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有恙》香油茶

79、棋子

　　就在这混乱不堪的情况下，柳君竹终于出现了。他摇着黑色的折扇，悠哉悠哉走了进来：“呦呵？诸位这表演的什么节目啊？好新奇！”
　　宋锦煜低沉着声音：“柳兄还要说风凉话吗？”
　　柳君竹笑了笑：“不敢，不敢。”就向着大堂走了过来。
　　闻言，水朝旭和顾念冰都停了下来，就是林湘儿和崔小娥也看了过去。而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发现，我，我的头发还被薛婉死死揪着。
　　柳君竹已经进了大堂，我见状，痛苦叫了起来：“放手放手，快放手！”
　　薛婉听见我的哀嚎，又加了把劲儿，我顿觉头皮像是都被她扯下来了。柳君竹问候了一声宋锦煜，就向着我们这边走来：“王妃，都是自家姐妹，怎么还动起了粗？快放开手！”
　　薛婉当然不可能听话地松开手，而且，我敏锐地感觉到她又要加深力气了。我已经扛不住了，身体都快从腰部折成两段了。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将求生的视线看向了柳君竹。
　　可我现在的姿势，就算是打着两只大红灯笼，都是看不见他的。我在心中又是哀叹一声，祈祷着柳君竹在这个节骨眼儿可别想着避嫌，而是要赶紧来救我！
　　可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怕什么来什么。柳君竹竟然没有上前，而是问道：“王爷，您看这该怎么办呢？”
　　我顿时有种想死的心，而且还想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大声质问他：“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锦煜应该走了过来，嘶哑着声音说：“别胡闹了，先放开手。”
　　薛婉急了：“我不放！煜哥哥，她就是狐狸精变得！她一定给你吃了什么药，要不然不可能将你迷得神魂颠倒的！我今日就算是豁出王妃这个头衔，我也一定要惩治了她！”
　　言罢，我就觉头皮传来的刺痛已经让我站立不得了。我想等宋锦煜将我救下来，怕是头皮真就该掉了，遂祈求道：“王妃娘娘，您误会了！小人根本就不喜欢王爷。小人对王爷只有尊敬之情。王妃娘娘您若是觉得小人当真阻碍了您与王爷的伉俪情深，小人今夜过后，就彻底消失在王府，您看如何？”
　　“你以为你说的话我还能相信吗？今日，甭管你说什么，本宫都一定要惩戒你，让你再不敢目无法纪。”
　　我不禁又吸了口凉气：“王妃娘娘您是王府的女主人，您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但王妃娘娘，您就看在您刚刚跟王爷大婚不久的份上，就再相信小人一次吧！小人敢保证，只要王妃娘娘您一声令下，天南地北，小人任您发配。”
　　薛婉有所动容吧，她抓着我头发的手松了些，我这才觉得好受了一点儿。至于宋锦煜听完这番话在想什么，是什么感受，我就无暇揣测了。反正，我现在是不指望他了，当然，还包括柳君竹。
　　他们一个个平日里说的话，就像是从蜜罐里捞出来的一样，结果，当我真正遇到危险，需要他们相助时，看看他们这懒散样儿，真是想我的头发连带着头皮被扯掉吗？
　　薛婉沉默了，宋锦煜沉默了，柳君竹，还有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我屏气凝神，等待着薛婉的又一次开口。
　　宋锦煜却是在这时道：“阿福，你这话就说的很是伤本王的心了！本王待你如何，阿福你不清楚吗？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谎了呢？”说着，已经在掰扯薛婉的双手了。
　　薛婉不顺从，坚持揪着我的头发不放开。宋锦煜这才阴沉了语气：“薛婉！本王念在同你兄长是好友，对你一而再，再而三庇护，可你呢？不仅不知道适可而止，反而愈加变本加厉起来！你看看本王的脸？本王长这么大，除了受过几次战伤，还不曾有人敢对本王不敬！”
　　“今日，你若是知错能改，本王姑且不计较，但若你执意不改，就莫怪本王翻脸无情。”说着，我就觉头顶传来了两股交缠的力道。不过，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我察觉到有人将我慢慢扶着站了起来，仔细一看，是宋锦煜。但我对他可没有半点儿感激之情，毕竟，他若是真心疼我，早就出手将我解救了，何故等到现在？
　　至于柳君竹，此刻，竟然还能笑脸相对我，真不知道是他心态好，还是笑容满面本就是他的一张虚假的面具，但终归，他说的话，我是真的，真的，真的不会再放在心里了！
　　薛婉哀痛不已地指着我，难以相信地说：“煜哥哥，婉儿自幼就跟在你身边，对你来说，当真连一个穷酸僻壤来的丫头都比不过吗？婉约不服气！婉儿要什么有什么，婉儿的父亲还可以帮助王爷您对付。。。。。。”
　　薛婉的话还没有说完，宋锦煜就无情地打断了：“住嘴！本王的事，本王自有计划，不用你一个女眷自作聪明！看来，薛婉你今日是不会知错认错了，对吧？”
