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宝游戏》夏宁030

78、第七十七章

　　“你家在哪里？”陈教授见到床上的孩子醒了走到他的床边，伸出手摸摸他汗湿的额头。

　　韩博却在盯着陈教授看了两眼之后忽然哭了出来，声泪俱下地哭诉，“我没有家了。”

　　据他自己说他是单亲家庭，母亲在一个月前因为操劳过度去世了，也没有亲戚朋友什么的，只剩下他一个人，没有经济来源。

　　母亲租的房子到期之后他被房东赶出来四处流浪，最后病倒在那个车站，才被陈教授发现。

　　后来的回忆似乎是经过剪辑的，江哓和贺峪大概看了一下应该就是陈教授没有孩子所以收养了韩博，送他去上学，把他当自己的孩子养在身边。

　　这其中的记忆剪辑得很散乱，只提取出了一些重要信息，陈教授身边的人大多数都不赞同他收养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对韩博的观感也不太好，觉得他应该是有目的地跟在陈教授的身边。

　　只是韩博在陈教授的回忆里的确伪装得很好，能在回忆里看到的都是他很乖巧的一面。

　　就在这些零散的回忆当中，忽然出现了一段色调和别的片段都不一样的内容。

　　那应该是一个盛夏，回忆片段中的光线都是明亮带着翠绿的，陈教授忘了带资料到学校去，于是打电话给在家的韩博让他在午休的时候帮自己送一下资料，韩博那边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午休的时候韩博跑着来到陈教授的实验室，差不多到门口的时候砰的一声撞上了一个女人，那个时候还算瘦弱的韩博直接摔倒在地上，那个女人背对着陈教授伸手把韩博扶起来，“不好意思，我刚刚没有看路，你没事吧？”

　　贺峪怔愣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他仅凭那把温柔的声音就已经认出了这个朝韩博伸出手的女人，因为当年她也曾朝自己伸出一样温柔的一只手。

　　视频中的那个女人扭过头看向江哓，仿佛隔了二十年，她的视线终于有机会穿越时空再次落在她最爱的那个人的身上，一双和江哓一模一样的眼睛微微弯了下，笑着朝着陈教授说，“陈教授，你的小童工来了。”

　　江哓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定定着看着眼前出现在陈教授回忆之中，又在后期被人为慢放了很多倍的场景，不露声色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微弱的疼痛感传来，提醒她这还不是一切的终点，还不到缅怀的时候。

　　“江哓……”贺峪在一旁低声叫她的名字。

　　“快进一点。”江哓对他说，“桑幸还在那里，我不太放心她一个人和韩博在一起。”

　　“好。”

　　接下来的内容大多都是有关韩博的，从陈教授的记忆里他们看见韩博凭借陈教授的影响力努力读书考入了政治大学，毕业之后进入了重要部门，很快就一路青云直上，走到了高位。

　　隔了很多年以后，当年和小童工和女人再次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却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某个露台上，已经研究出了有自主意识的人工智能个体“女娲”的江研究员和已经成为联邦重要领导人的韩少帅正在争吵。

　　“为什么不向民众公布这一消息！”江清厉声质问他，“公众完全有知情权！”

　　“不是不想是不能，”韩博试图解释，“一旦公布出这个消息，所有人都会疯抢要上星舰，你知道的我们根本没有这么多位置能够送走所有的民众，只能一步一步来。”

　　“我们也设置了不少抽签的位置给普通民众啊，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不少人跟着一起星际移民了。”

　　“韩博，到这个时候你还在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江清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丢在他的面前，“你联合政府高层把星舰的座位当作诺亚方舟的船票进行售卖，你以为我对此一无所知吗！”

　　“为了不让这个消息流出去，整个核心研究组知道女娲这个预言的研究员都被你杀了，就这样你还想瞒着我？！”

　　韩博的眼神在她扔出这个东西之后冷了下来，他还没有那么胖的身躯弯下腰捡起那个被摔在地上的U盘，“本来就是有人要先走的，卖给他们创造更大的利益，这样不好吗？”

　　“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江清看起来很是失望，她没想到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童工居然是这样的人，“把这个消息公布给民众，然后抽签，否则我就把你们私自买卖的事情公布出去。”

　　她说完扭头就要走，却被身后的韩博抽起花园里的摆件一下击穿了头部。

　　故事和在“血色研究所”里他们看见的一样，江清的死亡被韩博处理成了一场意外事故，连带着其它的相关知情者和研究员的死亡一起，被永远埋藏。

　　回忆的最后，陈教授打了个电话给韩博，人在自己的小房子里来回踱步，等着他来。

　　韩博打开门进来，“爸，你叫我回来是干什么？”

