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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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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翌日一早。
陈舒望非常艰难地离开被窝。
昨晚回来得晚,等洗完澡躺下后都已快十二点。
尖叫一晚,她的力气所剩无几,一沾床很快便进入睡眠。
今早醒来时,陈舒望发现,自己失声了。说话沙哑,甚至无法发声。
不只是她。
当她在教学楼下碰到即将上楼的宋明月时,她发现宋明月的声音也哑了,只不过没她那么严重。
来到教室,陈舒望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被徐若语缠住了胳膊。
“怎么样怎么样!!”徐若语兴冲冲地问她。
陈舒望笑了笑,小声道:“昨天不是发了照片给你吗?”
演唱会结束回家的路上,她就把照片发给了徐若语。
“我去!你这嗓子!”听见陈舒望的声音,徐若语一脸吃惊:“你昨晚是吼得有多大声?!”
陈舒望撇嘴摇头:“别提了。”
要是知道今天嗓子会这么难受,她肯定会克制一下,不会吼得那么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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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第一节课,是英语。
英语老师是个快退休的老头,他正站在讲台上,喋喋不休传输着语法知识。
有人在认真听课,有人在打瞌睡,有人在思想遨游。
这个思想遨游的人,就是陈舒望。
英语老师讲的这些内容,她早就学过了。并且可以说,她的英文水平,比班里任何一个人都好。
她的托福成绩已经考到了112。
对她来说,英语的听说读写,完全没有问题。
这一切,都得从她的妈妈沈淑琴说起。
为了能让陈舒望顺利考上茱莉亚音乐学院,陈舒望从初中就开始上托福课程。在练大提琴的同时,还得学英语。
老师也知道她的英文水平。因此,陈舒望上英语课基本都不怎么听,老师也不会管她。在不打扰课堂纪律的前提下,英语老头会任由她做自己的事情。
此时此刻。
陈舒望托着下巴,偏头看着一旁窗外。
天空阴郁,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今天是沈淑琴和陈斯民出差回来的日子,看着这个天气,陈舒望有些担心。
她垂眸看了眼腕表,八点二十五。
爸爸和妈妈是九点十分的飞机,也不知道北城下没下雨,飞机会不会延误。
收回心思,陈舒望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开始写物理题。
······
第二节课,是枯燥无聊的语文课。
语文老师是个刚进校的年轻女教师。因为年轻,接触的东西与老教师不同,她的教学方法先进,会利用教室的多功能屏幕进行上课。
上节课讲到陶渊明的《饮酒》。为了让学生多了解一些陶渊明的生平事迹,她特地从网上找了一些陶渊明的视频资料,通过一体机播放给学生们看。
此刻,语文老师站在教室后方,在跟学生一起看。
语文老师为人平和,不会特地干涉纪律。不知不觉,教室里就逐渐变得闹哄。
陈舒望对古诗文言没什么兴趣,要说学习最痛苦的事情,对她来说,莫过于背古诗,背文言文。所以她只看了个开头,就没再看,坐在位子上摸鱼。
她拿着笔在语文书上涂涂画画着什么。
突然间,耳边一片静谧,诡异的安静迫使陈舒望抬起头。
......
难怪会这么安静,此刻班主任王文超正站在教室门口,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虽然没说话,但明显能感受到他的低气压。仿若在无声质问,为什么这么吵。
好巧不巧,王文超正好与她对视。
陈舒望心一紧,下意识合上语文书。
下一秒,她听到王文超叫了她的名字。
“陈舒望,出来一下。”
陈舒望一怔,心想,不会是摸鱼被发现了吧。
带着忐忑的心情,在全班同学的注目下,陈舒望走出教室,本以为会迎来一顿修理。
谁知,王文超没有说她不认真的事情,而是递过手中的手机。
陈舒望不解,疑惑地看向王文超。
王文超一脸严肃,语气沉稳。
“你妈妈的电话,接一下。”
陈舒望疑惑愣了下,这个时候妈妈打电话来干什么?
