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红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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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时与沈卿云初见时的场景，李朔至今还记忆犹新。
姑姑端妃备受先帝宠爱，荣宠不衰，那几年他常进宫，与众皇子们一同读书，偶尔也会在皇宫里小住一段时间。
第一次闻得长公主沈卿云的名号，是在书斋里，几个出身世家的子弟围在一起，说起了这位长公主殿下。
“……辰时，我在御花园散步时，远远的瞧见了长公主的鸾驾，遥遥相望，只觉公主容貌堪称绝色！比书里说的还要美上几分！”
“书里哪里有这些东西，刘二郎，你看的都是些什么书啊？”
“哈哈哈哈——”
“不和你们闹，我说的是真的！”
“要是我能当驸马……”
“你就别肖想了，那可是陛下的嫡长女，从小金枝玉贵。我们大周的公主，今后自然是会嫁都安城内最好的儿郎！”
“说的对！说的对啊！”
“哎不行！我也要去御花园瞧瞧！”
“我也去！我也去我也去！”
几个人闹哄哄的，一人回头，看向端坐于书桌前的锦衣少年，喊道：“李朔，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啊！能见公主呢！”
李朔翻着手里的书，心绪早已被他们的谈话吵乱，他合上书，声音很淡，“不去。”
言毕，他拿着书，起身往外走。
那人喊道：“不去？那你要去哪啊？”
李朔头也不回地走了，挥着手里的书，“你们太吵了，换个地方看书。”
金秋天明净，秋色连波，风景如画。四处园林皆是黄灿灿的一片，寂寥萧瑟。
李朔特意绕开了御花园，一个人走在僻静荒凉的果园小路上，只为求个清静。
他一向对什么公主，出身尊贵的世家小姐没什么兴趣，都是十几岁年纪，听闻那位嫡公主比他还要小上几岁，再美若天仙也只是个十多岁的女娃娃，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
走着，不远处传来盈盈笑声。
李朔身形微滞，偏头看了几眼，那边是柿子林，枝头上挂满了红彤彤像灯笼般的红柿子，应该是有宫女在采摘果子，闹哄哄的，他顿了几秒转身就往回走。
今儿可能不宜读书。
只是，他还没走出几步，就被几道叫声止住了脚步。
有人在那头喊：“长公主！长公主！您慢点啊！公主小心啊！”
长公主？
李朔疑惑地回过头，眉微微皱着，看着那片柿子林，心想这长公主不该在御花园吗？
宫女们叫唤的厉害，像是出了什么事，很急迫的样子。李朔停顿一会，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柿林霜红满天，硕果累累的树干上站着一个人，一只手扶着树身，摇摇欲坠，树身摇晃的厉害，沙沙作响。几个小宫女手提竹篮围在柿树下面，急得团团转。
树上那人是个姑娘，身量不怎么高，看不到脸，穿着一件比云彩还要红艳明媚的广袖齐胸花襦裙，在萧条的枝头上格外显眼，像初升的日光般耀眼。她一只手抓着头上的树干，另一手马不停蹄地摘着柿子，准确无误的丢进了宫女们的竹篮。
见此场景，李朔意外地挑起了眉头，心想这公主还挺有两下子。
“危险！长公主！快下来吧！”底下的宫女们叫唤得厉害，生怕她出什么事。
“你们怕什么？”树上的人动了动，笑吟吟地转过身，明媚的笑容漾在脸上，暴露在李朔眼底。
她生得极美，明艳动人，的确如他们所说那般世间少有。肤如凝脂，朱唇红润，女子秀眉如山透着几分灵气，双眸圆润动人，泛着点点水光，正茫然地盯着他。
四目相对，他在树下，她在树上，一个红柿悄悄地落在了铺满树叶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林间无风，李朔见她脸上展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扬眉冲他笑道：“我知道你！你就是那个人人称赞的李家郎君对不对？！”
“我见过你！”她在树上动得厉害，很是兴奋的样子，树摇啊摇，晃啊晃，宫女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公主！”
“快下来吧公主！”
李朔无法体会她眼底的那抹雀跃，有几分恍然，只见她笑吟吟的将右手举过脑后，手扬起落下，声音随之而来：“这个送给你啊！李家的小郎君！”
一个红透的柿果飞快地朝他砸来，待李朔恍过神，东西已经飞到了眼前，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除了闭眼。
“啪——”
声音不大，却足够让人清醒。
柿子好巧不巧地砸中了李朔脸部，好在这果肉柔软成熟，仅有几分轻微的刺痛感。可不好的是，这柿子实在是太熟了，砸到脸上直接就烂成了一朵灿灿的花儿，细腻的果肉糊了他一脸。
像烂泥一样，在白净的脸上流动着，刺眼灼目。
如纯净冰冷的雪，染上了尘烬。
沈卿云一只手扶着树干，捂着唇，眉眼弯弯笑成了月牙，差点没笑出声。
金秋累累，正是丰收好时节。
李朔全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顶着一张没擦干净的脸回到端云宫的了。可能是被她身边的小宫女们送回来的，又有可能是他自己走回来的。
无论如何，反正他不想记得这些。
