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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三章 贞观政要(上) ...

  •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人要是倒霉了,喝口凉水都能塞牙缝。于是现时,王越王小公子便觉得自己就是如此悲催。

      “小子,走快点儿,磨磨蹭蹭的,要走到明年么?”一个中气十足的男音在前面远远喊道,语气里满是不耐。

      “是,先生……”拖着长腔懒洋洋的答应。
      身后不远处,王越满腔的不情愿,郁卒地应了一句,瞅瞅前面那个自命不凡的家伙,又继续乌龟似的慢吞吞地向前挪。

      “小子,你是故意的吧?”颜经明回身瞟了一眼,两步转回,低头瞥着他冷哼道,“怎么?不乐意?”
      “怎么会?”王小公子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干笑两声,拉了拉背上的系带,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矢口否认道,“学生是因为背的东西太重了,所以才会走得慢些……怎么会不乐意和先生在一起呢……”
      “哼……”
      “先生慢行,学生这便赶上……”
      “吃那么多,让你背点儿东西都背不动,小鸡仔儿似的……”

      这是一点儿么?王越在心里怒吼一声,四块砚台,六种墨盒,还有不知大大小小多少支笔,甚至还有两个小香炉和一堆乱七八糟的香料,食味坊的糕点,翠玉阁的茶盏,写个字怎么这么多毛病?架子!穷讲究!

      揉着被压得生疼的肩膀,又换了一个方向背着,王小公子摸摸鼻子,郁卒望天,认命地跟在前面那个无良老师身后继续挪动……

      “快点!……”
      “噢……”

      “快走!……”
      “知道了……”

      “……”
      …… ……

      “颜卿、王卿不必多礼,平身赐坐……”一身明黄色袍服的皇帝见二人被内侍引入殿中,当先站起身来,双手虚扶,先一步笑道。

      “谢陛下……”王越被颜经明拽了个趔趄,反应过来,连忙与他一同俯身。

      “少师大人想必已经与两位爱卿说明了……”宣宗点头,笑道,“朕想将吴公所著贞观政要书于屏风之上,朝昏定省,不敢或忘,还望卿等助我……”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颜经明敛容俯身,一只腿悄悄自案下伸出,不客气地踹了身旁的呆愣小子一脚,示意他与自己一起低头。

      “哈哈,不必多礼。颜卿久负盛名,朕心慕已久,直恨不得早收于彀中。令徒年少,还望卿悉心教导,以为朕之肱骨……”

      “臣惶恐……”
      “唔,臣惶恐……”

      王越捂着被踹的发麻的小腿,偷偷向外移了移,离身旁突然正经起来的老虎远一点儿,再远一点儿。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年头,作人弟子容易么,连虎口逃生的本事都要学……

      …… ……

      “真漂亮,先生,咱们就在这布上写么?”磨蹭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被皇帝陛下百忙之中拨冗接见完,两人这才被领入一间书房中。甫进房门,王越就雀跃一声,眼前的缎子不同于市井常见,却是华美异常,柔顺丝滑,在阳光下泛着七彩的光。更出奇的是白色底子上还绣着青山碧水,栩栩如生,更是浓一分则俗,淡一分则轻,浓淡相宜,恰到好处。

      颜经明冷哼一声,皱着眉头拎起,前后看了看,摇头,“先试一试,再临摹!”
      “……”

      “好多字啊……”
      “白痴小子,写得太飘了,一点儿力度也无……”
      “先生,你的这个太外露了,完全不够内敛……”

      “又写重了!小子……”
      “是么?可是先生,你这字怎么变成趴着的了?现下就饿了么?”
      “呃?臭小子……”
      “……”

      “唉!”
      “唉!”
      两人趴在长长的条案后,不由同时叹气,脚下大团的废纸被丢掷得到处都是,笔墨胡乱地扔到一边,整个房内乱作一堆。

      “算了,不写了!”颜经明望着面前厚厚的书本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出声对王越道,“不写了,咱们出去走走……”
      “可是……”

      “什么可是?没有可是,走吧……”颜大公子边说边甩袖站起身来,难得对王越露出和颜悦色的模样,“你先生我难得来趟宫中,怎么?你就不能先陪我走走么……”

      “呃,好吧……”王越无奈,只得也离开案席,与他并肩向外行去,“先生觉得此书要写什么字体为好?”

