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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第 10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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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雨又下了起来,街道渺无人迹,略显清冷。
昏黄的灯光下,一辆黑色老款奥拓轿车停在“文斌超市”口,这辆车看上去年代久远,车皮掉漆没有换过,表面堆叠几层污垢,覆满尘埃。
男人从驾驶座下车,不顾这场淅淅沥沥的雨,慢悠悠地走进雨中。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哼着小曲。
男人从屋里连提带扛,拖出两个编织袋,轻而易举将其中一个提进后备箱。
“田老板,下班了吗——?”
他听见声音,正要拿起另一个袋子的动作一滞,面不改色徐徐转过身。
曾念站在马路斜对面,注视着田文斌将一个袋子放进后备厢,嬉笑着:“还能买东西吗?”
田文斌不动声色地笑了下,“可以,你要买什么,我给你拿过去。”
“我过来吧。”
田文斌张嘴想要拒绝,曾念已经横穿马路跑了过来,田文斌慌忙将另一个编织袋放进后备箱。
曾念过来,注意到后备厢里的两个袋子,隐约看到其中一个拉链处的黑色布料,她怔了下,正想再看看。
“啪”的一声,田文斌将后备箱阖拢,面不改色微笑道:“要买什么?”
曾念顿了顿,没有多虑,和田文斌一起走进超市,“买三瓶农夫山泉,范医生他们刚做完手术,饮水机没水了。”
田文斌笑着从货架上取下三瓶农夫山泉,曾念注意到原本门廊处的门帘不见踪迹,并且一旁货架物品散落一地,她疑惑问道:“这里....”
田文斌跟着看过去,眸色骤然一沉,很快恢复正常。
“帘子太旧了,打算换张新的。这边刚刚逮一只老鼠,东西弄得乱七八糟,还没来得及收拾,所以我才说我给你拿过去。”
曾念摆手笑了笑,按捺住心底的那抹困惑:“没事。”
付完钱后,曾念抱着水,穿过马路回到华宠。
田文斌注视着曾念走进华宠大门,走进门廊,身影消失,他松了口气,转过身,拉下一半的卷帘门,朝那道没有帘子的通道走去。
他从柜子里提出一个白色带盖塑料桶,上面布满尘埃,看出已经放置很久。塑料桶过于沉重,落在地上时四周震了一下。他蹲身拧开盖子,握着一侧把手,把里面的液体倒了出来,浇遍整个房间后,他又提着塑料桶出来,继续往货架上倒。
五分钟后,田文斌提着手上空荡荡的塑料桶,曲身走出卷帘门,站在外面。
紧接着,他从衣兜里摸出打火机和一团纸巾。
他摁开打火机,将那团纸点燃,扔进了塑料桶里,火遇汽油,瞬间即燃。
他将打火机用力扔进屋内,同时把塑料桶往里一扔,哗啦啦的声音传出,他拉下卷帘门,打开驾驶座车门,驱车离开。
五分钟后,曾念把水递给几位医生,重回吧台,却发现马路对面的异样。
有烟雾门缝散出,还有火光。
路过的行人在大喊不断。
“着火了——”
“里面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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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和酒店23层,晚宴大厅,金碧辉煌,上百盏水晶灯辉煌夺目,光芒四射。用餐区食物丰富多样,各种精心制作的甜品,小蛋糕,曲奇,置酒台重叠着数百个高脚杯。
众人精心打扮,男人西装革履,女人礼服着身,仨俩聚在一起,谈笑风生,而服务员穿着黑白制服穿梭于其间。
周翌晨从服务生举着的托盘上拿了杯香槟,站在林澈身侧,发现林澈举着电话,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
林澈绷着一张脸,眉头紧锁,伸手扯了扯领带。
电话提示音还是无人接听。
“陈舒望不接电话。”
她之前打来的电话,接通后没有说话声,但他好像隐约听到了什么声响。等他再打过去,就无人接通。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有些慌。
周翌晨愣了下,随即回复:“你之前不是说她在来的路上了吗?”
林澈打开和陈舒望的消息框,消息框停留在二十分钟前,陈舒望发给他的。
心慌到极致,林澈留下一句话,冲出大厅。
“我得过去看看,你和林业驰说一声。”
刚和一个合作方寒暄完,林业驰走过来,见林澈往外跑得急促身影,问周翌晨:“他去哪?”
周翌晨:“联系不上陈舒望。”
林业驰蹙眉,想起先前江樾打电话来问他的事情。
“江樾也联系不上徐晚意...”
