三天两头的召开组会讨论，搞得人心惶惶。

　　她回头看到缩在位置上的女生，对方身体被仪器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电线遮挡住，只露出绑的低低的马尾，对着手上的演算纸已经推了一个下午。

　　这是去年为实验室拿下研究基金大头和国奖的学姐，两个人独自在这个杂乱空间呆了许久，彼此竟一句话都没有聊过。
　　郑瑶对这个学姐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本人看上去很酷且不近人情，却又毫无傲慢的气质。外人纷纷说她作风不好，但不论她怎么看，都无法把本人跟传言联系到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女生突然站起身，在一片众目睽睽之下，拎起包准备出门。

　　大家交换了一下眼神，郑瑶突然站起来，打断对方的动作：“郁学姐，你是要去食堂吗？”

　　三秒的停顿，女生对她温柔一笑，“我不去，谢谢。”

　　门在外面被关上，郑瑶缓缓坐下，发现对面的女生盯着她小声说：”都跟你说了别招惹她，自作多情，人家找自己未婚夫约会去了，还用得着你来陪？”

　　郑瑶扁扁嘴，“我只是问问，之前总看她一个人吃饭。”

　　“当小三就要接受被排挤的命运。”女生摇摇头，“抢了本校妹子的男朋友，怎么好意思还这么心安理得的呢。”

　　郁每站在门口等车时掏出手机，又看了一遍消息，对方已经第四次催促她快点到。

　　前三次她分别回复：‘已经出门了’，‘在等车’，‘路上有些堵’，而现在，理由似乎也用光了，她，现在不得不出门。
　　郁每开始后悔，为什么一开始就没有好好拒绝对方，导致自己落入这样一个为难的状态。

　　【宝贝，你再不来，我可就跟别的女人跑了呢】

　　她停顿片刻，终于站起身，动动手指在对话框里发送：【好的，我马上来】

　　灯红酒绿，说不出什么成份的烟雾和酒气混杂在一起，伴着场外震耳欲聋的音乐，像是拔不清的泥潭。
　　“话说回来，你那公司现在怎么样了啊？”对面的人问道。

　　罗振文拿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眼睛盯着刚进包间的女人，略显张扬的瞄了几眼，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你是不知道我那个有钱哥们儿，多牛，我一轮融资，他一个就占了大头，上亿的款项说拿就拿。”

　　身上纹着熊的男人坏笑着接茬，“大头，多大头？够你爽了没？”

　　“滚，别恶心我。”罗振文嫌弃的点上烟，又深吸了一口，“反正，我这生意基本是靠他养着，人家是真有钱。”

　　一女人好奇道，“罗哥厉害呀，怎么攀到人家大腿上的？”

　　罗振文摇头，“不知道，运气好吧，人家主动找上门的，也可能是看我优秀。”

　　他倒也没撒谎，在他刚拿他老本创业开始时期，因为融资出现问题，父亲又不肯出钱资助他，自己只能又拆东墙补西壁，好不烦恼。
　　结果隔天一桌跟朋友的酒局上就遇见一个笑眯眯的男人，对方听了他的难处后大方表示可以投钱，而且不计回报，唯一的要求是占股比百分之三十以上。
　　罗振文这个时候哪有挑剔的道理，自然是答应了，而看现在公司越来越好的形势，他一点也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敢问金主爸爸叫什么？”有人问他。

　　“姓孙。具体名字不知道，就让我叫他那个洋名，什么麦什么玩意的。”罗振文说，“反正我真不认识。”
　　“离了大谱，我怎么没这么好命呢。”
　　“哪天叫出来跟咱哥儿几个吃个饭呗。”
　　“这号事我得掺一脚，我也得认识这位大罗神仙。”

　　七嘴八舌的讨论传来，罗振文倒也不再干预，举着杯跟身边的长腿美女聊起来，耳鬓厮磨，阵阵香气传来，别提多享受了。
　　男人无非就这点爱好，事业蒸蒸日上，美色环绕身边，事业爱情双得意，才有在兄弟面前吹嘘的资本。
　　结果，聊了个把钟头，话题转个圈居然又回到自己身上。

　　仍旧是那花臂先起的头。
　　“对了，罗哥你家那位呢，怎么还没来呀？”
　　大家一听，又来了兴趣，旁边几个女生听了脸色不太好，本以为今晚能傍上小开，结果一听又是有女朋友的人。

　　花臂跟大家煞有介事道：“这位可是又搞了个女学生，但这回人家是正儿八经搞理论的知识分子，配他这大文盲可绰绰有余了。”
　　人们不由得开始起哄。

　　“是不是骗我们的呀，说实话吧，哥们儿又不会笑话你。”
　　也有人不相信，毕竟罗振文身上缠绕着一种混不吝的气质，一点也不像是能跟知识搭上边的感觉。

　　罗振文笑笑没说话，续了杯酒后又聊起其他。
　　此时，包间的门却被突兀的推开，电子音乐轰炸进来，与此同时，走进门的是一个神情冷淡却样貌秀靥的女人。
　　她的头发和衣服被丝缕的淋湿，然而，这一切却让本人有了一种异样阴沉艳丽的气质，让在场的艳俗花朵顿时失色。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她薄唇微启，淡淡吐出几个字。
　　现场的其他人也惊呆，半晌才反应过来，问美女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罗振文惊讶之余又被惊艳，他故作低沉的朝女人扬扬下巴，做作的揽过对方的腰，“宝宝，怎么被淋成这样，不舍得花我钱打车吗。”
　　郁每抚了一下滴水的发梢，眼眸里尽是歉意，“嗯，奖学金还没发，所以迟到了。”

