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有恙》香油茶

33、刺客

　　我烦躁地在床上滚来滚去，想要将恼人的声音甩开，可外边的声音，却只大不小。
　　我头疼极了，不情愿地睁开了朦胧的睡眼，就见外边火光一闪一闪的。是着火了吗？我寻思着就要下床，却被一双突然出现的手给按了回去。
　　我惊吓不已，忙转头看去。屋内黑乎乎的一片，我只是模糊看到一个人影蹲在床上。
　　我咽了口唾沫，小心问：“你是谁？”
　　他“嘘”了一声，但手还捂在我的嘴上，没有半分松懈。
　　我不禁猜测，他会不会是刺客？刺杀宋锦煜的刺客？毕竟按照宋锦煜的地位和行事风格，被人惦记着，也是不难理解的。
　　我稍微思考了一番，又问：“你是刺客吗？”
　　我想还是要将事实问清楚，倘若他真是刺客，那一会儿刘忠他们追上来时，我也好为自己辩解，否则，单是“刺杀王爷”这一项罪名，我就活不到明天了。
　　他一动不动，像是盯着我在看。
　　我想我定是猜对了！他就是刺客！保准就是来刺杀宋锦煜的！
　　“你为什么要刺杀康王啊？你跟他有仇吗？还是他兄长跟你有仇？你怎么知道他来了这里？”我纯粹是好奇。
　　我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凶险的情况下，还能问出这么多的问题来。
　　或许，是因为我感觉不到他身上的杀气吧！
　　我听人说，杀手身上都有一股莫名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我感觉不到杀气的存在，是不是可以说明，他或许并不是杀手？
　　他还一动不动蹲在那里，我不禁又胡思乱想，想着莫不是自己说中了他所行的目的，他在犹豫着要不要杀我？
　　遂急忙道：“这位大侠，有事好商量，好商量，切莫做出悔恨不已的事来。”说罢，我就挣扎着将自己的胳膊抽离了他的掌心。
　　这时，骚动已经在屋门口了。我听到了刘忠的声音，他在布置防御。我悄悄又瞥了眼他，想着他今日怕是离不开这里了。
　　却听刘忠恭敬道：“王爷，贼人已落网。”
　　王爷？
　　我看去，他胳膊一挥，屋内的蜡烛就亮了起来。
　　我眨巴了几下眼睛，慌忙就去寻找他的身影，却见他正在穿外衫。
　　他在穿外衫？他为什么在我的屋子里穿外衫？他来躲避危险，还要脱掉外衫吗？
　　我还在思索，他已走到我身边，单手挑起我的下巴，眯着眼睛，说道：“夫人从何得来本王是刺客？”
　　我匆忙干笑两声，却不知该如何辩解。
　　他也没说什么，而是松开了牵制我下巴的手，向外走去。
　　我见他走了出去，胡乱穿起外衫也跟了上去。但眼下我是没胆跟出去了，而是趴在门后边，透过门缝看了去。
　　“人呢？”他问。
　　“王爷，在这里。”刘忠回道。
　　我见他向前走了几步，拿着刘忠递过去的剑，抵在了那人的脖子上：“谁派你来的？”
　　“宋锦煜，总有一天，你会不得好死！”
　　宋锦煜大笑：“本王不得好死？哼！你还是要先想想，你是不是能好死！本王可不是君子，你死了，你身后的人，本王会一个一个找出来，送他们陪你上路。”
　　“你卑鄙，无耻！”
　　“本王从没说过本王不卑鄙，不无耻！”他在笑。
　　那人痛苦地看着他，火把的亮光将他的悲愤映衬的更是不忍直视。
　　“说！”
　　“今日要杀便杀！我是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的主子的！”
　　宋锦煜手中的长剑一直在他的脖子根儿转着圈儿，却是怎么都不动手。他这样的闲情逸致看得我都脊背直冒冷汗，想着这样无法估计的死亡，真是让人又害怕，又不甘。
　　他突然俯身，趴在他耳边说了起来。他说了什么我自然听不见，可我却看到了他危险的眼神，正在看向我这边。
　　他是在警告我吗？我不觉就浑身冰冷，像是失去血液一样，木木的。
　　我不敢再偷看，缓缓向着床榻走去，想着这下真的是完了！撞到他心口了！
