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有恙》香油茶

118、出现

　　我躺在床上，转着眼珠子，感慨着这一年发生的事。
　　这一年发生的事，像是把我一辈子能遇到的事，都发生了。无论是生，是死，是幸运，还是不幸，在这一年，我都统统感受到了。
　　我的身体有了一些力量，但是，还不足以让我动弹，但好在让我知道了，我不可能是残废了。
　　我躺在床上，仔细倾听着床幔外边的声音，想象着宋锦煜的心情和想法。我想，他的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吧！说到底，他再厉害也是人，也是有感情的。
　　我漫无边际地想象着，直到屋外传来了刘忠的声音：“王爷，刘太医到了。”
　　“进来。”
　　一真儿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一个浑厚，低沉，很有年代的声音，响了起来：“王爷。”
　　“先去给夫人看看，再来细说。”
　　“是，王爷。”
　　我就听一前一后的脚步声，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我很紧张，怕同他们大眼瞪小眼，于是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窗帘被撩开了，一股细风飘到了我的脸上。而后，一个很冰凉，很粗糙的手，就压在了我的胳膊腕上。他就是刘太医，因为，不多时，宋锦煜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可有大碍？”
　　刘太医又翻了翻我的两只眼皮，说：“无妨，睡个一两天，就无碍了。”
　　“可是因为后脑勺受了伤？”
　　“嗯，有这个可能。后脑勺掌握人之行走平衡，突然受到重力挤压，会出现短暂的身体麻木，瘫软。在下已帮夫人看过，夫人脉象平稳，无甚大碍。”
　　“有劳刘太医了。”
　　“王爷言重了，行医看病，乃是属下的职责所在，王爷不必言谢。”
　　刘太医跟着宋锦煜离开了，我直到听见他们的脚步声退了很远很远，才敢睁开了双眸。
　　宋锦煜说：“刘太医，皇太后那边。。。。。。”
　　“如王爷所料，皇太后受了内伤，在调理。而且，从皇太后身边的贴身宫女那得知，皇太后最近都不在宫里入寝。”
　　“皇兄那边有何旨意？”
　　“皇上命在下告知王爷，明日，一切依计划行事。”
　　宋锦煜沉默了，过了一会儿答谢了刘太医，刘太医就离开了。刘太医离开后，宋锦煜就走到了床边，对我说：“阿福，再忍受几天，一切就都过去了。就再也没有人会欺负你了。”
　　说罢，在床边静默了好大一会儿，才走了出去。
　　他前脚才离开没多久，后脚元宝就进来了。元宝一口气跑到床边，就哭泣着喊道：“姐姐？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从她的哭声中，我猜想她一定是以为我死了，所以就睁开了眼睛。
　　元宝见我能睁开眼睛，顿时就笑了，真是好丑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姐姐，你没事就好！你都不知道，刚才王爷告诉元宝说姐姐你受伤时的那个表情，真是吓坏元宝了。元宝还以为。。。。。。姐姐，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的？”
　　我还说不了话，只是瞪着眼睛看着元宝，偶尔将眼珠子转转。元宝怕是看出了我不能说话，于是自己说了起来：“姐姐，你放心，元宝跟王爷并没有把您受伤的事告诉祖母。祖母她很好，这会儿刚睡了，姐姐不用担心。”
　　真是善解人意啊！一猜一个准，我还真是特别担心祖母，不过，她这么一说，我就没那么紧张了。
　　元宝又自顾自说了起来：“姐姐，我刚跟路过的丫头聊起，她们说王爷将王妃和顾夫人关了禁闭，还将林夫人和崔夫人赶出了府，这是不是真的啊？发生了什么事了吗？是不是她们害得姐姐你成了这样？她们真是好坏啊！为什么要欺负姐姐你呢？姐姐你一直躲着她们，怎么她们还要不依不饶呢？”
　　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想了好久好久，都没有想明白。或许，这就是“看你不顺眼，我就是想欺负你”这句话的意思吧！
　　当然，我肯定也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同她们相比，我发现我还是蛮善良的，至少，我从来没有刻意去伤害一个人，那怕我很懦弱，很胆小，很怂。
