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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 9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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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周末两天,陈舒望窝在家里,哪里都没去。
沈淑琴打电话让她回家,她用月底要交论文的借口再次抵挡过去。
赶论文是一方面,还有一个方面是,她的下半身还在隐约作痛。
林澈给她买了药,在连哄带骗之下亲自帮她涂上,确实缓解了很多,但还是不舒服。
为了表示歉意,林澈这两天哪里都没去,拒绝周翌晨和林业驰的邀约,就和她一起窝在家里。
陈舒望在沙发写论文,小好趴在一旁,而林澈就坐在她旁边看各种资料,时不时会撩她几下,打断她的思绪。
来回多次后,陈舒望就如小猫发怒,控诉,如果他再打扰她写论文,她就去书房把门锁上。见陈舒望不是在开玩笑,林澈安分守己下来。
怪他吗。
不能怪他。
他忍不了。
他好像,更爱陈舒望,更想贴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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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周末,论文写完三分之一,陈舒望回到华宠,继续上班。
经历男女之事后,加上昨晚林澈没碰她,两人早早入睡。陈舒望的气色比之前更好了,满面春风,容光焕发,曾念甚至问她是不是去打了什么针。
换上工作服,陈舒望扎着头发走出门,来到吧台。
“上周中毒那几个怎么样?”
曾念顿了顿,叹了口气,“昨天又有一只八岁的柴犬,是个老头抱来的,看他泪眼婆娑的样子,袁院长都忍不住了。”
陈舒望心里一紧,“回访有消息吗?”
“他们都是这附近两个小区的狗。可能小区群也在说吧,他们一起报警了,但是监控没拍到什么有用信息。”
“昨天那只做尸检了吗?”
曾念摇头,“主人舍不得。但是回访的人中有人送去做了尸检,确实是异烟肼中毒。”
“那就是混进食物里下的手了....”
陈舒望抿嘴,微蹙眉。
异烟肼异烟肼,她分明在哪里看到过这三个字,就是想不起来。
曾念又叹了口气,“没抓到人的话,估计投毒的人还会继续,但是看现在报完警,小区又贴了提示单,会不会收手。”
陈舒望也叹了口气,“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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阒无人声的房间内,充斥着一股刺鼻的尿骚味和铁锈腐蚀的腥味,灯光昏暗,只有桌上一盏台灯亮着,白光勉强照亮房间一角。
男人个子不高,身上长袖的衣袖被挽到肩侧,手肘处有一道明显凹陷疤痕,他沉着脸站在一面白板前。
白板上贴满各种各样的照片,有人,有狗,有猫。
他勾唇哼着小曲,视线滑过一张又一张照片,就像是在欣赏战利品,最后停在正中间的那张。
隔着一面玻璃,女孩撑在吧台,曲着腰,笑意灿烂,就如冬日的暖阳。
他眼神阴鸷下来,笑容逐渐狰狞,让人不寒而栗。
死寂一般的环境下,蓦然传来小狗的嘤嘤声。
男人逐渐敛起笑意,低头循声望去,顿了顿,他悠悠朝那道声音传来的方位走去。
他在角落里的笼子前蹲下,蓦然遮住这里仅有的一丝光线。他打开锁,一把将里面的小狗握在手里,拿出来。
小狗变得更加害怕,抖抖瑟瑟,嘤咛不断。
男人压低声音,抑制着不耐:“别吵了。”
耳边仍旧是那道刺耳的嘤咛声。
他扬手,重重一摔:“我他妈让你别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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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宠动物医院大厅,嘈杂不断。
在主人怀里等候就诊的一只吉娃娃,正在和一只博美吵架,两只狗吠叫不已,似是要争个输赢下来。
吉娃娃主人抱着狗换了个位子,见两只狗还是吵个不停,她一怒,把吉娃娃放到地上,狗瞬间噤声。
主人顿时无语,坐实了“狗仗人势”一说。
坐在吧台内的曾念目睹这一幕,忍俊不禁。
“上午还有多少?”陈舒望双臂撑在吧台,问坐在里面的人。
曾念从博美犬身上收回视线,垂眸翻了翻手中的预约病历单,“这两只签了到的,周医生和徐医生看,吉娃娃好像是角膜炎,博美肠胃不舒服,还有几只没来。”
陈舒望若有所思地点头,吉娃娃的眼睛是突出型,异物容易进入眼睛,对眼球造成污染,患上角膜炎,而博美这种犬类,肠胃本身比较脆弱。
“你手怎么回事?”曾念盯着陈舒望白净细嫩的手背,上面有一道红色的长痕,从腕骨处向下延伸,可能有五厘米,看着触目惊心。
陈舒望看了眼:“刚帮袁老师给一只缅因猫做保定,给它带伊丽莎白圈的时候被抓了一下。”
曾念皱眉,“就那只从进来就开始狂叫的?”