　　外边的说话声又持续了一阵儿，才消停了下来。火把的光亮离我越来越远，脚步声越来越模糊，我猜想宋锦煜不会进来了，才稍稍安心了下来。
　　他不来我这里该是好事，可我的心却是七上八下的，无论怎么安抚都平静不下来。我想今夜不用再睡了，等着宋锦煜的责罚吧。然而我真是是高看自己对危险的感知力和对瞌睡的控制力了，才不消片刻，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翌日，我是在紧迫的敲门声中醒来的。我以为是宋锦煜派人来抓我了，不觉愣了很久很久。
　　还是刘忠见我不吭声，喊道：“王爷有令，赶早回王府，夫人还需快速收拾。”
　　我这才如释重负“嗯”了一声。
　　眼下坐在马车里，宋锦煜闭目不言，我也不敢出一声，动一下，生怕打扰了他的清闲，惹得他又不高兴。
　　他这人还真是能装啊！跟柳君竹一个样！看着儒雅，温和，风度翩翩，当然，偶尔也会冰块一个，却不想，骨子里竟然这么凶残！想想他昨晚说的话，真是让人骨头都在打颤。
　　也是，他毕竟是王爷，是皇家的人。是皇家的人，都免不了会如此血腥，虚伪，要不然，在皇宫内院也是活不下去的。
　　可纵然如此，还是让人理解不了，接受不了他的手段来。尤其是每每想起，一个人，从婴孩儿长大成人的不容易劲儿，就更是让人唏嘘。
　　罢了罢了，我只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没经过皇室的血腥与残忍，即便听人说起过很多，但切身的体会却是不曾有的，所以啊，怎么着儿都是想不明白的。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要费心去想了，时间总是会让一切都明了的。
　　马车行驶的很快，比来时的速度快了不止一点儿。我在车身的摇晃下，跟着不停摇摆着。鉴于来时的经验，这一次，我紧紧扣着车身，不让自己再被甩出贴在宋锦煜的身上。
　　但很多事，就是这么让人不如意。明明我已经很用力，很努力用自己的双手扣着车身了，可还是在无数次的躲避下，有了一次意外。
　　到底是山路，就算是平坦，也还是会有石头疙瘩什么的，这不，车轱辘就磕上了它，让车身大幅度地晃荡了起来。
　　我一个猝不及防，就向前趴去。宋锦煜，显然也未意识到会有这么一下，人也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如此之下，我们两人自然又抱在了一起。
　　马车飞起又落下，颠簸得很厉害，但好歹是稳住了。
　　这次我没了不好意思，而是惶恐不安起来。因为就在刚刚，我的脑袋不小心磕到了他的下巴，我听到了他的一声闷哼，但我却不敢出声关心，而是做起了缩头乌龟。
　　我缓缓从他的怀里站了起来，坐回了我的位置上。而他，还单膝跪在地上。
　　他有没有注视我，我不清楚，反正是我没敢看他。我低垂着眼帘，在心中祈祷着，祈祷这件糟心事赶紧过去。
　　却不想，他悠悠而出：“夫人，本王还在地上，不准备扶一把吗？”
　　“额？”我愣住了，看向了他。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我，看得我浑身不舒服起来。
　　“王爷，是妾身疏忽了。”我小声说着，将他扶着坐在了他坐的位置上。
　　他道：“你知道昨晚那个‘刺客’，下场是什么吗？”
　　“刺客”两字，他说的很奇怪，我猜想，他怕是在刻意提醒我昨晚对他的误会。可又一想，他现下问的是关于“那个”刺客的事，是不是说明，他其实也不是很在意我昨晚对他的误会？
　　“王爷，您做的决定，妾身不敢贸然猜测。”这句话是鸢儿教我的。她说，只要宋锦煜让我猜测他的心思，就让我一律这样回答。
　　她还说，有权势的人，最不喜欢别人懂他的心思，就算是懂，也要说不懂，这样才能活得长久。
　　宋锦煜笑了，是那种闷笑。我想他这是何意？觉得我回答的很棒？还是回答的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