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对你说》零瑜

88、第 88 章

　　88

　　陈舒望以为林澈已经醉到不省人事，但谁知，他还陪她一起收拾了桌上的残羹剩饭。

　　任怀因在出门前，特地拿了套林澈的换洗衣物过来。

　　当她洗完澡出来时，就看见林澈大剌剌地趴在她的床上，好像睡了过去。

　　陈舒望走过去，曲腰轻轻地拽了拽男人的衣袖，“去洗澡。”

　　男人呓语了阵，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随后就睁开眼，爬了起来。

　　卧室静悄悄的，能够清晰听见浴室传出的哗哗水声。

　　陈舒望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船状顶灯，一动不动。

　　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她和林澈的关系宣告，进展得太顺利了，顺利到她现在都还云里雾里。

　　发了会儿神，她从被窝里探出一节白皙的胳膊，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屏幕一亮，晚上十一点半。还有半个小时就是新的一年了。

　　点开微信，宋明月半个小时前给她发了消息。

　　【明天晚上一起吃饭？】

　　陈舒望翻了个身，面朝窗户那侧，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

　　【可以啊】

　　从宋明月买好飞南城的机票时，两人就约了饭。

　　她知道宋明月今晚八点落地南城，然后就直接回了家。

　　耳畔突然传来咚咚敲门声，陈舒望愣了下，随后握着手机从床上爬起来，穿上拖鞋，打开门。

　　走廊光线昏暗，一片静谧。

　　沈淑琴身着睡衣，头发披着，肩侧搭着件毛衣外套。

　　似是猜到林澈在洗澡，她递过手中的玻璃杯，悠悠道：“调了点蜂蜜水，一会儿拿给小澈喝。”

　　陈舒望怔怔接过，又听沈淑琴念叨了几句。回卧室之前，沈淑琴顺带阖上了她的房间门。

　　她站在门内，愣怔盯着手中的玻璃杯看了半晌。

　　真的，一切都好不真实。

　　她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结果她的父母不但没反对，还任由林澈睡在她的房间。

　　把玻璃杯放到床头柜上后，她重新躺下，打开手机。

　　宋明月三分钟前回复的她：【能多带个人吗？】

　　她快速敲动键盘，连续发送了两条消息。

　　【谁？你弟？】

　　【你弟不是没回来吗？】

　　宋清越成绩平平，能考上本科都是一种奇迹。他第一志愿填的南城的某个大学，结果差了一分，最后被第二志愿录取，现在在庆城读书。

　　宋明月抬头看了眼在身侧看电视的呆子，又低头继续回复。

　　【他今天突然坐高铁回来了】

　　宋烨在美国出差，家里没人，宋清越原本不打算回家。但知道宋明月要回来的消息后，立刻订了张高铁票。

　　【但我说的不是他】

　　【是傅希甜...】

　　陈舒望愣了下，她知道傅希甜是宋明月的室友，是傅卿云的妹妹，但从来没见过她。

　　说实话，她还挺好奇，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会常常缠着宋明月。

　　见陈舒望没回消息，宋明月担心她是不是不高兴，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看到宋明月打来的视频通话，陈舒望蹭起来靠在床头，按下接通键。

　　“刚想回复你，明天可以一起。”

　　宋明月拿过桌上的奶茶，喝了口，“你没不高兴？”

　　陈舒望眨了眨眼，“我有什么不高兴的，顺便看看比你小两岁的妹妹，为何这么爱黏着你。”

　　宋明月笑了笑，知道她和傅卿云要来南城后，傅希甜非要缠着一起来。

　　原本傅卿云不同意，他这次是过来忙事情，不是来玩的。后来宋明月见傅希甜可怜兮兮卖惨的样子，就提议，如果傅卿云顾不上傅希甜，可以住她家。

　　到最后，也没有住在她家。到南城后才知道，原来傅卿云在南城有一套房子，就在林澈住的W公馆。

　　陈舒望蹭起身来，倚在床头，“你弟呢？”

　　宋明月移开摄像头，对准坐在小凳子上那个高大俊朗的背影，唤了声：“宋清越。”

　　宋清越转过头，看到手机里熟悉的面孔，他咧嘴笑道：“舒望姐。”

　　陈舒望笑着朝他说了声“嗨”，随后宋明月把摄像头对准自己。

　　再次看到宋明月的脸，她问道：“你没和傅卿云一起跨年？”

　　画面中的宋明月摇了摇头，“没有。”

　　虽然傅卿云想和她一起，但她想着宋清越大老远从庆城回来，一个人在家怪可怜的。

　　陈舒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就在这时，浴室门被打开，男人穿着深蓝色睡衣走了出来，刚洗完澡，发丝湿漉漉的，下颌线清晰流畅，喉结凸显，再往下，上衣扣子少系了两颗，领口开到锁骨下方，莫名有些性感。

