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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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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么问?你怕谨哥会杀了他们?”
春俏义正词严否认道,“没有,我怎么会这么想。”
盛岑呵呵笑了两声,“他不会滥杀无辜之人。”
春俏立马戳穿他,“你哥昨天还让我斩草除根来着。”
白衣文士放下碗筷,正色道,“你觉得潘家的其他人都是无辜的吗?是,或许有些人没有参与到盘剥百姓当中,可作为潘家的一分子,他们所有人的享受是建立潘立安剥削民脂民膏的基础上。他们享受着绫罗绸缎吃着肥鸡肥鸭,普通百姓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他们凭什么说自己无辜,他们享受的米肉都是通过对普通百姓的吸血,他们一样是罪恶的。”
易红叶笑着跟春俏和盛岑各倒了一杯花茶,“阿岑从小过了很多苦日子,他更能感同身受普通百姓,所以稍微激动了一点。”
她轻推搡了下盛岑,小声说,“食不言寝不语,专心吃饭别说话。”
易红叶从中打圆场,“谨哥人很好的,当初阿岑差点死了,谨哥带着队伍路过,把他捡了回去,救了他的命,还给了他一条生路,后来阿岑就一直跟着谨哥了。夏州兵乱,阿岑他担心我的安危,想要来夏州找我,谨哥跟了他一队人。他不放心阿岑,跟着一起来了夏州,顺便把兵祸平了。普通百姓不明白,都在骂他,其实如果没有谨哥介入,会有更多百姓死于非命。”
她眼眶微红,“按理来说,你们两口子之间的事情,我作为外人不应该多管闲事,只是谨哥真是个很好的人,我们俩都特别感激他,不希望你误会他。”
“谢谢你告诉我。”春俏话音一转,“红叶有没有开酒楼的打算呀?我可以给你投资。”
易红叶礼貌说道,“祖上留下了个小马场,家父年迈,如今是我在打理,我虽喜欢钻研美食,经营酒楼过于耗费精力,实在是无瑕分身。”
春俏有点难过,临走前给红叶留了一块总管府的牌子,“遇到难事就来府上找我,没事也可以来府上坐坐,比如说跟盛长史吵架,或者是跟娘家人闹矛盾了,总管府没别的优点,就是客院大。”
盛岑吃完饭,这下可以说话了,“您别做梦了,她绝对不会给你当厨子的。”
易红叶打断了他的话,“没关系的,您想吃什么,就让人告诉我,我很喜欢做饭。”
春俏和吃完早膳的盛岑一起去府衙。
路上时盛岑问她,“听说您的司功大人带回来一群人。”
春俏微笑着回望过去,“这你都知道,府里安插了你的人?”
这可是天大的罪名,盛岑吓得冷汗都要流出来了,“我记得您从前是个很含蓄的人。”
“还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陆怀慎当两口子的时间长了,我也变得比较直接。”
盛岑跟陆怀慎认识了七八年,他自认为比较了解对方,“谨哥可不是直接的人,您以后就会发现了,他只是在杀人的时候比较直接,其余时候那是相当含蓄。”
“我这个做下属的,哪敢在上司的府邸里插人啊,这都是昨天夜里谨哥带回营中的那俩小郎君说的。要我说也不怪谨哥生出危机意识,谁敢给红叶送那种男人,我也是要着急的。挑男人嘛,不能光顾着外表光鲜亮丽的,最重要的是要靠得住啊。那俩男的前脚想要勾搭你,后脚就把你卖得干干净净。”
盛岑摇了摇头,“那种男人不行,还得是谨哥……”
春俏打断了喋喋不休的他,“盛长史,初见你时,我以为你是端方君子。”
白衣文士,随身带着公文办公,在赫连翊的对比之下,谁看了不说一句君子如玉。
就连跟在京城久负盛名的夏观辰站在一起,他都毫不逊色。
盛岑唇角含笑看向她,“我就当这是您夸我了。”
春俏长叹一口气,西北民风彪悍,盛岑这样也正常。
“既然您准备的人才已经到了,那咱们可以聊聊怎样把尸位素餐的士族官员替换下去。”
一条腿埋进府衙门槛,两人同时跟门房老张打了个招呼。
春俏说,“这就不用咱们操心了,想得到重用,那些人也得让咱们看看他们的本事啊。”
盛岑明白了她的意图,“您打算让那群人当刀子?”
