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墓园 ...
-
他好像还有点委屈。
我摸着桌面，慢吞吞的说：“我又不是因为你猜错生气的，我是因为你猜生气的……”
说完我都被自己霸道的逻辑吓一跳。
我一开始发现太宰治能猜人心思的时候反而觉得不用开口就能沟通很方便来着，现在我居然变成了这样霸道的女人吗？
太宰治嘴巴微微张开，面带惊讶的看着我，然后又想笑。
“不许笑！”我小声的说，还拿手指敲了一下桌子。
“嗯，不笑。”他抿起嘴，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我。
敦那边交接完报告已经往这边走了。
“跟我出来，”说完我率先走出去，顺便把门口的袋子归置到旁边。
身后太宰治站起身和我一起离开。
关上侦探社的门，我们站在门廊的角落，旁边只有扇窗户。
我酝酿了一下，刚要开口。靠着墙的太宰治站直身体，然后竖起一根食指放在我嘴前示意我安静，自己一步步轻轻的倒退回门口，打开门。
“敦，”他喊了支起耳朵的敦一声，“帮我们去买两杯咖啡吧。”
敦不好意思的走出来，没敢看我们一眼就钻进电梯了。
我无奈的叹口气。
太宰治关上侦探社的门走过来。
“说吧。”
我看了他一会，轻声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离开黑手党。”
他看着我的眼睛，似乎是猝不及防，又似乎是等待已久。
我补充了一句：“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就是随便问问。”
“我愿意说的夜白小姐，你终于……那，”他说完，垂眸想了片刻，“你愿意，和我去见一个朋友吗？”
横滨的墓园邻着大海，在这里能听见远处轮船的鸣笛，带有湿气的海风阵阵吹来，像是抚慰在这里沉睡的亡灵，也像是抚慰来这里扫墓的人。
我拿着瓶水，跟在太宰治身后慢慢的走。
“……‘去救人吧，反正都一样，那就当个好人’织田作临终前这样对我说，从那之后，我离开了黑手党，来到了侦探社。”太宰治平静的讲述着这些过往。
似乎是时间的沉淀模糊了当时的痛苦和迷茫，现在他已经可以很平静的诉说当时的事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刻已经过去，我只能无力的吐出一句叹息：“原来如此。”
我们走到了墓园的边缘处，路的尽头是一棵大树，下面只有一个墓碑，上面的字迹已经斑驳了。
“呀，”太宰治弯腰，对着墓碑、对着这个许久没见的朋友打了个招呼，“我来看你了，织田作。”
他又抬起双手框住我，对着墓碑比划了个请看的动作：“这是夜白小姐，我最最最最心仪的殉情对象。”
“……”考虑这是他朋友的墓碑前，我没有反驳他，只是对着面前的墓碑和他一样打招呼，“你好，织田作先生。嗯……”
我用水瓶戳了戳站好的太宰治。
他不明所以的问：“什么？”
我示意他拿水：“倒水啊？”
“为什么要倒水啊？”
“……日本扫墓都是这样的啊，你刚刚说来这里，我特意去超市买的瓶装水。”
“是这样吗？”太宰治一脸惊讶。
我窘迫的看了墓碑一眼：“什么啊，搞得我像日本人，你像外国人一样。”
太宰治笑出声，拿走我怀里的水，拧开瓶盖，从墓碑上倒下去，纯净水淅淅沥沥的从墓碑上流下来。
“是是，织田作，这么久了我来给你浇水啦。”
水浇完了。
“谢谢，”我对着墓碑说，“如果不是你，可能，”我看了一眼拧好水瓶的太宰治，“很多事都会不一样。谢谢，织田作先生。”
谢谢。
离开的墓园的路上，我问了太宰治几个问题。
“织田作先生，有没有阻止过你自杀？”
“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你觉得他为什么会让你来救人的这一边？”
太宰治感慨的说：“因为那家伙，是个大好人呐，异能力和体术都这么强，但是却只愿意做一些琐事，还收养了五个孤儿……而对我来说，不管哪边都一样，而救人的这边稍微好一点。”
我看向他：“你怎么理解，‘稍微好一点’这句话？”
他仰起头：“大概是不在黑暗中彷徨了吧，即便依旧很少有事物能超出预测，所在之地也光亮了许多。”
“你是这么理解的么？”
太宰治看向我：“你似乎有不同的见解？”
“啊，”我答应了一声，说“只是觉得，你在‘这里’，的确和在‘那边’是不一样的，在这边以后，你成为一个好人，帮助别人，虽然还是到处自杀，但是，是不一样的。”
“……”太宰治停住脚步。
我也停下，说着说着难掩悲伤：“就像你对着别人伸出手一样，别人也会对你伸出手，不是么？织田作先生在临终前，把你推到了一条，会有无数人对你伸出手的路。他或许已经不能再看着你了，于是他把救人的一方托付给了你，也把你托付给了救人的一方。”
他脸上浮现惊讶的表情，随后悲伤也浸满了他的双眼，他低声的说：“是这样么……”
看见他的样子，我抑制不住的抬起手触碰他的脸颊，颤声说：“不知道，我只是这样觉得……”
“是这样么，”他闭上眼重复说，痛苦的神色越发清晰。
我抚摸着他的脸，断断续续的说：“我是这样理解的，如果、如果我也要死掉的话，我也会希望，希望你——”
太宰治像是听闻了什么噩耗一样的睁开眼，抓住我放到他脸上的手。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我小声的辩解：“是如果。”
我动了动被他抓着的手，用眼神告诉他，抓太紧了，松开吧。
他没有松开，只是深沉的看着我。
我现在很难对如此脆弱的他说出‘放开我’这种绝情的话，所以只是直视着他胸口的领结，颤声提醒他。
“我们约好了的，不要回头看，继续向前走下去。”
约好都不回头的。
他松开了手。
我收回手，摩擦着捧在胸前，侧过身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安慰他。
“人的一生中往往最痛苦的就是离别，而死亡更是一场巨大的离别，但是我们也只能接受痛苦，继续走下去，即使这条路接下来也是痛苦占大多，”我看着远处的墓群，“或许，在很久以后，我们也会前往逝者的身边，我相信，对方一定会期望我们是开心的前去，而不是痛苦的前去的。”
太宰治似乎也对我的过去产生了好奇。
“夜白小姐，也有亲近的人离去吗？”
我悲伤中又带了点好笑的情绪：“那是自然，我活到这么大，怎么可能没有亲近的人……是我的妈妈，她已经去世了，在我那个世界。”
“但是……”太宰治踌躇的说，“你现在已经在这里了。”
“我相信我们会前往一个地方的，因为血缘，我从她的身体中来到这个世界，这是最紧密的羁绊。”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墓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