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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   48

      演奏会结束的当天夜里。

      陈舒望回到家后,见母亲满心欢喜的模样,实在不忍说出接下来要说的话。

      可是,她必须说。

      ······

      偌大的客厅里,鸦雀无声,安静得可怕。

      一家三口各自坐在沙发一侧,表情如出一辙,没什么表情。

      客厅似乎还回荡着陈舒望的那句话。

      “我想放弃大提琴。”

      挂钟滴答滴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女孩紧咬唇,攥着手心,就连指甲掐进了肉里也毫无察觉,她在忐忑等待最终的判决,等待即将到来的谩骂。

      出乎意料的是,沈淑琴并没有动怒,恰恰相反,她很平静,平静到,让陈舒望有些害怕。

      死寂的气氛僵持不下,谁都没有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淑琴扔下一句话便走上楼。

      “你自己想清楚。”

      ······

      沈淑琴走后,陈舒望木讷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陈斯民叹了口气,起身过去拍了拍陈舒望的肩。

      “舒望,爸爸希望你再好好想想。”

      陈斯民怕她以后会后悔。

      父女俩交谈了半个小时后,各自上楼。

      ······

      陈舒望卸妆洗完澡后,整个人仰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一眨盯着船状顶灯。

      她什么也没想,大脑一片空白。

      她很累,身体沉重到就如遇水下沉的沙粒。

      这十几天以来,就像在做梦一样,过得虚无缥缈。

      她一点也不想做这个梦,这个旺旺消失了的梦。

      可现实的确如此残酷。

      陈舒望以为,她不会悲伤了。

      可是。

      看到柜子里没吃完的那半袋狗粮,看到放置在客厅还沾着毛发的狗窝,看到被偷偷藏起来的破烂布偶。

      一睡觉,便想起曾经陪伴在床边的身影,一起夜,便想起曾经跟在身后的身影。

      所有的一切,都是历历在目。

      怎会有那么容易放下。

      ······

      卧室灯光昏暗,只开了盏台灯。

      陈舒望吸了吸鼻,从枕头下方摸出一张照片。

      那是她与旺旺的合照,还是初一那年去青峦山的时候拍的。

      看着照片不禁陷入回忆,那是初一某次月考后上的山吧。

      耳边突然传来的哭声让陈舒望有些恍惚,她愣了愣,以为是幻觉。

      可是越来越明显的哭声分明在告诉她,那并不是幻觉。

      她心一震,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连呼吸都屏住了。

      ......

      那分明就是....妈妈的哭声.....

      她不可思议地捂住嘴,身体有些颤抖,下一秒,眼泪夺眶而出。

      幻想过一百种妈妈在听到她放弃大提琴后的态度,可偏偏没想过,会是这样。

      她知道,妈妈一定很难接受,她放弃大提琴这件事。

      在演出如此成功的情况下,在她刚受到万人瞩目的时刻下,在她的大提琴生涯正式步入正途的时候。

      她却说,她要放弃。

      可这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不是玩笑话。

      她大可不管不顾直接放弃,但她自知,她很自私,自私到放弃大提琴,仍想得到妈妈的支持。

      ······

      昏黄灯光下,女孩死死咬住下唇,眼里噙满泪水。

      陈舒望试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不想再哭了。可是听到耳边传来的哭声,她的心好痛,好痛。

      再也无法克制下去,她一把将被子盖过头顶,整个人蜷缩在被窝里,捂住嘴发出了阵阵呜咽声。

      她将这十几天的压抑、痛苦、麻木,全都发泄了出来。

      ·······

      发泄完情绪后的陈舒望,有些虚脱,无力地躺在床上,盯着窗边桌面上的照片,身体一抽一抽。

      窗户没关紧,留了条缝,微风从缝里灌进来掀起窗帘,窗外昏黄路灯灯光形成的阴影,一下,又一下地在房间闪现。

      就在这时,门把手拧动的声音吓得她身体一僵。

      视线收回来,陈舒望全神贯注留意着门边的动静。

      没有人推门而进。

      沈淑琴松开手下的门把手,抬手敲了敲门,又再次拧开。

      ······

      陈舒望倚在床头,沈淑琴坐在她的床边。

      沈淑琴的脸上,没有哭过的痕迹。如果不仔细观察她那发红的眼眶,难以发现她哭过。

      她是整理好情绪后再过来的,她不想让女儿知道,她哭了。

      “......”

