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对你说》零瑜

38、第 38 章

　　38

　　林澈所说的表现，就是期末成绩。

　　陈舒望必须重新回到年级前50名。

　　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要物理不像上次那样失分严重，就是小问题。

　　-

　　翌日一早。

　　陈舒望带着疲惫的身体来到教室。

　　昨晚两家人一起吃了顿饭，吃完司机就送林澈去了机场。

　　陈舒望在院门口与林澈告别后，便回到房间练琴，练琴时间固定三小时，练完快十一点。躺上床后，她再次失眠，明明身体很疲倦，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直到临近天明，她才睡着。

　　此刻的她，没什么精气神，整个人跟打蔫儿了似的。

　　“你几点睡的啊？”宋明月见陈舒望眼帘下的那抹青格外明显，想必她昨晚肯定睡得晚。

　　陈舒望长叹口气：“我也不知道，四五点吧。”

　　她现在头晕得厉害，还有些想吐。

　　陈舒望从书包摸出地理练习册，递给宋明月，“明月一会儿你帮我交一下，我先眯一会儿。”

　　离早读还有十多分钟，她还可以小憩一会儿，恢复元气。

　　即将闭眼之际，却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陈舒望！”

　　当事人不情不愿地直起身子，循声望去。

　　范欣娴一脸笑意，兴冲冲走过来，径直将手中的手机递到陈舒望眼下，“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哥。”

　　陈舒望垂头，目光无神停在课桌上的手机屏幕。

　　看清眼下的画面时，她脑袋“叮”的一下，开始清醒。

　　屏幕中那个熟悉的人，西装革履，成熟又富有魅力，他站在舞台中央的发言台，头顶白光洒落，照在他的身上，让人移不开眼。

　　范欣娴点开播放键，视频进度条在结尾处。

　　少年温柔的嗓音传来，一边讲述，一边操作电脑，身后大屏幕上的幻灯片不断滚动播放。

　　“以上是我们小组项目的展示。互联网时代，绿色新能源······”

　　他从容不迫，行为谈吐间透露着自信。

　　陈舒望听不进屏幕中少年说的话，目光炯炯有神盯着那道俊逸的身影。

　　视频播完，跳转到其他界面，陈舒望回过神来，怔怔仰头看向范欣娴：“你能把这个视频发给我吗？”

　　范欣娴笑了笑：“当然可以，真是你哥啊。我昨天回家看到的视频，现在点赞转发量都超过一万了。”

　　······

　　范欣娴离开后，陈舒望转回身体，犹豫片刻，她还是从抽屉中的书包里摸出手机，长按开机。

　　点开□□，范欣娴给她发了一个链接。

　　点开后，缓冲加载了会儿。

　　熟悉的面庞出现在屏幕中。

　　就在这时，身侧的宋明月支出胳膊碰了她一下，陈舒望下意识将手机塞进书包。

　　再然后，就是唐华强低沉的嗓音传来。

　　她呼了口气，瞌睡都清醒不少。

　　······

　　唐华强离开后，她再次打开手机。

　　盯着视频封面看了半晌，陈舒望呼了口气，将手机关机。

　　-

　　再次打开这个视频链接，是晚上。陈舒望练完琴，洗完澡，呈“大”字仰躺在床上。

　　她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点开视频。

　　视频时长接近二十分钟，她看了一遍，又一遍。

　　即使视频中的主角，讲述着她完全不感兴趣、枯燥无味的专业知识，但因为主角是他，是那个她一心向往的少年，无论她看多少遍，都不会觉得乏味。

　　视频中的少年，自信，张扬，拥有这个年纪应有的风华正茂。

　　他，真的在发光，光芒波及到她。

　　她要朝他靠近。

　　哥哥如此优秀，她不能停滞不前。

　　······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每次陈舒望因学习与练琴感到身心俱疲时，她都会靠这段视频来恢复元气。

　　视频中那个闪闪发光的少年，就是她努力的方向。

　　-

　　时间飞逝，转眼间，陈舒望升入初三。

　　升入初三伊始，陈舒望有些力不从心。毕业班的学生普遍放学较晚，放学时间从原来的五点二十延长到六点。陈舒望与其他人不同，她不仅要注重学业，还要注重大提琴。

　　面临升学，沈淑琴对陈舒望的要求是，她必须直升七中高中部。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只要陈舒望能够继续保持当下年级前五十名的成绩，就没什么问题。

　　刚开始的那段时间，陈舒望找不到学习与大提琴的平衡点，无法做到两边平衡，那段时间，陈舒望心力交瘁，每天就在上学念书与放学练琴中来回挣扎，压力迫使，人瘦了不少，连下巴也变尖了。

