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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胸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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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宴那天沈洛不打算去了,梁谦背着他直接来到酒店门口,连拐杖都忘了带,整场下来他都在凳子上坐着,安郁看他自己坐在一旁也退出来陪他。
沈洛要去端酒杯,安郁手指搭在杯口,不让他端起来,然后提起他的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沈洛不满的看向他,语气弱弱的:“我可以喝的。”
“你的腿没好,就不要喝酒了,我给你点了果汁。”
说着安郁从桌子底下拿出一瓶果汁,开封倒进了刚才他喝光的空杯子里,放到他面前,然后端起自己的和他碰杯,沈洛看着酒杯说不出拒绝的话,:“行吧,听你的。”
他们看着眼前的这场闹剧,不少人喝到去厕所吐,独立卫生间内堵满了人,梁谦挤不进去,只好捂着嘴跑去公共厕所,出来之后撑在洗手台上手边多了一包纸,是一个年纪轻轻的服务员,他身高比起梁谦还是略逊一筹,梁谦的视线从他的脸上口罩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容,而后转到纸巾上又看向他,说:“给我的?谢谢啊。”
那名服务员看着他有些煞白的脸,替他拍了拍后背,说:“您是哪个房间的我送您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你忙你的。”梁谦冲干净手就要离开,可能是刚才蹲的太久,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差点倒下,他挽住他的手臂,“您还是小心一点吧?”
梁谦猛跺了跺有些麻痹的双腿说:“明字六号房,麻烦了。”
在他的搀扶下梁谦站在门前,酥麻的感觉已然褪去,他送到门口就离开了。
“梁谦你去哪儿了,是不是逃酒?”
刚回去就勾肩搭背的喝起来,结束时他喝的说自己能走直线,还不让别人碰他,安郁不放心他们俩一起回去,就准备叫个车送他们回去。
喝酒的人发起疯来拦都拦不住,梁谦看着眼前的绿化带大声嚷嚷道:“我要走红毯,我长的这么帅,不当明星简直就是娱乐圈的损失。”
说着就冲了出去,结果陷进去出不来了,嘴里还振振有词:“不好,快跑,这红毯会吃人,这明星不当也罢。”
然后再里面游了起来,安郁在一旁扶着沈洛,笑得前仰后合,沈洛也笑得说不出话来,突然意识到这是在马路边,立刻拍打安郁,说:“你别笑了,快去把他拉出来。”
安郁不慌不忙的把沈洛扶到一旁的阶梯上坐下,才去捞在绿化带里游泳的梁谦,他倔强的呆在里面不出来,刚好有路人经过两人合力才把他捞出来,那名路人就是给梁谦送纸的服务员,刚下班就听见这边的嚷嚷声,以为是有人出事了,没想到真有人出事了。
梁谦仍然不老实想挣脱他们的束缚,在哪里乱扑蹬,刚好安郁喊的车到了,沈洛拜托那名服务员把梁谦送进去。
梁谦被安全带牢牢固定在副驾驶,安郁陪着沈洛在后座,车子平稳的驶出去,沈洛一上车就闭上了眼,安郁怕他磕到哪里把他揽进自己的怀里,很快就把他们送到家了,郭瑞出来看到梁谦喝成这副熊样子,气的当即就打了他两下,说:“酒蒙子跟你爸一个样。”
说着梁峥不好意思的站在角落,生怕怒火会烧到自己身上,安郁把沈洛扶到客厅里坐下。
安郁整理好衣服,说:“叔叔阿姨好,我是安郁,既然人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然后不舍得看向沈洛,郭瑞放下梁谦就换了副笑脸对安郁说:“你是安家的小儿子吧,今天多亏了你送他们回来,这么晚了要不就在这儿住下吧,房间都是收拾好的。”
安郁摆手,礼貌的拒绝道:“不了,谢谢阿姨的好意。”
“那好吧,改天来家里玩。”
安郁点头说:“一定,我先走了,叔叔阿姨再见。”
等到安郁出了门,郭瑞一改刚才的笑容满面,一脸严肃的看着睡的不省人事的梁谦,又看看坐的十万八千里远的他爸,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你看看你儿子是不是都随了你,一喝酒就收不住,每次都喝到找不着爹娘不认…”
还没说完梁峥就一百分的诚恳认了错,“乖乖我错了别生气了大晚上的,别气坏了身体,你去早点休息吧,我来收拾。”
每次犯错的态度要多诚恳有多诚恳,郭瑞喊一他喊一,郭瑞朝北他绝不往朝东北,每次都被他哄的哑口无言,这次又是这样,郭瑞上了楼顺便把沈洛也扶了上去,梁谦整个被丢弃在沙发上,只脱了鞋子,梁峥从房间里拿出一个毛毯给他盖上肚子就什么都不管了。
清早梁谦头疼的像要炸开一样,郭瑞给他端了碗粥让他喝下去,他迷迷糊糊的接过来喝了一大口,被烫的直接站了起来,咽下去之后整个消化通道像被上过刑一样。
“妈,你要烫死我啊。”
梁谦一边吐着舌头一边用手物理降温,郭瑞双手环胸说:“这不是好好的吗?”