两人四目对视,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又有些不安。
······
林澈冲出大厅,差点撞上一个中年男子,他慌忙道歉后,对方似是认识他,正想和他说几句话,还没张口,林澈就径直奔向电梯间,只留下一阵风。
他连续摁下多次电梯往下的按钮,身后方的电梯门打开,林澈冲进去按下“-2”按钮,继续打着陈舒望的电话。
嘟嘟声过后,仍旧是机械的女声,林澈愈加惶恐不安。
地下停车场,黑色AMG疾驰而出,驶向道路。
毛毛细雨还在下,地面潮湿,黑色AMG的车主就像是不要命了般,绕过一辆又一辆车,不断变道,一路狂飙。
原本三十分钟的车程,被林澈压缩到十五分钟。
当车开进华宠动物医院的街道时,道路被围得水泄不通,寸步难行。
等待一分钟后,他伸手重重锤向方向盘。等不了了,他不能再等了。
林澈扯下安全带,跌跌撞撞下车,步履如飞般朝前奔去。
当他跑进街道,大约300米处的时候,他注意到路旁停着辆消防车,火光四射,烟雾弥漫,道路行人道围了一圈人。
他盯着消防员正在灭火的地方看去,心里一震。
那是,之前那家超市的位置,原本的招牌被火熏黑,看不清字体,熊熊大火还在燃烧。
“林澈——?”
曾念没穿工作服,两手插兜站在医院门口,等着徐渊濯回来后下班离开。她盯着对面正在燃烧的建筑出了神,她在想,二十分钟前还好好的,自己还去买了东西,怎么会突然着火,并且联系田文斌,也联系不上人。就在这时,她察觉到身侧的动静,余光瞟到右侧跑来身形颀长的男人。
面庞冷峻,西装革履,领带不见踪迹,头发被风吹得杂乱,却仍旧不失风度。
曾念把手从兜里抽出,“你来找陈舒望的吗?”
林澈喘气点头。
“她——”
曾念打断了他的话,“她不是走了吗?”
林澈心里一震,面色凝重起来。
“什么时候走的?”
曾念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都快一个小时了吧。”
她又问:“怎么了?”
林澈顿了顿,身体在发颤,“我联系不上她。”
这时,徐渊濯拿着手机充电器从后面走来,看两人站在门口,他问:“怎么了?”
曾念越过林澈的肩膀看向说话之人,“联系不上陈舒望。”
徐渊濯愣了下,回想起刚刚去车里拿充电器,在停车场看到的那辆胡椒白MINI。他多看了几眼,前挡风玻璃窗内有只小狗的摆件,那是陈舒望的车。
徐渊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蹙眉:“她的车还停在那边啊——”
听到徐渊濯的话,林澈脑子一嗡,心脏像是被勒住了般,喘不过气。
曾念的心咯噔了一下,蹙眉开口:“店门口有摄像头,直接看监控吧。”
······
华宠大厅寂静无声,灯光亮白。
两个男人站在曾念身后,看着她不断操作电脑界面,调出监控显示器。
曾念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握着鼠标的掌心出了层汗,拖动着进度条。
率先看到是徐晚意过马路的身影,曾念嗫嚅道:“这不是徐晚意吗?”
曾念抬起头,“徐医生,你打打徐晚意的电话。”
徐渊濯摸出手机,摁下那串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
曾念用两倍速拉动进度条,画面先是小好和陈舒望走进医院的画面。
林澈握拳,手臂搭在吧台大理石台面上,看到陈舒望出现在电脑屏幕上,他的呼吸一紧,心惴惴不安。
连续点击几次快进键后,画面来到陈舒望走出医院的身影,她垂头看手机,往左侧走了几步后,停下步伐。
林澈垂眸看了眼时间,那个时候,她是在回他的消息。
画面继续,陈舒望穿过马路,消失在画面中。
看到这里时,林澈悚然一惊,浑身的血液就像凝固了般,面若死灰。
曾念继续往后拉动进度条,画面中再也没有陈舒望的身影,包括,之前进去的徐晚意。
徐渊濯自然也看到了电脑屏显示的画面,耳边是机械的女声。
他垂下手,冷静出声:“打不通。”
三人几乎是同时抬起头,看向对面火势凶猛的超市。
火势丝毫没有减弱,仿佛要将黑夜吞噬。
林澈的脸色越来越白,一股寒意涌上背脊,他面目呆滞,幽深如墨的眸映照着火光。
他好像什么都没办法思考了,只能怔怔地听从身体的使唤,跌跌撞撞冲了出去,徐渊濯紧跟其次。
“等一下——!”
