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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 93 章 ...

  •   前来无爱之城相助的弟子陆续离去,客栈房间一间一间转空,陆元黎早收拾好东西,就等着跟林焉一同离开,谁曾想这狗东西东逛逛西逛逛磨蹭到现在也不回来。

      等到下午天都转黑,林焉终于哼着不知名小曲儿晃晃悠悠回来,肩上还扛着通体泛白,如玉温润,又似霜无情的一柄从未见过的长剑。

      陆元黎眯着眼靠近,而后大吃一惊:“你!你你你你!哪儿弄的?!”

      林焉就很不在乎的样子,说:“白楚攸给的。”

      “人家能给你这个?”陆元黎说什么都不信,“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灵剑。他说的。”林焉回。

      “他说是什么你就信?”陆元黎关好房门,把林焉推进屋去,林焉奇怪地问:“怎么了?不是灵剑吗?”

      “是,可太是了。”陆元黎说,“上古灵剑,千万年来多少人想要,就你得到了。”

      “这么好吗。”林焉很想表现地开心一下,但他有点笑不出来了,最后假装生气的样子,说:“我就说白楚攸肯定有好东西舍不得给我,一定是刚才被我一直拦在他前面感动到了,只可惜人家马上要有新徒弟了,再有好东西不知道还给不给我。”

      陆元黎嘴角抽搐着,“知足吧你,这灵剑沾了神力,他这会儿给你,也不怕你没法驾驭反被反噬。”

      “是吗?”林焉洋装吃惊的样子,“那他可真是没安好心,我得在这里多待几日,找他问问是不是想害我。”

      陆元黎:“……”

      “太坏了,他太坏了。”林焉止不住叨叨。陆元黎忍不了了,提着他衣襟说:“走,跟我出城回去。”

      林焉还在继续叨叨:“他瞧着不坏一人,心眼怎么这么坏呢,表哥你说说是为什么——我不走!”

      林焉抱着灵剑重新坐回木桌旁,有理有据道:“他敢害我,我还没报复回去呢,我不能走。”

      ……

      主城客房内,思清在前面引路,开门,叶子慕抱着白楚攸进去,还算温柔地把他放到床榻之上,起身时看见自己满手的血。

      叶子慕微惊,“他后背怎么那么多血?”刚刚还没有。

      “不知道。好奇怪。”思清也探头去看,手伸到白楚攸身体下一摸,没有伤口,“也没有伤口,哪里来的血……”

      叶子慕迟疑道:“还能活吗?”

      “可以。”思清毫不犹豫道,“少主等我,我把他意识抢回来。”

      淬了灵力的银针从白楚攸眉心插进,寸寸深入,思清把手悬在他心口上方,灌入灵力融化塞进去的冰针,再从他手腕疗愈,由胳膊往上,到眉眼停留,终于看见这张脸浮现痛色,眉头不自觉皱起。

      他应该是在逃避,当身体疼到再也承受不了的程度时,就会短暂呈现死相的状态,但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就此死去,长眠不醒。

      现在他身体还是疼的,此时醒来于他而言只是折磨,思清于心不忍,尽力减少他的痛感,忍不住说:“少主,要是哪天我像他这样了,不要救我。”

      叶子慕冷不丁一句:“你也神志不清了?”

      “不是。”思清扭头,可怜道,“我怕疼嘛。”

      叶子慕没好气道:“怕疼就好好活着。”

      “我……”算了。思清拔出扎在白楚攸眉心的银针,替他安抚掉不安,再喂给他一颗减少疼痛的丹药,盖好被子,起身说:“我们出去吧少主,让他睡会儿。”

      叶子慕刚出去,迎面撞上闻讯而来的城主父亲。

      ……

      白楚攸这觉睡得安稳。

      身体不怎么疼痛,心里堵着的乱糟糟的情绪消散些许。梦里没有别人,他在昶安空旷的街头游荡,远方走来一个小孩儿,步伐不怎么稳,靠着路边的摊缓缓而来,模样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身边突然出现大量人群,像自由行走的风,身上都洋溢着有归处的松弛感。

      他牵起还不会走路的自己,慢慢走在陌生的街头,与一直被困住的自己散步,观赏闹市花灯,百味夜宵。

      他从小时候的自己身上掏出几两碎银,买两串糖葫芦,他一串,小时候的自己一串。

      他不吃,等小时候的自己吃掉一颗,才问:“什么味道?”

      “甜的。”小时候的他说。

      “我知道。”他知道糖葫芦很甜,“我是问,甜是什么味道?”

      甜是什么味道……要怎么形容呢?

      小时候的他形容不出来,张张嘴,回头望去,指尖朝来时的方向一指,说:“兄长知道。”

      于是他看见了白樾。

      小时候的他朝白樾跑去,刚跑两步,被先跑过来的白樾接住,白樾摸着他脑袋,后怕道:“不是说过不能跑吗?摔了怎么办?”