那只猫从进就诊室,就开始嚎叫挣扎,隔着门曾念都听得清清楚楚。
陈舒望呼了口气,点头。
缅因猫的性格温顺,基本不会攻击别人。但是,只要是逼它做不愿意做的事,脾气暴躁地连妈都不认。
“消毒了吧?”
“消了。”
按照书上专有名词的解释,动物保定是指用人为的方法使动物易于接受诊断和治疗,保障人、畜安全所采取的保护性措施。
保定是兽医应具备的基本操作之一,也是一个合格兽医必须具备的职业素养。不能怪猫,这确实是她的问题,没有做好保定工作,没有保护好自己。
“下次注意点。”
“嗯。”
就在这时,身后玻璃门自动打开,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陈舒望和曾念两人同时看去。
“陈医生!昌昌从柜子上摔下来了!怎么办啊!!”
田文斌两手抱着一只狗跑进来,表情慌张,急促不安。
陈舒望心头一紧,看了眼田文斌手中奄奄一息的狗,赶忙小心接过,跑到袁晋的就诊室。
······
在接受袁晋的看诊后,小白狗被带去拍了X光片,怕伤及内脏,又做了个B超。
庆幸的是,小狗的内脏器官没有受损。但是,根据拍片结果显示,小狗被确诊为左后肢股骨干远端粉碎性骨折,需要做内固定手术。保守治疗无法康复,不做手术的话,狗狗的后腿就会废掉,最后瘫痪。
就诊室内,陈舒望和何茂站在就诊台旁,袁晋坐在电脑前,高崎站在角落扛着相机正在进行拍摄。
在袁晋给田文斌解释了手术需求后,又具体讲述了手术治疗方案,需要切开皮肤,先取出部分碎骨,再用骨螺钉在骨头上钻孔,植入接骨板。
解释完一切后,田文斌站在一旁,表情沉重盯着就诊台上的狗,沉默不语。
陈舒望摸了摸小白狗的脑袋,出声:“如果是费用问题,医院针对流浪狗会有一定的补助。”
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主人不愿意花钱给宠物做手术,只愿意进行保守治疗。田文斌是超市老板,不代表他愿意花几千块钱去救一只流浪犬。
田文斌收回视线,看向陈舒望:“是陈医生做手术吗?”
听到田文斌的问题后,陈舒望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笑着回答:“是我们院长袁医生做。”
她还不够格,以她目前的临床水平,只能给流浪动物做绝育。
“可以陈医生做吗?”
“我不是主治医生。”
她只是一个实习生而已,手术过程中,只能帮忙保定,最多帮忙打留置针。
田文斌看向袁晋,执意道:“陈医生能做这个手术吗。”
陈舒望:“......”
袁晋脾气好,没有在意,耐心解释:“这个手术比较复杂,稍有不慎就会波及到狗狗的生命,陈医生会参与这场手术,但不会主刀。如果你觉得陈医生在,你能够安心一些,那完全不用担心,陈医生会参与手术全程的。”
田文斌思索再三,点头,离开就诊室。
见门被阖上,何茂不解问:“为什么他非要让你做这个手术啊?”
陈舒望撇嘴摇头,“我也不知道。”
袁晋笑了笑,替两人解答:“前几次驱虫和疫苗都是小陈打的吧?他对你的信任度高,可能想着在你手中做手术,他更放心。”
陈舒望摇头没说话。
在动医博士面前,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动医本科毕业生,怎么会有人放着经验丰富的袁老师不用,让她去主刀。
······
何茂抱着狗去做术前检查,陈舒望穿过走廊,去到候诊大厅,看到角落里站在三脚架前的徐晚意,朝她打了声招呼。
田文斌还没离开,站在吧台前填一些术前资料,等待缴费。
田文斌看到陈舒望的时候,朝她笑着点了下头,陈舒望礼貌回应,站进吧台,帮曾念整理病历。
陈舒望翻了翻手中的病历表,问曾念:“下午有几场手术?”
“两只大型犬要做绝育,还有一只乳腺肿瘤的,要切除。”
陈舒望点头,耳边传来等候区两个女生的谈话声,她们在聊小区狗中毒的话题。
“你们小区最近也有很多中毒死了的狗吗?”
“对啊,就上个月月底吧,业主群发出来的就死了五六只。我家隔壁的那户人,他们家养了只拉布拉多,都养五六年了,上午上班前遛完狗,在监控看到狗不太对,回来已经没救了。”
“啊...我们家楼下的也是...那老头独居,养的那只柴犬都陪他十多年了,唉,本来就是孤寡老人,有条狗陪着过日子,现在....”
