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乖后钓到高岭之花》鹿隐西

25、过往

　　于进是目睹现场的前排人士，别看他同桌长得白白净净，一但真惹毛了他，冷着脸，还是很唬人的。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他还是有一些了解谢星宿脾气的，只要不是故意找茬，就很好相处。
　　谢星宿踏入教室，众人下意识放轻了动作，骇于昨天的表现，就连交流声也小了很多。

　　于进跟没事人一样，扬声朝他打招呼：“宿哥，早上好啊！”

　　谢星宿心情不错，点头回应：“嗯，早上好。”眉眼舒顺，丝毫不见狠戾。

　　众人见此，想着之前的相处，九中校霸也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青面獠牙，于是，放下心来，该干嘛干嘛，班级气氛重新流动起来。
　　谢星宿坐下后，从一摞书中抽出一本五年高考真题汇编，动笔写着。

　　于进见此，心道：虽然他同桌是学渣，但有颗上进的心。

　　——嗡嗡！桌兜里手机震动，谢星宿写下最后一个公式，才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看清发件人姓名后，好心情瞬间消失，他冷着脸删掉了短信。
　　给他发信息的不是别人，真要算起来，谢星宿要称呼她一句舅妈，但她所作所为担不起这个称呼。

　　小时候，在他家接二连三遭遇意外，寻求帮助不见人，为了六万块钱，来医院哭嚎。

　　六万块钱在当时是一笔巨款，为了这钱，寄养在她家，却遭污蔑，冷眼，储物间是他的房间，也是他待过最多的地方，狭小逼仄，只有一张木床。
　　那时，生他的男人喝酒脑溢血死了，一个家庭支离破碎，房租过期，妈妈带着年幼的孩子被房东赶了出来，她只好向他哥哥求助，等来的却是紧关的房门。

　　年轻妈妈无奈，带着孩子住进了简陋狭小的出租房里，每天打好几份工，天不亮离开，凌晨才回来。

　　小谢星宿没人照顾，只好把他锁在房间里，留足够饭菜，他也懂事，不吵不闹，小小的个子不到灶台高，饿了，就踩着小塑料凳热饭。
　　有时妈妈回来的早，这就是他最快乐的时间，妈妈给他带玩具和零嘴，陪他玩，最后再做一顿丰富的晚饭，可以吃到肉，妈妈总是把肉往自己碗里夹。

　　白天她强装镇定，做着沉重的工作，到了深夜人静的时候，才敢放松下来，露出难过和痛苦，抱着他，无声流泪，可他没告诉妈妈，自己醒着。
　　很快，妈妈就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精神身体都疲惫不堪，她在强撑着，想着家里还有孩子在等着她。

　　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终有绷不住的一天，那天的到来比他想象中要早的多。

　　记得那天，妈妈如往常一样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家，给他做了一顿香喷喷的饭菜，小谢星宿搬来小塑料凳坐在桌边乖乖的等着妈妈。
　　饭菜端上桌，妈妈说她累了，要休息一会儿，说自己是个大孩子了，可以乖乖吃饭，他听见妈妈粗重的喘息声，有些不安道：“妈妈，我想等你一起。”

　　这时的妈妈已经半边身体发僵，手指麻木，她当时也以为是累的，没什么大事，嘴里还在不断的安慰着孩子：“星星乖，不要害怕，妈妈只是有点累，想要歇一会儿，你先吃饭，吃完饭，妈妈就休息好了，乖啊。”但她闭上了眼睛，就再也没睁开。

　　三四岁的孩子哪懂死亡是什么，他乖乖的吃了饭，待在妈妈身边，他乖乖的等了很久，可妈妈却一直没有醒来。

　　再睁眼面对的就是医院天花板刺眼的雪白。

　　破旧的出租房里，小谢星宿在他妈妈的尸体边待了两夜一天，直至上班地方的老板发现了异常，联系不上，最后报了警。
　　被解救出来时，他正发着高烧，那两天的事，记不清了，忘记对他来说反而是件好事，否则，会对他的精神造成损伤。

　　在医院里住了几天，杨小翠找了过来，那女人刚进来，便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两只手还拍着腿：“我可怜的孩子啊，年纪这么小，父母都跟着去了，你们做父母的可真狠心啊，留下这么小的孩子，让他独自怎么活！”

　　真是虚伪。

　　谢星宿坐在病床上，不哭不闹，冷眼旁观。

　　谢星宿曾怨恨过她，在他们走投无路时，你房门紧闭，事后为了那点钱，才过来掉几滴眼泪。

　　经历多了，谢星宿也逐渐明白了，杨小翠一家就是纯粹的底层市井愚民，胆小浅薄，自私自利。
　　当时他妈妈带着他过来求助，杨小翠一家不想摊上这个麻烦，收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还带着小拖油瓶，他舅舅窝囊，只听杨小翠的话，所以用沉默回应。

　　警察到医院和他说明情况，小谢星宿才知道，他的酒鬼父亲竟然还有一笔积蓄，六万块钱，直到死也没告诉他的妈妈，显然杨小翠是看上了那笔钱，才收留他。

　　杨小翠一家其乐融融，他则永远是个外人。

　　她有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儿子，秦大龙，独生子，俩人当眼珠子疼，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秦大龙则被宠的无法无天，对于家里突然多了个人，他感到异常排斥，常常利用父母对他的疼爱，欺负小谢星宿。

　　秦大龙霸道的不许小谢星宿碰他任何东西，即使丢掉。

　　当他不小心多看了一眼，秦大龙就会把东西藏在背后，用眼睛瞪着他。
　　刚到来这个家，小谢星宿对多了一个玩伴，起初心中是喜悦的，曾小心试探接近，可等来的却是排斥，反感。

