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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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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得知年级排名101名后,陈舒望这一天的情绪都不是很高。
窗外天空乌云密布,暴雨即将来袭。
陈舒望的心情就如窗外这黑乌乌的天空般,无比阴郁。
这种状态持续到放学,随着这一场疾风骤雨达到顶点。
与宋明月在地铁分别后,陈舒望顺着人潮走出地铁站。
下雨的天气,就连地铁站内也变得阴沉起来。
下班高峰期,换乘站的人行色匆匆,地面潮湿。
陈舒望拿着伞,站上长长的自动手扶梯。
雨比放学时小了一点,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她走下自动手扶梯,站到一旁躲雨的人群中。
女孩身后背着的浅粉色书包上有一个星黛露挂件,她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外面套了件白色开衫卫衣。她的侧脸干净白皙,明艳动人。高高的马尾在结束一天的学习后变得摇摇欲坠,垂在脑后。凉风吹来,将她耳后的发丝拂到颊边。
这一刻,女孩看着莫名安宁,有些娴雅。
陈舒望一手捏着胸前的书包带,一手握着长柄伞,任由伞尖戳在肮脏潮湿的地面。
她神情淡漠,眼眸冷淡,怔怔地观察着人来人往的街头。
有人没带伞,在雨中狂奔;有人带了伞,步履匆匆。
远处的一群小学生,在有说有笑,不停吵闹,欢笑声传到这里。
一想到回家又是漫长的练琴时间,陈舒望微抿着嘴,迟迟没有离开。
她不想回家,就这样呆呆地站着,身侧陆续不断走来的行人与她擦身而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肉眼可见暗下来。
陈舒望看着状态不一的行人,长长地呼了口气,她举起雨伞,打算离开。
就在撑开雨伞之际,一道干净清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舒望。”
她愣了下,转过头。
少年身形颀长,穿着普通的校服,却一点都不普通。校服外套了件黑色的外套,他单手插兜,徐徐地走下手扶梯。
“哥哥。”陈舒望努力扬起嘴角。
陈舒望试图藏住心里的不开心,但林澈还是听出了她的声音中的沉闷。
“怎么一直站在这里?”
坐手扶梯到一半时,林澈就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背影,以及书包上那个熟悉的挂件。
那还是陈舒望12岁生日时,他送的。
陈舒望叹了口气,紧抿着唇,“不想回家。”
两人各自撑开伞,朝右边走去。
“考差了?”林澈柔声问道。
陈舒望听即脚步一滞,对方也跟着停下脚步。
她抬高伞檐,不禁睁大眼,看向身侧的人。
看到陈舒望的反应,林澈勾起唇角。
“你怎么知道?!”陈舒望吃惊道。
林澈无奈一笑,他没有回答陈舒望这个问题。
在他的印象中,陈舒望就没少这样过。
每次她说不想回家的理由,几乎都是因为考差。
在陈舒望看来,在外面多逗留一分钟,回家后就可以少受一分钟的折磨。
林澈提步朝前走去,陈舒望跟上去。
两人在人行横道口停下,等待红灯变绿。
“下次再好好考就是了,别太担心。”
林澈的声音似是有魔力一般,语调缓慢,让人感觉很踏实。
“别有太重的心理负担。”
陈舒望久久未吭声,倏地叹了口气:“哥哥你成绩怎么这么好啊。”
年级第一。
提起年级第一,陈舒望的脑中蓦然闪过一件事情。
“该学习的时候学习,该玩的时候玩。”
红灯转绿,陈舒望和林澈一起顺着人群穿过马路。
她现在心中的困境并不在学习上,而是转移到了另一件事情上。
似是有些不好开口,女孩不禁攥紧了手中的伞柄。
她呼了口气,紧张地目视前方。
“哥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听到女孩口中的认真,林澈垂眸看向身侧,准备洗耳恭听。
陈舒望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抬高伞檐,直视林澈那双深邃的黑眸,“你...和那个姐姐...在谈恋爱吗?”
林澈:?
许是没料到陈舒望会问这个问题,他莫名一怔。
那个姐姐是哪个姐姐?
静默半晌,林澈反应过来,她说的应该是余书晴。
他记得,这个月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
林澈挑眉,漫不经心道:“怎么这样说?”