曾念突然大吼了声,叫停两个失去理智的人。
她的脑中闪过田文斌将两个编织袋放进后备厢的画面,还有编织袋拉链旁的,黑色布料。
那是,陈舒望今天穿的风衣外套。
“报警!快报警!她们不在里面!!”
“她们被田文斌带走了!!!”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
“快报警!!!”
曾念抱着头,眼泪蓦然夺眶而出,几乎是用声嘶力竭的语气吼出了这番话。
······
华宠动物医院大厅,气氛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警察在询问曾念,曾念泣不成声。
“我...我看到他提了两个编织袋出来...放到后备箱...”
“然后..我就问了他..是不是下班了..我就过去买了水....”
“我过去..看了一眼...有个编织袋拉链旁....有块黑色的料子...我以为是看错了..本来想再仔细看看..但是他把后备箱阖上了...”
“我应该警觉一点的...呜呜...明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却像个傻逼一样没有在意...”
警察小哥抿唇,试图安抚住曾念的情绪:“你别急,你冷静一点,慢慢说。”
曾念抽噎着,范春丽轻拍着她的后背。
等候区处。
男人神情麻木,紧抿着唇,就如凝滞了般,已保持最初的姿势十分钟。
他曲腰坐在椅子上,两手交握着手机抵在眉间,似是在祈祷。
听见曾念的陈述,他心如刀绞,浑身不受控的发颤。
他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今天没有亲自送陈舒望过来。
他不知道陈舒望现在在经历什么,他不敢想象,不敢想象陈舒望会经历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与陈舒望失联,已过去一个小时。
他从未觉得时间是如此漫长,漫长到他喘不过气。
“滋”的一声,掌心手机震动了一下。
林澈颤抖着点开消息。
林业驰:【明珠小区1期3栋天台】
林澈愣了一下,那是兴华置业旗下的房产。反应过来后,他“噌”地一下站起身,冲出华宠门外,径直坐上停在门口的那辆黑色AMG。
报警的同时,他联系了林业驰。他不相信报警慢慢推进调查的速度,有林业驰直接联系南城公安厅副厅长的速度快。
事实告诉他,的确如此。
男人扯过安全带,连续卡了几次凹槽,都未成功卡进。
他早就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就快失去理智。
“我和你一起去——!”
副驾驶车门被外拉开,徐渊濯坐了进来,同时系上安全带。
徐渊濯知道林澈要去干什么,他要一起去,去找徐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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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业驰在公安厅监控室看完监控后,曲腰将手撑在桌面上,身体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他的脑中不断涌现先前看到的画面,警察查到明珠小区内部的监控。
那个人,下车之后,把车停在了楼下停车位,然后从后备厢里扛起了两个编织袋,走进电梯。
很明显,编织袋内,装的是人。
一个编织袋内装的是陈舒望,但另一个是谁。
他不敢把视频发给林澈,也不敢告诉林澈。
他完全不知道陈舒望的生死状况如何。
他怕林澈知道后,会完全失去理智。
他现在唯一能祈求的就是,那个人想要的不是她们的命。
房间角落,中年男子挂断电话走过来,拍了拍林业驰的肩。
林业驰颤了下,抬起头,嗓音发颤:“谢谢江叔...”
