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欢迎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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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鸣猜到了“司律”这个名字不会是真名，也猜到了这只不过是临时取的名字。
但是，他没有想到，总是一副运筹帷幄、波澜不惊样子的司律，会在起名字这件事情上这么狼狈。
水边鹿说，司律当时也许是花费好几个小时才想出这么一个名字的。
他不知道水边鹿是怎么知道的，也不知道水边鹿说的对不对。
他只是有些觉得，脑海里那个突然出现在他生活中什么也不肯和他说的青年，有了一丝真实感。
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一天，走在树林中一路沉默。是不是就在那时，身旁看似冷漠的青年其实正在为名字犯愁？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不随便给一个名字？
“也许是被您的名字触动了。”水边鹿给出了一个令人诧异的答案。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沉浸在个人思绪的启鸣有些被吓到，他意识到原来自己将内心话说出了口。
但是，“触动”？他不能理解。
“或者说感动更好呢。毕竟在下能够想象，那位大人在经历了漫长的孤独和黑夜后，听到您的名字是‘启鸣’，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安慰吧。
“不过您现在应当是在和平年代出生的，所以也许很难同那位大人一样去感受到‘启鸣’这两个字的含义。”
水边鹿指间微动，念动咒语，接着【灰色庭院】从她嘴间的四个音调化为脚下一片阴影。
阴影变为立体，与方才启鸣在远处看到的一样。
“请坐，在您的老师来之前，我们还可以再聊一会儿。”中间的水池周围摆了四张分布不均的长椅，水边鹿走到身边一个坐下。
启鸣选了她对面的一个长椅，他规规矩矩地端坐，双手平放在腿上。
“您不用拘谨，不用将我当作长辈来看待。”
启鸣有些惊奇于对方的敏感，稍微舒展了些身体，不像方才那样紧绷。
“‘启鸣’，‘开启黎明的鸣叫’。我记得有一种鸟儿便是见日出而鸣的，可惜我对大地上的生物了解得不多，您知道这种鸟的名字吗？”
“是的，这种鸟叫作火鸟。”启鸣的记忆力一直很好，那些从外面带进村子里的书，他都翻了一遍又一遍，“书上记载其拥有火焰般耀眼的羽毛，和高亢尖锐的叫声。因为喜好在清晨见到日出啼鸣，这种鸟的声音总是伴随着日出，所以也有‘招阳鸟’的别名。”
招阳，招来太阳。
说到这里，他好像明白了水边鹿所说的“很美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了。
在黑色的天空与大地之间，在万物的寂静之间，一只如同火焰般在燃烧的鸟儿奋力嘶叫。
它的嘶叫喊来了赤日，喊来了光明，喊来了新的一天。
一鸣起，黎明启。
“……龙族内部并不安定吗？”
黎明是希望的象征。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让这些龙对于黎明如此向往？
水边鹿摇了摇头，“现在很好，好到以前想都不敢想。”
“以前？”
“一千年前。”
一千年前，发生了昼夜之战。
“我听说一千年前的那场战争是白龙族与黑龙族之间的争斗，是这样吗？”
“您是听其他的龙说的吧。”水边鹿甚至没有思考，就排除了司律告诉的可能性。
她似乎很了解律老师。
律老师说，他被关押了一千年，那么这位黑龙也是活了上千年吗？
“为什么您不认为是律老师告诉我的呢？”
水边鹿轻轻叹了一口气，“现在龙族里，对于那场战争的描述大多都是您所说的这样，称其是一场龙族内乱。只有亲身经历过那一切的龙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您现在不愿意告诉我具体的真相。”在与司律的相处过程中，启鸣已经十分熟悉黑龙这种说一半藏一半的习惯。
原来这竟然还是族群共性。
“对不起，大人既然没有告诉您，在下自然不能打破他的安排。”
“可是律老师说他希望我自己去看，去听，去了解各种观点。”启鸣试图证明自己询问的正当性。
令他意外的是，水边鹿这时却沉默了，没有能适时接上话。他本以为是对方在思考拒绝的借口，下一秒他发现自己错了。
“……您是说，这是大人教育您的方式？”水边鹿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惊讶与困惑。
启鸣不太能理解，他认为这确实是一种比较开明的教育方式。让孩子自己去观察思考，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您认为这样不好？”