原本在林澈沉默的时候,陈舒望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在听到林澈并没有第一时间否认,陈舒望的心又倏地沉到谷底。
她有些无措,一方面要回答林澈的问题,一方面又要强忍住从心底传出的那股复杂情绪。
“啊....就.....”她嗫嗫嚅嚅地说着,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没有。”
没等陈舒望找到合适的理由,林澈开了口。
突然传来的一声“没有”,陈舒望傻愣住,下意识尾音上扬轻“嗯”了声。
“我说,没有谈恋爱。”
他没兴趣谈恋爱。
他不想,也不会。
陈舒望的脑袋晕乎乎的,无法描述此刻她内心的心情。
很惊喜,很意外,原本一片阴霾的心情,突然间雾消云散。
她突然觉得,月考101名,好像也没什么。
回家再多练半个小时的琴,好像也没什么。
“怎么问这个问题?”林澈问道。
陈舒望眨了眨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欲言又止:“就——”
还没想到该用什么理由回答,不知不觉间,前面不远处就是她家院门口。
她灵机一动,咧嘴笑着慌忙道:“就是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情,哥哥我到家啦,拜拜!”
话音刚落,陈舒望快速朝前跑了几步,甚至都未注意到地上的积水。
她径直踩进去,任由水渍溅起来将自己的裤腿和鞋袜打湿。
······
得知陈舒望的月考成绩后,沈淑琴并没有责怪她,反倒是让她放宽心,再接再厉。
这让陈舒望感到受宠若惊,还有些愧疚,吃完饭便回到房间自觉练琴。
练到中途,有人敲响了门,陈舒望放下手中的琴弦,和趴在一旁的旺旺同时看向卧室门。
沈淑琴倚在门框旁,悠悠道:“今天得练到九点半。”
陈舒望:......
她还以为沈淑琴没有提起这件事情,就可以偷偷少练半个小时。
陈舒望撇嘴,闷闷不乐道:“知道了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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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中午,出月考成绩后,班里重新进行分组。
陈舒望如愿以偿地和宋明月成为组员,她很开心。
虽然孟向文也分到了她这一个组,让她有些无言以对。
不过,她告诉自己,没关系,只要和明月在一个组,一切都没关系。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女生。她有印象,但从来没有交流过。
那两人常常结伴而行,一个常扎着高马尾,一个常将头发挽起来。
陈舒望之所以对她们有印象,是因为两人在班级的存在感非常强。
两人经常迟到,上课讲话经常被点名,经常不交作业。
教室里,桌腿在地上摩擦的噪声一阵又一阵。
六人一个组。
陈舒望看着最后一个走过来的男生。
她认出,那是晨会迟到被揪出队伍的那个人。
正如唐华强所说,月考后学校实行新的教育模式,课桌面对面摆放。
由于小组内的座位是自我安排,陈舒望自然是挨着宋明月坐。
阴差阳错下,孟向文坐到了陈舒望的对面,他旁边是那个经常迟到的男生。
教室里还有人在挪动桌椅,而陈舒望所在的这个组,小组成员都已坐下。
“我们自我介绍一下吧。”孟向文用食指推了推眼前的黑色镜框,“我叫孟向文。”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场面一度沉默,没有一个人说话。
气氛莫名开始尴尬,沉默半晌,宋明月开了口:“我叫宋明月。”
“我叫陈舒望。”
“我叫宋漾。”说话的是坐在宋明月旁边的女生,扎着高马尾。
陈舒望注意到,她的长相非常英气,高鼻梁,大眼睛,唇红齿白。
“我叫许茵音。”宋漾对面的女生说着。
······
五人都做完自我介绍,还剩下一个人。
他迟迟没开口,五人不约而同朝剩下的人看去。
男生个子很高,就算是坐着,也比一旁的孟向文高出一截。
他轮廓俊朗,剑眉星眸,只是,他看上去精神不太好,眉宇间有丝倦意。
他半阖着眼,懒散地靠在椅背上,蓦然感受到一阵注视,他掀起眼帘。
目光向前,正好与宋明月对视。
宋明月愣了下。
下一秒,他移开目光,懒洋洋地从薄唇挤出二字:“程颂。”
话音刚落,他往前挪了挪凳子,趴到桌上的同时,他用校服罩住头。
开始睡觉。
其他五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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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时间,住校生在宿舍休息,走读生在教室休息。
高中部教学楼安静下来,就连走廊也异常静谧。
办公室内。
万华斌拖过一旁的椅子,示意林澈坐下。
三分钟前,林澈在教室,正准备趴着休息一会儿,却被万华斌叫来办公室。
林澈挪了挪椅子,坐下。
万华斌没说话,拿起桌上的茶盅,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他悠悠道:“林澈你有没有想去的学校啊?”
