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梅》小象消火栓

6、尖叫

　　周一的早晨，是所有高中生的痛苦之源。

　　所有痛苦的高中生都被迫凌晨起床，再惺忪着睡眼去升旗，听冗长的学生发言，和更加冗长的校领导讲话。
　　但更让人痛苦的是，自己就是那个要上台讲话的学生。

　　周日晚上郁每复习了一天，把昨天宋瓷教过的东西又完完整整的梳理了一遍，到晚上筋疲力尽的准备入睡时，却被手机的通知音吵醒。

　　原来，是班主任通知要临时赶出稿子上台演讲，她心烦意乱，又不得不半夜三更爬起，好不容易休息两天消失的黑眼圈又重回原地。如今她又站在枣红色升旗台的下方，迎着晴朗碧蓝的天空，垂头丧气的做好在所有人面前演讲的准备。
　　但，这还不算。

　　站在前面的那个背影，就是个阴云般的不祥之兆。
　　他极其不客气的挡住了自己大半部分视线，和大半部分阳光，就像个活阎王一样，四处散发着不妙的气息。

　　她不想再招惹，却想保持距离却又躲不开。

　　一班和二班是整个高三学级最尖子的两个班，算是学校私下搞实验班的另一种形式。因此二班的郁每，一班的程撤以及另外一个叫夏林的女生分别作为竞赛种子选手，年级第一和单科第一上台讲话，他们被要求规矩的站在升旗台下方候场。

　　然而让郁每觉得难受的是，前面的女生还似乎正在跟程撤告白。明明教导主任和副校长就站在旁边，女生竟一点也不在意，肆无忌惮的在前面讲话，感觉下一秒就会被抓包。

　　“听说，你跟辛晓禾分手了？”夏林扭头对后面揶揄，“那这样我是不是有机会了，毕竟很早以前是我先喜欢你的。”

　　声音不低，郁每紧张中下意识扣着手，又听见程撤语气似是不经意的说：“你从哪儿听来的？”

　　“呵，学校不大，你这点事很快就传遍了。”夏林说着，嘴角一翘，“看你这态度，传闻是真的咯？”
　　程撤没说话，不专心的玩着手上的饭卡。

　　“既然这样，那我真的追你了啊。”夏林见状有戏，挑起眉毛，迫不及待的想要确认这件事情。

　　程撤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半晌好笑的吐出两个字，“随你。”

　　夏林又用欣赏的眼神盯了一会儿，欢天喜地的把身体转了回去。
　　对她来说，这就等同于程撤答应她的告白了，电影里面不都这么演的么。

　　......

　　郁每的牙齿轻咬下唇内侧。

　　她不用看，就大可想象得到程撤那副毫不在意，却喜爱把人玩弄于鼓掌的表情。世界上还有像他这么恶劣的人么，答案一定是否定，这人，绝对是没有心的恶魔无疑。
　　可以说她周末好不容易放松的情绪又卷土重来。

　　女生暗暗叹气，运动鞋中的脚趾无意识的扣着地面。

　　副校长的讲话跟在校长后面，又讲了整整六分钟，终于轮到学生发言。
　　第一个上去的夏林因为刚刚的事情心情不错，她踩着台阶的步伐有力，演讲起来也是激情满满，搞得主持的学生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结束后，第二个上台的是程撤，当他走上台前，只是单手利落的调高了话筒，就让台下前排的女生捂住嘴发出闷声尖叫。

　　教导主任溜达过来，皱眉挥手，成什么样子。

　　而想上前帮忙的主持的女生今年才高一，早已听得这位学长的名字，如今近距离接触到真人，肉眼可见的脸红蔓延到脖颈。

　　郁每注意到台上的人一本正经的开始演讲，嗓音也是同预料中一样，端正清冷好听，却又不失好学生的气派。
　　真是虚伪的可以。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男生投掷下来的侧影，好看到像一个假人，而实在很难想到，这个人表面上一副正义凛然的学年第一，家境殷实，实际上私底下又是另一副做派，很显然是个切开黑的假人。

　　他觉得自己骗过许多眼睛，实则不然。
　　郁每觉得自己在这多呆一秒，都像是劫难。

　　程撤讲完，利落的把稿子收起来。

　　她眼神瞥着他走下台，伸手去摸放在一边的背包，却倏的脸色一变。
　　因为她写了一整晚的演讲稿，不见了。再去翻周围的口袋，不出所料毫无稿子的踪迹。

　　她的心凉了半截，头脑高速旋转，前方传来主持女生的小声催促就像急切的哨声：“下一个，快点上台了！”

　　郁每想当场消失，手腕控制不住的抖动，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张打印好的a4纸。
　　她不解的抬头，再次撞上熟悉的黑眸。

　　“先用我这份吧，临时稿。”程撤温柔的说，仿佛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记得改词。”
　　郁每的动作僵了一下，感觉被一把削磨好的刀抵着，只是那边又传来催场声，她感觉又多了一把枪。