“妈妈,你又怎么了,我昨天就是高兴,多贪了两杯,你别生气了,我还是你的好儿子呀。”
梁谦撒娇似的攀上她的手臂,把下巴搭在郭瑞的肩膀上来回的摩擦。
郭瑞轻轻顶起肩膀,梁谦直接向后倒去,趔趄了几步停下,摸摸麻木了的下巴继续娇嗔道:“妈,妈妈,妈咪,妈沫儿,别生气了,你儿子再也不贪杯了。”
“好不好嘛?”
郭瑞实在受不了他的攻势,败下阵来,随后认认真真道:“我是让你照顾小洛的,你倒好,喝的不省人事还反过来让小洛照顾你,真是胆子肥了。”
郭瑞点着他的额头细数他的罪恶,梁谦立马逃离倒在沙发上,突然被硌了一下,他伸手去摸,一个小小的胸针,上面用隶书刻着名字,是个工作牌,他努力回想着在什么地方见过,又怎么跟他回的家,把昨天晚上的经过大概回想了一遍,好像在厕所见过这枚胸针,是一个年纪轻轻的服务员,昨天回家的时候好像也见过。
他看着那枚胸针脑子里浮现出昨天晚上的时候拼命在他怀里挣扎,自言自语道:“应该是那个时候不小心带过来的。”
郭瑞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梁谦盯着一枚胸针发起了呆,凑过头来看了一下,嘲讽道:“你喝酒还把人工作牌弄家里来,人家不上班啊,还不快给人送回去?”
梁谦这才想起来,他还要上班,连忙冲出家门,他拦了一辆车就过去了,等赶到的时候已经快正午了,他惴惴不安的走进店内,有些心虚,万一因为这个害的他被老板臭骂一顿他会过意不去的。
找了一圈也没看见那个人,他只好拦住另一个服务员问他:“你知道那个叫祈望的一个小青年在哪儿吗?”
“祈望啊?”梁谦满怀期待的看着他的脸,他在人群中搜索着,然后他突然一拍脑瓜说:“奥对了,今天是周三,他不在。”
“他是休息了还是请假了,那你知道他家在哪儿吗?”梁谦继续追问。
那名服务员继续耐心的跟他说着:“他每周三和周六都会请假,说是去医院照顾他的母亲,不过说来也奇怪,每次我们这些同事说要去看看伯母的时候他总是会拒绝,慢慢的我们也就不提这件事了,家庭住址的话我们…不知道。”
“那好吧,这个是他的工牌,昨天不小心…捡到了,等他明天来了帮我给他吧。”
梁谦把胸针托付好之后如释重负的离开了。
“妈,你喝一口吧,医生说你要多吃点东西才能好的快。”祈望端着自己从家带来的饭送到她嘴边祈求她能张开嘴喝一口。
病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表情木讷眼神呆呆地看向一个地方,即使听到有人叫她也无动于衷,僵持一会儿祈望放下手里的饭盒,拿起毛巾替她去擦泛白的嘴角,突然她坐直了身子,嘴里念着:“我的孩子呢,我的儿子呢,他肯定又跑出去玩了,马上爸爸就要回来了,我要去找他。”
说着掀开被子就赤脚跑了出去,祈望拿起鞋子追出去,她跑的很快,一转眼就不见了,祈望刚好看见他母亲的主治医生,说明情况后两人分头去找,祈望去了外面,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池塘,水很浅站进去不过刚到小腿,只见赵虹音蹲在池塘边怀里还抱着一个湿透了的玩偶,不大只有三个月的婴儿一般,她很喜欢毛茸茸的玩具,可让她爱不释手的只有这一个,因为这是祈望爸爸送的。
祈望把鞋放到她旁边扶她站起来又蹲下给她把脚擦干净将她背回了房间,他的双手紧握微微颤抖,泥土混着血迹从他的指缝被挤出来,一路上他低着头保持沉默,心在此刻被水浸湿,滴滴答答流个不停。把她放到床上立马跑进洗手间,用水龙头盖住他一瞬间坍塌的情绪,双手摊开,一颗小石子从手心滑落掉入吸收池,叮的一声敲在他的心头,随后滚进了中间的洞中,再也找不回来了,手心也被那石子划了个口子,只是被泥土深埋了起来。
他始终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他抹干不知道什么时候湿润的脸颊,端着热水以一种轻松的做派出去,赵虹音还在抱着玩偶,祈望给她洗了脚把伤口处理好伸手要去拿她宝贝的玩偶。
“你是谁?这是我儿子,谁都不能碰。”
赵虹音大力的拍开他伸过来的手,把玩偶藏到身后怕被人抢了去,祈望收回手,用商量的语气问她:“那我们去给他洗个澡怎么样?”