　　“是！我没有错，我为什么要改错！？错的人是她，是煜哥哥你，不是婉儿，不是！”薛婉痛哭流涕地控诉着。
　　我跟她好歹都是女子，见她这般痛心疾首，必也是有所感慨的，只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太过骄纵，太过跋扈，又太喜欢挑事，所以如今这般，也是她咎由自取。
　　水朝旭要说还挺有那么几分“义气”的，彼时，还能站出来替薛婉说几句话：“王爷，您就原谅王妃吧！王妃也是对您太过在意，太过爱慕您，所以才会剑走偏锋，才会激动做了糊涂事，但本质上，王妃自然是比她，对王爷您在意！”
　　水朝旭说着又把我拉上了。我见她这么恨我，真是颇感无奈，无助。
　　宋锦煜闻言，只是轻哼了一声：“水朝旭，你这会儿不该为你做的那些事祈祷吗？你以为你就是无辜的？薛婉若是被本王责罚，你定是第一个跟着受罚的！”
　　水朝旭有那么一瞬懵，转瞬就冲着一旁静默的顾念冰说：“阿冰，你告诉王爷，我是无辜的！我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受王妃和你的鼓舞，是不是，念冰？”
　　我真是觉得头脑混乱。水朝旭是吓坏脑子了吗？她让顾念冰给自己身上拦事，怎么可能呢？不被她落井下石就是幸事了。
　　果不然，顾念冰当即就可怜兮兮地解释起来：“王爷，您莫要听朝旭妹妹说的，念冰手无缚鸡之力，又没有读过书，怎能总想着欺负自家姐妹呢？念冰同阿福妹妹无冤无仇，干什么要伤害她呢？王爷您可一定要明鉴啊！”
　　我听得佩服极了！我想，我若是宋锦煜，我才不会听信她的话，我一定会把她惩罚地最厉害！谁让她在关键时刻出卖自己的伙伴呢？她这样的人，没有信义，只有自己。她才是最危险，最冷漠，最无情的那个！
　　薛婉悲极而笑：“顾念冰，本宫若是受到了伤害，你也不会好过的！”
　　水朝旭也恶狠狠道：“顾念冰，你想的那些事，做过的那些事，我清清楚楚。你最好祈求我被王爷处罚，否则，日后，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哎，真是令人无限感慨啊！要知道，刚才，她们三人还是同仇敌忾，一根绳上的蚂蚱，怎么才过了片刻，就各是各，各自开始揭短，闹掰了呢？
　　可见，在利益，安危面前，什么姐妹之情，好友之情，纯粹是瞎扯！
　　柳君竹在这个空隙已经坐在一旁的板凳上，不知道同身后的刘忠在说些什么。到是刘忠，他不是宋锦煜的贴身侍卫吗？不是将保护宋锦煜的安危当做自己的使命吗？刚才，薛婉抠宋锦煜的脸时，他怎么没有半点儿反应？就是现在，也只是向前走了几步而已？
　　我正在好奇，宋锦煜就说了起来：“薛婉，你屡教不改，一再冒犯本王，本王决定，即刻将你贬为妾室！”
　　“。。。。。。”薛婉一开始还是一副不在意的表情，想来，根本就没有料想到宋锦煜会来这么一出，所以，当下，已目露惊愕，僵在了原地。
　　宋锦煜又说：“水朝旭，本王念在你父亲对国家有功的份上，一而再给你机会，可你不仅不有所收敛，反而越加狂妄，无礼。本王深感痛心，故，即刻起，本王就命人将你送回水府！”
　　“什么？不！！！王爷，您不能这么对待朝旭！朝旭对你一心一意，从来没有背叛过您，您看朝旭已被贬为暖房丫头了，就留下朝旭吧！朝旭敢以性命担保，今日过后，定痛改前非，不敢再造次！”
　　宋锦煜心意已决，并未对她的悔恨，祈求，无助，有所心软。她便将希望投注在了我的身上：“妹妹，你帮姐姐向王爷求求情，好吗？王爷对您如此在意，妹妹你说的话，王爷一定会听的。”
　　我从没见过如此卑躬屈膝的水朝旭，故而有那么一丝心软，可转念我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水朝旭再是可怜，也不是我造成的！她如此是她自找的！我不是什么圣母，也不吃斋念佛。她对我冷嘲热讽，蓄意谋害时，也没有想过我是真的无辜。
　　我错开了眼，不打算对她的祈求做回应，她就凶相毕露：“李向福，你别嘚瑟！总有一天，你也会跟我们一样，被王爷唾弃，嫌弃！我真是想看看，到那时，你能去何处？能不能留一条命离开京师！！”
　　我顿觉心寒脚寒。水朝旭说的话不是意气之言。我曾几何也想过，只是没敢确定。但今日，经过刚才那么一闹，我是确确实实可以肯定了，我在宋锦煜眼中，或者在水朝旭眼中，都只不过是一颗棋子。
　　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自己，宋锦煜今日邀请我参加这个宴会，本意根本不是酬谢柳君竹，而是惩治薛婉一行。
　　薛婉三人是皇太后的爪牙，自然洞悉了王爷经手的一切。王爷选择在今日处置她们，必是跟我被她们审问的那件事有关系。是的，定然是这样的！我怎么这么糊涂呢？怎么就没有想到自己会是一颗“棋子”呢？
　　我觉得我的思绪，我的心情，我的观念，在这一刻发生了翻天动地的变化。我再看向宋锦煜时，已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感情。这不是我刻意要如此冷漠，而是心灰意冷之下的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