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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愤怒与力量 ...

  •   女人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嘴唇也哆嗦了起来。
      这个青年说的一点都没错。
      是她自己没用。

      她的手攥成了拳头,又徒然地松开,她的嘴唇开启,而又无力地闭合。
      “你笑得对,”她咬着牙说道,“你的朋友不也被抓进去了吗?”

      齐预点了点头。
      “嗯那。”青年的脸上露出了一副全然无所谓的态度,“我们又不像你,想去药宗这种了不得的地方做弟子,对我们来说,进去一两次不过是一桩谈资罢了。”
      他血色的眼睛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女人,女人不由得想到了一句话糙理不糙的话。

      舍得一身剐,皇帝老儿拉下马。

      眼前的人在引诱她过脱离正轨的人生。
      偏偏她发现这还很难以拒绝。

      虽然邵遨为了掩人耳目,并没有革除她在药宗的位阶,而她为了姐姐的一份药钱,自然除了他眼皮底下,哪里都去不了。
      她的人生已经早就和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与幸福毫不相干了。

      “你想让我做什么?”她问道。

      白发青年笑了一声,“你为什么认为我要让你做什么呢?”
      “就不能是我只是比较喜欢幸灾乐祸呢。”他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

      女人避开了目光,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也算见过些世面的人,”女人轻声说,“你这种人,绝不是什么凡夫俗子。”
      “也不是什么唐虞上人。”齐预平静地说。

      “我当然也没有乞求什么人的怜悯了。”女人叹道,“我真的好累啊,事发到现在只过了七个月,但是我感觉我似乎都要被熬干了一般。”
      “因为你对发生的一切,只能被动的接受,自己全然无能为力。”白发青年平静地说,“我们都是学医的,自然也都知道一个常识。”

      “被打的人比打人的要累得多,不是么?”他问道。

      女人点了点头,因为被打的人要紧张,要戒备,要调整身体,要平复疼痛,所以反而比打人的要付出更多体力,她当然知道这个常识。

      “你要我做什么?”她问道。

      “我不要你做什么。”白发青年笑了笑,“我只是有几个建议。”
      “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何况是个人呢。”他轻声说,“你也听说了,最近邵家有点动静。”

      “这个我真的没有听说。”女人说道。

      看来邵遨表现的很是稳若泰山啊,齐预想,或者对这个女人防范很严。
      “那邵遨还挺重视你的,”齐预笑着说,“他专门堤防于你,说明他是真的觉得你能弄死他。”

      女人闻言,眼睛几乎是亮了起来,彷佛灰烬中又迸出了新的火星。
      “我想弄死他。”女人轻声喃喃道,“每秒钟都想弄死他。”

      “看来您在药宗也算身居要职了?”齐预笑了笑,问道。
      女人微微地叹了口气,“让您见笑了,什么身居要职啊,每次晋升都没有我的份,我连看诊的资格都没有,在药王谷的时候主要做的是打理收管药材的工作,而今年里,靳宗主说体谅我想在天京照顾姐姐,便让我在天京药宗的分部里每日整理誊抄脉案。”

      齐预笑了起来。
      “可是无论是靳宗主,还是邵遨,似乎都很认识你。”他蜻蜓点水一般地说道,“贵宗高层一贯这么关怀普通弟子么。”

      女人愣了一下,无须齐预说的更明白,她也知道他的意思了。
      她被弹压了。
      而这是一件蓄谋已久的事。

      她垂下了眼睛。
      “我可真是个傻子啊。”她轻声低语道。

      “您只是个好孩子,一贯把世界和别人都想的很好的好孩子。”白发青年笑着说,“自然想事情和我们这种惯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货色不同。”
      “您当然不傻,”他轻快地说,“只是这个世界现在不太欢迎好孩子罢了。”

      “我姓张,张明月。”女人看向了齐预,自我介绍道,“不敢动问尊姓大名。”

      白发青年闻言轻轻地笑了一下,他伸出了一只手,摊开在了女人的面前,“见面三分情,劳烦张大夫顺便帮我看看了。”

