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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 9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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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出门前和林澈闹的小脾气并未被带到工作岗位上,陈舒望整装待发,继续新的一天。
一个上午过去,依旧非常忙碌。帮几只猫做了血检,去住院部帮何茂给生病的猫狗喂药,又帮两只狗做了绝育手术。
临近十一点,陈舒望总算可以歇一口气。
离开拍片室去到医院大厅,陈舒望站在吧台前,把手伸进吧台内,从一堆杯子中拿起一个白色保温杯,摁开按钮,喝了口水。
她垂眸看向正在整理病历单的曾念:“那个老太太今天怎么没来?”
陈舒望观察过,老太太来的时间一般是在八点半,前几天上班她临近九点才到医院,没碰到很正常。
但她今天出门比较早,八点二十就到医院,还是没看到。
曾念抬头:“你不知道吗?她都好几天没来了。”
陈舒望愣了下,心想,那个老太太应该是放弃了吧,毕竟也找了一个多月。
“田老板——”
曾念笑着起身。
陈舒望放下杯子,转过身,男人一脸笑意从外面走了进来。
想起林澈昨晚对她说的话,陈舒望在心里呼了口气,尽力掩饰住内心的顾虑,试图对他态度如常:“来接昌昌吗?”
不管事实如何,她都应该留个心眼。
田文斌笑着点头,“对。”
在昨天做手术前,袁晋和他讲过术后疗程。小狗完成内固定术后,需要连续输液五天,进行消炎止痛。田文斌可以选择把狗留在这里,也就是住院,费用里会多一个住院费,也可以选择带回家,每天只要带过来输液就可以。
最后田文斌选择了把狗带回家。
······
田文斌没有进住院部,而是站在大厅等陈舒望带着狗出来。
住院部,何茂蹲着,正在给小狗监测体温,进行喂药。
见陈舒望走进来,他抬起头,“田老板来接昌昌了?”
他刚刚进住院部的时候瞟到一眼。
陈舒望弯起唇角点了下头,情绪不太高,在笼前蹲身,开锁打开笼子,她把昌昌抱了出来。
小白狗的麻药过去,似是因为疼痛,它在微微发抖。
陈舒望温柔地摸了摸昌昌的脑袋,看向何茂:“它今天的液体是输了的吧?”
何茂点头,“昨晚值班的是周医生,知道今天中午昌昌要被接回去,一大早就输了。”
······
抱着昌昌来到医院大厅,田文斌已经办好出院手续。
陈舒望把狗小心递给田文斌,叮嘱着:“怕影响伤口,最好不要让昌昌走动,尽量放在笼子里养两周。对了,还要给它带伊丽莎白圈,避免它舔伤口。剩下的注意事项——”
陈舒望停止说话,向后退了一步,指着吧台下方贴的单子,“你拍一张照,照这上面的做就行。”
单子上的标题是。
——手术前后注意事项
田文斌接过狗之后,小白狗好像颤得更加厉害,他笑着回复:“谢谢陈医生。”
陈舒望两手插进衣服前的兜里,礼貌微笑回应,“还有四天的液体,下周再带来拆线。”
曾念站起身,把手中的一叠单子递了过去,“这是缴费单,病历单,还有检查报告。”
田文斌一只手抱着狗,另只手接过,道了声谢谢,随后看向陈舒望。
“陈医生。”
陈舒望的目光聚焦在田文斌怀里发颤的这只狗上,她在想,它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疼痛,颤抖不止。
听到田文斌的声音后,她收回视线,抬起头。
“可以加一个联系方式吗,我怕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咨询一下你。”
陈舒望愣了下,答应的话收回腹中。
如果在昨天之前,她肯定会同意,甚至还会热心回复他,让他有什么不懂的随便问,但现在,她干笑着委婉拒绝:“昨天袁老师加了你,你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问他,我相信袁老师的解答会比我更详细更专业,因为我现在也在一个学习的过程中,懂的知识和其他专业医生相比,还是非常不足。”
陈舒望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是非分明,无法伪装,做不到假惺惺。
被拒绝,田文斌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他面不改色带过这个话题,“好,麻烦了。”
田文斌发现,眼前的人,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对他产生了防备之心。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片嘈杂声,混杂着脚步声。
陈舒望转过身,愣怔了一瞬。
一家三口,带着老太太,老太太怀中有一只狗,是只棕色的泰迪犬,和寻狗启事单上的照片如出一辙。
曾念率先出声:“你们找到狗啦??!”