      小时候的他对白樾笑得开心,“有糖葫芦,不怕摔。”

      白楚攸还听见小时候的他说:“糖葫芦,甜的。”

      可是甜到底是什么味道,他已经记不清了。

      小时候的他走远了,被白樾抱着,舍不得放下一点,管家在夸他,说:“阿楚今天能自己去买糖葫芦,进步很大呀,相信不久的将来,阿楚就能自己一个人出门去任何地方了。”

      白樾也夸他:“谁说我家阿楚这么大还走不好路的,这不很厉害嘛。”

      熟悉的声音渐渐远去,白楚攸才抬手,咬下第一颗糖葫芦。

      是甜的。他想。

      白樾突然折回。

      他眼睁睁看着白樾来到他面前,疑惑而目带迷茫地看着他,他叫了一声:“师兄。”

      白樾更加疑惑:“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为何叫我师兄?”

      因为……后来你不许我再叫兄长。

      远方小时候的他在呼唤白樾:“兄长!我们回家了!”

      “这就来!”白樾应完那边,又对白楚攸说,“那边叫我的是我弟弟,我见你跟他长相相似,忍不住回来看看,抱歉,打扰了。”

      白樾抱歉地笑着,正转身离去,白楚攸叫住了他。

      “师兄……”白楚攸问,“既然我跟你弟弟长得相似,我能也叫你兄长吗?”

      白樾笑了一下,“抱歉,不可以。”他只有一个弟弟,只做阿楚一个人的兄长。

      “……好。”白楚攸有些红了眼眶,“师兄,再见。”

      今晚的糖葫芦,是苦的。

      昶安的夜晚真是热闹,白楚攸一转身,在人声鼎沸中,遇见被遗忘的小时候的另一个他自己。

      他牵着小时候的自己,头也不回地走进人山人海。

      所以你看,即使是在梦里,白樾也不让他叫兄长。

      白楚攸睁眼醒来,头顶陌生的帐子被风吹动,正微微飘摇,屋子里坐着无爱之城的城主,边批着公文,边等他醒来。

      “阿楚醒了。”城主大人第一时间观察到他睁眼,搁笔过来,在床边坐下。

      “……怎么哭了?”城主大人明知故问,“糖葫芦不好吃吗?”

      白楚攸眼尾泛红,但没有眼泪流出,不算哭。他起身坐起,掀被下床,被城主拦下,“不必行礼,好好躺着,思清说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没哭。”白楚攸这才道,“叶城主特意来看晚辈笑话吗?”

      立于床侧的往知镜画面还停留在他牵着小时候的自己离去的背影,夜幕阑珊,车水马龙,他谁也不认识,只有他自己。

      城主笑了笑,似是随意道:“只是也想看看阿楚结局,没想到往知镜还能看见过去。”

      白楚攸知道他什么心思,但他不说,白楚攸也不点破,只附声道:“真真假假,不知道是过去还是梦,总之都已经是过去。”

      叶城主没吭声。

      须臾才道:“子慕糊涂,阿楚什么也不要教他。”

      白楚攸这才问:“城主大人看见什么了?”

      叶城主张张嘴,说:“往知镜看见他的过去,糊涂,实在是糊涂。”而关于结局,无论哪一种,都不尽人意,潦草收场,“可不管再怎么糊涂,毕竟养育多年,父子情谊深厚,终究是见不得他下场惨烈,能挽救几分,便挽救几分。”

      白楚攸扣掉镜子,镜面朝下,他的梦便消散在黑夜里,他问:“所以您要让我走吗?”

      叶城主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阿楚还灵器时,就想过会有今天吧。”

      白楚攸不语。

      “使者已经认主,镜面出现谁的结局,是由你决定的。关于子慕的结局,也是你想给我看的。”从归还往知镜开始,镜面便一遍又一遍放着叶子慕结局,无非都是下场惨淡,不得好死,“从前不知道结局,一心想让他开心,无数次往逶迤山送帖,时至今日才知晓他想学的竟如此大逆不道,阿楚,无论如何都不要教他。”

      白楚攸声音低哑,“没打算教他。”

      叶城主不解,“那你留下是因为……”

      “累了,借贵地歇歇。”顺便,教叶子慕一套作茧自缚,但若是城主大人真让他走,他可以考虑放过叶子慕。

      叶城主似是放心下来,拍拍白楚攸肩膀,亲切地嘱咐道:“那阿楚好生歇息,明日一早,便可自行离去,不会有人阻拦。”

      “林焉呢?”白楚攸问,“他走了吗?”