　　久而久之，陈舒望终于找到平衡点。为了回家能够轻松一点，她甚至牺牲课间十分钟休息时间，除了上厕所，哪里都不去，就和宋明月在教室写作业。

　　这样的日子，一直延续到初三下学期，学业压力越来越大，每天属于自己的时间，就只剩下练完琴后躺在床上，睡觉前的那段时间。

　　只有那段时间，她可以歇口气，不用想学习，也不用想大提琴。

　　-

　　今年夏天比往年热得早，进入五月，天气闷热。

　　下午时分，天气沉闷如笼，乌云滚滚，狂风肆起，似乎在酝酿一场瓢泼大雨。

　　六点二十，陈舒望放学回到家，天还没黑尽。

　　刚脱下鞋，旺旺甩着尾巴就从后院冲出来，围着她上蹿下跳。

　　今天学校有一个讲座，所有初三学生必须穿正装去听，所以陈舒望穿的是制服。她扎着高马尾，天气炎热，刘海撇在脑后，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显得格外精神。

　　她在笑，但眉宇间有丝疲倦。

　　临近中考，升学压力越来越大，陈舒望每天到家后都筋疲力尽，但只要看到旺旺朝自己跑来的身影，身体的疲惫感就会减轻一半。

　　旺旺是她的快乐源泉，是她的充电桩。

　　陈舒望侧身蹲下，顺着旺旺脑袋的皮毛。

　　“舒望，洗手吃饭吧。”陈斯民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

　　“妈妈呢？”陈舒望环顾四周，没看到沈淑琴的身影。

　　陈斯民脱掉围裙：“你妈还没回来，学校有个会没开完，让我们先吃。”

　　陈舒望“喔”了声，“那旺旺溜了吗？”

　　“还没有，回来忙着做饭了。一会儿再去吧。”

　　平日里遛狗的任务，都是饭前沈淑琴去，或者饭后夫妻俩出去散步时，顺便带旺旺去，偶尔陈舒望也会参与。

　　-

　　吃完饭，窗外天空更加暗沉，雨还没落下来。

　　陈舒望站在落地窗前，盯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看了半晌。

　　平时吃完饭，她已经去练琴了。但今天不一样，今天周五，她可以短暂松口气。

　　察觉到腿上痒意传来，陈舒望垂眸，旺旺在蹭她的腿窝。

　　估计，旺旺忍不了了。

　　陈舒望呼了口气，走到玄关，坐在小凳子上穿好皮鞋。她站起身，朝厨房正在洗碗的陈斯民说了句：“爸爸，我去溜旺旺了啊。”

　　怕过会儿下暴雨，她得趁现在没下雨的时候，遛完旺旺回家。

　　“注意安全啊。”陈斯民从厨房探出头，叮嘱着。

　　陈舒望点头，“知道。”

　　说着，陈舒望从柜子里拿出旺旺的牵引绳，将其系在旺旺脖子处的项圈上。

　　带着旺旺走出玄关，正要阖上门时，突然想到什么，陈舒望又退回来，顺手在置物架上拿了把伞。

　　······

　　狂风呼啸，路旁树叶沙沙作响。

　　以往这个时候，出去散步的行人很多，今天由于天气原因，行人寥寥无几。甚至能明显看出不是在散步，他们步履匆匆，似乎是想趁暴雨来临前回到家。

　　陈舒望走在旺旺身后，她的发丝被风吹得杂乱，裙角也被风拂起，裙子材质样式的原因，并不会走光。

　　久违的闲暇时刻，不用想学习，不用想大提琴，她的身心好似都轻松了不少。

　　陈舒望放空大脑，心情平淡如水，盯着旺旺的背影。好半晌，她回过神来，从西服口袋里摸出手机，单手解锁。

　　打开微信，一条未读消息在对话框最前面，头像是纯白色的。

　　17:20

　　LinChe：【物理资料我发你邮箱了，记得看。】

　　“LinChe”是林澈原本的微信昵称，她没有改过备注。

　　严格来讲，是她不想改。

　　刚加那会儿，陈舒望在备注栏编辑好“哥哥”二字，指间落在完成时，却犹豫了。

　　最后因为她的私心，点了取消。

　　她不想改成哥哥。

　　她不想，把她当哥哥。

　　陈舒望点开邮件提醒，打开第一封，来自[e-mail]的邮件。

　　等待下载完成后，她简单翻了翻，果不其然，全是物理笔记的pdf。

　　前两天和哥哥聊天时，正置身于物理的水深火热之中，被欧姆定律折磨得烦躁，她顺口吐槽了几句，觉得物理很难学。谁知道，今天林澈就直接整理好物理笔记，发给了她。从初一到初三，按照单元章节整理分类，方便又详细。