男主人笑着点头,语气欢快:“上周找到的,带乐乐过来做个体检,昨天在华宠小程序预约了。”
翻了翻手中的预约单,看到一个病患名叫“乐乐”,曾念惊呼:“我早上看到乐乐还以为是同名而已,没想到是你们家的!”
陈舒望弯起唇角,逗了逗老太太怀里的狗,“你们在这坐一会儿,等徐医生看完上一只就到你们。”
上午预约看诊的基本都已看完,大厅只剩下一只等待袁晋复诊的阿拉斯加犬。
田文斌站在一旁,视线停在那只泰迪身上,陷入沉思。
他知道这只狗,因为这老太婆发宣传单,还会发到超市里来,天天都来,烦得他要死。
······
家里三位女成员陪着乐乐进去检查,男主人站在吧台前填写单子。
陈舒望正在指导男主人填写单子,一旁的曾念开了口:“你们怎么找到狗的啊?”
听到曾念的问题后,陈舒望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
她也很好奇这个问题,走丢将近一个月还能找到,真的是一种奇迹。
男主人放下笔,笑着摇头叹了口气:“说来话长了。”
他告诉陈舒望和曾念,有个狗贩子团伙抓了一货车的狗,把车明晃晃停在路边,就算是盖着遮雨棚,也能够看到里面有数不清的大狗小狗,全都被塞在各种各样的铁笼子里。被拍照上传到网络后,瞬间引起热议,有人报了警,最后在高速路入口,这辆非法运营车被交警拦下,这些小狗才得以获救,全被送去了动物流浪救助中心。
这些狗当中,有别人养的宠物狗,有流浪狗。在被救下的时候,画面惨烈,有的气息奄奄,有的早就没有了呼吸,活着的还在疯狂吠叫,想要求救。被送到动物流浪救助中心后,一些植入过芯片的狗,最后找到了主人,而没有植入芯片的狗,则继续留在动物流浪救助中心,等待领养。
曾念:“那你——”
男主人笑着叹了口气,“我关注了南城动物流浪救助中心的公众号,时不时就会翻一下他们发的文章,也是非常巧合,在领养的界面上,竟然看到了乐乐。”
陈舒望抿唇,心里难受得慌。她知道这辆车,因为她的好友列表大多都是动物医学专业的,自然会关注这种事情。当时有人写了一篇文章,发到公众号,标题就叫,“求求大家!能不能救救我们!”。这篇文章当时在朋友圈被疯狂转发,她点开看了一眼,就立刻关掉,然后转发到自己的朋友圈。
她无法看到那么残忍的画面,心如刀刺。点开文章的第一张图片,是隔着货车的铁栏,从外往内拍的一张照片。那些狗,身上的皮毛粘满污垢,小小的眼睛里装满无助和委屈,在发出求救信号。
陈舒望吸了吸鼻,按捺住心底的酸涩,问道:“是狮子山上面的动物流浪中心吗?”
男主人点头继续说:“这次之后,我才知道给小狗植入芯片有多重要,所以特地带过来体检,顺便给它弄个芯片,防止它以后再走丢。”
曾念长叹一声:“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
陈舒望微微扬起唇角,“对,找到了就好。”
现在老太太应该可以安下心来,对他们一家来说,也是减负。
但与此同时,不是每一只小狗,都有乐乐那么幸运,还能找到自己的主人。
······
送走乐乐一家后,陈舒望和曾念回到吧台。
上午看诊的动物全部结束,陈舒望在吧台内的凳子上坐下,叹了口气。
曾念扯长语调:“真不容易啊——”
陈舒望情绪复杂,“确实,看来这个月得提前去一趟狮子山了。”
突然来了那么多流浪狗,动物流浪救助中心肯定忙不过来。
曾念点头:“一会儿和袁院长说一下这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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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午饭的时候,思索再三之下,陈舒望还是把心中关于田文斌的疑虑告诉了他们。
她并没有说田文斌是凶手,只是诉说事实,说她在超市收银桌上看到了“异烟肼”的瓶子。
“我靠!你这样一说!我想起来我也看到过!”
众人看向说话之人,曾念的面孔。
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曾念放下筷子,“就..我想想啊...”
“感觉很久了,是上个月吧,我给我小侄儿买零食回去,付钱的时候,桌上确实有一瓶异烟肼,但是我没问,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出现投毒的事情。”
周思敏皱眉,“异烟肼是治结核病的呀。”
何茂问:“田老板有结核病?”