听到这句话赵虹音动摇了,慢慢掏出玩偶,说:“那要给它洗的干干净净的,不然爸爸就不回来了。”
“好,”祈望小心的接过来,笑着说:“我给他洗的香香的下次带过来给你,好吗?”
“不行,我不认识你,万一你是坏人,伤害了我儿子怎么办,不行,不能给你,还给我。”
说着她就伸手去抢,祈望呆愣在原地任由他抢走手中的玩偶,手上几道长长的爪痕直直的蔓延到心上,渗出血丝。
十几岁的他双手应该纤细娇嫩,可密布的疤痕,手心里的茧子和手背粗糙的纹路让他不再能感知到这个伤口,他嘴角的笑意早就散了,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下唇被他咬的泛白到微微发颤,他的睫毛被水打湿了到现在都是湿的,他的双手无力下垂,腿也发软蹲了下去将头埋进大腿,刚才被玩偶浸湿的地方贴着大腿,很冷,但比不过刚刚那句话。
“你不是我儿子”这句话每次见她的时候都会围绕在他耳边,想要当作没说过,可是他做不到,每当这句话响起来的时候都像一只猛兽一样把他啃噬的体无完肤,这次也不例外。
“妈,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祈望哽咽的发出这段话,赵虹音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扔下玩偶抱着他来回查看,想要找出他的破绽,“你不是,你不是…儿子?”
最后连她自己都不能确定了,眼角偷偷的延伸出的一道泪痕,那一瞬间她的眼睛变得清明,默念出了他:“儿子。”
祈望用大拇指指腹轻轻拭去了她的泪水,拨开了她凌乱的碎发,也扫去了她眼里的阴霾,这一瞬间从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骨子里透出浑然天成的优雅,心疼的摸摸他的头说:“小望,妈妈和爸爸真的真的很爱很爱你。”
祈望鼻音沉重,语气却是能把人揉进骨子里:“我知道。”
尽管他说的很轻,赵虹音只听到他语气里充满了委屈和不舍,因为他永远不道下一次清醒着相遇是什么时候。
祈望窝在她怀里小小的一团,有些轻颤,赵虹音心疼极了,哽咽到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像小时候一样拍着他的背脊,轻声说:“是妈妈困住了你,害的你成了这个样子,没有办法去做你喜欢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妈,我不会去怪任何人,这就是我选的路,无论平坦还是坎坷,这就是我想成为的,”祈望泪眼汪汪的看着那张熟悉的,亲切的,和蔼的,日思夜想的脸,说:“妈,我只有你了。”
赵虹音抚摸着他手上的伤痕,很多都是指甲划得,这次祈望还没来得及帮她清理双手,她痛恨的将自己的手往床沿上摔去,祈望用手去挡,这一次直接摔在了他的手上,赵虹音赶紧拿起他的手心疼的捂在心口,说:“你为什么要拦我,我怎么能伤害自己的儿子。”
“妈,我说了我不怪任何人,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担心。”
赵虹音面目狰狞的哭了起来,却满眼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就像轻哄着小时候的他一样拍着后脑勺,说:“我就是控制不住,但是妈真的不想这样,不想把你该好好过的生活搅的一团糟。”
听着这些话祈望环抱住她的腰说:“没有人把我的生活搅的一团糟,既然发生了那这就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接受它是面对它的最好方式。”
就这样他们两个人说了很多,直到天上同时出现了两个太阳才想起离开,临走时祈望还是将那个玩偶带走了,保证下次给他带回来。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祈望把自己的柜子翻个底儿朝天,这时另一个服务员走了过来,他看到祈望慌忙的样子问他:“祈望,你找什么呢,你要不说说我跟你一起找。”
祈望一脸愁容的看向他,说:“我的工作牌之前还见,今天我来了之后就找不到了。”
“奥,等一下,”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朝自己的柜子走去,然后把他的工作牌摊在他面前,说:“昨天有位同志过来说不小心捡到了你的工作牌,昨天来的时候你刚好不在就让我代为转交。”
祈望想起了那天帮忙之后梁谦就像长在他身上一样不停的乱动,那时候没发现什么东西不见了,现在想来就是那时候丢的。
“谢谢,”祈望接过工牌,“我先去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