听到这,陈舒望意识到,这只柴犬就是曾念之前说的那只。她偏过头,和曾念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一丝悲痛。
“那你们小区应该报警了吧?”
“上个月报了,但感觉没什么用,到现在也没个结果。物业在小区门口的警示栏还有电梯里都贴了提示单,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起了作用,感觉这几天没听到谁家狗中毒了。”
“也是真他妈的无语,我都有ptsd了,晚上做噩梦都是我家狗被下毒,醒了之后就是立刻开门去看看它,确认它没事我才能继续睡。而且现在出门遛狗都会给它戴嘴套,那投毒的到底是什么心理变态,能不能去死啊。”
“唉,早点抓到凶手吧,我不想每天心惊胆战下楼遛狗了,这么恶毒的人,没抓到也是社会毒瘤,这次是狗,也许下次就是直接杀人了。”
此时此刻,没有人注意到,站在吧台前填写资料的男人,握笔的手不由得用力了些,眼神沉了下来,闪着寒意。
“也不知道有多丧心病狂,才做得出——”
就在这时,“啪嗒”一声伴随着玻璃碎掉的声音,打断了两个女生的聊天。声音传来的同时,陈舒望不禁打了个颤,视线从手中的资料表移开。
原本放在吧台上的小花瓶,不见踪迹。
“对不起,对不起。”田文斌慌忙道歉。
只有曾念知道怎么回事,田文斌填完资料表递给她,收手时,手肘碰到了一旁的花瓶。
见田文斌要徒手捡拾碎片,曾念赶紧从吧台站出来,制止他:“没事,你别碰,小陈你去拿扫帚过来清扫一下。”
陈舒望点头,绕过吧台跑进走廊深处。
田文斌拍了拍手,慢条斯理站起身:“我赔你们吧,这个花瓶多少钱?”
曾念笑了笑,“没事,值不了多少钱。”
这个花瓶是曾念从家里带过来的,怕出现这样的情况,她特地买了陶瓷专用胶,在花瓶底部黏了一圈,没想到还是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看来是她买的胶质量太差。
······
陈舒望拿着扫帚和簸箕出来时,不见田文斌的身影。
“走了?”
曾念双手环胸倚在一旁,“交完费就回去了,非要赔花瓶费,我说不用。”
陈舒望挑眉,视线望远,马路斜对面半阖着的卷帘门被拉了上去,男人正在往里走。
“今天给小白狗做手术?”
陈舒望收回视线,继续清扫:“对,做完术前检查就开始。”
脑海中蓦然闪过什么重要信息,陈舒望清扫动作一滞,她怔怔直起腰,再次看向马路斜对面的“文斌超市”。
“怎么了?”见陈舒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曾念问道。
陈舒望压抑住心底的不安,收回视线,偏头看向曾念。
“你是不是说,有宠物做完尸检,确定是异烟肼中毒。”
她终于想起来了,在哪里见过“异烟肼”三个字。
曾念点头,“怎么?”
“这是处方药吧?”
“对啊。”知道陈舒望的意思,是想问能不能在外面买到,“虽然是处方药,但你知道现在网上开单子很水,随便就能买到。”
说着,曾念打开手机,翻开购物软件,输入“异烟肼”三个字,页面跳出来一排出售这个药的商家。
“诺——”曾念把手机递给陈舒望,“你看吧。”
陈舒望把扫帚倚在一旁,接过手机,蹙眉若有所思。
上个月,她在超市的收银桌上,看到了这个药,和页面第一个商品图片,一模一样。
同时,她想起田文斌说,那是别人落下的。
曾念继续说:“换句话来说,就是谁都可以买到这种药,犯罪成本太低了。”
陈舒望把手机还给曾念,心里闪过令人细思极恐的想法。但回忆起先前田文斌把昌昌带过来时,手足无措的着急模样,她又觉得不太可能。
不仅如此,每次去买东西,田文斌热情大方,看着也挺老实巴交,倒不像是会这样做的人。她摇头,把这个不好的猜测从脑中删除。
“怎么了?”