林澈眉眼冷淡,他不解问道:“怎么了?”
上周万华斌便找过林澈谈话。
林澈在高二期间,获得过全国高中数学联赛省级一等奖,有直接签约清北的机会。
但他拒绝了。
当万华斌得知林澈拒绝的消息后,气得连五脏六腑都在抽痛。
他从教几十年,带出的学生一届又一届,有不少通过竞赛保送清北的。
但林澈,是第一个拒绝的学生。
这个机会如此宝贵,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而林澈居然拒绝。
他怒气冲冲找出家长信息栏上,联系了林澈的母亲。
但对方听完后却无动于衷。
连林澈的母亲听完都若无其事,他作为班主任更是没有立场说其他的话。
这件事情让万华斌耿耿于怀了小半个月,越想越可惜。
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机会,机不可失。
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而眼下,又有一个机会。
万华斌清了清嗓,缓缓出声:“学校下个月会开一个清北冲刺班,看你有没有这个想法。”
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报名表,放在桌上。
“报名表先给你,回家和父母商量一下,明天上午再给我。”
南城七中在每年的十一月份,都会将年级文理科前30名的学生聚集起来,重组一个清北冲刺班。学生可自由选择是否参加,拒绝的话,名次再依次往下递推。
林澈神情淡漠,黑眸无波无澜,垂眸落在那张申请表上。
沉默半晌,他开口:“好,我知道了。”
万华斌松了口气,总算没有一开口就拒绝。
······
林澈走出办公室,午休时间快结束,陆续有学生来到教学楼。
他刚走到教室门口,正好碰到从操场打完篮球回来的周翌晨。
周翌晨瞟见他手中的单子,眼疾手快抢过来。
“自主招生申请表。”周翌晨照念。
念完这七个字,他一愣,吃惊道:“你爸同意你留在国内上大学了?”
林澈毕业就要出国的这件事,周翌晨高一就知道了。
林澈没说话,眉宇间有丝烦闷,他摸了摸外套衣兜。
空的。
周翌晨察觉到林澈心情不太好,想抽烟。
情况不言而喻,林澈还是没有办法违背他父亲的意愿。
周翌晨揽过林澈的肩膀,将他往教室带。
“得,晚上去打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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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半,教学楼灯火通明,课间休息时间,整栋楼都环绕着吵闹声。
高三一班教室内,嘈杂声阵阵。
林澈把书包收拾好,正要拉上书包拉链,他动作蓦地一滞。
少年肌肤冷白,在教室白炽灯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清冷。
他幽深如潭的黑眸盯着桌上的那张空白报名表。
犹豫片刻,还是将其放进了书包。
“林澈,走呗。”
周翌晨背着黑色的挎包,从后面走过来。
“你们要去哪啊?”余书晴背好书包站起身,好奇问道。
“台球室。”周翌晨挑眉,“你去吗?”