　　见陈舒望举着手机一脸笑意，林澈站在原地，问了句：“在和谁打电话？”

　　眼前画面可以用“香艳”二字来形容，陈舒望舔了舔唇，“宋明月。”

　　她下意识伸手抓起放在枕头下的耳机线，随后插在手机USB接口里。

　　“我妈给你泡的蜂蜜水，记得喝。”

　　她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玻璃杯。

　　视线重新回到手机屏幕上，她已经戴上了耳机。

　　现在是宋明月在意味不明地笑着，直直盯着她。

　　“你爸妈没说什么？”

　　宋明月知道陈舒望今晚要和父母公开她和林澈的关系。

　　陈舒望咳了咳，“对。”

　　“啧啧，都睡到家里了，你们速度真快。”

　　宋明月注意到陈舒望背后的原木色床屏，知道是在她的卧室。

　　陈舒望脸一红，看了眼身侧仰头正在喝水的男人，脖颈处凸显的喉结快速滚动着。

　　她赶紧移开视线，有些不好意思，扯开话题，“明天再说。”

　　“行行，不打扰你们了。”

　　还没等她回答，宋明月就径直挂断了电话。

　　这时，林澈喝完蜂蜜水，将玻璃杯放在了床头柜上，在静谧的室内发出“怦”的一声响，似是敲进了陈舒望的心里。

　　林澈问她：“关灯吗？”

　　陈舒望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关吧。”

　　-

　　卧室里算不上完全漆黑，但静谧得过分。

　　被关得严丝合缝的窗户并不能完全隔绝外界的声音，偶尔还能听见外面汽车驶过的声音。

　　窗帘没拉紧，有条缝，外面路灯昏黄灯光照了进来，能看清屋内陈设。

　　男人结实有力的手臂横放在陈舒望的枕上，另只手搭在她的腰间，将她完全搂在怀里。

　　两人距离过近，近到陈舒望能明显感受到男人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额间，鼻尖萦绕着同一种沐浴乳甜香味。

　　她小心地挪了挪身体，稍微拉远距离，随即抬起头。

　　男人面容柔和，阖着眼，像是睡着了。

　　她柔声细语：“你睡了吗？”

　　男人鼻音很重，“嗯”了下。

　　酒喝多了，林澈困意很浓，但他在坚持。

　　陈舒望咬着唇，呼了口气。

　　她总觉得，现在在做梦。

　　“睡不着？”

　　男人睁开了眼。

　　陈舒望仰着头，与他四目对视，黑暗中，那双深邃的眸中有些迷离，带着倦意，但仍旧明亮。

　　“嗯。”

　　默了一会儿，她再次开口：“我能看看你的手机吗？”

　　她想起先前在饭桌上，任怀因调侃他们的关系藏了个寂寞时，顺口提了句，林澈的手机壁纸是她。

　　林澈动了动，长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递给眼前的女孩。

　　陈舒望接过后，手机屏幕蓦然亮起。

　　她呆愣了下。

　　昏黄的路灯下，地上的影子被拉得修长无比。男人环在女孩的腰间，一个垂着头，一个仰着头，四目对视，两人眼中是满满的笑意。两人身后是宽阔的公路，远处是繁华的城市夜景，高楼大厦，灯火通明。

　　这是周翌晨上次偷拍的那张照片。

　　在周翌晨的不依不饶下，林澈最后给周翌晨发了2500的红包，换了这张照片。

　　“密码是什么？”

　　她从未翻过林澈的手机，但眼下，她迫切地想要打开他的手机相册，一探究竟。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

　　“零六零一零六零一。”

　　陈舒望握住手机，又呆滞了一秒。

　　这是她的生日。

　　输入密码，成功解锁，她点开照片。

　　果不其然，全是她。

　　她在床上睡着时的样子，她曲着双腿在沙发看电视的样子，她在书桌写实验报告的样子。

　　全都被他偷偷拍了下来，并且没有一张是丑照。

　　越往上翻，连她现在仅自己可见朋友圈的照片，都被他存了下来。

　　他的手机相册里，几乎全都是她。

　　鼻尖一酸，陈舒望锁屏后放下手机，朝他凑过去，抱住男人劲瘦的腰，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

　　林澈回抱住她，轻声道了句：“怎么了？”

　　静默半晌，她感叹道：“好不真实啊。”