      张明月伸出了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了青年的手腕上,她屏气凝神,将全部注意力都倾注到指腹的脉搏之上,过了一会,她收了手。
      “您应该是年少之时得上的漂白症,大概十三四岁的光景,”女人说道,“而后两三年的时间里调养的不是很好,病程发展的很快,好在之后长期吃药稳定了下来。”
      “吃的应该不是你那个年纪的时候药宗的方子,更像是现在的这版十年前改进过的更有效更稳定的方子。”女人皱了皱眉,“所以算来,你当时吃的应该是。”
      “末那会的药。”她看向了青年,目光中带上了一丝惊异。

      青年笑了笑,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您身子薄,但是心思重,”张明月说道,“虽然有好药,但是底子还是虚的,更不要说旧日里还受过几次大伤,更是雪上加霜,前些日子,大概一个月,或者是两个月前,又大伤过一次。”
      “还是多小心保证的好,早睡早起,增加饮食,适度锻炼,说不定能维持的更好。”她总结陈词道,“药还是少吃,比如其中的炎草太伤脾胃,虽然我养了十来年,也种出些性情不那么烈的,但是市面上好像还用不起。”

      “你说的对。”齐预笑道,“多谢张大夫指点了。”
      他血色的眼睛看着女人,带上了几分欣赏。
      “我姓齐,”他平静地说,“单名一个预字。”

      张明月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齐预。
      普天之下,谁会对这个名字陌生呢,末那会的教主,蓄谋颠覆整个世界的狂徒,恶贯满盈,臭名昭著。

      “您真的,”张明月咽了一口唾沫,“很有名。”

      白发青年闻言笑了一下,他血色的眼睛在金丝眼镜的后面流过了一线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啊。”他笑着说,“至少的确很有名。”

      他整理了一下兜帽,自顾自地往前走了,他们已经下的足够深了,湿寒的地气从下方一股一股地涌上来,让张明月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也提醒着她现在并没有在梦游。
      她看向了眼前继续向下的步道,她走了很多次的,通往天牢的步道,她知道,越往下走,光线会越暗淡,空气会越阴冷,给那些天牢的罪人一种被世界抛弃的恐惧感与孤独感。

      天牢就在下面的黑暗之中,她甚至已经可以看到门口那两盏如同带血的獠牙一般的红灯笼了,这里按理说应该关押的都是大奸大恶,十恶不赦之徒,只有他们才配得上如此滞重如铁的空气,层层的让□□无时不刻都感到刺痛的沉重禁制,和各式各样酷烈如地狱的日常刑罚,以他们辗转呻吟,生不如死的惨状来警示世人不要行差踏错,伤害别人。

      张明月的确是个好孩子,从小认真学习,听姐姐的话,听师尊的话,听所有长辈和高位者的话,听书上讲的话。
      而之后的人生也极度的按部就班,她顺利地考进了药宗,勤勉自律地过了十几年,连门规都没有违反过一次,包括水杯里不能有水,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这种被全药宗弟子骂得昏天黑地的琐屑门规。
      她简直是这个世界上那批最乖的乖孩子,最顺的顺民。

      所以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此生会和天牢扯上半点关系。
      也绝不会想到她会把这条路走得如此轻车熟路。

      可是这一切真的应该发生吗,她忍不住想。
      不该,无论是她的价值观,还是她读过的圣贤书,都应该得出这个结论。

      然而它们发生了,如假包换的发生了,以雷霆万钧之势把她循规蹈矩的一生击的粉碎。

      她应该对此感到不平,以及,愤怒,她想,她又一次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这一次她没有松开它的打算了。

      她最近真的太忙着自己乱成一团的家事了,她想,当然上级也故意给了她几乎做不完的重复的消磨人精神的工作,让她毫无余力去关注世界上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些大事本来就是和她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张明月想着,尤其是听起来好像邵家出了不小的事。

      邵遨怕自己,她想起了齐预的论断,虽然听上去很自命不凡,堂堂邵家少爷,药宗排得上号的大人物,为什么会怕她一个籍籍无名,碌碌无为的药宗弟子呢?
      做多了亏心事,当然怕自己这样的讨债鬼上门了。
      那不让他的噩梦成真,怎么对得起他这么多年精心算计,如履薄冰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愤怒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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