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有恙》香油茶

86、挑衅

　　元宝见我回来就一直跟在我身后关心着，可我心里有事，那能理会她呢？遂一句话没说，就合衣躺在床上睡了过去。我这一睡，睡了很久很久很久，才醒了过来。
　　我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元宝单纯而担心的样子。
　　她问：“主人，你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我轻轻摇了摇头，事实上，我浑身的力气像是都落在了那里，只剩了一口气了。
　　元宝给我倒了杯茶，可我一闻到茶的的气味，竟就觉肚里一阵儿翻江倒海：“不喝了，放一边吧。”
　　元宝许是看到了我强忍的样子，很快就将茶水端到了一边的圆桌上。我闭着眼睛，感受着身体的疲倦和心中的不安，感慨着世事的难料。
　　我情不自禁叹了口气，眼泪就止不住流了出来。我不晓得我为什么而落泪，只是，我已很久都没有哭泣过了。我以为我已坚强到什么事都可以付之一笑了呢。
　　元宝没有再出声安慰我，而是乖乖地坐在床边，不时给我擦着脸颊的泪水。我以为我哭上一会儿就不哭了，没成想，这一哭竟然就止不住了，连晚饭都没吃，就又头晕脑胀，睡了过去。
　　次日，我醒了个大早，却是懒洋洋不想动，连脑袋也放空了。元宝在院子同做饭的婆子说着什么，不时还听到她的笑声，真是令人怀念同她一样岁数的时光，总是心里不藏事。
　　元宝很快就进了屋，见我穿衣下了床，忙几步跑了上来：“主人，时候还在，再躺躺吧！”
　　“不了，反正又睡不着，起来转转也是不错的。”我坐到梳妆台，由着元宝开始给我梳头发了。可是，看着铜镜中元宝的身影，我却是在想着鸢儿。
　　也不知道她到底还在京师没？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她离开京师会去何处呢？柳君竹会将她带回山庄吗？
　　她到底是走了一步险棋！
　　元宝很快就帮我梳妆打扮好了，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恍然发现它褪去了稚嫩，带了沧桑。
　　院子的太阳很灿烂，我由着元宝拉着走了出去。兴许太长时间没晒太阳了，一见阳光，眼睛就被刺痛了。我紧眨巴了几下眼睛，适应了过来，才又继续向外走去，坐在了棕褐色的摇椅里，悠哉地晒起了太阳。
　　今日无风，倒有些冬日阳光的味道，暖洋洋的，甚是舒服。
　　元宝不知道在忙什么，一会儿跑到这边，一会儿跑到那边，一会儿“棒棒棒”直响，一会儿又安安静静的。
　　明天就重阳了，到了奶奶的生辰了，看样子，今年又见不到她老人家了。其实，隐隐约约的，我想宋锦煜之所以不带我去见奶奶，怕是奶奶身体并不是很硬朗，或许说，她已经去了另外的地方生活。
　　只是，无论心中如何猜测，事实总是想亲眼所见，所以，我还是希望在今年冬天能够见上奶奶一面。
　　此前，宋锦煜已经答应带我去了，只是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恐怕他又抛在脑后了。
　　说起宋锦煜的记忆力，我一度真的怀疑他有失忆的疾病，不过，昨日发生那样的事后，我已经确定他没有病了。他的心里，脑里，可是记着十万八千件的事，而且还能对它们有个细致入微的考量，真真不是我能揣测的。
　　只是，到底是希望他能有那么一丝怜悯，让我的那点儿小计谋能如愿以偿。我一边思考着，一边眯起眼睛望了望天空。太阳确实好刺眼，让我的眼睛又流泪了。
　　元宝端了一杯茶走了过来：“主人，喝杯菊花茶。这是花圃里的菊花泡的，很香，就是有些苦。”
　　我僵硬一笑：“无妨。”说着已经轻抿了一口，确实苦涩透了。
　　“主人，吃个蜜饯。这是元宝昨日买的，你尝尝看，可甜了。”元宝从怀里抽出了一个纸包裹，在我的眼前缓缓打开了。
　　褐红色的干涸的果子带着一层雪白躺在纸张上，看着就甜滋滋的。
　　我拿了一个大一点儿的放在了嘴里，入口像是整个人都甜住了：“真的好甜啊！比冰糖还甜。”我笑着又吃了好几个。
　　我跟元宝两人一边吃着，一边笑着，让阴郁的心情好了大半。只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顾念冰竟然不请自来了。
　　她的人还在院外，笑声就传了进来，本能的我就想进屋里给她个冷脸。可是抬起的屁股终究是放了下来。我知道，此一时彼一时了，不能再当缩头乌龟，用隐忍，宽容来对待我们之间的矛盾了。
　　我将元宝支了下去，而我，则继续摇晃着摇椅，丝毫没有要起来迎接她的意思。她由着一个面生的丫鬟搀扶着走到了我眼前，用着小女孩的娇弱声音说道：“妹妹好兴致，看的姐姐也想躺着试试了。”
