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有恙》白鹭双飞

128、赶路

　　走了不到半晌，天就黑了个彻底，不过，明日该是个好天气，所以月色皎洁，也算是给我们指明了道路。
　　因为身后拉着祖母的尸身，所以，马车走的很是缓慢，如此，到了小湘村的时候，已经是七天后的事了。
　　七天了，宋锦煜应该已经回了王府吧？应该是已经回去了。
　　车夫张大哥，得过刘忠的帮助，所以此次护送我们，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偿还恩情。所以，这一路上，他很是照顾我们。
　　到了小湘村的时候，是晌午，天放晴，但遇到我们的村民却像是躲瘟疫一样，躲着我们。我想找个人问几句话，都是不行。
　　不行就不行吧，也能理解他们的恐惧。我便同张大哥和元宝将祖母埋在了院子里。就在那棵枣树旁边。
　　虽然我还是无法接受祖母已经离我而去的事实，那怕痛苦，悔恨，不舍，遗憾，像是四把尖刀，一下一下地割着我的心窝，但事实就是事实，我也不能不接受。
　　我没有给祖母立墓碑，只是将祖母单单埋在泥土里，将地面抹得平平的。这样，祖母就能与这座老宅合二为一了，也就不会孤单了。
　　其实，如果还有多余的选择，或是祖父有坟墓，祖母该是跟祖父在一起的。可是奈何。。。。。。
　　这座老宅，承载了我数年的记忆，但我也清楚，这一去，是不会再回来了。既然再不回来了，也就不要再哀伤了。哀伤，于一切都无补。
　　我在走之前，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下院子，那么熟悉的感觉，那么让人哀伤。但已经没什么可留恋了。
　　后半天，我们就上路了。一路向南而去，在那里，拥抱江南水乡，感受朦胧意境，也是一种憧憬。
　　老宅的钥匙，我在半路上就丢了，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果断，日后，不要再回京师了。
　　元宝一路上都闷闷不乐，我又不能说话，便也没询问。但就算不询问，我也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事，日日都在上演，是没办法的。
　　从小湘村离开后，马车就驾驶的飞速了。
　　张大哥不好意思，向我解释说，他要赶着将我们送到目的地，好回去过年。说他媳妇今年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和俊俏的丫头，他无论如何都要回去陪着她。
　　我听得那叫一个羡慕啊！
　　我想，我要是没有遇到宋锦煜，这个时候，是不是也已经嫁人，有了孩子？是不是现在该忙着准备过年的事宜，而不是坐在豪奢的马车上，疲于奔命？
　　我想说“是”，但我又清楚，谁也不确定没选择的路，会怎么走。所以，还是不要“假如”了，还是把握当下，好好去过接下来的生活吧。
　　。。。。。。
　　还没到江南，雪就下的停不住了。为了让张大哥能如愿回去陪他的媳妇，我给了他两锭金子，就让他回去了。
　　反正就剩我跟元宝了，去哪里，在何处，是过年，还是不过年，对我们来说，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张大哥走后，我就拉着元宝在当地买了一座院子，是典型的农家小院，但却位于镇子中央，所以想想，这日子，早晚都能赶集，是不是很不赖？
　　镇子叫望月镇，听说是因为每个月十五，在望月山都能看到最大最圆的月亮，所以才给镇子叫了望月镇。挺诗情画意的一个名字，是不是？
　　我们是他乡而来，故而一落脚，房前屋后的邻里就赶来打听消息了。整体来说，就是问我们是何方人士，为何要来此定居，为何只身而来，可否想过离开等等的一系列问题。
　　自然，这些问题都是元宝回答的。不过，元宝的回答甚合我心，因为她所说跟我想的是一模一样。
　　我们将随身携带的细软，尤其是金疙瘩，埋在了床底下。至于首饰什么的，我跟元宝一直随身携带着，以防万一嘛。
　　而且，应元宝所求，还有热心人的提议，我还又一次看了大夫，不过，这次，这位大夫给了我一些希望。
　　他说，我的声带只是受了伤，若是好好调理，一定是可以再能开口的。我听后，那是一个喜乐无穷啊。可是接着，大夫又说，调理我声带的药，很是名贵，这里没有。
　　我问他何处有？他说他也不知道，想来京师那个地方会有。
　　我听后，就在心里笑了起来。京师那个地方，大夫说我没救了。没救了，就是无药可医了嘛，那自然是不会有我能用的药了。
　　不过，事情也不是绝对的嘛，或许这个大夫说的就是正确的呢？但总归是，自此之后，我是再也没有看过大夫，治疗过嗓音了。
　　我跟元宝就这样，每日吃着，喝着，玩着，一晃就过了年，到了春天。春天，是个充满希望的季节，我跟元宝商量着，准备开个什么店面，做个小生意之类的，要不然就太浪费生命了。