　　陈舒望单手举着手机，抿嘴呼了口气。

　　林澈这个举动，在她的意料之中。

　　林澈对陈舒望的学习，向来比较上心。不管陈舒望在学习上遇到什么样的难题，都难不倒林澈这个全能型人才。虽然远在北城，但林澈依旧会用他的方法，监督陈舒望学习。每次寒暑假回来，也会帮她补习。

　　陈舒望单手敲下几个字。

　　18:59

　　陈舒望：【收到啦。】

　　发完这条消息，陈舒望关掉手机之际，没想到对方秒回。

　　她眼前一亮，有些惊喜。

　　林澈一般不会秒回消息，她很少和哥哥实时聊天。

　　从以往的消息记录能看出，她和林澈的聊天有时差，总是碰不到双方空闲的时候。

　　看到哥哥秒回消息，陈舒望嘴角忍不住上扬，连着步伐也轻快起来。

　　LinChe：【回家了吗？】

　　陈舒望笑着敲下一行字：【早就回了，现在在外面溜旺旺。】

　　她将手机后置摄像头对准旺旺，将旺旺在地上嗅东西的画面定格下来，发送过去。

　　等待半晌，对方久久没有回复，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她发的照片上。

　　陈舒望关掉手机，将其放进西服口袋。

　　她想，哥哥又在忙了吧。

　　-

　　南城仁和酒店的一个高级包厢内，烟雾缭绕，欢笑声不绝于耳。

　　在座几乎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所有人都穿着正装，各色各样的衬衣，西装外套挂在椅背上。

　　偌大的圆形餐桌上尽是山珍海味，菜没怎么动，空酒瓶一个个堆满。

　　大部分人都喝高了，行为举止飘忽不定。

　　正对包厢右侧的位置，坐着一个年轻男子，气质姿态与其他人截然不同。

　　白色衬衣干净整洁，衣袖卷起，露出修长有力的胳膊。身形修长，干净清冷，白皙纤长的指间夹着烟。旁人都聊得乐呵，他仿若置身事外，不言不语。有人主动找他搭话，他谈吐优雅，言笑自若。

　　除了他，所有人都顶着啤酒肚。林澈坐在其中，是一股清流。

　　桌上手机来电提醒亮起，他将最后一口烟吸入嘴中，缓缓吐出烟雾。

　　紧接着，林澈将烟头摁灭在眼前的烟灰缸内。

　　他没接电话，拿上手机，推开椅子站起身，朝身侧的人含笑招呼道：“冯叔，你们慢慢吃，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他口中的“冯叔”，叫冯民烨，兴华置业的老板，也是这场饭局的东道主。

　　林澈读大学后，每个月都会回南城，和林庆怀一起参加部分重要项目总结会议。原本今晚这场饭局，应该是林庆怀来，但仁和耀明与法国合作方的项目出了些问题，在上午会议结束后，林庆怀便立刻飞往法国进行处理。

　　因此，今晚这场饭局，是林澈替林庆怀参与。

　　他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但没办法推脱。只能若无其事坐在其中，戴上面具伪装自己。

　　冯民烨见身侧的人站起身，也跟着站起来，踉跄不已，明显醉得不轻。

　　他拿出长辈架子，拍了拍林澈的肩膀，“怎么这么早就走，这还没吃完呢。”

　　林澈微笑回应，“突然有点事情。”

　　知道他们不会轻易放他走，林澈举起桌上倒满的酒杯，干脆道：“这杯我干了，你们慢慢吃。”

　　话音刚落，他仰头，喉结滚动，一饮而尽。五十七度的茅台酒，被林澈一口喝下，喉咙蓦然传来火辣辣的感觉，清凉感从口腔直通到食道。

　　今夜喝的酒，仿若都在这刻上头，林澈双颊绯红，胃在燃烧。

　　那群人没有再为难他，林澈离开包厢，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去前台打了声招呼。

　　他按照父亲的指示，把那桌的单提前刷好。

　　······

　　走出酒店旋转门来到室外，远离包厢内的乌烟瘴气，空气清新起来。天色昏暗，小雨淅沥。

　　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开过来，伴随车辆轮胎挤压雨水地面后发出的噪声。

　　车在林澈面前停下。

　　他不容所动，漆黑瞳眸平淡地直视前方。

　　这时，副驾驶车窗摇下来，是他的大学室友，江远。驾驶座的人偏了偏头，周翌晨那张意气风发的面庞出现，他热情喊道：“上车。”