她接过,“喂”了一声。
电话对面的沈淑琴听到陈舒望的声音,语气急促不安:
“舒望。”
“你林叔出事儿了。”
“北城下了很大的雨,飞机延误了,我和你爸现在还在候机厅。”
“你任姨一个人在医院,我们不放心,你去看看。”
“李叔叔已经来学校接你了,现在应该到了。”
李叔叔,林家的司机。
······
陈舒望有些懵,满脑停留在,“林叔出事了”这句话上。
林叔出事了??
她今天早上出门前,还和林叔一起吃了饭啊...
她能感觉到,电话对面的妈妈,说话的声音在颤抖。
事情好像...有些严重....
沈淑琴并没有听到回复,再次开口。
“舒望?”
“舒望?”
“嗯..妈妈...”
没说几句话,陈舒望挂掉电话,近乎呆滞地把手机还给王文超,讷讷道:“谢谢老师。”
王文超叮嘱她:“注意安全。”
······
陈舒望回到教室,随便往书包里塞了几本书。
徐若语见陈舒望的表情不太对劲,关心问道:“没事吧?”
陈舒望拉上书包拉链,故作镇定,“没事,我先回去了。”
没在意同学好奇的目光,陈舒望背起书包离开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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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校门时,李叔叔已经在校门口等她。
上车后,陈舒望惶恐不安,一颗心悬在空中。
她偏头看向车窗外,乌云密布,天色比之前更黑了。
她攥着手指,看向驾驶座开车的司机,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口:“李叔叔...林叔他怎么了...?”
沈淑琴在电话里并没有告诉她事故原因。但是,她觉得情况不太好。
司机李叔透过前后视镜看向后座的小姑娘。
扎着马尾,小脸苍白,嘴唇没有血色,有种病态感。
他顿了顿,避开出事原因:“现在在抢救。”
事故原因...实在过于残酷...
他无法对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开这个口。
早上八点半,林庆怀难得空闲,不用去公司,和任怀因步行出门逛花市。
花市在离家900米左右的地方。
每个月的这个时候,两人都会一起去逛逛。
夫妻俩有说有笑走到路口斑马线,等待红灯变绿。
没等多久,红灯转绿,行人开始过马路。
然后。
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中年男子,迎面走来,捅了林庆怀一刀。
再然后,四处大乱。
行人开始尖叫、逃窜。
林庆怀捂着伤口直直倒下。
任怀因惊慌失措,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崩溃向四处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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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堵车,路上耽误了些时间,半小时后,陈舒望到达医院,在急诊室咨询台询问护士后,慌忙跑上楼。
手术室在四楼,等电梯的人太多,她走的楼梯。
爬到四楼,根据指示牌,直行左转再右转,找到手术室。
正打算过去时,陈舒望的身体蓦地一僵,再也迈不开脚,只能怔怔地直视着前方。
不远处。
任怀因身形单薄,呆坐在长椅上。衣裤全是成片的鲜红血迹,看着触目惊心。
陈舒望很难想象,这是发生了什么。
她顿了顿,提步走近。
任怀因发丝杂乱,神情麻木,一脸憔悴,加上颊边的血迹,看着有些瘆人。
像是哭过,脸上还有泪痕。
见任姨这般失魂模样,陈舒望鼻尖一酸,眼眶蓦然就湿了,心里拧得慌。
她闭眼深吸了口气,试图稳住情绪。
不能哭,陈舒望你不能哭。
陈舒望在任怀因旁边侧身坐下,任怀因没有反应,似是没有察觉到身旁来了人。
陈舒望垂眸。
任怀因垂在膝盖朝上的掌心,被血迹染红。
陈舒望没说话,拍了拍任怀因的背。
任怀因双目无神,没什么反应。
她还沉浸在林庆怀受伤的巨大的恐惧中。
陈舒望说话声音有些颤,带着沙哑:“任姨,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相信。
林叔人这么好,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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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尽头连着大厅,外面人来人往,喧哗嘈杂,而这里却安静得可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时不时有护士从手术室里,出来,又进去。