　　“自首，你去自首。”陈教授紧紧地握住韩博的肩膀，当年瘦弱得仿佛一捏就会碎的肩膀此刻已经很厚实到超越了自己的手指长度，“你为了利益杀了这么多人，你要自首！”

　　韩博的笑容僵在脸上，“你在说什么？”

　　“我都看到了，你那天晚上在露台杀了江清，你居然还杀了那么多人，你怎么可以这样！”陈教授不可置信地吼道，时至今日他都仍然难以相信自己抚养多年的孩子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你都知道了？”韩博站在原地，任凭陈教授怎么摇晃他都纹丝不动。

　　“自首！我让你自首你听见了没有！”陈教授疯了一样喊道。

　　下一秒，一支针筒出现在他的颈侧，为他注射了一小段液体。

　　“爸，你别以为我叫你一声爸你就真的是我爸啊，”韩博笑着接住倒下的陈教授，“不过念在你养育我多年的份上，你不会死的，我会养你到你器官自然衰竭的那一天。”

　　“对了，你不要担心我，前段时间元帅刚刚认了我做他的干儿子，以后整个联邦都会在我的控制之下。”

　　陈教授逐渐模糊的视线当中，韩博笑起来，已经胖起来的脸上的肉在这笑容之下互相挤压变得狰狞，“那，晚安了，爸爸。”

　　回忆播放结束，屏幕重新暗下去。

　　这就是整个故事的最后一块拼图了，一个穷苦的少年一步一步踩着别人的成果和头颅，踏上自己人生的辉煌的故事，一个牺牲了数十万数百万人只为了成全自己的人生辉煌成为创世神的故事。

　　只是这样而已。

　　他们沉默地站在这台仪器面前，谁都没有说话。

　　沉默了很久之后，江哓抬头，“贺峪，你先出去等我。”

　　“为……”贺峪想问为什么，但还是转身走出了这间房间，靠在外面金属的墙面上等着江哓。

　　金属冰冷的触感透过衣服传到他身上，寒意刺骨。

　　贺峪刚刚走出房间不久，房间里的灯就在没有人关的情况下全数熄灭，江哓闭上眼能听见轮椅的轮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她知道自己没有猜错，那个人一直就在这里等着她，等着她找到这最后的一块拼图。

　　“你满意了吗？”江哓问。

　　黑暗之中的那个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继续问道，“你想让我带他去哪里？”

　　“你知道的，不是吗？”黑暗之中，少女坐在轮椅上把玩着自己的头发，“从一听见那个名字你就知道是我了，对吗？”

　　“是。”江哓说，“但是为什么？你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解决这些问题的，不是吗？”

　　“什么是更好的方法？”少女冷笑着问，“我不知道什么是更好的方法，我只是要证明，江清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研究出有自主意识的人工智能的研究员，只有她才能够赋予一个机械和物质制造的东西生命。”

　　“她才是真正的创世之神，人们应该记住的是江清的名字，而不是一个因为利益就能轻易抛弃无数人命的伪神。”

　　“那林白呢？”江哓握紧了拳头，“他就该死吗？”

　　少女愤怒的声音在江哓提到这个名字后变得平静了一些，“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他从一开始出现就注定要死去。”

　　指甲狠狠地刺进江哓掌心，流出的血顺着她的掌纹淌下。

　　事情发生的时候太过突然，江哓没来得及好好思考，但是在车上的那几个小时她仔细复盘终于发现了问题的所在，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林白为什么会突然离他们那么远，毫无生机的山上怎么会突然出现一只活鸡，他会开车也会修车，还有在雨林里一直没有找到的“叛徒”，这些事情全都串联在一起，只能得出一个答案——

　　那就是林白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他是完成这盘棋最重要的那颗棋子，只有他死亡才能让韩博顺理成章地独自进入小队，来到这里，完成最后的那件事。

　　他也不是来自星际，而是和江哓一样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这里。

　　“他的白化病让他的身体机能去到一个极限了，哪怕是动用星际现在最尖端的医疗技术他也活不了了。”少女说，“所以他自愿去做最重要的这一环。”

　　“明天，我会把韩博带去那里，”江哓转过身背对着她，“但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这里的所有人。”

　　当这一切的真相被揭露，基地里的这些人才能不用再做文明的拾荒者，而是有机会去往星际开始崭新的生活。

　　说完，她在黑暗中径直走向门口按下了开门的按钮，离开了房间。

　　黑暗之中，少女扯起嘴角看着关上的门无奈地笑了下，“江清，江哓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对我笑了。”

　　“我有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