　　元宝说着说着又哭起了鼻子，哭了一会儿鼻子又笑了起来。哎！到底是个孩子啊，什么事都看的这么简单，我要是能像她这么简单，那生活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吧？
　　后来，一直到了翌日下午，元宝再来看我的时候，我才知道，整个王府都被士兵围堵了。而宋锦煜，听说昨日离开后，就没有再回来过。
　　所以，当下，我就想到了不好的事：宋锦煜该不会是兵败，被“咔嚓”了吧？
　　要真是那样，那我们这些在王府里的人，岂不是也是死路一条？严重些，会不会被灭九族？真是想想都让人觉得后背冷汗直冒。
　　不过，潜意识里，我却是相信宋锦煜一定能胜利的！
　　他那么聪明，什么事都能料到，什么事都能处理好，而且，他还有皇兄，还有薛公子，还有刘忠，还有那些跟随他一起反抗的英勇之智士。有他们鼎力相助，宋锦煜一定能够凯旋而归。
　　但是。。。。。。若是。。。。。。真有意外，那也没得办法，谁让我们是宋锦煜的人呢？谁让我们生活在王府呢？
　　不过转念一想，我倒也过的挺潇洒，恣意的。
　　什么吃香的，喝辣的，穿锦衣，戴裘帽等等挥霍的日子，我也是过了一把瘾，也算是值了。只是吧，祖母，元宝，还有那些个无辜的人，就真是太可怜了！
　　哎！我想着想着就感慨了起来，人的命运还真是起起伏伏，无法捕捉。人的命，就像是浮萍一样，总是在飘荡，总也不能稳妥地抓在自己的手心里，总是让人莫名唏嘘。
　　元宝坐在床边，一声叹气接着一声，真是听得人烦躁：“别叹气了，行吗？”
　　脱口而出的话，让我大喜不已！我又能说话了！我心里高兴，人也激动，就抓着被子坐了起来。除了有些累，其他的感觉又回来了，又跟之前一样了。
　　“元宝，你看，我正常了！哈哈哈，我好了。”我雀跃了起来，元宝也跟着跳了起来，我们是那么的激动，兴奋。然而，还不到一刻钟，这份美好就被打破了。
　　柳君竹像是神仙一样，突然间，就站在了元宝身后，惊吓的我不禁就“啊”了一声。
　　“阿福，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柳君竹还是那个柳君竹，只是多了些冰凉之气。他看我的眼神也陌生了很多，一点儿都不像曾经那个总是缠在我身边，要同我聊天的那个他。
　　“你。。。。。。”我发现我竟然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了。
　　他像往常一样，笑着说：“阿福，才几日不见，就忘记我了？”
　　“没有。只是。。。。。。颖儿姐姐，还好吧？”
　　柳君竹怔了一下：“你还在关心她？”
　　“那日，鸢儿追杀我们，是颖儿姐姐救了我，所以我想。。。。。。她是不是好好的？”
　　“就像阿福你说的，她在救你的时候，受了伤，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化成了一堆白骨。”
　　我其实是猜想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但鸢儿同颖儿毕竟是同门，怎好做得这么极端，冷酷呢？
　　柳君竹继续说：“我是来找鸢儿的，顺便看看你。”
　　“鸢儿她怎么了？”
　　“听闻鸢儿进了宫，留在了皇太后身边。我要找到她，替颖儿讨个公道！颖儿她对我来说，是比亲人还亲的伙伴！而且，你也知道，鸢儿是颖儿照顾长大的，而我，最是讨厌不知感恩，贪心不足之人。”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但可以肯定的是，鸢儿确实太没心，太自私了！
　　元宝站在一边手足无措，我道：“元宝，去看看祖母，她应该要醒来了。帮我照顾好祖母。”
　　元宝有时候很敏感，就像现在，她竟是执意不肯走。而我看着近在眼前，噙着若有若无笑意的柳君竹，也是知道，这次，他来找我，绝不是单单看看我这么简单。
　　“元宝，听话，祖母一会儿起来找不见你，会害怕的！不要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又一次催促起元宝，而她在我皱着的眉头，低沉的语气，和着急的眼神之下，终究还是妥协了。
　　元宝前脚刚走没一会儿，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你找我还有其他的事吧？”
　　他笑了笑：“阿福，你比以前聪慧了很多。”
　　“你找到我到底什么事？”
　　“带你去见宋锦煜，还有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