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有恙》香油茶

87、离开

　　柳君竹笑得有些凄凉：“阿福，你不相信我吗？”
　　“柳公子，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这里是王府呀！昨日王爷说的话你应该听得清楚，我们就算离开了王府，他也有能力将我们找回来。”
　　“阿福，我就问你一句，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我：“。。。。。。”
　　“阿福，我知道你是想离开这里的，只是没有办法。所以我想帮你，也是帮我自己。”柳君竹说着绕到我身后，坐在我左手边的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明日，王爷要进宫面见皇太后，我带你从福顺山离开，等王爷知晓的时候，我已然将你带回山庄了。”
　　可行吗？我在心中问道。
　　他继续说：“我已经命人将鸢儿带回山庄了，你不用担心她的安危，也不用担心回到山庄同她面对面尴尬。”
　　我沉默了，事实上我确实想跟着他离开，可是一想到祖母跟爹爹，再一想到日后被宋锦煜追拿，那种颠沛流离的日子，我就心慌意乱。我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他的山庄里，诚然，他肯定是希望我一直留下的。可我既然清楚他对我的心思，就断不能利用这一点。
　　“阿福，担心我会禁锢你的自由吗？放心好了。我虽然倾心与你，但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也不会强人所难。”柳君竹一直凝视着手里的茶杯，“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对你，对我。明日若是你不跟我离开，他日，我就算将你带走了，也许不了你安稳的生活。”
　　我敏锐地嗅出了不安，问：“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他歪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罢了，总归是你会知道的。。。。。。”
　　“锦煜同皇太后的斗争已到了末期，诚如我们希望的，锦煜是厉害的，他赢了这场斗争。你应该发现了，王府中的侍卫已经全都更换成了锦煜的人。至于，薛婉，水朝旭她们，也是助了锦煜一臂之力。”
　　“也是因此，皇太后的把柄被锦煜抖了出来。迫于压力，她将手中的权力已经放了出来。眼下，朝堂动乱，那些昔日的皇太后走狗都在做最后的挣扎。你可能不会相信，薛婉其实已经回了将军府，而且你可能也不会相信，她日后还会是王妃，而且，还会再一次回到王府。”
　　“什么？”我惊呼，心里已乱成了麻。
　　“皇太后虽然放了权力，但效忠于她的人还很多，很多。锦煜要彻底推翻她的统治，就需要兵力，武力。薛将军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薛将军只有薛婉一个宝贝千金，自然会为了自己的女儿舍弃一切。。。。。。”
　　我已经听得大脑一片混乱了！这都什么跟什么？薛婉怎么可能离开王府了呢？她不是被宋锦煜囚禁在宫殿里吗？还有，薛将军不是跟皇太后是一路的吗？他半路上会投靠宋锦煜吗？
　　宋锦煜到底是喜欢薛婉的，对吧？所以他才能做这样一个买卖来，对吗？他真的从一开始就设计了一切，还这么天衣无缝！？
　　天哪！他原来真的都在欺骗我！说的什么不喜欢薛婉，说的什么被逼无奈，说的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是唬人的话。他的目的，从来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他兄长，为了他们宋家，将王权巩固。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突然觉得心口好痛，好痛，痛的都忘记呼吸了。
　　柳君竹自顾自倒了杯茶，说：“本来我不想将这些事告诉你，可你一日比一日用情深，一日比一日忧郁。你不要觉得锦煜欺骗了你，这是男人的抱负，你不会懂的。只是如今，我也没想到，薛婉竟然还会稳坐王妃宝座，这才不顾对锦煜的承诺，告诉了你。”
　　“说来说去，我到底是背叛了锦煜，也背叛了我自己。”柳君竹说着叹了口气，又喝起了茶。
　　按照他所言，他该是一早就知道宋锦煜的打算，为什么不一早告诉我呢？为什么非要到这个时候才告诉我呢？
　　我忍不住问道：“你说的话让我怎么相信呢？你明明一早就知道，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柳君竹叹了口气：“我其实并不想瞒着你。一早我要带你离开时，其实，那时，我就想告诉你。只是。。。。。。锦煜对你是真心的，我也曾想过放手，让你们琴瑟和鸣，可是，我无法容忍你一而再的伤心，难过。那怕那是跟在他身边要必须经历的。”