余书晴抿着嘴,认真思考了会儿,“你们去吧,我回家了。”
······
林澈和周翌晨要去的台球室,在离学校不远的一条小巷深处。
这条巷子静谧狭小,夜晚没什么照明,整条路无比黑黝。
林澈他们常来这边,偶尔会碰到附近一群职高的学生在这边打架。
台球室不大,装修简单,没什么陈设,角落堆着一些杂物,三、四张台球桌就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空间。
老板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性,穿着一件褪色的格子衬衣,四四方方的脸上布满皱纹,看着憨厚老实。
台球室冷冷清清的,前一阵有人在这边闹事后,生意一直不太好。
今晚来打球的只有林澈和周翌晨两个人。
老板靠在台球桌的边缘,目光停在眼前两个俊朗的少年身上。
林澈脱掉了黑色外套,穿着一件白色短袖。
他不疾不徐地俯下身,眼帘微低,乌黑深邃的眼眸顺着球杆瞄准过去。
他的胳膊结实有力,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微微分开撑在桌上。
下一秒,出杆,“砰”的一声,球进。
林澈漫不经心直起身,将球杆立到一旁,又从周翌晨的包里摸出香烟盒和火机。
“小澈,好久没来打球了啊。”老板笑道。
林澈神情淡漠,从烟盒抽了根出来,夹在修长的指间,他声音微凉:“忙着学习。”
听到这句话,周翌晨笑出声。
林澈的的确确是在学习,但在台球室说出这句话,实在有些滑稽。
火机摁响的清脆声响起,火光在林澈清冷的脸庞留下一抹阴影。
少年身形颀长,懒洋洋地倚着泛黄的墙壁,漫不经心咬着烟。
他的模样孤傲不群,似是漆黑夜里的一轮孤月,冷清疏离地让人难以靠近。
除了周翌晨,没有人见过他这副模样。
这是他不为人知的一面,而这,才是真实的林澈。
“上次谢谢你啊。”老板长舒了口气,有些感叹。
老板叫魏民。
为人安分守己,淳朴老实,可惜有一个不中用的儿子。
魏民的儿子,魏源,玩物丧志,嗜赌成性,最后在被债主追的途中因故意伤人,被拘留。
放贷的人找不到人还钱,就跑到台球室来闹事。
先是把这里乱砸一通,又把抽屉里的钱全部顺走,临走之际,为首的人瞟见魏民无名指上的金戒指,让跟着的小弟去把魏民手上的戒指扒下来。
砸东西也好,把钱抢走也好,魏民无心反抗。
但手上的这枚戒指,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他们不要抢走戒指。
可这群人毫无人性,三个魁梧高大的男人控制着魏民,为首的人正要取下戒指。
林澈就出现了。
······
“后来他们还来过吗?”林澈抿着唇,烟雾弥漫在眼前。
魏民扯了扯嘴角:“没有。”
也许是林澈那天的狠戾震慑到了那群人。
林澈当即折断了一把椅子,狠狠砸向一旁的玻璃柜。
玻璃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讨债的人不想惹事生非,听着远处传来的警笛声,便没有再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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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林澈到家时,林庆怀还没回。
偌大的客厅寂静无声,灯光明亮。
少年进门和任怀因打了声招呼,便走上楼梯。
任怀因问他要不要吃点宵夜,林澈摆手拒绝,径直走回房间。
他今晚抽了烟,身上还有烟味。
怕任怀因察觉,他回房间便进了浴室。
十分钟后。
卧室只开了盏台灯,光线昏暗,门半敞着,里面没人。
林澈走进书房,站在书桌前。
他刚洗完澡,头发未干,细碎发丝还在往下滴着水珠。
少年的目光幽深如潭,盯着手中的A4纸。
不知为何,一年前的记忆突然出现在眼前。
也是如今天这般清凉的夜晚,可他的心情却烦闷如潮。
竞赛获奖后,别的父母大概都会欣喜若狂,为孩子感到骄傲,热烈庆祝一场。
而林澈的父亲,勃然大怒,在他面前连连摔碎了三个杯子。
······
这一觉林澈睡得不太安稳。
隔十分钟大概就会醒一次,察觉到外面没有任何声响,又继续睡觉。
直到,他被汽车轰鸣声彻底惊醒。
房间内寂静无声,楼下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边格外清晰,随即是上楼的脚步声。
踢踢踏踏,似是踩进了林澈的心里。
突然静了下来。
时间流逝。
一秒,又一秒。
随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隐约能听到任怀因劝阻的声音:“林澈睡了!有事明天再说!”
林澈神色漠然,漆黑的双眼无神地盯着床边落地台灯的灯柱。
他的内心异常平静。
他默数着。
三——
二——
一——
就在这时,门“砰”的一声被径直推开,狠狠砸在墙壁上,发出一声轰鸣。
随即到来的是,林庆怀的怒吼:
“林澈,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