　　先前和林澈打电话的人是周翌晨，他知道林澈在仁和酒店应酬，也知道林澈没开车过来。酒局开始前，周翌晨便和林澈打好招呼，结束后别让司机来接，他过来。

　　林澈坐到后座，汽车轰鸣而去。

　　周翌晨看了眼后视镜，嘟囔着：“你爸怎么老让你来这种饭局。”

　　林澈没说话，修长的手指解开衬衣上方的第一颗纽扣，衣襟下白皙锁骨若隐若现。

　　喝酒的后劲上来，头痛欲裂，他将车窗摇下，透着气。

　　每次应酬之后，他都异常疲惫。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实在太难。

　　周翌晨开着车，看了眼车内后视镜，问道：“送你回去还是去坐一会儿？”

　　他和江远打算去吃个宵夜，再去yc\'\'club坐一会儿。

　　林澈盯着窗外被雨水冲刷过的行道树，嗓音低沉沙哑，“回去。”

　　雨下得更大，飘进窗内。

　　林澈关上窗户，车内倏地安静下来。

　　太阳穴开始刺痛，林澈微眯着眼，轻轻按了按，沉声开口：“女朋友见着了吗？”

　　周翌晨往车内后视镜一瞥，痞笑道：“女朋友在哪里？”

　　林澈睨了一眼周翌晨，他现在没力气和周翌晨闹。

　　周翌晨知道林澈不是问的他，他就是想皮一下。

　　前座江远笑了笑：“见到了。”

　　江远的女朋友，在南城大学读大二。林澈与江远都是属于不会主动社交的类型，今天两人关系之所以这么熟，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林澈是南城人。

　　江远与他现在的女朋友，是高中同学，原本约好在一个城市上大学，阴差阳错下，两人南北相隔。一个在北城，一个在南城。

　　知道林澈是南城人后，再加上女朋友在南城读书，江远自然对林澈亲近许多。

　　大一时，江远每个月都会和林澈一起飞南城，林澈办公事，他是找女朋友。大二，学业繁忙，江远跟着老师在搞一些文学研究，很难找到时间。

　　而林澈，几乎每个月都会飞一趟南城。江远便让林澈回南城时，顺便帮他带点东西给他女朋友，几乎都是信。

　　知道江远在这个通信如此发达的年代还在写信，被寝室的程博文嘲笑一通。

　　江远没解释。

　　这其实是源于高中时，他们之间的一个约定，江远一直放在心上。不是用寄的方式，而是用亲自转交的方式。

　　让林澈印象最深刻是那个冬天，江远，一个大男人，居然在宿舍笨拙地拿着竹签织围巾。

　　而这次，江远和林澈一起飞过来的理由，是因为江远最近忙着看文献，女朋友发过来的消息没及时回复，打过来的电话也没接，他女朋友生气了，觉得他冷落了她，开始生闷气，不接他的电话。江远熬了两个通宵，做完读书报告，便和林澈直接飞往南城。

　　走的时候，室友程博文还开玩笑：“你这么宠你女朋友，不怕惯坏她啊。”

　　江远当时听后，无奈笑了笑，他回答：“她值得。”

　　程博文“啧”了声，“啥时候带来我们见见呗。”他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孩，能让江远妥协。

　　江远：“有机会一定。”

　　······

　　江远的女朋友这一天都没回他消息，还好，他下飞机打车到南城大学，最终见到了人。

　　江远第一次和林澈飞来南城时，便认识了周翌晨。久而久之，两人熟络起来。应该说，没有什么人，是周翌晨拿捏不住的。

　　第一次见面，林澈还专门给江远打了预防针。周翌晨就是个人来疯，别在意。

　　-

　　汽车缓缓行驶在道路，林澈手撑在车窗旁，微眯着眼，在小憩。

　　今天遇上的都是酒桌老手，他被灌了不少酒。姜还是老的辣，那群人不会看在林庆怀的面上，让他少喝，恰恰相反，都是一杯一杯地灌。林澈是最后一个到的，桌上都是长辈，按照规矩，他空腹，自罚三杯。

　　太阳穴抽痛，胃里有种灼烧感，脑袋也有些混沌。

　　外面的雨更大了，车窗被雨水冲刷，甚至看不清外面的街景。

　　车内雨刮器运行的声音嗒嗒作响。

　　林澈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解锁后，界面还停留在旺旺的那张背影照上。他退出图片，在对话框输下几个字。