　　她发现了，他喜欢她的证据。

　　她在他的心里，似乎格外重要。

　　他比她想的，还要喜欢她。

　　她曾经偷偷喜欢的人，现在正躺在她的枕边，也同样喜欢着她。

　　几年前，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会有这样一个瞬间。

　　林澈顿了下，抽出枕在女孩脑后的手，下一秒，他单手撑在床上，身体一转，隔空压在女孩身上。

　　陈舒望愣住，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男人完美精致的脸。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男人炙热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一点一点往下移，停在她的唇角。

　　她不由攥紧了男人腰间的睡衣布料，呼吸急促起来。

　　“真实吗？”

　　陈舒望晕乎乎的，眨了眨眼，喘着气没说话。

　　下一秒，男人的吻直直朝她的唇落了下来，不是蜻蜓点水，而是直接探进了她的口中，与她唇舌交缠，激情热吻。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停下来时，陈舒望全身绵软，微张着嘴，小口喘气。

　　“现在真实吗？”

　　陈舒望舔唇，还没回答，窗外忽然“怦”的一声，她下意识转过头。

　　烟花的光亮透过窗帘缝照了进来，一亮，一黑。

　　耳边是接连不断的“怦怦”声，窗外烟花绽放。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按下了暂停键，男人深情地盯着眼下的女孩。

　　一个轻轻地吻落在她的颊边，她回过头。

　　他唇角轻勾，眉宇间尽是道不明的温柔。

　　随后，她听见一道清润低沉的嗓音，伴随着窗外烟花绽放的爆破声。

　　“我的宝贝，新年快乐。”

　　他很困，但他在坚持，坚持在新年，对他的宝贝说一句，新年快乐。

　　-

　　翌日一早，天光亮了，晨曦透过窗帘缝落进房间，在书桌上和地板上形成光影。

　　睡着的时候，陈舒望在林澈怀里，睡醒后，她还是在林澈怀里。

　　见眼前的人双眸闭着，呼吸平稳，陈舒望小心翼翼地搬开了放在她腰间的手臂，随即又动作轻缓地翻了个身，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北京时间七点四十。

　　放下手机，陈舒望轻手轻脚从床上爬了起来，去到浴室。

　　她从置物架上找了根橡皮筋出来，撩起脑后的长发，扎了个马尾，开始刷牙。

　　耳畔突然响起敲门声，她右手握着牙刷，左手打开门。

　　她囫囵着：“把你吵醒了吗？”

　　就是怕吵醒林澈，她连电动牙刷的开关都没打开。

　　男人神色有丝倦意，半阖着眼。林澈没说话，径直走进来，从身后圈住陈舒望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将眼完全闭上。

　　从面前的镜子看，男人几乎快贴在她的身上。

　　嘴中的泡沫就要溢出，陈舒望没顾身后贴着她的人，曲着腰，快速漱口。

　　三十秒后，她把电动牙刷立在架子上，转过身，男人顺势将她搂进怀里。

　　后背抵到洗手台边缘，上面的水渍似乎浸透了她的衣襟，凉意袭来。

　　察觉到身前的人情绪有些反常，陈舒望怔了瞬，抬手拍了拍男人的后背，轻声道：“做梦了？”

　　半晌，埋在她肩头的男人摇了摇头。

　　自从睡觉时身旁有陈舒望在，他就很少做那个梦了。

　　她松了口气，想到昨晚林澈喝了那么多酒，又问：“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你不在，睡不着。”

　　林澈的睡眠很浅，稍微有一点动静就会被惊醒。

　　他听见浴室内的水声，醒来时看见身前没有人，就起来了。

　　陈舒望轻轻推开他，握住他的手，微仰着头，“那我陪你再睡一会儿？”

　　考虑到昨晚陈斯民和林澈都喝了很多酒，原本她是打算起来熬个小米粥，等他们醒了就可以喝粥，暖暖胃。但她没想到，还是把林澈吵醒了。

　　男人重新将她抱进怀里，埋在她的肩窝，蹭了蹭，“抱一会儿。”

　　昨晚，陈舒望说不真实，他何尝不是这样觉得。

　　他平淡如水的生活中，从未想过，有一个人会走进他的世界，走进他的心里。

　　他一直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里，但这个世界，因为她的到来，变得有了光。

　　她就是他的光。

　　-

　　陈舒望下楼时，屋内悄然无声，陈斯民和沈淑琴都还在睡。

　　把小米煮进锅里后，陈舒望又泡了杯蜂蜜水，端着上楼。

　　打开房间门，男人站在书桌前，背对她微仰着头。

　　她顺着男人的视线往上看，窗边挂着一个捕梦网，挂了很多年的缘故，颜色变得陈旧。

　　她收回视线，走进卧室，轻轻阖上门，走过去站在男人身侧。

　　“那是你送的。”