他端坐在椅子上，闷着一张脸。
脸上还残留着些许果肉。
端妃见状笑眯眯地拿出帕子，她的性子是最温柔和善，“你啊，快擦擦脸吧。”
柿林里发生的事她都听宫女们说了，不过这事，发生在她这闷葫芦侄儿身上，还真是稀奇。
李朔接过帕子，沉默地擦着脸，心里莫名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端妃笑道：“你不知道，卿卿那孩子心地最是温柔善良了，她不小心砸到你，你又一声不响地走了，这会她一定难过愧疚着呢，你啊也不要怪人家小姑娘，又不是故意的。”
李朔一时没反应过来，“卿卿？”
端妃瞪他一眼，“就是长公主啊，她幼时的小名，你可别乱念。”
李朔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是我见过最善良可爱的小姑娘，心思单纯活泼，这些你以后就会明白的。”端妃说着顿了顿，又叮嘱道：“匆怪人家。”
李朔默了一会，点了点头，漆黑的眸没有一丝变化，“我知道了，姑姑。”
他道：“我不会怪公主的。”
端妃笑着颔首，“好，好阿朔。”
她说着忽然想到什么，疑惑地扫了李朔几眼，问道：“不过，说起来你自小习武，怎么会没躲过那柿子呢，不应该啊！”
李朔一顿，不自然地别过脸，“我……我在看别的地方，没注意。”
他总不能说，是看那长公主看久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吧？
太丢人了。
他沉默地擦着脸，心跳得厉害，生怕被看出什么端倪。
端妃也没多想，无奈道：“你啊，下回记得注意点。”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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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身干净衣服，李朔一个人偷偷地溜出了端云宫。
听姑姑说成那样，可别真的因为他，把那公主吓哭了。他得去看一眼。
但看她之前在树上那样，应该也不是个胆小的主。未出嫁的公主一般都住在自己母妃宫中，只有个别受宠的公主才有自己的宫殿，而沈卿云，是个别里的个别。
她不仅有自己的宫殿，年纪轻轻还有了封地与府邸，是大周最璀璨的明珠。
傍晚日光惬意，水边亭台轩敞。沈卿云半边身子倚在红木护栏边，看着水下的鱼儿游来游去。
“阿姐！”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沈卿云不抬头都知道是谁，懒声道：“你不去读书写字来阿姐这作甚？”
“孤听说你把李家哥哥给打了？”沈星陈跑进亭台，气呼呼道，小身板和石桌差不多高。
沈卿云回头，纠正道：“不对，是砸。”说着还比试了一下之前砸的动作。
沈星陈拉起她的手就走，边走边说：“快跟孤去端云殿道歉，父皇说了以后李家哥哥可是要教孤习武的！不能这样！”
沈卿云被拉着走了几步，微微用力，反而将沈星陈拉了回来，一脸拒绝，“不要。”
“阿姐！”沈星陈两条淡淡的眉都快挤在一起了。
沈卿云，“我不去，我故意砸他的。”
沈星陈“啊”的一声，有些不明白，“阿姐你这是为何？”
“看他不顺眼呗。”沈卿云坐下，抓了一把鱼食洒下，水里的鱼争先恐后，全然没了之前的自由自在。
沈星陈幽幽道：“李家哥哥很好的。”
这话沈卿云可不爱听了，她拍了拍手，起身道：“他很好是不是？”
沈星陈点头。她又指向自己，“那你看阿姐怎么样？”语毕，垂着的手掐成了兰花指，放在胸前摇着，她僵硬地扭了扭腰，尝试着摆出一个舞姿，“是不是明眸皓齿，亭亭玉立，世间少有的绝色女子。”
沈星陈一片茫然，不解道：“所以？”
“所以他居然敢无视我！”沈卿云比沈星陈还想不明白，放下手道：“太气人了！”
沈卿云双手抱胸，在亭台里来回踱步，声调微扬，“本公主天姿国色，多少人喜欢，可李朔这呆子竟然冷眼相对，我见他那么多回，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我，就知道看书，难道本公主还比不过一本书吗？星陈你说他是不是眼瞎？”
“……”沈星陈眨了眨眼，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沈卿云：“所以我就是要故意砸他，我就不信了，都这样了他还不记得本公主。”
顿了片刻，沈星陈犹豫道：“阿姐，你该不会是喜欢李家哥哥吧？”
“怎么可能！我就是气的！”沈卿云下意识反驳，道：“还有啊，星陈，阿姐告诉你，咱们做皇子公主的就这几年过得最舒服了，想作甚就去作甚，以后的日子就难说了。据我读史书得出来的结果，现在适合去抓鱼吃。”
“啊？”沈星陈还没消化完她的话，就已经被沈卿云拉出了亭台。两人跑着，欢快的笑声随风消散。
空旷幽静的亭台又恢复了安静，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身影从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
是李朔。
他想不明白。
这公主哪里单纯善良了？明明就是个混世魔王，小小年纪心思不纯就算了，还……臭美的很。
反正这人，他再也不想理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红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