　　“我承认我是有私心的，但眼下，我所说的一切，却是真真实实的。明日过后，锦煜的宏伟愿望差不多就实现了，到那时，我不敢想象他要是将薛婉，水朝旭她们接进府里来，你看见了会有多伤心，多难过。”
　　我不想听了，真的不想听了。这些事为什么跟我想象的，思考的，认为的都不一样呢？我该信谁说的话呢？我谁都可以不信吗？
　　我郁闷地直摇头，柳君竹握着我的肩膀，让我冷静了下来。他深情而哀伤的看着我：“阿福，今晚你好好考虑一下。明日我在福顺山等你。”
　　言罢，见我没有挣扎的迹象，收回了手，向着屋外走去了。我看向窗户，他没有从它下面经过，我便收回了视线。
　　明天我该去看茱萸吗？明天，我要不要再等等，再等等。。。。。。
　　宋锦煜不会是这么冷漠的人吧？他不可能不会顾忌我的感受，对吧？他明明对我也是关心的，不是吗？他明明也是信我的，不是吗？
　　他是在利用薛婉来控制薛将军，他是讨厌薛婉的，对吧？他不可能将她贬为普通人之后，再将她荣升为王妃，是吧？
　　我在心里想了好久好久，我多想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堵住我的嘴，可我每找一个理由，都会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你说的是错的，错的，错的。。。。。。
　　我坐立难安，一边叹着气，一边来回踱着步子。就这样，蜡烛换了一根又一根，当我还焦躁不安的时候，元宝已经走了进来：“主人，你怎么起来这么早？”说着，还揉了揉蓬松的睡眼，我这才发现，天竟然已亮堂了。
　　天已经亮堂了，可我还没有做好决定啊！
　　元宝已经在忙着帮我准备梳洗了，而我，像是傀儡一样，跟着她的步骤，一会儿做这个动作，一会儿做那个动作，一会儿坐在这里，一会儿坐在那里。
　　到了吃早点的时候了，可我却没有一点儿胃口，看着平日里让我口水泛滥的小笼包子，此刻，却是食之无味。
　　我从来没有觉得时间会过的这么快，像是才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约定好的时间了。
　　今日，来传话的是柿子，显然，她是已经收拾好了。她穿着一身绵绵的深蓝色绣有小花朵的棉衣，笑着说：“夫人，开始起身了。”
　　我木讷地“啊”了一声，还坐着没动。
　　她又说：“夫人，我家夫人跟大夫人已经在必经之路上等您了。”言罢，乖顺地向后退了一步，福了福身，就退了下去。
　　我的心焦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路在何方。我抓着一旁元宝的双手，不安问：“元宝，你说我该去吗？”
　　元宝很不解，反问：“主人，您不想去看茱萸了吗？”
　　我猛然点了点头，又忽然摇了摇头。
　　“主人，您若是不想去，元宝这就去跟两位夫人说明白，她们人挺好的，肯定能理解主人您。”
　　“慢着！”我见元宝要离开，急忙出声喝住，“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元宝便乖乖站在了一边。
　　可是我越是想要想清楚，却越是头脑一片混乱，就像是绕在一起的麻线一样，不知道该从何处解开一样。
　　然而，时间终归是不等人，元宝向屋外走了一遭，就催促起来：“主人，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再不走就走不掉了”，这句话像是一声闷雷一样，砸在了我的脑袋里，让我的心“咯噔”一声响，人也顺势站了起来。
　　“元宝，走吧，快收拾收拾，我们赶紧走。”我说着就跑到衣柜，从里面拿出了一推金银手镯，还有一些金发簪，银发簪，裹着之前收拾好的包袱里，就拉着元宝跑了出去。
　　这一去，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回头了。至于祖母还有爹爹，一会儿见了柳君竹的面，再同他好好说说。
　　我老远就见林湘儿和崔小娥在府门踱步等着我，看她们的样子该是等的很着急了。
　　我疾步跑上前，喘着粗气，说：“走吧，快走吧。”
　　她二人也并未过问我迟来的缘由，就同我向屋外的马车走了去。我直到上了马车，在马车的晃荡下走了很远，才稍微平静了一些。
　　林湘儿和崔小娥各自闭目养神，看起来面色很凝重，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元宝呢，坐在门口的地方，却是满眼的好奇。
　　我想她们定然是为前日的事忧心，也就没有出声。就这样，在沉默的气氛下，马车快速地前进着，很快就出了京城。
　　我虽然闭目养神，但心里的恐慌，不安，害怕，却是只多不少。我察觉得出来，我的小腿肚子都在打颤了。我突然担心起来，要是柳君竹此举是跟宋锦煜设的局，那我这算不算自投罗网？
　　不会的，柳君竹虽然看着不靠谱，可我却是敢肯定，他是断然不会用此举来算计我的。我只是真的害怕，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放我焦躁不堪的内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