　　由不得再多犹豫，她只好接过对方递来的演讲稿，咬牙，还是扭头上了台。

　　台下都是学生，大家茫然的等待许久，等到站定时，她发现原本调高的麦又被调回去，而且高度，还恰好符合自己的身高。

　　莫名想到那天的糖，郁每轻咬下唇，照着这份完全陌生的稿子逐字朗读，却也突然觉得这人写的确实比自己要出彩很多。
　　等会，先去道谢，再把事情说明白。

　　她这样暗自做着计划。

　　等到终于念完稿，升旗仪式也就结束在这里。
　　学生们散去，她也拖着脚步走下台，却发现台下的人早已走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她的书包孤零零留在原地，是唯一等待她的东西。

　　郁每怔了一会儿，自暴自弃的把手上的稿子往背包里一扔，再独自走下台，跟着排在末位的队伍回了教室。

　　第一节是英语，也是班主任的课。
　　老师派两个课代表下发上周小测的试卷，本是简单测验，郁每却根本不想打开试卷。
　　因为英语是她所有科目以来，成绩最差的一门，也是她竭尽全力不想走普通高考这条路的原因。

　　她对物理本身热情不高，更别提什么热忱爱好，只是题目做起来相对符合自己的思维逻辑，但英语就是完全相反的一门，它可以说是毫无逻辑，看上去，就像外星人的语言。

　　但最近也有传出消息，声称竞赛生也要加试英语科目，否则还会有落水的几率，让郁每结结实实的害怕了。

　　而且假如竞赛上岸失败，那么还是要走正常高考，英语同样是个陷阱。
　　反扣在桌面上的卷子，等到老师开始讲题目时才被缓缓揭起，女生屏气看分数，随即嗓子眼一梗。

　　……她居然没有及格。

　　仿佛有一堵墙一般压了过来，心头仿佛压了千金般沉重。郁每拿起红笔涂涂画画，前所未有的失败感涌上心头。
　　怎么办，她只剩下学习，其他一无所有，这也是她自尊唯一的立足点，现在这个点被打破平衡，周围环境都要陷入灰色。

　　郁每麻木的看着题，心里一股拧劲突然上来。
　　她把分数70硬是悄无声息改成了100，只是改完后自己也忍不住发出一声笑。而随即脑子里想到榜首的某个人英语成绩同样是弱点，但他的弱点成绩却是125。

　　甚至，比自己涂改后的分数整整高出25。

　　一瞬间，心中的阴云比三秒钟前要更多。
　　。

　　英语课结束，班主任留了两分钟没走，在讲台上公布了下午篮球赛的事宜，称高三级部对抗高二级部，在班里挑选了几个高个子的男生，准备拖去当临时球员。

　　“不用比的太认真，高三了，学习为重。”公布完这件事后，班主任扔下这话离开了。
　　接着，在教室门关上的瞬间，屋里扬起的喧闹声顿时把这句可以忽略的话扔出了窗外。

　　每个学生都兴奋不已，谁能想到高三课业这么严重的时段，居然还有这样的娱乐活动。
　　班里的气氛顿时从死气沉沉转换成活力四射，粉笔尘也一同起舞。
　　张玮月故意大声嚷，“哎晓禾，你家那位是不是也要参赛啊，程撤一看就特会打篮球。”

　　此话一出，周围出现不少跟着起哄的人。

　　但此刻辛晓禾心情并不好，趴在桌子上无生气。
　　因为她整个周末都没跟程撤说过话，心里正烦闷着。

　　先前她是因为对方那句‘漂亮’吃了大醋，故意矜持，周五整个下午没再理程撤，谁知对方居然也没理自己。

　　到了晚上，辛晓禾又见了那支像是故意挑衅的玫瑰花，心头的委屈上来，在微信上连着怒骂十几条，总算是消气。

　　但等早上醒来，她第一时间去翻手机，发现对方居然一条都没有回复。

　　辛晓禾慌了，分别给程撤的手机号发了一上午短信，又拼命打电话，对方终于肯接，还答应见她。
　　她欣喜无比，没想到临到了晚上见面后，对方只是派来了一个没见过的朋友，人家很有礼貌的告知，不要再联系了。

　　辛晓禾如遭雷击，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的话，她懊丧的回家，整个周末算是这么废了，脑子里都是这事，吃不下也睡不着，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盼着的周一来了，却到现在都没跟对方说上话，焦躁一下就漫上心头，导致她一上午都没怎么听课。

　　虽然，她知道程撤说郁每漂亮是开玩笑的，程撤让郁每帮忙送玫瑰花也是真心实意想哄自己，但她还是一时没忍住，把气都撒到了姐姐身上，把姐姐辛苦半夜爬起来写好的稿子给偷偷拿走。

　　好在没被别人发现，辛晓禾暗暗松了口气，却也更加烦躁了。

　　张玮月知道点事情原委，看她不理人，又一口接一口的叹气，安慰道，“没关系，下午他肯定就理你了，撤哥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辛晓禾点点头，“应该如此吧，大不了我好好撒个娇哄哄他。”

　　即使她到现在也没得到程撤一个口头的女朋友承认，但她总觉得这一切都是时间问题。

　　现在，她错就错在不该任着性子作，但男人都是吃软不吃硬，只要她努力，一切还都好说。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她级花的面子往哪搁。

　　只是她刚打起精神，想再跟张玮月聊点其他的话题，突然被闯进门内的一个男同学打断了。

　　男生却扯着嗓子喊的像尖叫鸡：“天哪，程太子的新女朋友可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