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水番外》云山昼

2、第 2 章

　　第3章
　　闹街。
　　两人挤过熙攘人群，交头接耳时，眼底俱藏了凶光。

　　一身着玄衣的魔修恼怒道：“那畜牲究竟躲何处去了！”

　　另一魔修语气同样不善，却更沉稳些：“算他狡猾，敢他娘的往这儿跑。此处离青斗宗太近，若你我动手，必然要招来麻烦。”

　　“那怎么办？”说话间，那玄衣魔修一把推开了近旁的一个小孩儿，“小兔崽子，别挡路！”

　　那小孩儿打了个踉跄，险些撞到身边人。
　　等站稳了身子，才歉笑着抓了抓后脑勺：“得罪，得罪。”

　　两魔修并未理他。
　　“倒不是没法子。”同伴应道，“他受了伤，追血诀便能将他逮出来。”

　　“好。不过，还是要谨慎些，找个人少的地儿，也免得被旁人看见。”

　　方才被他推开的那小孩儿身子一僵。

　　那小孩儿正是雪牙所变。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们一眼，见他们走远了，这才挺直了佝偻的背。
　　微蹙起眉尖儿，雪牙“啧”了声：“可真烦人！”

　　话音落下，腹部传来钝痛。
　　他抿了唇，隔着衣裳捂住了那伤口。

　　这两魔修追了他一路，为的便是剜他的内丹。
　　中途他变幻了无数模样，可麻烦得很，怎么都甩不掉他们，现下竟还被打出了内伤。

　　他垂下了脑袋，竭力思索着该如何对付那追血诀。
　　正想着，他的视线忽落在了一旁的窄巷里。

　　那巷子的尽头被封死了，便让哪几家的人户占去堆了杂物。
　　柴垛、破旧的柜子、簸箕……肉眼可见的乱。

　　可就是这般杂乱的窄处，竟还有人缩在里面。
　　从他这处望去，仅能看见她的小半边脸。

　　是个年轻姑娘，拿月白色的束了个高马尾，与她身上的衣裳甚是相配。
　　窄巷冷寂，她坐在柴堆上把玩着一个小机关盒，一腿曲着，另一腿则随意地垂在下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来回晃。

　　她那佩剑也放得随性。
　　同烂竹竿一齐塞在柴垛旁的破木桶里，玄黑色的鞘，相较于她的身形有些过大。

　　盯了那人半晌，雪牙丝毫不在意她长什么模样。
　　他的注意力全在她那宗服上。

　　他见过那宗服。
　　是青斗宗的弟子服。

　　青斗宗……
　　他垂眸琢磨了半晌。
　　听闻这宗门里有一位栖云仙君，甚是心善。
　　既然仙君如此，想必他座下的弟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思及此，他再度看向那巷中人，隐隐有了打算。

　　-

　　裴寻今垂眸摆弄着机关盒。
　　这千机匣是邵庭之给她的，能拼能拆，极考验技艺。

　　没过多久，她便拆开了小匣子。
　　但她并未停下，而是快速拼好，复又拆开。

　　如此重复好几遍，身旁忽压来一道侧影。
　　与此同时，有人唤她：“可是青斗宗的小师姐？”

　　裴寻今手一顿，抬头。
　　身前，站了一模样俊美的小少年。
　　那人同她一样，也穿着青斗宗的宗服。
　　“何事？”她问。

　　而一见着她，雪牙便神情稍怔。
　　先前看着她侧脸时，他就想到这人模样应生得不差。

　　却不想竟这般好看。
　　且并非冰雕刀刻，而是拿灵气一点一点琢出来的美。

　　但雪牙很快就敛住异色。
　　他眉眼带怯，却乖乖抿着笑。
　　“小师姐好，我也是青斗宗的弟子。”

　　裴寻今点点头，一笑：“看出来了。”
　　虽然似乎没在山上见过他。

　　雪牙一眨不眨地望着那笑眸。
　　他自小就四处逃亡，鲜少被人这样平心静气地对待过。

　　“小师姐，”他先是乖顺地唤了她一声，再才道，“我遇着了一些麻烦。”
　　他原想的是，这人看着如此和善，定然会帮他。
　　待解决了那俩魔修，再从这名门正派的修士身边逃开可就简单多了。

　　裴寻今仍是笑眯眯的，可说出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

　　“你找错人啦。”她将手肘杵在屈起的膝上，撑着脸看他，“我可是妖，要吃人的。你既然是青斗宗的弟子，就该找同门师兄姊帮你。”

　　若眼前是旁人，她兴许会帮。
　　可偏偏是青斗宗的弟子。

　　自从被勾盏点化为妖后，她便随他一起去了青斗宗。
　　如今也待了十多年了，但仍有弟子在背后悄悄鄙薄她的妖族身份。
　　尤是在长老门的默许下，哪怕勾盏和他座下的徒弟帮着她，那些非议也只多不少。

　　往常，亦有弟子如他这般，打着求她帮忙的名号，却在暗地里使坏。

　　她今早才将两个弟子捆在了戒律堂的房檐上，又恰逢勾盏闭关修炼，索性偷偷溜下了山，也好散散心。

　　没想到她会拒绝，雪牙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
　　她竟是连他遇着什么麻烦了都不愿过问。
　　“小——”

　　“别。”
　　裴寻今打断了他。
　　她跳下柴垛，顺手捞起木桶里的剑。
　　目光一乜，轻落在雪牙身上，笑吟吟道：“莫叫我小师姐。”

　　言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雪牙怔在原地。
　　过了许久，他忽感受到身后有两股魔息正在急速逼近。

　　雪牙倏地回神。
　　他垂下眸，扫了眼身上的宗服。
　　这身修士打扮，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细思片刻，他再度使用了幻术。

　　再出小巷时，已不见了那俊美无俦的小修士，而是一个衣着破烂、浑身脏兮兮的姑娘。

　　-

　　裴寻今径直出了城。
　　离勾盏出关至少还有半年，她打算去一趟巽洲。
　　听花川师兄说那处藏了把风刀，很是快利，她也想借机去找找。

　　刚行至城外一处树林，她忽然感受到了两股微弱魔息。

　　转过身，裴寻今远远瞧见三道身影。

　　打前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慌不择路地跑着，高呼救命。
　　追在身后的两个魔修则神情狰狞，并不将她的呼救放在眼中。

　　甫一瞧见那俩魔修，裴寻今便抬了手。
　　两道赤红气流旋在指间，随即如箭矢般飞出。

　　雪牙已疼得快要跑不动了。
　　他本以为自己便要就此断送性命，却倏然见得两道红线破空而过，急速朝身后的魔修打去。

　　“噗嗤——”两声，那俩魔修就被狠狠钉死在了树上。
　　不过片刻，便碎为齑粉。

　　他僵停在原地，尚喘不过气。
　　而更令他心生错愕的是，竟是方才拒绝了他的那人帮了他。

　　裴寻今径直走向他。

　　想到刚刚那赤红的气流，雪牙下意识后退一步，神情警惕。
　　尤是在她抬起手时，他已做好了与她鱼死网破的打算。

　　可她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
　　“小妹妹，可是害怕了？”

　　雪牙一怔。
　　他现下还是那副乞丐打扮，破烂衣裳、浑身臭气、头发蓬乱。
　　她竟也不嫌脏。

　　长久的流浪生活让他养成了装可怜的好本领，不过一息，他就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了。
　　“有……有些。”
　　说着，他轻拽住了她的衣袖，小心翼翼的。
　　“姐姐，多亏你帮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