再后来,林威明和一群医生赶来,声势浩大,连外面的人也在不停往这边看。
为首的院长朝任怀因说着话,她没有任何反应。
没多久,医生们离开,恢复静谧,只剩下林威明。
陈舒望抬头。
也许是对小时候那件事的记忆过于深刻,她印象中还记得这个老人。
过去这么多年,他看上去衰老很多,白发苍苍,腰背佝偻,杵着拐杖。什么都没说,但就是有种威严感,让人恐惧。
没多久,又有一群医生进去。
任怀因的表情越来越麻木,心一寸寸下沉,仿佛跌到谷底。
······
在手术室从天白坐到天黑。
期间林威名离开后,叫了管家送饭到医院。
任怀因没吃,陈舒望吃了几口。
再后来。
林庆怀出了手术室,移送到icu。
刀伤涉及肝脏及动脉,直中要害。
医生说,很难撑过今晚。
任怀因听后,连退几步扶住墙,身体哆嗦不停。
······
陈舒望陪任怀因来到重症监护室外。
不能进去,只能隔着玻璃相望。
林庆怀脸上戴着氧气罩,身上插着导管。
任怀因看到丈夫这个样子,心里如扎针,疼痛不已。
突然间,任怀因似是失去所有力气,顺着玻璃往下滑,瘫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陈舒望傻住,手足无措,她从未见过长辈在自己面前崩溃的样子。
她蹲下身抱住任姨,轻拍着她的背。
陈舒望心里也很难受,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强忍住泪意,近乎哽咽道:“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回想起先前医生的话,如果能熬过二十四小时,就有一线希望。
陈舒望相信,林叔一定可以熬过去的,一定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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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任怀因平复好情绪,呆坐在长椅上。一句话未说,交握着双手,开始祈祷。
陈舒望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眼睁睁看着任姨经历悲伤、痛苦,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有一味地安慰,等着父母来医院。
陈舒望拿出手机,查看消息。
宋明月和她发了几十条微信。
陈舒望率先点开和沈淑琴的对话框,消息还停留在下午说的“好”字。深呼了口气,陈舒望敲下一行字。
【林叔出手术室了,医生说需要在icu观察24个小时。】
正要退出聊天框,没想到对面秒回。
【好。我和你爸马上要上飞机了,大概十二点下飞机。】
【嗯嗯。你们注意安全。】
关掉对话框,陈舒望点开与宋明月的对话框。
5:30
【舒望,你没事吧?今天放学去找你,徐若语说你上午就走了。】
5:35
【她说你走得特别慌。】
......
7:00
【没出什么事吧..?】
7:30
【看到回一下。】
整整一天下来,陈舒望都是处于一种极度懵圈的状态。
纵使心里再害怕、再忐忑不安,都只能把情绪藏起来,不能表现在情绪濒临崩溃的任姨面前。
看到宋明月如此关心自己,陈舒望鼻头发酸,眼眶蓦然氤氲了层雾气。
【我没事,林叔出事了,我现在在医院陪着任姨。】
【不用担心我。】
宋明月没有秒回。
陈舒望回完消息就将手机锁屏,攥在手里。
······
一天没有闭过眼的任怀因,终于扛不住疲惫,顺势倚着长椅椅背睡着了。
陈舒望偏头,任姨紧闭着眼,眼睫上还有些许泪花。
她叹了口气,怔怔看着玻璃内。
护士在检查数据。
······
深夜的医院,安静得可怕,甚至能清楚听见从icu的心率监视器传出的滴滴声,有种阴凉感。
陈舒望打开手机,晚上十二点三十分。
她双手环在胸前,靠在椅背上,打算闭眼小憩。
这一觉陈舒望睡得一点都不踏实,几乎是隔几分钟就会醒一次。每次醒来下意识看向身侧,看着任姨没醒,又继续闭眼睡觉。
浅眠中,陈舒望听到脚步声。她打了个寒颤,迷迷糊糊睁开眼,闻声望去。
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伸手揉了揉眼睛。
自己好像从未见过这样的哥哥。
明明西装革履,却是如此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