“他们能行吗?”他倒不是怀疑春俏,只是不相信陌生人的能力,毕竟都还没有见过,这件事牵扯众多,若是处理不当,便会影响到整体布局。
春俏停下步子,回头看他,“所以你跟他们一起去。”
那一群人都是白身,面对根深蒂固的士族,做起事来难免束手束脚。万一那是一群纸上谈兵的草包,他也可以及时补救。
“何必多此一举呢,您可以让属下来,还是您不相信我。”
“非也非也,不是不信你,是不信他们的能力,总要给新人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春俏拍拍他的肩膀,“一会让他们去找你。”
春俏走出去两步,又重新折返回来,“朝廷借的粮到了,在群玉那里,军营那边留一部分,剩下的已经运到官仓了,离职官员的遣散费就从这里出,我已经跟管理官仓的官吏交代过了,你拿着长史官印可以直接去取。”
“是。”
盛岑在府衙牌匾下等人,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才等到身穿大绿轻薄夏衣的男子。西北的初夏还是有点凉,路上行人都穿着春衫。
在太阳下等了几个时辰,就是好脾气的盛岑也有了火气。
“你迟到了。”
“哎呀呀,总要让人家睡够了才能干活吧,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半天时间足够了。”
盛岑的脾气是真的好,最终还是没发火,平静说道,“行走吧。”
褚青指着身后的一排士兵,“这些春俏给我们的帮手。”
“怎可直呼长官名姓,你可唤她大人或是郡主。”
他的话很多,转而问起盛岑的官职与背景,他是很好奇春俏派了个什么样的人同他合作。
知道盛岑是夏州的现任长史,褚青话语中开始夹枪带棒,“仁兄年纪轻轻,就能官至一州长史,一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吧,能不能教教小弟。”
盛岑又不是赫连翊,哪能听不出他话语中的别样含义,他杀气腾腾说道,“这也简单,在战场上多杀几个敌人便可。”
盛岑是年轻时候接受过几年儒家教育,看起来更像是文士,他被陆怀慎捡回军营后最开始做的是火头兵,因为他看起来身体弱,不像是能上战场跟对手厮杀的样子。不过很快他就上前线了,因为上阵杀敌升迁速度最快,杀的对手越多赏钱越多。
褚青搓了搓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仁兄真会开玩笑呢。”
始终没等到其他人,盛岑才有此疑问,“只有兄台一个人吗?”
“杀鸡焉用牛刀,我一个人就够了,其实长史您也不必前往。”
盛岑看此人做派轻浮,不能放心他独自前往。
“左右无其他事情要忙,还是一起去吧。”
两人带着俸禄还有春俏拨给他们的士兵,按照地址去挨家挨户找人。
家里老爷是州府衙门有头有脸的官员,府上的门房也是格外的嚣张,“哎哎哎,你们是干嘛的。”
褚青很是有礼貌,“我们呀,奉命来给你家老爷发俸禄,快来告诉你家老爷出门迎接我们。”
盛岑亮出自己的官印,“还不速速通知。”
这门房一溜烟跑去通知他家老爷,剩下的门房却不敢再拦,就这样任由一行人进了府。
娄参军正对着鸟笼子逗鸟呢,就听家里的下人急急忙忙跑来说,门外来了一群人,说是来给老爷您发放这半年的俸禄。
潘立安的下场已经传遍整个夏州,知道潘长史死得惨烈死得难看,各位其实都被吓住了。
除却一些胆子大的,想要接手潘立安的位置,跟春俏对着干。大部分都胆子小,拥有的越多胆子越小,他们想要跟春俏妥协,都怕成为下一个潘立安。
潘长史哎,曾经夏州的每一任节度使都被他当狗玩,他可是夏州的土皇帝,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死了。
谁都没想到的事情偏偏可怕,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突然暴毙的人。
人都是惜命的,别管活了多大岁数,人都不想死。
在往正门处走的时候,楼参军已经想好了,既然总管让人给他发了俸禄,她已经将梯子递了过来,他作为下属也不好再拿乔,就回去上衙吧。
“请您交出你的官印以及文牒。”
娄参军没想到这几人上来就来了这一下子,“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穿着风骚的褚青笑眯眯地说,“按照大夏律,官员不按时上衙点卯,轻则贬职,重则直接罢免,您已经有三十七天未曾上衙,总管大人给过你机会,曾经派人来府上想要劝你,奈何你执迷不悟,既然如此就别管总管大人无情了。”
“我……”他停顿了许久才想到理由,“我请假了。”
“请假?”褚青疑惑问道,“有谁能证明你是请假,而非刻意不来府衙吗?总管大人知道你请假吗?总管大人同意您请假吗?”