      叶城主已经走到门口,回头道:“据说没有,陆家独子说明日会带他一起离开。”

      “……好。”白楚攸说。

      叶城主最后道:“往知镜,一并带走吧,无爱之城一向爱惜灵器,尊重使者意愿,但不是没有信用的地方,说了灵器认谁为主,谁就可以带走。”

      门外一片漆黑,已经是夜晚,什么也看不见。屋内点着蜡烛,白楚攸翻开往知镜,透过镜面一直看,看来看去什么也没看见。

      往知镜里,没有他的结局。

      他突然冷不丁问:“让你给城主看叶子慕结局,你都给他看了什么?”

      “结局啊。就是结局,很多种结局,但是我也可以看过去,就顺便让他看看他儿子的过去。”这还是往知镜的使者第一次听从白楚攸吩咐办事,就不怎么听话,并且还有逾矩的倾向,“主人不是经常忘记过去的很多时刻吗?还不记得怎么打我的,要看看吗?”

      “……不必。”白楚攸说话冷冰冰的,丝毫不近人情,跟与使者打架时一模一样,“再听别人的话把我过去给别人看……”

      “……”就怎样?

      “打碎你。”白楚攸没开玩笑。

      “……”使者默默变回普通的镜子,一声都不敢吭。

      ……

      天亮时白楚攸离开,没问叶子慕去了哪儿。

      听说被他爹关起来了,特意防着他出来阻拦,连带着思清也被关着,他爹亲自守着。

      白楚攸不怎么认路,花了点时间才从主城出来,临近最外层的城门时,意外碰上正要离开的林焉与陆元黎。

      林焉像是气还没消的样子,憋屈的忍着,还要假装很不在意的样子,假装自己很大度,完完全全不在乎,扬声问:“去哪儿啊?”他搂着陆元黎肩膀,恣意潇洒道:“正好我跟表哥今日离城,送送你。”

      陆元黎忍不住吐槽道:“说的好像你才是要留在这里的人。”

      林焉没听,见白楚攸不回,又问了一遍:“去哪儿啊?”这次他不再恣意潇洒,反而多了些不确定道:“我可以送吗?”

      白楚攸终于道:“随便。”

      只是走着走着,林焉发现这方向好像不太对劲。

      “这不是出城的方向吗?”林焉一惊,“白乐乐,出城的话,叶子慕不找人陪着你吗?”

      白楚攸感觉身体又有不适,掩唇闷声咳了一下,手心冰凉一片。

      林焉悄声道:“是不是……”

      是不是其实你不想留下啊。

      但这话林焉有些开不了口,唇角一扬,开玩笑道,“白乐乐,你是出来送我的吗?”

      正好出了外面城门,彻彻底底离开无爱之城,陆元黎有些受不了他,反正出了城门,应当不会再有闪失,一翻白眼,手一扬,无语道:“我先走了,你跟着小师弟慢慢来吧。”

      “啊好。”林焉刚应完,就见白楚攸忽然弯了腰,蹲在地上咳嗽不止。

      起初只是轻声咳着,到现在有些站不起来,手心全是咳出来的滚烫的血液,从指缝间渗出,沿着手背滴在手腕,带出长长的血痕。

      林焉脱了外袍给他披上,其实这时候落井下石说一句“叫你收徒,看你的新徒弟都不管你”是最好,可林焉一边给他顺着背脊,看他咳到呼吸都不顺畅的样子,讥讽的话便横在喉间,说不出咽不下。

      “你要去哪儿,我背你去。”林焉有些心软道。

      白楚攸气息还不平稳,气若游丝,一字一句道:“我回,水云间。”

      他说,他回水云间。

      林焉觉得自己有片刻的失聪,以至于眼睛也没法视物。没听错的话,白乐乐是要回水云间。

      没看错的话,面前好像有两个白乐乐在晃……

      林焉指尖冰凉,有些不确定地在白楚攸眉心一点,就见白楚攸神色痛苦,好似疼到难以忍受。

      终于眼前再次只有一个白乐乐,林焉心跳有些过快,难以置信地握着白楚攸手腕诊脉,毫不意外的,脉象紊乱,情况比先前的任何一次都遭。

      唯恐魂魄再次离体,林焉一下子往白楚攸眉心注入好多灵力,印下封魂术法,看他疼到快晕厥也不停手。

      “白楚攸,你再忍忍。”林焉有些担心他半道上魂魄就跑了。施法的手还在继续,白楚攸忽地抬手搭上他手腕,林焉以为会被打断,没想到白楚攸惨白着脸说:“要么,停下……要么,打晕我。”

      魂魄离体的瞬间是不会痛的,引魂入体大抵也不会很痛。像这种将离未离,欲离要聚,清醒着体会肉.体与魂魄的挣扎是最难熬,偏偏白楚攸头脑清醒,清晰地感受着灵魂与肉身拉扯……停下是不可能的。

      林焉抬起另一只手,稍作迟疑,光明正大打在他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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