被唤作“江叔”的这个人,蹙眉不安道:“我现在要过去一趟,江樾也过去了。”
林业驰懵了下,脑海中蓦然想起江樾联系不上徐晚意的事情。
另一个编织袋里,是徐晚意。
······
南城的城市道路上,排排特警车辆鸣笛向同一方向驶去,引得市民热议不断,惶恐不安。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够肯定的是,事情不简单,能让出动这么多特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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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舒望醒来时,四周一片漆黑,看不清任何事物,待双眼适应后,她注意到,这是一个小房间,窗外隐约有丝光亮,但不明显。
“唔唔——”
所有的记忆如潮水朝涌来,心里再度被恐惧占满,她试图出声,嘴被胶带缠住,无法说话,手和脚也被绳子禁锢住,无法动弹。
她偏过头,泪水不止,身后是徐晚意,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她使劲晃动身体,伴随着椅子腿在地上碰撞的声音,试图将徐晚意惊醒。察觉到动静,徐晚意蹙眉,缓缓睁开眼。
“唔唔——”
听到耳旁传来的唤声,徐晚意偏头望去。
两人被绑在一起,一根绳子将她们的手都系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陈舒望四处环顾,发现这间屋空旷无比,没有任何可以拿来割开绳子的工具。
她伸手,试图解开身后那根系在凳子上的绳子。
徐晚意察觉到,跟着她一起尝试解开。
好在系绳之人没有打死结,来回多次后,陈舒望好像摸到了结口。
她向下一扯,结口打开的瞬间,门外突然传来窸窣动静,两人身体一僵,同时向那道门看去,没有敢在动,仍旧靠在一起,靠在那根椅子旁,没有动弹。
下一秒,门被缓缓向外拉开,一道白色强光直直朝眼睛照来,陈舒望下意识偏过头,虚着眼睛看了过去。
恍惚间,她从光亮中看见一张阴森可怖的脸,那双眼睛,像是要把她们生吃活剐。
陈舒望浑身颤栗不止,额头渗出细汗,注视着男人打着手电筒走过来,她悄悄握住了徐晚意的手,不断往后缩,缩到墙边,直至无路可退。
男人曲腰拾起地上的绳子,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随即扯过凳子,往上一坐,手电筒关掉,房间蓦然漆黑,借助外面的灯光,勉强能够看清室内画面。
他俯身,像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看着这两个颤抖不已的人,就和他曾经对待的猫狗般,没什么区别。
只要他想,他轻而易举就能解决她们,就如曾经他解决那堆猫。
察觉到男人粗糙的指腹碰到自己脸部肌肤,就像被蚂蚁爬过,陈舒望浑身打了个激灵,偏过头,眼眶一红,屈辱感涌上心头。
她以为,他会对自己做什么,但男人只是把她嘴上的胶带撕开。
“嘶——”
嘴巴束缚消失的那一刻,陈舒望拼命吼叫:
“救命啊——”
“救命啊——”
眼泪簌簌往下掉,陈舒望哭出声,撕心裂肺地喊着救命,声音在死寂一般的夜里,似是要把耳膜震破。
田文斌蹙眉,不耐的语气,“别叫了,省点力气,这里根本没人。”
门没关,寒风往里灌,泪眼朦胧中,陈舒望透过那道门看到,这里像是在城市的高处,远方是南城的标志性建筑,双子塔。
陈舒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抖冷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静默须臾,田文斌笑出声,笑声狂妄,在黑夜里格外瘆人,他就像疯了的一样。
见他并没有开口的意思,陈舒望稳住心神,“你让我们死得明白。”
田文斌停止大笑,无所谓地点了下头,“给你提问的机会。”
反正,都离死不远了。
陈舒望心脏一阵紧缩,手心全是汗,她告诉自己别怕,别怕,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她咽了下口水,不顾身体的颤抖,抬眸与那道阴鸷的眼神四目对视,冷声道:“你为什么要绑我们。”
田文斌面无表情,没说话,沉默半晌,他看向徐晚意,伸手撕下她嘴上的胶带,狰狞出声:“是你们要自己送上门的。”
他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动手机会。
本来,应该在陈舒望实习结束前动手,但他没想到,那件事会引起她的怀疑。昌昌的死,在医院演的那出戏,像是打消了她的怀疑。但田文斌知道,她没有办法对她依然如故。
陈舒望走了,还有另一个人在。但也许是老天爷都在帮他,他居然把她们两个人,都抓到了。想到这,田文斌心情舒畅,仰起头大笑出声。
徐晚意心脏一抽,她低估了眼前的人,她以为不是什么大问题,没想到...
田文斌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陈舒望,语气轻快,“问完了?”
面对田文斌的阴晴不定,陈舒望心惊肉跳,但又不能表现出害怕,她假装镇定,深吸了口气,“那些狗...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杀....”