娄参军面色惨白,他当然没有证明,当时想着给春俏个下马威,觉得随便找个人去告诉春俏一声显得他们更加嚣张。
现在却成了伤害他的回旋镖,他嗫嚅着说,“我可以解释的。”
褚青噘起嘴巴嗔怪道,“既然您也知道做错了,那就不要找理由了,给自己留点体面吧,自己交出官印和文牒,不然我就要让这些大老粗们动手,在您身上翻找来了,您身上没有就要去您的书房、卧室……只要没找到,就要一直寻找,万一中途发现了您的笑眯眯,那可就不好了。”
面对二十几个训练有素的士兵虎视眈眈,娄参军放弃抵抗,选择给自己留点体面。
娄府的有不少护院,跟这一队士兵硬碰硬未必会输,那样的话性质就变了,从免职变成了抄家流放。
接过他递来的官印,褚青从怀中掏出手绢,仔仔细细将官印擦了一遍,连角落都没有放过。
然后他郑重地将官印系在自己的腰带上,“以后我就是夏州的录事参军啦!还要多谢阁下给我这个机会呢。”
这下别说娄参军的脸色变了,就是一旁看热闹的盛岑也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他可能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总管大人心善,知道你家揭不开锅,跟朝廷借来的粮食,让我们立刻送到您这儿,作为这半年来的俸禄。”
临走前他还不忘叮嘱,“以后可别走错路啦,毕竟人有两条腿,却只有一条命。”
盛岑似乎明白了春俏为何要让这人来办事,在某种程度上,他跟春俏有些相似。
在春俏用晚膳的时候,褚青和盛岑带着一兜子官印找上门。
“小人忙了一天,还没吃饭呢,”
这是要蹭饭的意思了,春俏吩咐侍女,“给褚参军和盛长史各添一副碗筷。”
珍珠赶忙塞了两口饭,离开了饭桌,给这三人谈论公务留出空间。
春俏继续安静吃饭,还是褚青县憋不出了,“您就不问问今天成果如何。”
“有你们这两员大将出马,我自是不用担心。”春俏在他腰间挂着的金印上扫了一眼,“官印很好看,好好干争取来年换个更好看的。”
褚青痴痴地笑出声音,“属下看盛长史腰间挂着的官印就很好看。”
这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在表露对长史位置的觊觎。
春俏打哈哈道,“你的努力和优秀上司都看在眼中,只要再接再厉,一切皆有可能。”
盛岑默不作声地吃饭夹菜,只当没听见这两人议论的内容。
饭后,侍女将桌上碗碟收了下去,褚青将布袋装着的金印就这样随意扔在桌子上,“幸不辱命,除了有个去奔丧不在夏州,剩下所有人的官印和官碟都在此处,请您查看。”
春俏冲他点点头,“我就知道你行,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忙呢。”
把褚青支开后,从盛岑口中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他点评道,“他说的话太容易得罪人了,您还是给他安排两个武艺高强的护卫,免得哪天出门被人给打死了。”
春俏笑了笑,“我知道了,他也是个可怜人,只要他不犯原则性问题,稍微忍一忍他。”
她把从夏观辰那儿听说的经历转述给盛岑。
盛岑沉默半晌说道,“我知道了,不会跟他一般见识。”
春俏也正是这个目的,“一码归一码,不能让你一直吃亏。如果他做得太过分,你就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并非只有褚青一人在忙,其他人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余晗忙着查这几年的刑狱卷宗,但凡跟夏州的世家子弟扯上关系,就会被他记录誊抄,以备犯案再审。
搞来官印官碟取代本地世家出身的官员,这只是第一步。
有了官印后,余晗才真正拥有审理案件的资格。
将案件相关人员找到,把看着就有问题的案件重新审理。
像是□□幼女、强行兼并土地毁人屋舍、纵容仆从杀人……不管犯人是什么身份,只要做错了事情,就别想逃脱法律的审判。
余晗审过的案子,春俏都有过目,她发现这人下手是真的一点不留情。
他喜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如果不是法律不允许,他可能想让受害者家属充当刽子手的身份。
但凡恶性一点的案件,他就喜欢用死刑。
□□妇女,宫刑。□□幼女,死刑。
看来看去,案宗上只剩下两个字:死刑。
连着审案子这半个月,菜市口天天有砍头可以看,有时候一天甚至是好几场。
犯人从衙门被拖出去,直奔菜市口。
正常死刑案件需要上报刑部,等刑部审阅案宗,确保案件无冤屈,犯人便可秋后问斩。
自从各地藩镇林立后,死刑案卷就没有上报过刑部,不过各地都保留了秋后问斩这一传统。
大多数情况下,就算是集体问斩,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死刑犯。
百姓们看得热闹极了,尤其是被推上刑台的各位,曾经都是高高在上的老爷郎君。
别说他们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就连百姓们都想不到。
害人性命的犯人要砍头,强行兼并百姓土地要将土地还给百姓,除此之外,还罚没了他们的家产。
这就相当于变相的抄家了。
兼并百姓田地,是个无本万利的买卖,丧了良心的本地士族怎么会不干呢。
如此情况,本地大士族几乎全都被抄没家产。
什么本地的四大家族,都被砍的土崩瓦解。
家族中管事的人全都触犯法律,被砍得七七八八,家产被没收了大半,只剩下老弱妇孺和几亩薄田。
老弱妇孺养尊处优惯了,平时连衣服都要下人帮着穿,哪里能够种田养活自己。
从朝廷借来的粮,给士兵发了军饷,给官员们发了拖欠的俸禄,官仓也就空了。
刚好抄家所得,填补了这部分亏空。
看着余晗让人呈上来的抄家单子,春俏忍不住内心感慨,这群人真有钱啊。
从士族家中抄出来的银子与粮食,抵得上夏州几年的赋税了。
别看百姓们都过得苦哈哈,但是士族们有钱啊。
感谢士族们这些年为她攒下的银子,现在春俏非常富有。
原有空着的官仓被粮食堆满,她已经让人加紧盖官仓了。
粮食充足带来的安心感,难以用语言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