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冤种舔狗后》风雪添酒

3、03（修）

　　沈医生被叫过来的时候，手上还拿了一沓新鲜出炉的检查报告。

　　其中包含了脑部的片子。
　　从片子来看，林照夜的脑子应该没有撞出什么毛病。

　　但汤助理慌里慌张地冲过来说病人醒来后失忆了，沈医生只好先放下其他检查结果，过来给林照夜重新检查认知问题。

　　汤助理紧张兮兮地在旁边看着，大气都不敢出。

　　沈医生琢磨着先聊聊，要是问题严重再做进一步的检查。

　　结果跟林照夜聊了几句之后，沈医生顿时无语。

　　汤助理看沈医生开始低头写病历，小心翼翼地问：“林少——呃，林先生状况怎么样？”

　　沈医生神色淡然地在病历单上笔走龙蛇，给出了一个比较乐观的结果。

　　“没什么大碍，刚刚可能是睡太久大脑缺氧导致一时意识不清，等不晕了多下床走动走动应该就没事了。”

　　简单来说就是睡懵了。

　　林照夜：“……”

　　汤助理：“……”

　　不是真的撞坏了脑子就好。

　　没等汤助理松一口气，沈医生就翻出了文件袋里的那一沓检查报告，又道：“目前来看，林先生的大脑和记忆都没什么问题，不过——”

　　他一顿，看向汤助理：“你是病人的家属吗？”

　　汤助理摇头。

　　沈医生低头看了看报告，又转头看了看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林照夜，欲言又止，轻叹了一口气：“最好让家属过来一趟。”

　　汤助理一颗心顿时又七上八下。

　　关明熙刚开完早会，听说林照夜醒过来的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

　　正好赶上沈医生还在病房里。

　　汤助理飞快地小声给他交代了前因后果，然后就很自觉地退到门外，将空间留给了医生和真正的“家属”。

　　关明熙看这阵仗也是心头一跳，看向沈医生的表情都比平时肃穆了几分：“沈医生，林照夜他——”

　　他瞄了眼安静地抬头看他的林照夜，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问：“需要我们稍微回避一下吗？”

　　“又不是绝症。”沈医生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还是沉稳可靠的名医风范，“就是要当面交代一下为好。”

　　沈医生将一沓报告单都递到关明熙手上。

　　“你是他哥哥吧，虽说只是兄弟，但俗话说长兄如父，平时该管——关照的，还是多关照一下。就算现在年轻力壮，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

　　沈医生一一说明了最终的检查结果。

　　大病没有，小毛病一堆。
　　他甚至还检查出了营养不良。

　　相较之下，退烧之后，受凉感冒都只能算是小问题，归根结底还是体质太差。

　　一看就是长期熬夜喝酒不运动，还不好好吃饭。

　　林照夜刚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医生就先给他吊了一瓶葡萄糖。

　　沈医生特意叫“家属”过来也是考虑到年轻人叛逆，把自己的身体作践成这样都未必能长记性，也只有家里人能出于关心和责任心管教一二了。

　　关明熙翻看着检查报告，眉头越皱越紧。

　　旁听的林照夜头越埋越低。

　　虽说是原主作的死，但他同样也是林照夜，还接收了原主全部的记忆，看着旁边人看叛逆小孩一般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也略微有那么一点点心虚。

　　林照夜默默低头抠着被角。

　　关明熙放下报告，一转头就看到他低垂的脑袋，大了一号的病号服罩在身上有些空荡，白皙的后颈仿佛一折就断了。

　　那一点点侧脸更是一片苍白，看不出几分血色。

　　真是可怜。

　　关明熙眉头一松，蓦的想起这一个多月他突逢巨变，权势、地位一夕之间就离他而去，接连遭遇波折背叛，就连亲生父亲都向他挥下屠刀。

　　过往的光鲜繁华转眼化为云烟，只留镜花水月一场空。

　　这要他如何能保持平常心？

　　关明熙心生恻隐，到底没有苛责他什么，只对医生应道：“是我疏忽了，以后我会注意。”