田文斌又笑了下,“我喜欢看他们痛哭流涕的样子,只不过是一条狗而已,伤心成那个样子,真他妈好笑。可惜了,只能用异烟肼,不能亲自杀死它们。”
“你——”
眼前的人,是个毫无温度可言的人,是心理变态。陈舒望平复好情绪,告诉自己,不能激怒他,绝对不能激怒她。
“为什么昌昌死的时候,你要说又字。”
田文昌疑惑不解,看向说话的徐晚意。
徐晚意咬住牙,再次问道:“你说,昌昌你又死了。”
似是陷入回忆中,田文斌沉默了很久,表情闪过一丝悲痛。他没有理由告诉眼前的人,但一想到,今晚是最后一夜了,告诉她们也无妨。
“我哥,叫田文昌。”
说着,他转过头,看向门外。
“他就是从那里跳下去的。”
两人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那是,天台边缘。
田文斌笑出声,轻描淡写道:“噢不对,是在那里,被我推下去的。”
听到这,陈舒望和徐晚意同时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吱一声,她们好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心慌被无限放大,陈舒望压抑住心里的那抹不安,扯开话题,“那你为什么不穿短袖。”
她需要拖延时间,她祈求,祈求林澈能早一点找到自己,能在自己活着的时候,找到自己。
田文斌回过神来,死死地盯着陈舒望,半晌,他蓦然笑出声,笑声响彻整个房间,甚至有回声。
陈舒望和徐晚意再次不安起来。
陈舒望顿了顿,她是不是,不该问这个,但总觉得,这个问题是关键。
“看来你真的忘了。”
田文斌缓缓掀起右臂衣袖,手肘处有一道狰狞的凹陷疤痕。
陈舒望愣了下,蹙眉不解,有什么东西闪过脑海,她试图抓住,却抓不住。
田文斌勾起唇角,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我们以前见过的,你不记得了吗。”
陈舒望怔了下,“你....”
田文斌像是陷入了回忆中,“那个时候,你还在上学吧,旁边还有一条狗。”
尘封已久的回忆再次被开启,陈舒望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中,身体颤动得厉害,呼吸急促,“你...你是那个...”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雨夜,她被人勒住脖子往后拖拽,滂沱大雨击打在身体,无论她怎么喊,怎么叫,都没有人回应。
而那个人,居然是他,居然是田文斌。
见陈舒望恐慌地发颤,田文斌笑出声,“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过了今晚,我们都是一条路上的人了。”
陈舒望心里一震,什么路,不言而喻。
——黄泉路
“你们很难受吧,你们也觉得这个世界恶心至极吧。”
“我会帮你们解决痛苦的,我会帮你们断绝这一切。”
田文斌看向徐晚意,“就从你先开始吧。”
陈舒望目睹着田文斌朝徐晚意走去,嘶吼出声:“不要——”
“不要——”
徐晚意蠕动身体往后退,挣扎间倒在地上,她被人掐住了脖子,窒息的感觉扑面袭来,她没有办法呼吸,起初,还能挣扎几下,但随着脖间的动作愈加用力,她好像失去力气,无法动弹。大脑氧气变得稀薄,她全身麻木,眼前开始发黑。
“晚意——!”
“徐晚意——!”
“田文斌你他妈的畜生!你放手!”
陈舒望痛苦的嘶吼,试图挪动过去,却直直摔倒在地。她看见,徐晚意的面色变紫。
“不要——!”
耳旁突然传来锁链的晃动声,察觉到有人来了,陈舒望声嘶力竭。
“救命啊——”
“救命——”
田文斌自然听到了锁链晃动的声音,他顿了顿,收手看向门外不远处的天台入口大门。
呼吸到氧气,徐晚意咳嗽不断,脸憋得紫红,瘫软在地。
田文斌敛起笑意,脸一沉,见门马上要被外面打开,他从兜里摸出一把折叠刀,单手启开。
陈舒望似乎预料到他要做什么,嘶吼大叫:“不要——!”
“不要——!”
田文斌扯住徐晚意的头发,将她扯起来,见手下的人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狰狞笑着,“我先帮你解决痛苦。”
“住手,不要动她!!”
陈舒望颤抖着挪动身子,试图朝徐晚意的方向挪动。
田文斌动手,连续朝徐晚意的腹部捅了两刀,徐晚意的喉咙发出痛苦沙哑的嘤咛。
血,血,好多血从徐晚意的腹前流了出来。
陈舒望眼睁睁地看着徐晚意瘫倒在地上,却不能过去帮助她,痛不欲生。
“晚意....”她哭吼着。
田文斌直起身,拖起陈舒望朝外走去。
陈舒望的双脚被绳子系住,无法走动,几乎是被拽了出去。
她在不断抽泣,脑海中定格在徐晚意瘫倒的一幕。
室外狂风肆虐,风声呼啸。城市的高处,四周是城市霓虹灯和建筑楼的光亮。
田文斌将那把带血的刀抵在陈舒望的脖子上,死死盯着天台门的方向。
他没想到,那么快,那么快,就有人找来了。
“怦”的一声巨响,门被撞开,林澈、江樾和徐渊濯三个人同时出现。
门开启的那一刹,当林澈看清眼前的画面时,心痛如万箭穿心,他踉跄了下,被江樾稳住胳膊。
他无法思考,他心尖上的人,此刻被人用刀抵住了脖子。
隔着一段距离,陈舒望泪眼汪汪与林澈的目光撞到一起,再也无法假装镇定,崩溃出声,“林澈....林澈....徐晚意在里面...快去救她...唔...”