      沈淑琴顿了顿,沙哑的嗓音在静谧的环境中掷地有声。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

      “学大提琴也好,放弃大提琴也好,你自己想清楚,我不会干涉你的未来。”

      “但你要记得,五年后,十年后,我不允许你在我面前说出‘后悔’二字。”

      “甚至是,不要让我知道,你对今天的选择产生过丝毫的后悔。”

      听着听着,陈舒望眼含泪水。

      她知道,妈妈同意了,同意她放弃大提琴。

      ······

      这十几天以来,陈舒望的状态,沈淑琴看在眼里。

      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改变,表面如往常一般生活,还以为骗过了所有人。

      她厌食,每顿饭只吃几口便吃不下。

      她失眠,这段时间的黑眼圈比任何一个时期都重。

      看着女儿日渐消瘦,沈淑琴心如刀割。

      某次深夜进陈舒望的卧室,看到女儿手中捏着旺旺的照片入睡时,心里如万箭穿心般难受。

      沈淑琴不想再看到陈舒望这幅傀儡般的模样,毫无生气。

      她希望,陈舒望走出这一切,再次活过来。

      -

      所有人得知陈舒望放弃大提琴后,都百思不得其解。

      特别是她的老师于媛,气得直接将前来道歉的陈舒望关在门外。

      谁做得出来,在最成功的时候,最闪闪发亮的时候,放弃她的热爱。

      但这份热爱,只是旁人眼中的热爱,并不是陈舒望的热爱。

      她确实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大提琴乐手,可并不是一定要成为一名出色的大提琴家。

      这一切对陈舒望来说,都过去了。

      ······

      复学后,她换了班级。

      那段时间,她拼了命地学习,试图一口气将曾经落下的知识,全部补回来。

      除去吃饭和上厕所的时间,她几乎都待在教室。

      每天放学不再练琴后,她多了很多属于自己的时间,她把这些时间都拿来丰富自身,看书,练书法。

      周末的时候,陈舒望会约着宋明月,让宋明月给她讲高一的知识点。

      即使宋明月与她走的是不同的路,宋明月选择了画画,学文,而她学理。

      但这并不影响宋明月的知识储备。以宋明月的学习水平,教陈舒望绰绰有余。

      ······

      岁月稍纵即逝。

      那把尘封在杂物间的琴包早已覆上一层又一层的灰烬,再也没有打开过,同时,也将那段往事封存了进去。

      “大提琴”在陈舒望的家里,似是成了一个禁忌词汇,再无人提起。

      ······

      春来秋去,霜凋夏绿,日往月来。

      又是一个冬天。

      自从宋明月七月去庆城集训后,陈舒望就是一个人放学回家。

      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随着时间流逝,她还是习惯了一个人。

      晚上八点半,高三走读生晚自习结束。

      陈舒望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陈舒望陈舒望陈舒望。”有人像念咒般,不断念着她的名字。

      “明早帮我带碗牛肉面吧!!我爱你!!你就是我的饲养员!!”

      说话的是她的后桌,谭思蕴,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孩。

      陈舒望拿起桌上的保温杯转过身,脸上挂着笑,杏眸闪烁:“知道啦。”

      “爱你爱你!”

      ······

      漆黑阴冷的冬夜,教学楼灯火通明。越往校门口走,光线越弱。

      七中校园里的路灯元老们,靠那所剩无几的微弱光线默默坚守在岗位上。

      昏暗环境下,陈舒望心里有些恐惧,不过还好出校门的路上,还有其他的学生。

      陈舒望双手抄在兜里,半张脸埋在毛衣的衣领中,试图抵御住这凛冽的寒风。

      捏在手心的手机倏地一震,将她吓了一跳,正打算摸出时,前方物品掉落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亲眼看见什么东西从前面的人身上掉了下来,可对方好像没发现,仍在往前行走。

      陈舒望小步跑过去,将地上的东西拾起。

      是张学生卡。

      她跑上前,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

      “同学,你东西掉了。”

      男生回过头,似是对突然从身后窜出的人感到惊讶,但知晓对方拾起他掉落在地的校园卡后,他笑了笑:“谢谢。你也是走读生吗?”

