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有恙》香油茶

88、宫主

　　马车跑的飞快，可我还是觉得它跑得太慢了。我有好几次都想催促一下车夫，可一睁开眼，林湘儿跟崔小娥就坐在我对面，我就又退缩了。
　　我现在才猛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我若失踪了，林湘儿跟崔小娥会不会受到牵连？毕竟，她们二人是同我一起出来郊游，赏茱萸的。
　　往日，我巴不得她们两个被人收拾了，可眼下，我却一点儿都不希望她们两人因我而受到牵连。因为，我终于明白了她们的无奈。倘若她们不是为了生存，我想，她们也不会做这么多令人讨厌的事情来。
　　只是，如今，我该怎样才能让宋锦煜不责怪她们呢？
　　又或者说，我担心的是多余的，宋锦煜根本就不会因为我失踪而伤神，也更不会迁怒他人，去寻找我。
　　只是，我并不是宋锦煜，也猜不出来他的心思。倘若他还有一丝一毫顾念旧情，那林湘儿跟崔小娥就极有可能受到牵连。而这样一来，我就真真是自私自利了。
　　我情不自禁就叹了口气。
　　林湘儿睁开了双眸，询问起来：“妹妹，有心事吗？怎么一路上都在唉声叹气？”
　　我笑了笑，知道自己一定笑得很僵硬：“姐姐，福顺山陡峭吗？人若是从上面摔下来，还能找到吗？”
　　林湘儿眉目一皱：“妹妹，怎么问起这么不好的事来？你放心，有我跟小娥在，你不会有事的。”
　　我的心霎时就暖暖了。我想我要真是一辈子留在王府了，就算没有宋锦煜的宠爱，有她们两人陪着，也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崔小娥也睁开了双眸：“福顺山山峦连绵，虽然不陡峭，但繁杂。人若是在里面迷了路，可是很难寻找的。”
　　我突然心里微动，有了替她二人摆脱嫌疑的打算：“也是，那么多山，树木繁多，茱萸遍山，要找人也要花费几日工夫了。”
　　崔小娥没吭声，又闭上了双眸。
　　林湘儿不知为何，越发凝重了。她不时搓着双手，瞥着身后被风吹起的帘子。我想反正就最后一次共处了，就安慰起她来：“姐姐可是有什么心事？妹妹见你一路上都心神难宁的。”
　　林湘儿微微一笑，笑得寡淡极了。她说：“妹妹，无论姐姐做了什么事，都不是有意的。你要原谅姐姐！”
　　我猜想她又在说以前的那些事了，遂笑了笑：“姐姐，事情都过去了。妹妹早已不再计较了。姐姐的立场，苦衷，妹妹明白。”
　　林湘儿又是淡淡一笑，但我看的出来，她心里的那根刺，还没有拔出来。不过，今日一过，她就不必再将它放在心里了。
　　我正想再说些什么，马车停了下来。
　　“夫人，到地方了。”
　　这就到地方了吗？我那好不容易安定下的心绪，又翻涌了起来。
　　崔小娥先下的马车，再是林湘儿，元宝和我。
　　下了马车，我才意识到，柿子跟青鸾竟然没有跟着来。我不禁就疑惑了起来。我正要询问，走在最前边的崔小娥喊道：“赶紧下来吧！你看那片茱萸，甚是红艳，我们过去看看吧！”
　　林湘儿“哎”了一声，我们就陆续走了下去。我跟元宝走在最后边，我一边走着，一边向四面八方瞅着，也不知道柳君竹来了没有？会藏在什么地方呢？
　　崔小娥腿脚很麻利，已经爬上了对面的山坡。林湘儿提着裙摆紧跟在她身后。她们二人确乎是会武功的，要不然，我这个自诩爬过千山的乡下人，怎么会跟不上呢？
　　只是我才铆足劲儿要跟上去，一人就捂住了我的嘴。而元宝，已经被他粗鲁地砍倒在地了。
　　我挣扎着想确定他是不是柳君竹，他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别动。”
　　真的是他！
　　元宝被一个陌生男子扛着已经离开了。我则由着柳君竹捂住嘴巴，拖到了一旁的茱萸丛。他放开了手，我就拼命地呼吸了起来。
　　“阿福，把你的鞋子留在这里。她们找到你的鞋子，就知道你从这里跌落下去了。”柳君竹说着向旁边走了一下，我就见了他身后的万丈高崖。
　　我不觉倒吸了口凉气。人若是从这里掉了下去，粉身脆骨真是在所难免的。也好，这样深的高崖掉下去，宋锦煜该是死心了。
　　“走吧。”柳君竹催促了起来，我便脱下鞋子，由着他背着向着一边走了去。
　　我趴在他的背上，不由回头看了一眼，那双绣有彩色蝴蝶的白色鞋子，歪歪地躺在地上。林湘儿跟崔小娥还在努力地往半坡上攀爬。。。。。。
　　这次离开，千难万险，都不要想着再回头了！
　　我这一路又惊又怕，不多时，就趴在柳君竹的背上睡着了。待我迷迷糊糊再醒来时，已经躺在马车上了。
　　马车很宽敞，很奢华。我躺在软塌上，旁边是昏睡的元宝。我用手揉了揉眼睛，柳君竹的声音就传了出来：“阿福你醒了？”
　　我“嗯”了一声，就在他的帮助下，坐了起来。马车行驶的很急速，一直在颠簸。
　　“我们这要去哪里？”我透过飞起来的车帘，向外望了望。
　　“回绝情宫。”
　　“什么？！”我当是自己听差音了，下意识就反问起来。
　　柳君竹淡淡笑着：“绝情宫。”