　　秦大龙知道自己最有利的武器是眼泪，经常扯着嗓子，肚子一起一伏，像只蜥蜴，用全身力气哭喊，两人哄着孩子，并教训他不准靠近。
　　他无力辩解过，但没人听，秦大龙一次又一次上演同样的招数，杨小翠则是越来越讨厌他。

　　秦大龙印象中谢星宿有过一段时间学习很好，可不知什么时候变了。

　　一场考试结束，秦大龙拿着试卷给杨小翠看，她满脸笑意：“我们家大龙真聪明，和上一次相比，又进步了，晚上妈妈给你做一顿好吃的，奖励你！”杨小翠看着谢星宿满分试卷，心里嫉妒异常，为什么考满分的不是自己的儿子！

　　客厅里其乐融融，他蜷缩在狭小的储物室里，饿着肚子。

　　他隐约明白，自己始终不可能和她们成为家人，成绩好不仅不会受到表扬，反而会引起厌恶和不满，甚至惩罚，寄人篱下仰人鼻息。
　　从那之后，他不断开始旷课逃学，游走在网吧，小巷，任课老师，都恨铁不成钢刚。

　　回忆结束，又有条消息发了过来。

　　【杨小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整天打架斗殴，也不向你弟学，我不能管你一辈子，当初说好养你到成年，养一个孩子都够辛苦了。”

　　杨小翠心里啐了一口，真是赔本了。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谢星宿早点滚蛋，不要一直赖在她家吃白饭，他听过无数遍，离成年越近，催促越急。
　　杨小翠的儿子秦大龙和他一个学校，瘦高背弯，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与小时候一点都不像，眼皮底下黑眼圈很重，有点阴郁，谢星宿在学校很少碰见他。

　　秦大龙父母是非常传统的家长，他们一辈子没上过学，受尽了没学历没文凭的苦，就把全部希望都压在秦大龙的身上，什么也不让他干，天天关在房间里读书，每天学的很晚。
　　可奈何秦大龙不是读书的料，学不到点子上，无论花费再多时间精力，成绩也很一般，反而让他产生了厌学心理。

　　谢星宿打算这个周末回去，抹除自己的痕迹。

　　……

　　这天，杨小翠正在厨房里忙碌，皮肤有种不健康的蜡黄，衣服朴素，腰上围了个围裙，心情很好，正准备给星期天回家的儿子做一顿丰盛的晚饭。

　　没过多久，秦大龙回来了，一到家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他爸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杨小翠炒完最后一个菜，三菜一汤端上了桌子，她去敲秦大龙的门：“儿子，出来吃饭了，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焖大虾。”她从不进儿子的房间，怕打扰他学习，里面没人回应，也没开门。
　　杨小翠又道：“儿子先吃饭，吃完饭再学习，不吃饱怎么有精神学习，你还在长个子，要是营养跟不上，会影响脑子发育的。”见里面依旧没人回答，她决定推门进去看看。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黢黢的，只有书桌那片地方有亮光，李小翠手摸着墙边，打开了灯：“这孩子，大晚上的咋不开灯啊，乌漆嘛黑的，小心伤眼睛，到时候又要换眼镜。”

　　房间里骤然亮起了灯光，秦大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反应过来，慌忙收拾，花花绿绿的外壳叫人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学习的书。
　　恰巧杨小翠认识，早上唠嗑，邻居刚和杨小翠抱怨她家孩子：“整天读那些不正经的书，人都要看傻了，呆呆愣愣，和他说话半天没反应，也不学，看着叫人烦，扔过好多次，又偷着买。”

　　杨小翠明白了，她立刻火了起来：“你在看什么？！”尖细的叫声，叫人听的耳膜轰鸣。

　　杨小翠心生恐惧，一家人的希望全寄托在了秦大龙身上，她和她丈夫已经摆脱不了没文化的身份，干的都是又脏又累的活，一辈子翻不了身，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走他们的老路！
　　杨小翠蜡黄的脸狰狞无比，她上前一把扯过书，手上使力，三两下把书撕了个稀碎：“我说你整天学，成绩不升反降，原来心思没放在学习上，看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是谁教你的？！”

　　突如其来的责问，吓得秦大龙身体一抖，过了好一会儿，才语气僵硬道：“没人，我自己看的。”

　　“我们供你吃供你喝！又起早贪黑挣钱供你上学读书，我们这么辛苦是叫你考个好大学的，不是让你换地方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把那些书全扔了！”杨小翠火上来了扯着嗓子道。
　　秦爸坐在沙发上，侧着耳朵听房间里面的动静，杨小翠摔上门出来了，沙发上的中年男人，小心的觑着她妻子的脸色。

　　秦爸胸无大志，没半点主意，家里的事情都是他老婆做主，但他还想着儿子没吃饭，便道：“小翠啊，那个……要不先让大龙把饭吃了吧。”
　　杨小翠心里正窝着火，看她丈夫这幅窝囊样，就来气：“吃什么吃！不能惯着他，做错了事，必须受到惩罚，不然他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下次还敢犯！今天晚饭就不给他留了，我们先吃！”

　　秦爸见此也不敢反驳：“……行。”

　　谢星宿来的不是时候，饭桌上少了个人，杨小翠皱眉抿唇，秦爸在一旁沉默的吃着饭。

　　随着开门的声音，夫妻俩一起看向门边，谢星宿没打算打招呼，直接走到自己房间，不一会儿，拉着个行李箱出来了。
　　不等他们询问，谢星宿便道：“回来拿东西，以后不再回来了。”撂下一句话，便走了。

　　杨小翠气愤的心情缓和了许多，想着这个吸血虫终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