　　沈医生仔仔细细交代了休养身体的注意事项，包括不限于规律作息，按时吃饭。

　　除此以外，后脑的撞击伤仍然还有几分隐患。最好再留院观察几天。

　　关明熙都一一点头应下。

　　随后不到两个小时，汤助理专门聘请的营养师就已经安排到位，正好赶上午饭饭点。

　　关明熙陪着林照夜吃了一顿午饭。

　　当然是分了餐。

　　林照夜面前是一份病号餐，理所当然整体清淡，但关明熙的口味看着也差不了多少。
　　也可能是他不怎么挑食。

　　林照夜挨个将餐盘里的胡萝卜片挑到一边，才开始细嚼慢咽。

　　这具身体确实有点虚。

　　在进医院之前，原主似乎有四五天没吃过正餐了，都是饿了就从酒柜里随手捞一瓶酒出来，就着柜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零食对付几口。

　　进了医院之后又空了几天，骤然间开始吃东西，林照夜没感受到饥饿感，反而有点反胃。

　　但他比谁都清楚身体健康的重要性，强压着不适，慢慢吃完了那份分量不大的病号餐。

　　餐盘被收走后，关明熙给他递了一杯温水。

　　林照夜看了他一眼，轻声说了句：“谢谢。”

　　关明熙自己拉了张凳子在病床边坐下，又从柜子上的果盘里捡了个不到掌心大的小苹果，开始用水果刀削皮。

　　他的动作很熟练，看得林照夜有点惊奇。

　　不大一会儿，完整的果皮“啪嗒”一声落进了垃圾桶，关明熙将小苹果对半切开，递给林照夜一半：“餐后水果。”

　　林照夜开始慢慢啃苹果的时候，关明熙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才提起正题。

　　“你还记得你的亲生母亲吗？”

　　“……”林照夜顿了顿，抬头瞥了他一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知道我是谁。”关明熙从他的反应里看出了端倪。

　　“关总嘛，久仰大名。”林照夜将苹果咽下去之后才说道，“年少有为的精英人物，我们这些纨绔仰望的标杆，长辈挂在嘴上的别人家的孩子，怎么会不认识。”

　　“还有呢？”

　　“……”林照夜瞄了关明熙一眼，清楚他不是想听自己继续夸他，低下头去，有点含糊地说道，“我知道她后来收养过你。”