“没事。”
没有确凿证据,真相没有水落石出,她还是不要对别人妄加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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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完昌昌的手术,等陈舒望从手术室出来时,外面天色黢黑,路灯亮堂,行人稀疏。
这场手术被安排在临近下班的时间点,原本她可以不用参与,但联想到之前田文斌的叮嘱,她还是牺牲了下班时间,无偿加班。
收拾完一切,陈舒望换上自己的衣服,拿上包,和正在加班的医生还有曾念打了声招呼后,走出医院大门。
入夜后天气变凉,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来到室外蓦然有股寒意袭来。
她上身穿着件米白色娃娃领泡泡袖的衬衣,搭了条紧身牛仔裤,脚下是一双白色运动鞋。全身上下洋溢着青春感,看着活力四射,但面色将她出卖。她很疲惫,没什么精神气,双眼透着倦意。
长长呼了口气,陈舒望双手环臂,打算朝停车场走去,视线不经意地一瞥,她脚步一滞,直直地与马路斜对面,坐在超市前抽烟的男人对视。
愣了下,见他在朝自己点头,陈舒望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礼貌回应,随即继续朝停车场走去。
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在发生变化。
她确实无法百分之百相信眼前的人,确实对他心存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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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着她的mini回到家时,时间将近八点,这好像是自她实习以来,下班回家最晚的一次。
客厅灯光明亮,电视液晶显示屏被按下暂停键,停在一个画面。
男人坐在沙发,穿着黑色家居服,休闲而又不失正式。他带着无线耳机,弓着腰,面前茶几上摆着台深灰色的笔记本电脑。他正在用标准的伦敦腔英语和电脑对面的人对话,嗓音清润带着磁性。
窝在他身侧的小好见到陈舒望,立刻站起身摇着尾巴迎了过去。
陈舒望轻缓地阖上门,察觉到身后小好在蹭来蹭去,她转身蹲下,弯起唇角揉了揉小好的脑袋,对它比了个“嘘”的动作,换上拖鞋。
经过这一阵的相处,小好好像真的把她当作主人了。
她知道林澈今晚有个跨国会议要开,没打扰他,把包放到小吧台上后,准备回卧室洗澡。
“先把饭吃了。”
听到声音,陈舒望回过头,见林澈端着电脑步履徐徐朝她走来,她问:“开完了?”
“还没有,我坐过来陪你吃。”
······
餐桌上,寂静无声,只有轻微的咀嚼和夹动食物的声音。
林澈说他今晚在仁和酒店吃的,顺便让厨师做了几个她爱吃的菜,特地给她带回来。
两人斜对着而坐,陈舒望咀嚼着嘴中的食物,眼神停在男人身上。
电脑白光映在他精致的五官上,显得更加立体。工作时候的他,不似平日里那么好说话,看着有些严肃,一脸认真。
“Yeah,this project will unite many brands to improve competitiveness and create an international influence on······”
陈舒望咬着筷子,看呆了神。
工作时候的他,还有一点就是,魅力十足,比任何时候给人的感觉都要成熟。
脚边蓦然传来一阵痒意,陈舒望从嘴里拿出筷子,低下头。
小好一双黑眼直溜溜地盯着她,嘴边淌着哈喇子,想要讨点吃的。
见小好一脸馋样,陈舒望忍不住扬起唇角,放下筷子,单手撑在桌上曲下腰,摸了摸它的脑袋,用气音和它对话:“乖,没有你能吃的,一会儿姐姐给你吃牛肉干。”
小好这个样子,让她回忆起从前,从前旺旺也是如此。
耳边男人的说话声顿了一瞬,很快又继续下去。
林澈的视线停留在女孩撑在桌面的手背上,直到陈舒望直起身,他还是盯着那道长长的伤痕。
他知道,是抓伤。
陈舒望重新握住筷子,却发现对面的人微垂着眸,没再说话。
她跟着垂眸,看到自己手背上那道显眼的伤口,猩红与她白皙的肌肤形成强烈反差,看着有些瘆人。
陈舒望转手,若无其事解释:“今天做保定的时候,不小心被抓了一下,擦过药了,不痛。”
现在不痛,被抓到的那一瞬,锋利的爪子在肌肤用力划过的时候,还是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林澈抿唇,抬眸看向斜对面的女孩。
她的脸小巧白净,看着娇娇滴滴,轻易就能让人产生很强的保护欲。
陈舒望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她不像是会吃苦的人,也不像是能吃苦的人。
但他知道,她能吃苦,也不怕吃苦。
明明她可以不用经历这些,只要是为了她想要的东西,只要是为了到达她想去的地方,她都会在所不惜。
手蓦然被男人抓在手里,陈舒望懵了下,定定地看着他。
“小心点。”
陈舒望弯起唇角,没心没肺地笑了下,仿佛伤口不在自己身上。
“嗯。”
“把我的话记在心里。”
“知道啦。”
“不要受伤。”
“知道。”
“我会心疼。”
伤在她身,痛在他心。
只是一条小小的伤痕,就让他的心拧得慌,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