　　19:20

　　LINCHE：【回家了吗？】

　　半晌，那边没回。

　　-

　　今天陈舒望没带旺旺走远。

　　因为肉眼可见，天色泛黑，下起小雨。

　　陈舒望撑开手中的黑色雨伞，让旺旺紧贴自己的小腿，试图让旺旺少淋些雨。

　　没走几步路，原本淅沥的小雨在一瞬间变成倾盆大雨，狂风怒号，手中的伞被吹得一阵阵往后翻。陈舒望捏紧伞柄，加快步伐，往家的方向走去。

　　要是知道雨会下得这么快、这么大，她今天可能不会出门。

　　裸露在外的腿部肌肤被雨水打湿，有些凉意，雨水混杂着尘土和沙粒粘在腿上，不太舒服。

　　道路漆黑，即使霓虹灯亮起，但由于藏在繁茂的绿叶下，灯光仍旧微弱昏黄。道路旁时不时有车辆呼啸而过，视线之内，看不见其他行人。

　　陈舒望死死盯着脚下的路，一步步逆风艰难行走。

　　就在这时，一双鞋映入眼帘，站在她的面前。

　　她止住步伐。

　　那是一双很旧的帆布鞋，就算全部被雨水浸湿，也能看出水洗多次后的痕迹。

　　她没多想，捏紧手中的伞柄，往左挪动一步，给他让路。

　　令她没想到的是，那个人，也跟着往左挪动一步。

　　莫名有些不安，陈舒望攥紧伞柄，屏住呼吸，缓缓抬高伞檐。

　　眼前的人，是个中年男子，很瘦，几乎是皮包骨的程度，穿着一件黑色外套，戴着鸭舌帽，盖住半张脸。他没有伞，全身上下被雨水淋湿，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打湿他的下巴。

　　她看不清具体样貌，想绕过他往后走。

　　下一秒，那个人抬起头，与她对视。

　　那双眼睛里，戾气很重，阴鸷不已。

　　陈舒望背脊一凉，心跳漏掉一拍，不受控地打了个颤。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什么话都不说，就能让她心慌、害怕，似是丛林中的狮子探出头那般，是充满戾气的一双眼。

　　她有些慌了神，大脑无法思考，手中伞柄攥得更紧。她下意识拉着旺旺，想从靠外的一侧绕过他。

　　擦身而过之际，陈舒望甚至无法呼吸，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一步、又一步，就快完全与他擦身而过。

　　就在这时，那人一把扯住陈舒望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迫使陈舒望松开手心，雨伞一瞬间被风刮走，倒落在地面，又被风刮远。

　　“啊——”

　　肌肤被陌生人触碰到的那一刻，陈舒望开始尖叫，奋力挣扎，想要甩开中年男子的手。

　　豆大的雨珠扑面袭来，她浑身上下瞬间被雨水淋透。

　　恐惧占满心头，眼泪夺眶而出。

　　她在尖叫、挣扎，旺旺在疯狂吠叫。

　　少女的力气与成熟男人的力气相去悬殊。

　　那人轻而易举将陈舒望禁锢在身前，一把捂住她的嘴。

　　他四处张望，试图把陈舒望往巷子里带。

　　察觉到他想将自己拖走，陈舒望心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身体颤抖不止。

　　这一刻，曾经看过的所有恐怖小说出现在脑海中。

　　被绑架，被拐卖、被卖器官、亦或是被残忍杀害。

　　泪水和雨水交杂在一起，视线模糊，她看不清眼前的画面。

　　她不能被带走，绝对不能被带走。爸爸妈妈说这个假期一起出去玩，她还没有去。爷爷说这个假期教她写欧阳修的字体，她还没有学。明月约了她这周去吃冰，她还没有去。

　　不能，她不能被带走。

　　奋力挣扎中，陈舒望试图跪在地上找个支撑点，那人却托起她的身体往后拽，不让她跪。

　　陈舒望支支吾吾发不出声，使劲摇着头，试图逃脱禁锢。

　　旺旺在一旁急得上蹿下跳，它找准时机，一口咬住中年男子的小腿。

　　中年男子猝不及防，腿上刺痛袭来，他脸上表情凶狠，一脚将旺旺踢翻在地，随后用尽力气狠踹几脚。

　　旺旺倒在地上发出阵阵嘤咛声，它想要站起来，却无法站起。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趁那人不注意，陈舒望一口咬住中年男子的手，中年男子因痛松开，陈舒望立刻放声尖叫：

　　“救命——”

　　“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