徐晚意出了血,出了好多好多血。
陈舒望察觉到刀口划开肌肤的疼痛,无法再开口。
江樾听清陈舒望的话,偏头看向那个敞着门的小房子,他颤颤巍巍跑了进去。徐晚意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身侧有一摊血,来不及思考,他抱着徐晚意跑出房间,冲向那道天台门。医护人员早就预备好,徐晚意第一时间接受治疗,被担架抬着下了楼,在江樾的陪同下去到医院。
天台,狂风肆虐,下起小雨。
陈舒望死死盯着那道身影,泪水朦胧了视线。
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别过来!你们谁也不许过来!”
田文斌把刀对着他们,说完这句话后,又重新把刀抵在女孩脖颈处,手臂拖着陈舒望的脖颈不断往后退,就快退到天台边缘。
看见女孩脖颈间的那抹红,林澈颤抖着愣在原地,举着手,眼底一片猩红,吼出声:“你把刀放下,你想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田文斌双目阴鸷,恶狠狠地盯着林澈,抵在女孩脖颈处的刀用力了一丝,陈舒望眉头紧蹙,脖颈肌肤处的刺痛迫使她仰起头。
沉默半晌后,田文斌出声:“你是林庆怀的儿子吧?”
林澈愣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他镇静点头。
“你想说什么。”
田文斌沉默了会儿,似是陷入沉思,林澈转头看了眼,与门后持枪的人四目对视。
蓦然,一道笑声混杂着呼啸的风声响起。
“当年仁和酒店的那场事故——”
田文斌说到这就停了下来。
林澈心底一震。
事故,仁和酒店的那场事故。
田文斌狰狞地笑了下:“你们以为钱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吗!你们只顾自己的利益!”
“哈哈哈哈哈。”
“虽然我恨他们,但应该是由我来亲自解决,凭什么让他们葬身于火海!”
林澈愣怔着,回忆涌进脑海。当初林庆怀去世后,他知道行凶的人是那起事故伤亡者的儿子,也知道行凶的人在当天就被发现坠了楼,没有监控拍下,警方鉴定的结果是自杀。
情况紧急,来不及想太多,林澈蹙眉,趁田文斌不注意之际,往前走了两步。
“我他妈让你别过来!”田文斌拿刀指向林澈,面目狰狞,眼珠似是要从眼眶里掉出来,拖出陈舒望继续往后退。
就在这时,一道枪声响起,从左方过来,直中田文斌的头部。
田文斌踉跄了下,手上的刀掉落在地,身体朝斜后方仰去,从边缘坠落。
那一刻,田文斌的脑海中闪过一副又一副的画面。亲戚要钱的恶心嘴脸,父母关心生病的哥哥的恶心嘴脸,自己在把田文昌推下大楼时,田文昌惊恐的面庞。
“啊——”
在枪响的那一刹,陈舒望脑袋嗡的一下,失去思考能力,她尖叫出声,失去支撑,身体不受控地往后仰去。
林澈强忍着那股即将穿透身体的耳鸣,以及那些蓦然涌入脑海中的破碎画面,像是要将他撕碎,他不顾一切冲过去,拉住陈舒望的衣襟,在坠落之际,将她搂过身。
与此同时,一波穿着警服的人从天台四方靠近。
两人同时向后倒去,林澈的脑袋着地,疼痛驱使他闷哼出声,他直起身,颤抖着解开女孩脚下,手上的麻绳,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没事了,没事了。”
陈舒望失声痛哭,颤栗不已回抱住他。
看到女孩平安无事,林澈再也无法忍受耳旁撕心裂肺般的耳鸣声,他哆嗦着伸出手,正要碰上女孩的肩膀,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察觉到林澈垂下的手,陈舒望愣怔地推开他。
“林澈——”
“林澈——”
她奋力嘶吼,再也无法承受这一切,跟着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