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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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给夏鹄准备的房间不一样的是，林囿的房间灯光很暗，陈设十分简单，大都是一片简约的黑白，和外面一样一尘不染。
林囿一闭上眼，如潮水般的黑暗瞬间将他吞没。如同他前二十多年的人生一样，他那空洞的内心还是毫无波动，让他一度怀疑自己的心被冻住了。
他发泄般攥紧胸前的衣服，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没有反应？
他明明也想像一个正常人那样，能拥有七情六欲，能体会到喜怒哀乐啊！
可是……
他松开手，就算胸前已经被指甲抓破，渗出殷红的血珠，他的内心也还是无动于衷。
只有痛，如针扎般深入骨髓的痛。
或许只有疼痛，才能证明他真的活着。
但哪怕再痛，他也流不出眼泪。
林囿自嘲的笑笑，毕竟他连什么是“悲伤”都不知道，又何谈真心实意的痛哭流涕。
无尽的黑暗争先恐后的将他吞噬殆尽，那年夏天的记忆再次涌上脑海。
如同走马灯般强迫着林囿去回想。
夏天的雨夜显得格外潮湿闷热，他和几个同班同学走在回家的路上。那天天黑的晚，他们不知不觉在公园玩的忘记了时间，直到大雨毫无征兆的降了下来，天空瞬间变得一片漆黑。怕回不去挨骂，他们决定拿着路边的小破伞冒雨跑回家。
都是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只敢结伴同行，林囿虽然不害怕，但只得陪着他们一路跑回家。
谁曾想半路就出事了。
林囿身边的男孩是个急性子，拉着他就一股脑往雨里钻。
就在一个路口，他回头确认林囿有没有跟上时，林囿余光看见一片强光袭来，紧接着他就亲眼看见面前的男孩被一辆大货车压了过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发动机的嗡鸣声几乎贯穿他的耳膜，一阵风夹杂着雨水一股脑浇到了他的脸上
等到那片强光散去，他才终于看清前方。
雨下的太大了，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贴着额头，流下的雨水迷住了眼睛。
但他还是清晰的看到，面前的男孩扭曲的身体。
他好像能听到他痛苦的哀嚎。
“疼……好疼……林囿……我好疼……你救救我……救救我……”
男孩的声音被雨水砸的稀碎，就和他残破的身躯一样。
林囿没有说话，他愣愣的盯着男孩扭曲的面庞。
很奇怪，他没有哭，甚至连害怕都没有。
面对这样的画面，他的内心竟然一点波动都没有。
看着男孩痛苦地蠕动着身躯，一地鲜红的血块，混杂着雨水的血液蜿蜒的流淌到他脚下，货车留下的车辙上的鲜血染红了整条路。
他感觉脸上一片温热，伸手一模，染了一手血。
他的眼中映出殷红，看着男孩痛苦的模样，他甚至觉得有点恶心。
“啊——！！！”一道尖细刺耳的女声划破了黑暗，林囿回过头，是同班的女同学。
她看起来好像要晕过去了，捂着脸不住地拗哭，腿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
看着她剧烈颤抖着身躯，幼小的林囿甚至有些不解。
他感受不到他们的痛苦。
直到旁边的居民听到女孩的尖叫声赶来，林囿才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的腿站的有些酸，这场闹剧持续的时间有点太长了。
他看见男孩被匆匆送上救护车，不断闪烁的蓝色警灯有些晃眼，男孩的父母在一旁哭的撕心裂肺，手足无措的抓着医生的衣袖，无助的大喊“救救我的孩子！医生我求求你！求你救救他！！”
其他同学都这场面吓哭了，被家长捂着眼睛揽进怀里死死抱着，好像只要一松手，他们的孩子也会躺上担架，被盖上染血的白布。
只有林囿默默站在原地，他有些奇怪为什么那些人会哭的那么厉害，他不想哭，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可他好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周围像有一堵隐形的高墙，将一切隔绝在外。
他摊开手心，不属于他的鲜血早已被雨稀释，就连最初的温热都没有了。
在之后听见男孩的名字，就已经是他去世的消息了。肇事的货车还没有找到，警察先找上了林囿。