徐渊濯:“我觉得像是,他烟瘾很大,身上有股很浓的烟味,而且他不是经常咳嗽吗,估计是肺结核。”
麻醉科的范春丽开口:“肺结核是传染病,临床表现之一确实有咳嗽。”
曾念大吃一惊:“我靠,那...这周我得去做个检查了...”
何茂笑了下:“有那么夸张吗,他进就诊室的时候又没有咳嗽。”
肺结核主要是通过消化道、上呼吸道、皮肤等途径进行传播。
陈舒望抿唇看向坐在中间的袁晋,“那现在怎么办啊,袁老师。”
袁晋皱眉思索,沉吟半晌后开口:“只是一瓶异烟肼,不能说明下毒的人是他。警察那边我问过了,他们说监控拍到的是一个年轻男性的背影,看着二十多岁。”
曾念松了口气,拍胸口:“我就说,要真是田老板,这几年看人算是白看了,这也太吓人了,细思极恐啊。”
毕竟平日里田文斌给人的印象,完全不像是一个会残害小动物的人,他还会在超市门口喂养流浪猫。
何茂点头:“要不我现在过去看看,确认一下异烟肼还在不在,你们有没有什么要喝的水。”
说着,何茂看向角落里扛着相机在补拍吃饭镜头的徐晚意,“你要喝什么吗?”
显示屏中,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徐晚意懵了下,意识到何茂是在问她之后,视线从显示器离开,抬起眸,却撞进了徐渊濯的目光。
徐晚意顿了顿,移开视线,微笑拒绝:“谢谢,不用了。”
······
五分钟后,何茂抱着三瓶水走进办公室,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直直看去,包括扛着相机的徐晚意。
何茂咳了咳,把水放在桌上:“我去的时候他在收银桌上切香肠,什么都没有,还热情问我吃不吃。”
曾念笑:“想也不可能还在,都快一个月了。”
周思敏:“继续吃饭吧,既然监控拍下来的不是他,也不能错怪好人。”
话是这样说,但陈舒望还是心存顾虑,她觉得,总有哪里奇奇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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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结束后,下午继续接诊,时间一晃就到五点半。
春分后,太阳直射点进入北半球,白昼变长,夜晚变短。眼下,华宠动物医院玻璃门外天光泛白,路灯还未被点亮,一切如常。
手术室内,悄无人声,只有监护仪发出的“滴滴”声。
陈舒望站在一旁,认真观察袁晋给一只贵宾犬进行最后的缝合。
这只贵宾犬,今年六岁,下午被主人紧急送来,说是中午她们在吃饭的时候,这只狗在餐桌下吃进了一块骨头。原本以为它会自我排泄出来,但接近两点时,主人发现小狗呼吸不畅,精神不太好,就赶紧送来医院挂了急诊。
拍完X光片后,狗狗体内的骨头已经进入食道,骨头尖锐,用内窥镜取出容易划伤食道,只能开刀。
缝完最后一针,袁晋拿起手术剪将线剪断,手术结束。
······
陈舒望脱下手术服,洗完手,去到医院大厅。
吧台处,曾念正在接一个电话,表情凝重。
“好,您别着急,我们会准备好急救,您先按住狗狗出血的部位,防止它失血过多休克。”
“.......”
挂断电话后,陈舒望蹙眉问:“怎么了?”
被电话对面的崩溃哭声感染,曾念心情阴郁下来,叹气:“一只哈士奇被车撞了,在送来急救的路上,听主人的描述,估计是碰到大动脉了,血流不止。”
听完曾念的回答,陈舒望的心沉了一分。
车祸,加上大出血,情况不太妙,很容易造成休克死亡。
“什么时候到?”
曾念看了眼电脑上显示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到六点,“快了吧,刚刚在电话里说到长芳街了。”
长芳街就在隔壁街道,过来最多三分钟。
曾念抬头看向陈舒望,“你一会儿直接下班吧,别留下来加班了。”
陈舒望抿嘴摇头,她想留下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从兜里摸出手机,陈舒望编辑好消息刚发出去,一辆黑色的车在医院门口紧急刹车停下,“嘎吱”一声,隔着一道玻璃门,响声仍旧刺耳。
陈舒望和曾念同时看了出去。
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女性从副驾驶座下来,随后跌跌撞撞朝后备箱走去。
曾念意识到她就是打电话的人,慌忙朝走廊内喊道:“急救!!”