　　我这才眯着眼睛扫了她一眼，可惜，阳光真的太刺眼了，没看清她的鬼样子。
　　“大清早的来我这里做什么？想吃饭的话，来迟了。想喝水的话，也来迟了。”我目空一切，望着前方。
　　顾念冰娇羞一笑：“妹妹，还在生气呢？王爷都不气了，妹妹还生个什么气呀！气坏了身体可是不值当呢！”
　　我真是厌烦她到了极点。我强忍着心中的反胃，闭着眼睛调节了一下心绪，道：“姐姐到底是见多识广，令人慨叹！”
　　她开始绕着我转了起来，边转，边说：“妹妹也不要怪别人，要怪就怪你自己好了。若不是你不敢站出来承认，鸢儿怎么可能会被当成疯子呢？你口口声声说你关心鸢儿，说与她情同姐妹，可到了关键时候还不是跟我们一样，冷血，自保。”
　　“不要拿你跟我相提并论。”我睁大了眼睛。
　　“都是一类人，何必清高呢？我比妹妹来府中早，对柳公子还比较熟悉。他是个走身不走心的男人，身边不知道围绕了多少莺莺燕儿，妹妹觉得以自己的姿色，能排第几呢？”她转到了我眼前，用着无辜，楚楚可怜的笑容看着我，看的我异常憎恶。
　　我白了她一眼，笑道：“顾念冰，离开了男人你就活不下去了吗？你是男人身上的寄生虫吗？我呸！别拿你恶心人的思想来揣摩我。”
　　顾念冰脸色变了变，还假装端庄，说：“姐姐是王爷的人，妹妹想把姐姐说成什么样的，就说成什么样的吧！总归是妹妹嫉妒姐姐了，是不是？”
　　我又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你以为你是谁啊？九天玄女？我嫉妒你？我就是嫉妒一个乞丐，也不会嫉妒你！趁早死了你这变态的心吧！恶心人！”
　　顾念冰气的脸色铁青，用了正常的声音跟我说了起来：“李向福，你以为薛婉被软禁，水朝旭回了娘家，这王府就是你的天下了吗？你做梦！我告诉你，王爷是我顾念冰的！没有人，也不可能有人从我身边抢走王爷！”
　　我见她面目狰狞的厉害，知道又是一个魔怔的人，便不打算跟她再在争论：“该说的你也说了，走吧，不送。”
　　“哼！李向福，你就傲气着吧，我就等着呢，看你还能傲气到什么时候！”顾念冰气呼呼地前脚才走，我后脚就回了屋。
　　说不气，那是假的，我真是想变成一个武林高手，一招要了她的狗命！她这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宋锦煜自诩什么都知道，那他可知道她背地里做的这些事？为什么在经过了昨日，他还没有处罚她呢？
　　像她的胡言乱语，搁在他处，早已被问责了，可宋锦煜为什么连她的一根汗毛都没有动？他又在忌惮什么？又在谋思什么？
　　晚点的时候，青鸾过来了，说她家夫人林湘儿说了，明早依计划去福顺山看茱萸，让我提前收拾一番。我是有些惊讶的，毕竟，昨日才有了不高兴的事，明日外出恐不合适。
　　但看青鸾的态度，明日是去定了。我便跟元宝又开始收拾起东西了。
　　早先收拾了一些，但现在看来，太过繁琐了，就捡了必备的东西带上了。元宝我自然是要带去的，所以，很早我就让她休息了，而我，虽然也躺在床上，却是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顾念冰白天说的话，宋锦煜昨日说的话，鸢儿昨日看我的眼神，就像是三根刺一样，轮流扎着我的心窝，令我痛得越发精神了。
　　我辗转反侧，越来越焦躁，最终选择披上衣服，在屋外溜一圈儿，冷静一下。只是，门才打开了一个缝隙，扑面的寒风就打消了我出去的念头，我就又向回走了去，只是，这一抬头，却见一个人影站在不远处，吓得我当即就嘚嗦了一下。
　　不过，很快我就认出了来人是谁。
　　柳君竹着了一身月牙色，只是头发，腰带是青色的丝带系着。他站在软榻前，我瞅了瞅，窗户开着，他是从窗户进来的。
　　他只是愣愣地看着我，没有出声。而我，也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此情此景，过了一会儿，我先开了口：“是不是有事？”说着，走过去，坐在了圆桌边。
　　“。。。。。。明天会去看茱萸吗？”
　　我提着茶壶的手顿了一下，又继续倒起了茶：“当然去了，说好了。”
　　他向我跟前走了几步，同我之间隔了三个脚丫子的距离：“阿福，明日我带你走吧！”
　　我险些将茶水泼了出去，紧忙低沉着声音说：“柳公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昨日王爷说的话你没听见吗？”一想到此刻有双眼睛盯着我们在看，我的背就止不住冒冷汗。
　　我是确实不想死的，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莫名其妙被暴打一顿，赶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