一同前来的还有男孩的父母。
“林囿，你是个好孩子对吗，你能不能告诉阿姨，阿延出事那天，撞他的那辆货车的车牌号是什么？或者……或者长什么样子？”
男孩的母亲明显消瘦了许多，眼睛肿的吓人，面色憔悴，看到林囿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不住摇晃着他的肩膀。
“我不知道。”林囿还是没什么表情，他当时真的没有看清车子的样子。
“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离他那么近！他……他是我的孩子啊！就差一点，就一点！为什么你当时没有拉他一把！如果……如果你推开他，他就不会死了……阿延就不会死了！”男孩的母亲越说越激动，指甲狠狠掐进林囿肩膀上的肉里。
警察见势不对，赶紧上前想拉住她，好声好气道:“霍女士，您先不要激动，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慢慢说，他也还是个孩子啊。”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不偏不倚甩在了林囿脸上。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还我阿延！你把他还给我！！”男孩的母亲歇斯底里的哭吼着，警察赶紧上前控制住了她，对着林囿勉强笑了笑:“林囿小朋友，你不要害怕，警察叔叔会处理好的。”
林囿没有害怕，他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和那天晚上一样，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
他只能感觉到疼痛，疼的他抬不起头。
他听见男孩的母亲还在嘶哑着嗓子哭吼着，男孩的父亲朝他走来，单膝跪在他面前，和男孩母亲一样，他的嗓子也哑的厉害，更多的却是有气无力的疲惫感。
“小朋友，孩子他妈有点过激了，我替她向你道歉。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你是唯一看到那辆肇事车的人，就当是帮帮叔叔，你能回想起什么关于车的信息吗？”
林囿抬头看向男孩父亲，他的眼窝凹陷的很深，应该是很久没有睡好觉了，脸上的胡茬清晰可见，已经长得有些长了。
林囿没有生男孩母亲的气，事实上，因为情绪波动不大，他从小就很少生气。
就连怒火对于他来说都是奢侈。
他将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告诉了男孩父亲，包括那天染红了整条路的血痕。
男孩的母亲慢慢安静下来，肩膀一抽一抽的啜泣，男孩父亲抿着嘴没有说话。
他突然有点奇怪，一个十二岁的男孩怎么会这么平淡的叙述出这么血腥的事。
可看向林囿的眼睛，他蓦然呆住了。
这孩子的眼睛生的很大，很精致，可却有种说不出的违和。
他看的时间越久，这种感觉越强烈，他忽然想起儿子生前忽闪发亮的眼睛，他瞬间明白了。
这个孩子眼里没有光芒。
是理应属于他这个年纪，属于天真烂漫孩童的光芒和灵动。
反观这双眼眸，虽然生的漂亮，却没有灵气，只剩下一片空洞和麻木，看久了甚至令他有些没由来的心慌，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近乎慌忙的移开视线，告诉自己再怎么样他也还是个孩子，记下细节后便带着一行人匆匆走了。
后来就传开了警方成功破案的消息，肇事车主也已经被缉拿。
可林囿却发现，班上的同学与他渐行渐远，有意无意的躲着他。
他当然觉察不出什么，反正以前他和他们说话也只有被嫌弃的份。
因为自己体会不到他人的情绪感受，所以经常说错话，以至于从小到大都没人愿意搭理他。
他也习惯了。
但那个雨夜的记忆却镌刻在了他的脑海深处。
每当夜深人静时分，梦魇便会缠上他
长大后的他也明白了死亡，明白了当初男孩是在痛苦哀嚎，但他还是做不到共情，理解不了男孩父母撕心裂肺的悲伤心痛。
果然，他永远也无法成为一个正常人。
现在就连夏鹄，也开始讨厌他的无波无澜了。
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忽然，林囿身后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Chapter 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