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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Chapter 26 ...

  •   从SWAN药业集团的大厦中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夏鹄径直走向路边纯粉的玛莎拉蒂。
      罗饵早已在车里等候多时了,待夏鹄一上车,便拧开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
      夏鹄心里很乱,下意识“啊”了一声道:“谢谢。”
      罗饵皱了皱眉,盯着夏鹄的脸看了好一会,久到后者挑眉递还了个疑惑的眼神,才开口道:“结果不太好?”
      夏鹄斟酌着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他从未告诉过罗饵有关他家里的事,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脑子里又回想起刘经理瞪大的双眼和咬牙切齿的声音:“都说夏总的弟弟就是个不谙世事的草包,现在看来这个说法并不准确啊。”
      他听见自己声音冷的像掺了冰碴:“那刘经理不妨再猜猜看,我对当年那件事又了解多少呢?”
      刘经理身形一僵,紧接着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冷笑道:“呵,我承认你是有些手段,但你别想再诈我一次!”
      “——关于那件事,我无可奉告!”

      心很乱,夏鹄抬手又给自己灌了一口水,他不知道夏桎在整件事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一开始他也只是因为柳苑死后杳无音讯才觉得当年那件事有古怪。
      现在看来,柳苑会成为他的患者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单纯的巧合,而是背后有人刻意为之。
      毕竟当初他入职SWAN的时候,可是靠自己的硬实力几经坎坷才进来的,更是从未听说过夏桎是这家公司的总裁。

      他想的太过投入,以至于回过神来时,才发现罗饵已经驱车开离了SWAN。
      此时罗饵的声音适时响起:“回神啦?”
      夏鹄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事情?”
      罗饵低声笑笑,眼神中透着几分回忆:“咱上学那会你不就是这样,一想起问题来就是这副表情,别人叫你也不回,跟个木头似的。”
      夏鹄挑眉:“你刚刚还叫我了?”
      “对啊,问你想吃什么,”罗饵瞟了他一眼,补充道,“你可别说不想吃啊。”
      夏鹄刚要脱口而出的“不想吃”立即咽回了肚子里,有些心虚的撇开头。
      罗饵看了他一眼,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趁着等红绿灯的空隙从后座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盒打包好的炒河粉,塞给夏鹄。
      “你以前就天天饮食不规律,落下个低血糖的毛病还不长教训,再这样下去得的可就是胃病,”罗饵对着他晃了晃筷子,细心的掰开递给他,“以前父亲带我来这的时候就爱买这个给我吃,你尝尝好不好吃。”
      夏鹄接过筷子,挑了两口,这才觉察出饿来。但当他听到罗饵提起他父亲时,表情却变得有些凝重。
      罗饵的父亲是亚裔,这也就是为什么罗饵中文说的如此流畅的原因,以前他们家也算是幸福美满,可是——
      罗饵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好啦Mr.夏,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至少现在你已经治好我了嘛。”
      夏鹄倒也没意外罗饵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又往嘴里塞了几口粉,含糊不清道:“你有本事摸着你口袋里的药瓶说话。”
      罗饵一脸“你怎么连这都知道”的诧异表情,自知理亏的摸了摸鼻子,转过脸不说话了。

