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有恙》香油茶

117、心愿

　　宋锦煜说罢，薛婉就“哈哈”笑了起来，但她的笑声不是欢快的，爽朗的笑，而是凄凉的，悲哀的笑，像是世间万物都已不能让她留恋了。
　　她一直在笑，笑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癫狂。她笑的时候已经哭了。我想她的心里一定很悲哀，要不然，为什么会这么凄切呢？
　　顾念冰不久之后，也跟着笑了起来，但才冷笑了一声，我就听不到她的声音了。而当我再次能听到她的声音时，则是她同宋锦煜在我床前的谈话。
　　她说：“你保得了她一时，保不了她一世。你今日能阻挡我，他日不一定能阻挡别人！”
　　“先担心你自己吧！”宋锦煜说着，喊了声刘忠，就听一连串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把她给我拉下去，关在自己的院子！违命者，拿命来见本王！”
　　宋锦煜的语气很坚定，不容怀疑。我想他一定是不想再给顾念冰留余地了！又或者，他如此决定，才是真的给了她一条活路。
　　顾念冰被拖着离开时，嘴里还一直愤恨地叫着：“宋锦煜！有本事你今天就杀了我啊？为什么要禁锢我？为什么？为什么啊！”
　　顾念冰叫嚣的声音很快就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薛婉的声音：“王爷，你不会也要关我禁闭吧？”
　　薛婉的声音透着嘲讽，但宋锦煜还是冷若冰霜：“薛婉，本王给过你无数次机会，是你不珍惜！本王知道你同皇太后的阴谋，但本王还是决定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可你不仅不迷途知返，还欲加害本王。薛婉，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还有什么没有？！”
　　面对宋锦煜的质问，薛婉亦如顾念冰刚才一样，“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煜哥哥啊煜哥哥！你明明心里清楚，明明知道婉儿的一片心意，为什么要装作不知情呢？婉儿从很早就告诉煜哥哥了，为了煜哥哥，婉儿什么错都可以犯，什么孽都可以造。煜哥哥，到现在了，你还不明白婉儿为什么要走上这条不归路吗？”
　　薛婉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说到最后的惆怅万千，听得人当真是唏嘘不已。她所想，所念，同顾念冰如出一辙，都是为了宋锦煜！
　　可她们有没有想过，她们做的这一切究竟有何意义呢？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豁出去自己的生命，幸福，和自由，值得吗？
　　“本王一开始就把话说的很明确，本王可以将你视为妹妹，但无法将你当做爱人！如今，你走到这一步，也不要怪本王无情！”言罢，宋锦煜又喊道，“来人！”
　　“王爷，属下在。”是刘忠。
　　“将王妃拉下去，关在自己的院子里。没有本王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同她相见，如有抗命，杀无赦！！”
　　薛婉又笑了起来，跟顾念冰一样，是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笑。
　　我想，到了这个时候了，不知道她的心里可有后悔，后悔她浪费着生命，为了一个从来不曾将自己放在心里的男人，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害了自己的家人？
　　但这个结果，我想我永远都不可能会知道。就算我知道了，对我也没有任何意义，除了让我觉得她们好傻之外。
　　剩下水朝旭了，宋锦煜说：“朝旭，你若是想离开王府，本王答应你，会帮你另找一处好人家，若是不愿意，本王也容许你继续留在王府，去留，你自己决定。”
　　就听水朝旭哭泣着说：“王爷，朝旭知道错了！是朝旭做错事了！但朝旭已经知道错了，已经改正了。朝旭跟在两位姐姐身边，也没有再做坏事。王爷，朝旭除了王府，那里也去不得了。”
　　“爹爹嫌弃朝旭败坏了门风，已经将朝旭赶出族谱了！朝旭恳求王爷，能让朝旭一直留在王府，朝旭在这里给您磕头了。”
　　我听到了“咚咚咚”的声音，想必就是水朝旭将头磕在石板上的声音，一下一下，又一下，听得人心里一阵儿难过。
　　她也曾是朝中大臣的宝贝女儿，也是出身名门望族，享受着锦衣玉食，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快活日子。可是，到最后，却是沦落到了这个地步。如今仔细一想，真是让人觉得好凄惨，好可惜啊！
　　宋锦煜说：“本王也不是无情之人，你既已无处可去，就留下吧。”
　　水朝旭破涕而笑：“多谢王爷，多谢王爷。朝旭以后再也不会做错事了，一定好好在自己的院子待着。”