　　听见两人这幅架势，众人终于明白，这就是罗振文扔下谈了四年的前任，现在准备结婚的女朋友。

　　大家脑子里隐隐有过想象，但怎么也没想到，本人居然是这种特别的气质，再加上一帮人眼中耸人听闻的学历，这么看来，罗振文属实……高攀了。
　　郁每悠悠端起酒杯，跟在场人点头，然后举起酒杯喝下，代表意外迟到的自罚。
　　罗振文缓过气，又看的满意，听着在场人对自己女友的夸赞和羡慕眼神，握在手心的腰肢又紧了几分。

　　接下来毫不意外的，对话将会围绕着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友进行。
　　罗振文搂着她，低声道，“周末，跟我去参加一个朋友的订婚宴，你能腾出时间吧？”

　　郁每悠悠晃着酒杯，“我没有合适的衣服。”
　　“乖乖，我给你买啊。”罗振文看着她的胸和腰，“这么好的身材可别浪费了。”
　　郁每回过头，微微的笑了，嘴角和眼角弯成弧线，然后指明了某个牌子。

　　罗振文听后微微一皱眉，但随即答应下来，毕竟给女人花钱而已。
　　酒过三巡，有人喝倒在脚边，郁每听着罗振文跟别人的聊天，时不时的看手机，虽然表情冷淡，但对他人的问话也搭腔。

　　这个男人是她在跟朋友聚会上认识的，对方第一次见面便问她要了联系方式，但是跟之前对象不同，罗振文虽然人痞气，但对她的事从不过多干涉和过问，这点倒是令人满意。
　　只是前者同样有个麻烦的前女友，实在是没少折腾她，但好在这种桥段已经特别习惯，并没有妨害到自己的生活，也就忽略了。

　　他现在喝多了，眸子里闪着醉意，嘟囔着彼此见了几面的父母不甚满意郁每双亲不在的事情，又辩解道自己并不在乎。
　　郁每安抚：“没关系，叔叔阿姨的担心有道理，谁不希望自己孩子能有一个完美的婚姻呢？”

　　罗振文没说话，看着郁每姣好的侧脸，然后掰着对方瘦削的下巴深吻了过去。
　　只是唇舌纠缠几番，便酒醉失力倒在女人胸前。

　　郁每垂下眼神，随手把人推开，漱了一口凉水后，顺带把药剂瓶踢到卡座下方。
　　接着她起身跟所有人笑眯眯打招呼，“对不起大家，振文喝多了，我把他带回去了。”

　　外面仍在下大雨，她半是搀扶半是安抚般把人拖着进叫好的车里，像是哄孩童般送回了家。
　　折腾完已经过去整整两个小时，空气格外清新，郁每坐车原路回了宿舍，做了一番体力活，浑身的湿意也全无，但仍然需要泡个澡去去晦气。

　　这么多年，她已经把这股讨厌的人气儿总结成晦气，嘈杂的各路人，不愿相为谋的人，所有可能或将要带来麻烦的人和事，统称为晦气，每次接触完，都要把清心咒默念一通。
　　夜晚11点，郁每终于到了寝室，只有她自己在。等她换下衣服，简单淋浴后出来，屋里出现了另外三个室友。

　　今年Q大修复老楼，便在学生宿舍方面亏欠一些，好几个系别的学生都混杂在一起，煮成大锅烩。
　　郁每的另外两个室友是学金融的，在听说她的物理学背景后象征性的夸赞过一番，郁每也直截了当的反馈对经济学毫无兴趣的回应，彼此算是结下微妙梁子。

　　但她说这话也是真心实意，她不但讨厌金融，也讨厌物理，但浑身又有一种不得不做的态度，大概是自小养成。
　　她湿淋淋的踩着拖鞋，打开柜子后沉默了一会儿，回头望着专注着手头事情的另外两人，她开了个玩笑，“奇怪，我最近的东西总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寝室里寂静了一阵，一个声音说，“哦，不好意思啊，今中午我点了个麻辣烫，结果太辣了，就忍不住吃了你一个芒果。”

　　郁每垂头，看着自己消失的三个芒果留出的空档位置面无表情。
　　攻击对方不说话，反倒是另一个室友有些急了：“拿她个水果怎么了，毕竟本人连别人对象都敢下手，你怕什么呀。”

　　郁每却仿佛没听见一般，翻身上了床。

　　她心里念叨着居然还是把晦气带进了家门，开始考虑是否尽早开始准备跟罗振文的同居事宜，胸前却隐隐的发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