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落叶》与春同坐

27、天使

　　和煦的风渐渐被时间磨出了棱角，空气也能在指尖流转，怕冷的人已经穿上棉衣，街边的树枝裸露出干瘪的身体，早上若是起的够早，还能看见地上泛着光的霜花。

　　即使在寒冷的天气，沈洛依旧没有忘记外面散养的小猫，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去看它，怕它冷也会给它准备厚厚的棉衣帮它把小窝铺的满满当当，小猫走上去就像踩到了雪花上。

　　这天沈洛依旧如往常在路边呼唤着它，本该下一秒就跑出来的猫咪却不见踪影，沈洛拨开遮挡他的草丛，里面没有任何猫迹，沈洛冲着周围喊了两声，还是没有动静，一种紧张害怕的感觉油然而生，很快冷汗随着他的毛孔浮出来，沈洛沿着路边一直走了很远，急得都要哭出声来。

　　路口的议论声引起了他的注意，推开人群张望，只有路中间的一摊红色吸引了他的视线，沈洛慢慢走近，浓重的血腥味让沈洛下意识的干呕起来，他强忍下来发现了血迹旁散落的猫毛，双手颤抖着捡起染着血迹的猫毛，过往的人把沈洛拉了回来，嘴里念叨着“刚才一辆车过去压死了一只猫，车子停都没停就直接开走了，当时我就在旁边那血喷了好远，就是可怜了那只猫，看着也不像流浪的，他们家的人到现在还没找来，多可怜啊”。

　　每听到一句，沈洛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声音颤抖着开口：“那只猫现在在哪儿？”

　　“都被碾成那个样子了，肯定被丢到垃圾桶里了，估计就是亲妈来了都认不出来了。”那人指了一个大致的方向就离开了。

　　独留沈洛一个人看着他指向的地方，想要跑过去，可双腿像被灌了铅一样，他的世界安静的只能听到他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足足用了三分钟才走完平常三步就能到的地方，沈洛不敢掀开盖子，浓烈的血腥味伴着垃圾桶的臭味，哪怕靠近一秒都要抱着肚子吐的天昏地暗，沈洛什么也在意了，全身止不住的哆嗦呼啸的冷风狠狠割着他的嘴唇，这种感觉就好像重新回到了以前最黑暗的时候，看不清人，听不清声音，说不出话。

　　鼓起勇气的沈洛掀开盖子，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垃圾中的小猫，沈洛扒拉开盖在他身上的垃圾，它的身子比路边的树枝还要干瘪，强忍着心里的不适把小猫从垃圾桶里抱出来。

　　他的怀里只有三十七度，可是它就像一枚冰块，怎么也捂不热，他的眼泪已经掉不下来了，现在只觉得天旋地转。

　　沈洛将它抱回了熟悉又温暖的家，然后找了一块合适的地方，准备把它入土，刚一放下沈洛就再也忍不住了，双腿发软的跪在地上，双手强撑着不让自己一头倒下去。

　　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后，用手拨开地上的杂草给他用手挖出一个归宿。指缝里充满了泥土，即使泥土里的锋利物品把他的手划破也毫不在乎，沈洛的眼泪滴到地面上，渗进土里，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只会重复一个动作，挖了很深的坑把它和它的家一起放进去。

　　“这样你就不会找不到家了。”

　　原本奶黄色的小窝已经变的脏兮兮，上面好沾染着大大小小的血迹，沈洛没了接下来的动作，只是痴痴的望着它，跪在地上，眼眶像个蓄水池，已经快要溢出来了，说：“每次我都跟你说一些不开心的事，是我连累了你，你会怪我吗？怪我也是应该的，你这样温柔的小猫，即使被抛弃也不放弃，下辈子一定是个天使。”

　　脑海里闪过无数帧从前他们相处的画面，从兜里掏出要投喂给他的香肠，和它一起放进了它温暖的家，天气再冷，总能温暖的地方供它流连。

　　“对不起，我应该把你带回家的，这样的话就不会让你孤孤单单，无名无姓的离开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沈洛脸上像个花猫一样，泥土和血渍混合铺在脸颊和额头上。

　　哭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沈洛才起身离开，一路上不少人都捂着鼻子离的远远的，连他自己都受不了身上的味道。

　　安郁看到他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时候，微微蹙眉，放下手里的水杯慌忙跑过去。

　　沈洛没有让他靠近，后退了一步，说：“别过来，很脏。”

　　安郁没有听他的，接过他脱下来的衣服，用手擦去他脸上的泥土和血迹，温暖的手划过他冰冷的脸颊，又给他递来了温热的湿毛巾，原本脏兮兮的脸很快就恢复了原样。

　　“不脏。”

　　沈洛洗完澡出来，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大病了一场一样，脚步有些虚浮，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嘴唇干涩有些发白，他没有接安郁手上的水杯，而是用最后一丝力气说：“我累了，先去休息。”

　　然后头也不回的进了房间，安郁不放心跟了上去，刚推开一条门缝，就听见沈洛在床上啜泣的声音，他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不敢放声大哭，安郁默默退了出去并替他关上了门。

　　两个小时后，安郁没听到屋里传来任何的声音，蹑手蹑脚的推门进去，他把自己裹得很严实只留出一颗头露在外面，安郁没有躺上去，而是坐在他刚拖的地板上，手臂搭在床边，沉默的看着他。

　　一整晚沈洛没有醒，安郁也没有喊他，而是坐在地上直到天明，沈洛睁开眼就是安郁靠在床边睡着的侧颜，他的眉峰很高，鼻梁恰到好处的高挺，嘴唇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紧绷着。

　　就在沈洛出神间，面前的人睁开了眼睛，安郁的睫毛是低垂着的，眼睛也是刚睡醒时的倦怠，他动了动已经麻木的腿，没有起身，沈洛下床去拉他，让他躺在床上缓缓。

　　“你不问我怎么了吗？”

　　“是因为外面养的那只小猫？”

　　“你怎么知道？”沈洛等着已经浮肿的眼睛，一手压在他麻木的那条腿上，安郁疼得嘶了一声，沈洛赶紧帮他轻轻捏了捏。

　　安郁一副“我就知道的”的样子笑了笑，说：“我猜的。”

　　“猜这么准，那你怎么知道那只猫的？”

　　沈洛在他旁边并排躺下，准备好听他从头道来，安郁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说：“上次你去喂它的时候，被我撞见了。”

　　“就这样猜到了，就这么简单！！”

　　沈洛不想相信他仅凭自己喂过那只小猫就能猜出来昨天那幅狼狈样子是因为它，于是继续追问。

　　“那你是什么时候看见的？”

　　这个问题安郁故作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心虚的看着他的眼睛说：“其实你每一次去，我都知道。”

　　沈洛这才发现有什么不对，怪不得每次无论回来多晚，他一句也没有问过，原来是早就知道自己干什么去了，然后把手掐住他的脖子，大声质问：“你跟踪我！！”

　　安郁立刻举双手投降，嘴角的笑容逐渐放肆，看着他炸毛的样子吞了吞口水，沈洛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喉结在自己的掌心滚动，几乎是脸红一瞬间撒开了手。

　　“但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你既然想养它，为什么不把它带回来。”这一点安郁始终不明白，沈洛看起来很喜欢小动物，总不会是嫌麻烦才不想把它带回来。

　　沈洛情绪转变的很快，刚才还在尴尬，现在他的眉眼瞬间低了下来，说：“我不是不想把它接回来，我是害怕，我害怕回到家里，它和意外哪个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