没等其他人出来,陈舒望把手机放到吧台,径直跑了出去,徐晚意和高崎二人拿着摄像机紧跟其后。
后备箱被打开,看到里面的画面时,陈舒望呼吸一紧,心刺痛了一瞬。
哈士奇奄奄一息躺在纸壳上,嘴边有呕吐物和血块,抽搐不断,腹部被一件白色外套包裹起来,血液将整件衣襟染红,看着骇目惊心。
主人站在一旁泣不成声,想碰它却无从下手。
陈舒望深吸了口气,上手移动直板,视线内蓦然出现了另一双手,她抬头,何茂站在身旁。
两人一起合着纸壳,小心翼翼把哈士奇抱进医院,冲进急救室。
······
急救室内,气氛凝重,门外是主人崩溃的嚎啕声。
没有先解开系在哈士奇腹部的衣服,在周思敏进行插管,又给狗吸上氧气后,袁晋表情沉重,语气严肃:“估计腹部大动脉被划到了,伤口很深,头部也有撞击的痕迹。”
“小陈你过来扶住狗的脑袋。”
陈舒望照做。
“徐渊濯,你过来摁住衣服,周思敏,注意心率。”
袁晋说完后,打开急诊室的门,主人哭着迎了上来。
“在你包衣服前,狗的腹部是被划伤还是有东西穿进去了?”
现在哈士奇腹部衣服上的血浸得不太正常,甚至能拧出血水。
主人哭诉,泣不成声:“是..被一辆摩托车..撞飞了...移动可乐的时候...我不知道它被钢筋插住了...不是很长...就是建筑地露出土里的一小截..然后就一直流血...”
急诊室内的三个人听到后,敛声屏息起来。
袁晋皱眉回到急诊室,不知道到底伤到了什么位置,他在一旁的架子上拿过一把剪刀。
袁晋看向徐渊濯:“注意止血。”
所有人都盯着袁晋缓缓竖着剪开衣服,从头到尾,直至他轻掀开时,一股血蓦然从衣服掀开的位置喷射而出,所有人猝不及防,就算徐渊濯及时拿绷带止住后,周围一圈的人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溅了一身,甚至连脸上都是。
陈舒望愣怔住了,她脑中画面停留在衣服被掀开时的样子,小狗的腹部有一个洞。实习的八个月以来,她从未见在手术室外见到如此血腥残酷的画面,身体不由有些发颤,但她还是努力扶住小狗的脑袋,察觉到血被溅到脸上,她也没动一丝。
周思敏:“心率在下降!”
“送手术室!”
车轱辘在瓷砖上滚动的声音蓦然响起,伴随着混乱的脚步声,以及嚎啕哭声。
······
一个半小时后,手术结束,狗被送到ICU氧舱。
中年女性崩溃跪在地上,隔着一块玻璃抚摸着里面看着毫无生气的狗,失声痛哭。
入夜后,华宠动物医院异常安静,整个世界好像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女主人歇斯底里的哭嚎声,响彻整个房间,响彻整个华宠。
袁晋不忍说出接下来的话,但他必须说:“现在的情况是..可乐的脾脏和肝脏破裂,脑骨粉碎性骨折,再加上严重失血..只能靠机器维持生命..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建议给它安乐..因为它现在很痛苦...”
就算是机器维持,也撑不过今晚。
“能不能把可乐救活啊....花多少钱都行...可乐是我女儿的命啊....死了我女儿怎么办啊....”
“可乐真的不能死...真的不能没有可乐啊....”