　　“下去吧！”
　　“是，王爷。”水朝旭就离开了。
　　如今，屋内就只剩下我们几人了，宋锦煜，我，林湘儿，还有崔小娥。
　　林湘儿这时说：“王爷，您若是无事，妾身就先行下去了。”
　　崔小娥也附和。
　　宋锦煜却是幽幽说道：“慢着！”
　　难不成她们二位身上也有事？我这般一想，就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林湘儿问：“王爷，您有何事吩咐？”
　　宋锦煜貌似在喝茶，我听到了茶盖儿碰茶杯的声音。他过了一会儿才说：“帮你们的宫主传达一声，后日，本王要亲斩‘皇太后’！”
　　林湘儿没有之声，是崔小娥问的：“王爷，您为何要斩杀‘皇太后’？您这般，可是于理不合啊！”
　　宋锦煜笑了笑：“小娥，湘儿，你们待在本王身边也好多年了，对本王也是有些了解的。你们说，本王为何要斩杀皇太后？为何还要让你们二位将消息带给你们的宫主？这个中缘由，还需本王从头再说吗？”
　　我听罢，惊得脑袋一片空白！
　　宋锦煜的意思难道是在说，林湘儿和崔小娥是柳君竹的手下？是绝情宫的人？
　　不会吧！她们两人可是他亲自带回来的，不应该会是柳君竹的手下啊？
　　我很是疑惑，就听不久后，林湘儿说：“王爷，您是何时发现的？”
　　宋锦煜笑了笑，听不出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本王会是何时发现的？”
　　“妾身不知。”
　　“其实本王也忘记是何时知道的，但总归是，不会是近来才知道的。本王念你们二人并无太大过错，即日起，就离开王府吧！”
　　“王爷？！”崔小娥惊呼出声。
　　“本王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确！本王不想再处置任何人！！”宋锦煜的语气倏忽间，就变得异常冰冷。我知道，他在生气，而且气还很大。
　　但我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何故，竟然从宋锦煜和崔小娥的谈话中，想起了那日处罚鸢儿，崔小娥打翻茶水的事。
　　她是不是也喜欢宋锦煜？
　　也是的，她同他不说朝夕相处了，在一个院子也是生活了十来年，就算没有感情，也有了细微的情感变化，比如，习惯。
　　但显然，崔小娥对宋锦煜的感情变化，不单单是习惯，还有更深层次的依恋，所以宋锦煜才会如此生气吗？气她不该站在对立面来喜欢他？还是觉得，一开始就把话说清楚了，到最后为何还要纠缠？
　　是这个意思吗？
　　林湘儿呵斥：“小娥！你还在想什么？赶紧随我离开！”
　　崔小娥却是着急道：“王爷，您不能如此待小娥。小娥对您是忠诚的，小娥从来没有背叛您。您对小娥来说，就是。。。。。。”
　　“别说了！住嘴！”林湘儿气愤至极。
　　但是崔小娥的心，一直停留在宋锦煜的身上，根本就没有听到她说的只言片语。
　　崔小娥比刚才又着急了：“王爷，求您不要赶小娥离开。小娥一辈子愿意追随您。您可以不让小娥做您的女人，但请您成全小娥，让小娥像刘侍卫一样，一直保护您，好吗？”
　　“。。。。。。”
　　林湘儿盛怒：“崔小娥！你在干什么？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赶紧跟我走！！”
　　“我不可以！湘儿，我不可以离开！你自己离开吧！告诉少主，是我对不起他！让他放我一条生路。”
　　“小娥！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不是忘记绝情宫的宫规了？啊？别傻了，跟我回去吧！我们只能属于绝情宫，那里的生活才是适合我们的，走，跟我走！”
　　“湘儿！你不要为难我，不要逼我！”崔小娥痛苦极了。
　　林湘儿也没了耐心规劝她：“小娥！你该是明白绝情宫的宫规！你不回去，就算少主能放你一马，那些长老呢？她们会放过你？你也看见薛婉，顾念冰，水朝旭，还有之前的那些侍妾的下场，你还要走上这条不归路吗？”
　　“湘儿！我以前什么都听你的，但这次，我想听听我自己的心声。你就不要再逼我了！”
　　林湘儿气急，无措骂道：“疯了！一个个都疯了！你是不想活了吗？不行！你必须跟我走！”
　　听她的意思，必是要与崔小娥有场恶战了。但好在，在她们开始之前，宋锦煜就出声阻止了。
　　“慢着！”宋锦煜说，“从何处来，回何处去。本王当初带你回来，就已经说明白了。曾经，现在，往后，本王都不会跟你有任何的感情纠葛。本王可以不计较你背叛的事，但是你若是执意纠缠，就别怪本王无情无义。”
　　“王爷！您为何不能留下我？水朝旭她做了那么多的恶事，为什么可以留下她？”
　　但是她的质问，并未起到任何作用，宋锦煜心意已决：“湘儿，带她走！”
　　“是，王爷。”林湘儿得了命令，不知道做了什么，只是听崔小娥再撕心裂肺，焦急不已地喊了声“王爷”，就没声了。
　　一下子，像是有一年那么久，又像是只有一个眨眼，周围就安静了下来。那安静，真是太静了，静的好可怕，像是连她们刚才说的话，做的呐喊，哭泣，都还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