　　是他高三毕业旅行，给她带回来的东西。

　　听到身侧的声音，林澈垂下头。

　　他记得那是他送的，只是没想到，会被她挂在这里，这么多年。

　　愣了半晌，林澈晃了晃手中的相框，唇角笑意漫不经心。

　　“这个时候就开始喜欢哥哥了？”

　　是她和他的那三张合照。

　　仿佛被戳中那时少女的心事，陈舒望舔唇，递过手中的杯子，语气不自然：“你先喝了。”

　　林澈拿过她手上的玻璃杯，没有喝，而是把杯子放到了书桌上。

　　紧接着，他扯过她的手，一把将她带到身前，双臂圈在她盈盈一握的腰间。

　　陈舒望猝不及防，踉跄了下，另只手下意识抓紧男人的手臂。

　　心跳蓦然加快，陈舒望缓缓抬起头，男人唇角弧度微微扬起，眉梢带着笑意。

　　他语气漫不经心，继续重复先前的问题：“是不是，嗯？”

　　陈舒望移开视线，避开男人灼灼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好像回到了十三岁。

　　十三岁的少女心事，被她这场暗恋的主角当场戳穿。

　　陈舒望呼了口气，重新抬起头，看向那双深邃又充满情意的黑眸，“也许吧。”

　　也许，在她还不知道爱情是什么的时候，她就喜欢上了。

　　也许，在她还未有所察觉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她把所有的喜欢，都给了他。

　　“那个是什么？”

　　顺着林澈的视线看过去，陈舒望的心跳蓦然空了一拍。

　　靠墙摆放着一个木盒子，看着普普通通，年代久远的缘故，表面已经泛黄掉漆。

　　当初因为某件事，被眼前的人伤透了心后，她把所有与他有关的物品全部收了起来，放进衣柜上面的储物格。

　　和林澈在一起后，她庆幸当初舍不得扔这堆东西，又想把装满记忆的盒子拿出来。但她放的时候，把木盒子推到了储物格最里面，是她站在椅子上努力踮脚，也无法触碰到的位置。

　　最后，她找了个借口，让陈斯民帮她把储物格里的木盒子拿出来。陈斯民问她是什么东西，她丝毫不愿透露一分，只是说，那是很重要的东西。

　　那确实是很重要的东西，装满了她暗恋的整个过程，装满了她对他的喜欢，装满了她的少女心事。

　　陈舒望拿过木盒子，在林澈的注视下，打开锁扣，翻开盒盖。

　　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林澈呼吸一紧，目光骤然深了下。

　　里面堆着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是与他有关的物品。

　　他送她的钢笔，他送她的玩偶挂件，他送她的发卡。

　　生日礼物，新年礼物，或者平时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儿想买给她的东西。

　　甚至有一些东西，他已经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时候送的，但他确定，那是他送的。

　　没有想到，他当初随随便便挑的礼物，会被女孩如此小心地珍藏着。

　　按捺住心底异样的情绪，林澈屏住呼吸，拿起最上面的本子。

　　见状，陈舒望忙不迭伸出手，慌忙道了句：“别看——”

　　晚了一步，他已经翻开了，径直翻到了夹着本子自带线条的那页。

　　陈舒望白皙细嫩的五指盖在上面，但还是没能遮住最下排的文字。

　　两人同时看了下去。

　　201x年7月16日

　　还是，不要再继续喜欢了吧。

　　林澈瞳孔一缩，心里蓦然抽了下。他愣怔着，拿着本子，一动不动。

　　陈舒望轻咬着唇，从男人手中夺回本子，赶紧合上后放到一旁。

　　那是她写的，是她决定放弃喜欢林澈的那一天写的。

　　知道陈舒望在有段时间对他很失望，但亲眼看到时的冲击感，还是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林澈神色淡漠，缓缓将手垂在身侧，随后攥紧手心，心情复杂。

　　他恐惧，也后怕。

　　如果那个时候，她真的放弃喜欢他，她真的不再喜欢他。

　　他就和她永远错过了。

　　他就会错过，生命中唯一的一束光。

　　是他的错，没能早点认清自我。

　　那时，她一定很难受，很伤心，对他很失望。

　　陈舒望顿了顿，见身前的人面色凝重，她上前一步，轻轻环住他的腰。

　　“喜欢的。”

　　“现在还是喜欢的。”

　　她早就不介意当初的事情了。历经一切酸甜苦辣，他来到了她的身边。

　　决定不再喜欢林澈后，她一直在自欺欺人，她根本没有办法放下对林澈的喜欢。

　　长达六年的喜欢，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她骗得过别人，骗不过自己。

　　她从始至终，喜欢的人一直是林澈，也只会是林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