　　我跟元宝已经筹划的差不多了，就差去买店面了，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啊，那个卖给我们院子的大爷竟然回来了。而且，他回来的目的竟然是讨要卖给我们的房屋。
　　你说我能答应啊？
　　先不说这房屋是我真金白银买的，就是这屋里的摆设，院子的构造，房屋的装扮，那都是我耗费心血，花着银子改变的啊！怎么能他说反悔就反悔呢？
　　所以，我是斩钉截铁拒绝了这个大爷。
　　这个大爷一开始还坚持不懈，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他是如何如何被朋友欺骗了，如何如何他才捡回了一条命，如何如何他没有去处了，又是如何如何让我给他一条生路的。
　　可我不是观音菩萨啊，没那本事，就连连拒绝了。
　　大爷也识相，再没有同我哭诉过，我便以为他终于想明白了，知道我虽然是个女子，但也不是那么好欺骗的。可是我那里想到，万一他真的没有说谎，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呢？
　　我跟元宝今日去望月山看桃花。望月山有一大片桃花林，开着粉红粉红的桃花，甚是好看。本来，我们是准备买了店面，将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再去看的，可是一想，桃花开，也就那几天，错过了，又要再等一年呢，便就将日程推后了。
　　也是因这，我才又一次碰上了这个大爷。
　　大爷好像是姓刘，还是姓王，我忘记了。只是我见他的时候，他已然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他跪在山脚下，向着每一个上山的人磕头，乞讨。但所获，寥寥无几。
　　而我不知是哪根筋撘错了，竟然鬼使神差给他面前的碗里放了一些铜板。铜板叩击破碗的清脆声，像是拉魂的呐喊，让我不禁“咯噔”了一下，就心神明朗了。
　　大爷惊慌的眼神令我心房一颤，愣住了。还是身后要上山的人吆喝，我才反应了过来。
　　大爷见我一直看着他，就要离开，但被我单手拉住了。
　　元宝说：“姐姐有话说。”
　　大爷停止了挣扎，我便将他拉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我看了眼元宝，元宝问了起来：“大爷，您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您遇到什么事了吗？”
　　大爷破防了，嚎啕痛哭啊！就像是失去了挚爱之人的悲痛一样，让人看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大爷哭了一会儿就说了起来：“姑娘啊，老朽说的是真话，老朽真的是遇人不淑，识人不清，被骗了。老朽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只能乞讨度日了。”
　　我给元宝做了下手势，元宝问：“大爷，您不是说您去找儿子了吗？您的儿子呢？”
　　大爷又哭了起来：“都说‘养儿防老’，防个什么老啊？长大了，就是别人了。”
　　大爷说罢，就要离开。我看着他蹒跚而去的背影，花白脏乱的头发，还有那驼起来的背，心又一次软了下来。
　　哎，到底是看不得别人受苦啊！那怕我一而再，再而三告诫自己，他跟我没关系，没关系，可是昧着良心的事，总是做不到啊。尤其是他这个年岁，还跟祖母差不了多少。
　　我同元宝看完桃花，回去后，就将床底下的金疙瘩挖出来，重新装在了包袱里。元宝对于我的做法很是不理解，但也没说什么，还是很支持我。
　　我同元宝商量了一下，决定后天离开，于是次日清晨，就在集市上买了一辆马车。虽然不大，还有些旧，但好歹是马车呀！
　　而后，就去望月山下找到了大爷。大爷听完元宝的讲述后，那个激动的呀，竟然跪在地上，欲要给我磕头。真是折煞我了，吓得我连忙将他就扶了起来。
　　大爷自然是说了很多肺腑之言，我也是认认真真听了一遍，而后告诉他，明天就可以住进去了。
　　大爷说他可以当下人，只要有地方住，有口吃的就行，试问我能答应吗？我一个年轻人，去奴使一个长辈，还想不想长命百岁了？
　　自然，是回绝了。
　　我同元宝买了些爱吃的小吃，装了好几袋水，又买了好几件新衣服，就在次日清晨，该是说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就赶着马车离开了。
　　此去，我和元宝赶着马车。一是为了自由，二还是为了自由。我们可以赶到哪里停哪里，看见风景好的地方还可以多待几日，是不是很自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