      等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了。
      夏鹄刚一进家门,一团白球就从他脚边蹿了过去,吓得他差点没站稳,紧接着林囿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响起:“回来了?”
      他迈着长腿不急不缓的走到白球消失的地方,一弯腰将它从角落里拎了出来。
      夏鹄这才看清那是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待在林囿怀中的模样呆萌乖巧,一双灿金色的瞳孔亮的发光。
      他这才认出这就是那只片场附近碰瓷他的小猫。
      “什么啊,我还以为它是只灰猫呢,”夏鹄换下鞋子走了过去,探着脑袋看它,“你从哪找到它的?”
      林囿看了他一眼,抱着猫的手往下降了降高度,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它就藏在路边的灌木丛里,你们一走它就主动跳出来了。”
      “你给它洗了澡?”夏鹄伸手很想摸一摸它,却最终还是缩回了手。
      “嗯。”林囿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弯了弯眉眼对他勾唇一笑,“想摸吗?”
      哪怕已经见过很多次林囿的笑容了,但夏鹄还是被这极具欺骗性的笑勾了下心,就好像面前的人突然鲜活起来了似的,晃的他一阵怔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感觉手腕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捉住了,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引导着他将手心贴上小猫柔软的毛发。
      紧接着便是自手心传递上来的阵阵暖意——独属于鲜活的生命体才有的温暖。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被林囿的手包裹着重新贴了上去,顺着毛发生长的方向一下下抚摸着。
      似乎是奇怪于他的僵硬和不自然,林囿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道:“你从来都没有摸过猫吗?”
      夏鹄斟酌着点了点头:“嗯,我的……‘父母’不允许我养宠物,”说到“父母”二字时他的咬字有些生涩,“而且——”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夏鹄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滞塞和空白,紧接着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到厌恶和哀伤,手上的动作也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怎么了?”林囿扭头,他没察觉出夏鹄情绪的变化。
      “不……没什么,”夏鹄缩回了手,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林囿的手臂,蓦地怔住了,“你的手——”
      他想都没想就直接将头探过去,果然在林囿的手臂内侧发现了两道触目惊心的抓痕,血已经止住了,却仍旧狰狞,在林囿白皙的手臂上显得异常惹眼。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道伤口似乎一直处于他的视线盲区,这才导致他迟迟没有发现。
      夏鹄愣了一秒,不知为何感觉心口有种触电般酥麻的刺痛,随即转过身就往门口走:“我去给你买药——”
      “等等,”林囿放下猫,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手臂上颇为蜿长的伤口,刚想脱口而出的“不需要”不知为何在对上夏鹄的目光时变成了,“……不用买药,家里有,很全。”
      等到林囿拉开柜子,他才意识到,林囿的“很全”是真的太全了。
      一柜子医疗用品琳琅满目,跟开药店似的整齐的排列着,堆放了满满一柜子。
      “硝苯地平片、对乙酰氨基酚、氨苄西林……创口贴、热敷袋、止血……等等,怎么连止血钳都有啊?!”夏鹄一脸诧异的回头看着林囿,后者依旧面无表情。
      “这已经不在家用医疗用品的范围了吧!你真的会用吗——”
      夏鹄继续从一大堆药品中翻找着碘伏,冷不丁碰到了一个跟医疗纱布绷带很像的东西,他拿起来摩挲了一下,材质更像是吸水性更强的棉纱,比起医用绷带短了不少。
      “这是……?”夏鹄扭头看向林囿。
      林囿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抿了抿嘴,似乎是在权衡着什么,犹豫了半晌才道:“……是我买错了,它看起来很像绷带。”
      “确实很像。”夏鹄没有多想,将东西放回原位,“啊,找到了。”

      夏鹄小心翼翼的捧起林囿的胳膊,狰狞的伤口依旧刺眼,他有点不忍看,皱着眉抬脸看林囿:“疼吗?”
      林囿如鸦羽般的睫毛微垂,深色的瞳孔和他四目相对,薄唇微启:“还好。”
      他没说出口的是,对于这种小打小闹的伤口,他早就习以为常到麻木了,几乎感受不到什么太明显的疼痛。
      他看到眼前的人很认真的翻转着他的手臂,喃喃道:“这种程度的话,果然还是去打狂犬疫苗比较好吗……”
      “不用,”他听到自己说,“我抵抗力强——”
      “这不是抵抗力不抵抗力的问题!”他看到面前的人抬起头,眼睛里跃动着意味不明的光,随即又不知为何微微睁大了一瞬,快速低下了头,耳根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薄红。
      “你是在担心我吗?”
      “你用水冲洗过没有?”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夏鹄蓦地僵住了,像被戳破了心事的少年一般紧抿着唇,耳根的红晕迅速蔓延着,简单的一句“担心”在他耳中仿佛带着求爱的意思,让他说不出口——
      他有点不敢抬头看林囿,那人却只是顿了顿道:“冲洗过……给它洗澡的时候被抓伤的,就顺便冲了一下——你怎么了?耳朵很红。”
      “没……事……”夏鹄更不敢抬头看他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起林囿就是个木头,也就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囿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喜欢他。于是站起身拉着林囿就往洗手台走,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恢复正常:“是啊,担心你。所以能不能别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光冲一下就草草了事,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你的脸——”林囿刚开口就被夏鹄打断了。
      “热的!”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味。
      “哦。”林囿任由夏鹄拉着手臂,将伤口处凑到水龙头底下,细密的水声响起,却迟迟没有冲溅到伤口上。
      夏鹄抿了抿唇,睫毛轻颤:“有点疼,你忍着点。”
      他一边淋着水用肥皂尽可能轻柔的摩擦着伤口处,一边透过镜子偷偷观察着林囿的表情。
      出乎意料的,林囿脸上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让他不禁怀疑是不是当初的诊断出错了,林囿不光是情感缺失,还感官失灵。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林囿抬眸和镜子中的夏鹄四目相对,挑眉道:“怎么了?”
      夏鹄慌忙垂眸:“啊,没什么——那个,你以前养过猫?”
      林囿移开眼思考了一会,似乎是在斟酌着措辞。
      “算是……养过吧。”
      “啊,那它现在——”
      “死了。”林囿淡淡的吐出这两个字,表情没有一丝波动。
      夏鹄沉默了一阵:“……抱歉。”
      林囿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的伤口,似乎已经冲洗干净了,夏鹄正拿毛巾轻轻擦拭着。
      “没什么可抱歉的,”林囿语气平淡,“我没什么感觉。”
      听到这话,夏鹄怔愣了一瞬,心里有个地方像是突然落空了,随即自嘲的笑笑,也对,他早该意识到的,林囿根本不可能对任何事物产生情感和羁绊。
      但他总还是想努力一下,不求多好的结果,也不求什么报酬致谢,只是作为一个朋友,亦或是爱慕者的美好幻想。