　　真的是“绝情宫”！我没有听错！可我们为什么要去绝情宫呢？我心里隐隐不安了起来。
　　“柳君竹，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带我去绝情宫？”
　　“我就是我呀！阿福第一天认识我吗？”柳君竹说着又笑了笑，“不是我带你去绝情宫，而是我们回绝情宫。绝情宫是我家，也是你的家。”
　　我顿觉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为什么这么突兀？他不是宋锦煜的朋友吗？怎么又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绝情宫人？他为什么要跟在宋锦煜身边？宋锦煜知道他这层身份吗？
　　“柳君竹，你说的话到底那句才是真的？你不是要带我回你的山庄吗？我不要去绝情宫！还有，你跟在宋锦煜身边是为什么？宋锦煜不是朝朝暮暮要除掉绝情宫的吗？你在欺骗他？”
　　柳君竹哀伤一笑：“阿福，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担心锦煜，可真是让人伤心啊！”又道，“我是绝情宫的宫主，也是锦煜的朋友。绝情宫跟朝廷的事，不影响我跟锦煜之间的关系。再说了，我们也是盟友的关系。他或许早已知晓，又或许不想知晓。”
　　我听罢，是越发肯定我的愚蠢和自以为是了。原来，我以为我猜出了一切，实际上，只是他们不愿意隐藏而已。我的那点儿小心思，于他们而言，根本就不值一提。
　　我无奈叹了口粗气，不准备再在这件事上耗神。
　　他说：“今夜过了这个镇子，明日我们就安全了。后日，我就带你进山。”
　　我点了点头，却是忽然紧张起来：“糟糕了！我祖母跟爹爹还在宋锦煜手中！”我是真的该死，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记了呢？我懊恼地锤着脑袋。
　　柳君竹拉住了我不安的手，宽慰起来：“不要担心，我这就命人去打听他们的下落。”言罢，从腰间取了一只有拇指那么大的竹筒，将它尾巴上的线条一拉，它就冒着火花向窗外飞了去，不时就消失在了夜空中。
　　“好了，不必担心，很快就会有下落了。”
　　我点着头，同意了他的说法。
　　他没有再吭声，我也沉默了起来，就这样，在我们各自的心事下，马车继续向前奔驰着。
　　我原以为我会清醒地等待着马车停下来，却是不多时就昏睡了过去。我睡得稀里糊涂地，感觉到了一只手一直在抚摸着我的发丝。那只手的力道很轻很轻，像是怕惊扰到我一样。
　　我想，定是柳君竹了，便也没放在心上，由着他抚摸了起来。
　　我这次的入睡，睡得很是不踏实。心里很沉重，脑子也在闪着一些无法捕捉的画面，这令我很焦躁，很暴躁。然而要是仅仅是做梦，那到还好说，可是不知怎么的，宋锦煜的面容在我心中越来越清晰了。
　　他穿着他常穿的那身蓝白相间的衣裳，梳着高高的发髻，哀伤着一张脸，质问我：“阿福，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弃我而去？我就那么令你生厌吗？我们不是在月下许过誓言，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吗？你忘记了？”
　　“我没有忘记，没有。但你一直在欺骗我，一直在隐瞒我。你知道吗？我不想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蒙在鼓里。我可以理解你为了宏伟大业做的一切选择和牺牲，但我无法接受你将这些牺牲，算计搁在我身上。我不想当棋子。”
　　“阿福，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可你为何不理解我呢？我所做的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获得自由。我有了自由，皇兄有了自由，黎民百姓才有自由可言。而那时，我才能给你我想给你的一切。你明白吗？我说过，我只心仪你一人，一直未变过。你回来好吗？我已经将一切都处理好了，回来吧！好吗？”
　　宋锦煜柔柔的哀求声听得我很是不忍心，可我一想到他对薛婉，水朝旭的宽容，我就抑制不住怨恨他。他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事实呢？他爱得终究不是我！
　　我连连摇头，回绝他向我伸来的手：“不不不，我不要回去，不要。。。。。。”
　　我紧张，伤心地一直奔跑着，一直奔跑着。可前方的路为何突然崎岖不平？我想要跑的快一点儿，却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下，就失控般向前扑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