　　这里的“她”指的是原主的生母，同时也是关明熙的养母。

　　不只是原主自己，林照夜这个旁观者，对这位生母的感情也有些复杂。

　　原主的生母姓池，和林父是商业联姻，年龄相差十多岁，婚后几年也没培养出什么感情来。

　　原主一出生，池女士就和林父离了婚。

　　从那之后，至今二十多年时间，原主都没有再亲眼见到过生母一面。

　　在林家，所有人都在有意淡化这位前林夫人的存在。

　　小孩子渴望母爱是天性，原主不是没有想过怨过这位抛弃自己的生母，但随着年纪渐长，他很早就放下了对于母亲不切实际的妄想。

　　无论是局外人林照夜，还是原主自己，他们都很清楚，这怪不了池女士。

　　林父不仅不是良配，还是个糟糕透顶的男人，为人冷漠自私又风流成性。

　　当初他挑中池女士联姻，不过就是看中池家好生养的基因。

　　林父生育困难，在池女士之前还娶过三任妻子，外面还有情人无数，辛勤耕耘了快二十年，只有某个前妻流产过一次，除此以外就再没有别的动静。

　　他自然不会承认是自己的问题，只觉得是女方基因不好。

　　眼看着年纪大了，膝下连个继承人都没有，林父才将目光投向了背景平平的池家。

　　若论家世背景，几十个池家摞起来也够不到林家的边。

　　但好就好在池家是个人丁兴旺的大家族，家族里每对夫妻都至少有两个孩子，其中大部分都是男丁。

　　这一大家子甚至同时有三对双胞胎，一组三胞胎。
　　全都是男孩。

　　池女士是她那辈仅有的三个女孩之一。

　　因为相貌最好，学历也不错，池女士毫无意外地被林父一眼相中了。

　　池家一心攀附豪门，忙不迭地就将大学还没毕业的女儿给卖了。

　　父母挟恩图报，亲戚轮番上阵劝说，又有林家的权势压迫。
　　池女士别无选择，就这么被逼着嫁给林父。

　　为了生下林家的继承人，池女士吃了不少苦头，身体和精神都被折磨得不成样子，最后才勉强怀上了孩子。

　　幸好是个男孩。

　　还没出月子，池女士就火速提出离婚。

　　继承人有了，林父本来就对木讷胆小的池女士没什么感情，被提离婚这件事虽然让他有些面上无光，但见她态度坚决，甚至以死相逼，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条件是不能再见这个儿子。

　　离婚之后，池女士的存在就成了林家的一种禁忌。

　　但林父再怎么忌讳，也架不住某些知情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或者干脆就是别有用心，总在私下里拿被母亲抛弃的事来撩拨年幼的原主。

　　原主在这件事上素有心结，却也不是听风就是雨的傻子。

　　长大了一些之后，他曾私下里调查过生母的事。

　　池女士离婚之后就和池家断绝了关系，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后，就又回到学校念书，在勤工俭学的时候遇到了后来的爱人。

　　等到原主能明辨是非的年纪，池女士已经另外组建了家庭。

　　那时候她还收养了一个孩子，就是关明熙。

　　原主并没有去追查生母是怎么有了另一个明显比自己大的儿子，只是拿着私家侦探偷拍的一家三口的照片看了许久，最后都一起丢进火里烧了干净。

　　那之后他就没有再关注过生母那边的事。

　　但他记得关明熙。

　　从关明熙回到关家，以无比强硬的姿态收拢权势，一夜之间名震商圈的时候起，原主就清楚地知道他是谁。

　　看过原主记忆的林照夜自然也清楚他的身份。

　　而且他比原主看得更清楚的是，池女士这么多年来并没有遗忘这个被迫抛弃的亲生儿子。
　　甚至可能常怀愧疚，念念不忘。

　　否则关明熙不会以这样理所当然的庇佑保护的态度出现在他面前。

　　关明熙和他眼神一对，就知道他对生母并非一无所知。

　　没见怨恨，只有一些尴尬和无所适从。

　　关明熙心底悬着的一块石头落地，没有留意到自己的眼神和语气都比一开始柔和了许多。

　　“她去年才退休，陪秦叔——她爱人去国外参加交流活动，在那边生了病动了手术，需要好好静养两年，我就暂时没有告诉她国内发生的事。”

　　“嗯。”林照夜抬头看了关明熙一眼，然后又低头，与他错开视线，低声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要不是病房足够安静，关明熙险些都听不到他的声音。

　　“没有性命之忧，但身体还有点虚弱，没办法接受长途奔波。现在她在当地最好的疗养院里休养，有秦叔陪着她，等——”

　　关明熙停顿了一下，改口：“等她状况再好一点之后，我再带你去看她。”

　　林照夜继续低头抠着被角，没吭声。

　　他上辈子父母恩爱开明，家庭幸福美满。
　　骤然间直面原主家里这一盆盆狗血往事，着实是有点措手不及。

　　他并不觉得池女士的选择是错误的，但也不能全然无视原主多年的委屈。

　　他又把原主记忆里有关母亲的部分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翻看了好几遍。

　　确定原主确实不再怨恨生母，只是单纯不想打扰她现在平静幸福的生活之后，林照夜才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关明熙心底最后一点顾虑落下。

　　“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弟弟。外面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有我在。”

　　“我对你没有别的什么期望，只要不违法犯罪，旁的事我都能给你兜底。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听话。”

　　关明熙一边说着，一边将剩下半边苹果削成了三个小兔子，放在小茶碟里递到林照夜面前，跟哄小孩的架势差不多。

　　“医生说要多吃水果。”

　　“……”别说，小兔子削得还挺可爱的。

　　林照夜默然片刻，还是乖乖低头：“谢谢哥。”

　　关明熙微不可查地翘了下嘴角，看着他略显蓬松却柔软的黑发，还是没忍住顺手摸了一把：“乖。”

　　确实挺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