      原本还完东西陈舒望就想先行离开,听到男生的提问后,她再次将手抄进兜里,点了点头:“对。”

      ······

      男生有一句没一句和陈舒望聊着天,就这样走到校门口。

      “我....”正当他想与眼前的女孩交换姓名时,陈舒望的手机响了。

      “喂。”她接起电话,听到那边着急的声音,心里一沉。

      “同学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

      “明月你别急,慢慢说。”陈舒望试图安抚住电话对面的人的情绪。

      “舒望...宋清越的电话关机了...我现在联系不上他....”宋明月的声音有些颤。

      还有几天就是南城美术联考,宋明月最近在画室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今天从上午九点待到了现在。她刚走出画室,想起昨天与宋清越打电话时,对方声音的不对劲,便拨了通电话过去。

      电话显示关机。

      父亲去北城出差还未回来,方阿姨最近几天又回了老家,联系不上宋清越,宋明月心急如焚。

      “你能不能去我家看看....”

      ······

      陈舒望给家里人说了声后,打车来到云湖公馆。

      “叮”的一声响,她走出电梯,站在宋明月家门前。

      摁响门铃等了片刻,见没人开门,陈舒望摸出手机,翻出宋明月发来的密码,打开了门。

      房子一片漆黑,静谧无声,似是没有人在。

      陈舒望进屋关上门,摸到开关将灯打开后,正打算换鞋进去。

      看清眼前的画面时,陈舒望愣了下,随后大惊失色跑过去,同时惊呼出声。

      “宋清越!!”

      高高瘦瘦的少年蜷缩在沙发与茶几中间,像是失去意识了。

      当陈舒望触碰到宋清越滚烫的肌肤时,心里一沉。

      “宋清越。”

      “宋清越。”

      “你醒醒。”

      少年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眉间紧蹙,表情有些痛苦。

      受到外力干扰,他找回了一些意识,艰难地睁开双眼。

      宋清越在模糊中看到,陈舒望那张白净的小脸上写满着急。

      见宋清越睁开眼仍旧没有反应,陈舒望慌忙继续说:“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宋清越??”

      静默半晌,在宋清越哑声说了句“舒望姐”后,忽然发出剧烈的咳嗽。

      “我们去医院吧。”说着,陈舒望试图扶起眼前比她高出一大截的人,却反被握住了手腕。

      ······

      少年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陈舒望刚从楼上抱下来的被子。他呆滞着盯着某处,耳边是厨房内传出的滋滋声,和翻箱倒柜的声音。

      宋清越不愿意去医院,甚至可以说是强烈拒绝。

      陈舒望拗不过他,在宋明月的指导下,找出药箱,从里面翻出感冒药。

      “把药吃了。”陈舒望将掌心伸到宋清越眼前,里面是两颗胶囊。

      她扶着宋清越坐起来,目睹宋清越将药放进嘴里,又递过茶几上的水杯。

      宋清越将药吃下后,再次睡下。

      “你再眯一会儿吧,粥煮好了我叫你。”

      说完,陈舒望起身去到厨房,留下宋清越一个人在客厅。

      宋清越没有睡觉,而是回忆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他感冒了,上午在教室很难受,就请假回来了。

      回来后他直接上了床,从天明睡到天黑,醒后头晕脑胀,喉咙干得快要冒烟,就想着下楼倒杯水喝。

      谁知,他刚走到沙发旁,一个头重脚轻,便倒了下去。

      ······

      目睹宋清越喝下她煮的粥,陈舒望拿起书包。

      “你——”宋清越着急开口。

      “怎么了?”陈舒望背上书包,打算离开。

      宋清越摇了摇头,生病后的他,看着很脆弱,与平日里截然不同,没有了往日里与宋明月斗嘴时般的朝气蓬勃。

      “没什么。”

      他只是想问,她可不可以留下来。可是转念一想,他又有什么立场让她留下来。

      宋清越不想去医院,他不想一个人呆在医院。他怕一个人。
      可是,自从他姐去庆城集训后,家里就只剩下他。

      从未见过宋清越呆成这副模样,陈舒望勾起唇角,抬起双手捏了捏宋清越的脸:“赶紧好起来吧,你姐联系不上你都快担心死了。”

      宋清越一怔,呆坐在沙发上,脸上似乎还有刚刚女孩指尖温热的触感。

      “我爸爸来接我了,先走了,有什么事再给我打电话。”

      完全听不清女孩说了什么。

      直到女孩关门离开,这里重归沉寂,宋清越还是没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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