      他小心的用棉签蘸取了一点碘伏,试探着开口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问你的问题吗?现在呢,可以……信任我了吗?”
      他看见林囿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垂眸思考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道:“如果你是要问这个的话——我没有父母。”
      夏鹄涂药的动作一顿,这句话莫名的熟悉,似乎和他梦中的某个画面重合了,以至于他甚至并不怎么惊讶。
      “我……自有记忆起就一直生活在一个偏远的小村庄里,”没等夏鹄继续发问,林囿就主动讲述了起来,“听别人说,我是被卖过来的。”
      夏鹄诧异的瞪大了双眼,却依旧没能从林囿脸上捕捉到什么表情。
      他只是语气平淡的、有条不紊道:“我也一直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个家中的一员,比起家人,我更像是……一只家畜,”他的眼中流露出认真思考的神情,好像讲述的故事完全与他无关,“我负责一切脏活累活,也承受他们的鞭打斥责辱骂。”
      夏鹄张了张嘴,嗓子却滞塞着发不出声音,透过面前人沉静平和的眉眼,很难想象出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你要安慰我吗?没必要,”林囿抬眸对上夏鹄的双眼,很奇怪的眼神,他只在放走瘸腿兔子的猎人脸上看到过,“我对那段时间的记忆不深,甚至有的时候会出现断层,除了疼痛——”
      是选择性失忆,夏鹄想,潜意识里心理的防御机制,再正常不过了。
      “——疼痛至少能证明我还活着,至于他们……”林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画面,眸色更加黯淡,“已经死了。”
      似乎是不愿意再继续陈述这件事,他话锋一转:“不知道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要逃跑。直到十岁那年,我才偷偷溜出去过一次,朝着太阳的方向一直走一直走,从日出走到日斜,我才发现我走到了邻村。”
      说完,他深深的看了夏鹄一眼,才继续道:“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个人,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但一直在哭,坐在我身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止住哭声。”
      “他问了我很多问题,然后他告诉我——”
      林囿紧紧盯着夏鹄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寻着什么。
      “如果没有人陪我玩的话,可以来找他。”
      夏鹄被盯得有些无所适从,为林囿上完药后便拉开了距离,清了清嗓子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想当演员就是因为他,对吧?”
      林囿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半晌吐出一个字:“是。”
      “那你喜欢他吗?”
      或许是太过于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夏鹄几乎是脱口而出。
      林囿直视着他有些错乱的目光,凝神仔细想了很久,久到夏鹄几乎都快不会呼吸了,才开口道:“我不知道,没有任何一本教科书能明确告诉我什么是喜欢,我也从未亲身体会过这种感情。”
      “硬要说的话,和他在一起我感受过快乐。”林囿求证似的看向夏鹄,“这算是喜欢吗?”
      嫉妒、茫然、庆幸,各种情绪一股脑涌上心头,鱼龙混杂,纠缠不可明说。
      夏鹄深吸了一口气,心很乱:“也许……吧,我不知道。”
      他的目光炽热而闪烁,带着不确定和试探,问出了那个在心中积淤已久的问题。
      “他——我是说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他很想直视林囿的眼睛,却抑制不住的下意识躲闪。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林囿垂下眼帘,漆黑的双瞳中孕育着不为人知的波涛,一瞬间好像有一股不甚明显的苦涩翻涌而上。
      他很认真的盯着夏鹄看了许久,几度张嘴却又重新合上。
      良久,他撇开头,近乎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你想给猫取什么名字?”
      夏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团白球正极富有活力地抓挠着沙发抱枕。
      明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夏鹄却还是有些不甘心,撇了撇嘴道:“那就叫‘小狐狸’好了。”
      余光察觉到林囿身形僵硬了一瞬,随即颇为无奈似的微微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叫‘小鹄’呢?”
      夏鹄一愣,耳廓染上一抹绯色,林囿语气平淡清冽,却不知为何比罗饵开玩笑似的叫出这个称呼时要勾人的多。
      “……别开玩笑了。”
      夏鹄扭过头,很认真的重新审视起在沙发上扑腾的小家伙。
      “……五月吧。”
      如果要说的话,这个仲夏月的初遇才是最值得纪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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