中年女性泣不成声地讲述了这只狗的重要性。她的女儿今年高三,被诊断出抑郁症,拒绝与任何人交流,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可乐是她女儿的精神支柱,只有可乐能让她的女儿勉强说几句话。
短短几句话,字字诛心,让所有人都屏声敛息。
和高崎及许天成打了声招呼,扛着相机在一旁拍摄的徐晚意放下相机,走了出去。
徐渊濯看着她离开的身影,还是跟着出去了。
怕情绪跟着崩溃,陈舒望紧咬牙关,拼命握着拳头,任由指甲陷进肉里,感受疼痛。
她想起了旺旺离开的那一天,也是如此,让她抉择是否要安乐。她当时是站在患者家属的角度,舍不得旺旺离开,甚至产生过耗到最后一刻的想法,她只想旺旺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时间长一些,哪怕是一分钟也好。
但眼下这一刻,她站在医生的角度,确实希望患者家属能够选择安乐,这样狗狗的痛苦会减轻很多。狗狗的痛,就和人类是一样的,只是它们无法开口喊痛,只能通过嚎叫和颤抖来表达自身的痛苦。就是因为这样,人类无法与动物感同身受,好像就觉得它们可以承受痛苦。但其实只有狗狗自身才能感受到它们的疼痛,人类并不清楚,它们有多痛。
眼前的人,好像没有退路可走,可乐是她女儿的精神支柱,当初的旺旺何尝又不是。她当初也差点走上抑郁的这条路,但有人将她拉了出来。
但她的女儿,谁又能把她的女儿拉出来。
联想到种种,陈舒望眼眶一酸,蓦然氤氲了层水汽。
袁晋眼眶也红了,艰难开口:“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但是——”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在徐渊濯离开后,下一个走出房间的是周思敏,她受不了了,气氛过于沉重,重到她喘不过气。
陈舒望紧跟其后,她无法面对主人的苦苦哀求,做到心若止水,做到毫无波澜。
曾念走过来,见先后出来的周思敏和陈舒望两人脸上都带着泪水,甚至还有干了的血迹,她心里一震,叫出口:“你们——”
周思敏没说话,朝走廊深处走去。而陈舒望朝她摆手,捂着嘴往外走去。
目睹陈舒望走进一个就诊室,曾念蹙眉回过头,她还没来得及告诉陈舒望,她看到陈舒望男朋友的车停在门口有一段时间,想必是来接她下班了。
曾念看向面前的房间内部。
中年女性没有停止哭泣,甚至可以说已经哭到虚脱,瘫坐在氧舱旁。
而站在一旁的袁晋,袁院长,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泪水盈睫。
曾念咬唇,心想,情况不妙啊。她折身去到医生办公室,找徐渊濯了解完情况后,瞪大眼,难以置信的模样。
在珍惜宠物的家庭里,宠物就是家庭成员之一,对一个家庭的重要性不容小觑。她明白这个道理,她自己也是养宠物的饲养员,自己也是把猫咪当家人看待。眼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
曾念回到医院大厅,一眼就看到门外路边停着的那辆引人注目的车。
联想到先前路过就诊室时,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她走出去,停在车旁,轻敲了两下车窗。
······
在曾念的带领下,林澈来到一间就诊室门口,里面漆黑无光,耳边是从别的房间内传出的嚎哭,哭声撕心裂肺,震耳欲聋。
临近陈舒望下班的时间点,他收到陈舒望的消息,说她今天可能要加班,让他晚一点来接。林澈特地晚了半个小时出门,到医院门口后,发消息没回,打电话没接,心想着陈舒望应该是还在忙,便没进去打扰,也没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小陈在里面,估计挺难受的,唉。”
林澈蹙眉,道了声谢。
曾念两手插兜,站在林澈身侧,说不出读多余的话。难受的不只是陈舒望,还有周思敏,甚至她刚刚去找徐渊濯,徐渊濯都红了眼眶。今晚的华宠,弥漫着一股悲伤气息。早就过了下班时间点,做完手术,除了值班医生,就可以下班回家,但没有一个人离开。所有人都因为那只哈士奇,以及她主人的话,陷入无尽的悲痛。
可乐是她女儿的命,但她们却没有办法救活可乐。
曾念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吧台。
林澈站在就诊室门口愣了会儿,他深吸了口气,准备推开门。手刚碰到门把手,门从内侧被拉开。
没有想到开门会见到林澈,陈舒望傻在原地,一动不动。刚平复好的情绪,在见到林澈的这一瞬间,泪意又涌上心头,眼泪再次浸湿了她的眼眶。
而林澈,在看到陈舒望的那一刹,心脏狠狠抽了一下,他的脑中蓦然闪过一幅画面,让他喘不过气。
眼前的人,头发杂乱,颊边是干涸的血迹,上衣胸口处的布料也被血液染红,画面瘆人。
为了不让自己哭出声,陈舒望紧咬唇,微仰着头,可怜兮兮地盯着眼前的人,不说话。
林澈回过神来,没有在意这里是医院,将她搂进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
“没事了。”
“没事了。”
察觉到开门动静的曾念在吧台探着身,目睹两人深情相拥,她摇头叹了口气。
她在想,周医生没有人哄,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