“不，在下仅仅是有些惊讶罢了。我所了解的那位大人并非这样的观念。”水边鹿睫毛轻颤，看着对面那脆弱的有着人类外表的孩子，“他会将有害的东西自己承担，安全的东西才托付出去……他总是这样。”
“您和律老师有一千年没有见面，改变也是正常的吧。”话音刚落，启鸣浑身僵硬。
危险。
危险。
危险。
风吹过启鸣竖立的汗毛，凉飕飕。
大脑疯狂地叫嚣：快跑。
对面的龙盯上了我。
那是比蓝绒可怕百倍的强者。
又一阵风吹过，氛围缓和下来。
“呵呵，让您见笑了。”水边鹿眨了眨眼睛，属于猛兽的目光被压下去，“在下方才下意识对您有些警惕，不过既然是那位大人相信了您，那也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
只是稍微有些警惕，而已？
启鸣感觉到背上有一滴冷汗顺着脊骨流下。
“在下确实是与那位大人有将近一千年未曾见面了。一千年，这世间变的东西太多了。”她的眼神看向遥远的地方，“唯独大人丝毫未变。”
“为什么您觉得他没有改变？您刚刚不是说他的教育理念和您记忆中的不一样吗？”启鸣犹豫了一下，从刚刚对话的细节判断出对方是知道司律过去一千年的情况，便没有隐瞒，“哪怕是被原地关押了一千年，心境也是会变的。”
“是吗，“关押”，那位大人用的是这个词语啊。”水边鹿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快。
见状，启鸣又添了一句：“他说他是有罪的。”
成了，对方的表情可以用阴沉来说了。
启鸣诡异地发觉自己找到了这位黑龙的雷点。
见到对面的孩子目光炯炯看着自己，水边鹿也知道自己事态了，她抚了抚脸，让自己平静下来。
“唉，让您见笑了。那位大人这样看待他自己，在下有些伤心。不过，有一点您说错了，也许外表随着时间发生了变化，但是那位大人的心境在这将近一千年的所谓‘关押’中是不会改变的。”水边鹿的神情带着淡淡的哀伤，“至于这样心理上的转变或许是在见到您之后产生的吧。”
“见到我？”
“因为您是一位好孩子。”
“他说他讨厌我装乖孩子。”
水边鹿笑了笑，本想继续说话，眼神却毫无征兆地转向了另外一边。
那是司律离去的那个方向。
启鸣心道，看来律老师回来了。
“虽然在下并不知道您与那位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误会，不过在下知道，他是认可您的。”
认可？你是说他整天“我不说你自己猜”的冷漠脸吗？
倒也不用看着家长来了就说好话。这话启鸣只敢在心底说。
“那位大人称呼您用的是‘鸣’，对吗？”话题突然跳跃到很远。
“是您说的这样，但是这怎么了吗？”不要告诉我说这是亲密的表现，上天知道司律每次喊我的单名的时候仿佛在叫一只路边的小狗一样，干巴巴的，一点感情也没有。
“在下有一个猜想，不知道对不对。也许您的老师害怕将您与另一位故人混淆，不愿意将过去的……”
“水边鹿，不用再说了。”司律的声音从身侧响起，没有什么情绪，似乎并没有因为被背后议论而产生不满。
但如果真的没有情绪，又干嘛不让这位姐姐继续说下去呢？启鸣心中默念。
“好久不见。”语调上扬。
“好久不见。”平稳低沉。
我是不是该避开？
启鸣觉得有自己这种外人在场，似乎不方便这两条龙叙旧。
——毕竟司律有那么多秘密不想让他知道。
“您长大了，在下原本以为看到的会是年轻的您。”
“……【黄昏之间】并不会限制生理的发育。”
“可您还是受到了影响。原本在下看您就如同看到兄长，现在这样仿佛多了一个弟弟。”比司律高了半个头的女子，用堪称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司律……的头顶。
“是因为常年未曾活动筋骨，饮食摄入也没有跟上吗？下次和黄昏之主见面时得谈谈如何保证【黄昏之间】内的龙的身体健康了……您的目光太单纯了，这样怎么能震慑外面那些年轻龙啊。唉，在下方才与启鸣畅聊，深觉这孩子过于单纯，未想到您也是这样。难道是常年的孤单使您被磨平了棱角吗？在下记得您从前并非如此优柔寡断……果然，还是【黄昏之间】的环境太差的缘故，在下早就说，那些金龙从来只顾规则，不顾及龙的情感，这样下去可怎么行……单独一条龙常年没有机会沟通，是容易憋出病来的……果然制度还是得大改，那些金龙还是太懒惰啊……在下看您是不是瘦了？以前好似身形也不是这般单薄……果然是那群金龙的错……”
启鸣震惊地看着之前那优雅矜持的黑龙，一见到司律，便摆出一副老母亲的样子，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司律也不打断，耐心地听她为自己抱不平。
说到最后，似乎一口气再没有话说了，水边鹿停了下来。
三龙之间陷入无声。
两条黑龙面对面站着，启鸣看他们仿佛在照镜子。
水边鹿先一步笑了。
“欢迎回来，我们的王。”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欢迎回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