      “你看呢?”

      “陛下新登,有意改革弊政,励志中兴,故而这字需得有一股不羁的气势来,潇洒飘逸,只是……”
      “只是他为人又素来沉稳……”颜经明在旁接过话来,“昔年韬光养晦,竟被宫人误认为呆傻而不辩,足见其内敛自持,平和稳重。故而这字又需俊朗而不张扬,显出风骨……”

      “如此只能用行书……”
      “这还用你说么,小子?”颜经明一面瞥他一眼,一面抚了抚唇上的小胡子,嗤道,“右军先生的书自是极好的,只是陛下既要图强,那咱们自然也要顺应时势,变革维新,以应天时……”

      “可是,要在前人基础上,另创笔意,又谈何容易?”

      “唉……”两人对视一眼,又是齐齐一声长叹。

      师徒两人愁眉苦脸地在园子里溜达了一大圈,见花摘花,见草采草,搞得好端端一个花园鸡飞狗跳,一片狼藉。王越是新科进士,又是探花郎,禁中宫女太监们多有识得他的,颜经明则更是才名在外、当世大家,又是出了名的风流潇洒,现下知他二人是大家请来作书的近臣,倒也无人来管,反而都躲在一边指指点点,偷偷调笑。

      这边厢王越抬头瞥见,禁不住有些不自在,将手中的花扔了一地,讪讪转身,拉住颜经明的衣袖就要离开。谁知甫一回头,便瞧见身旁的颜大公子却正自一脸呆滞地望向一个方向,鼻翼一扇一扇的,上唇微翘,看模样甚是滑稽,不由一呆。

      “先生……”
      “嘘……跟我来……”
      “哎?先生……”

      王越叫他不住,只好跟着他向前走去,瞧着眼前的家伙像只寻骨头的小狗般转着脑袋四处寻摸,纳闷儿之极,又是好奇又是好笑,嗤嗤笑个不住。

      “别笑了小子,跟着我,莫出声……”
      “唔,可是先生,你这是要去哪儿?”
      “不知道……”
      “啊?……”

      转过一株又一株的花树,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小门,不知拐了多少个弯儿,前面之人方才停下来,转头看看王越,笑得满脸得意,意味深长。

      “怎么了?”王越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宫内不能乱走,咱们不会闯错地方了吧?”
      “放心!”颜经明嘿嘿笑了两声,“就算走错了,人家看到你也就不会乱想了!”
      “什么意思?”
      “嘁,就这么点个儿,还这儿小身板儿,能干什么?……”
      “……”

      王越被他气得牙根儿痒痒,真恨不得照这家伙的后脑勺上给他一板砖,却见颜经明突然扭头竖起中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不由一滞,未及反应就被他一把拉至一旁的花丛中……

      “你……呜呜……”
      “嘘,别说话!”

      “大人,这次南方收上来的谷米倒是不错,色泽也新……”
      “嗯,陛下洪福,风调雨顺……只不过去岁的谷米,现时才到,这路也是够远的!”
      “路远倒不怕,只是还得抽调咱们去帮忙……”

      几个青袍小吏你一我一句地谈论着,行色匆匆地自一扇门中走出,越过拱门,相携着向远处去了。王越使劲挣开颜经明捂在自己嘴巴上的手,扭头连吐了几下口水,转身望着他不满道,“先生,你在做什么?像做贼似的……”

      “呸呸,童言无忌!什么做贼?只不过少惹麻烦罢了……”颜经明老脸一红,举手给了王越一个榧子,边说边举步向内走去。

      “先生,你去哪儿?”
      “去看看……”
      “看什么?”
      “闭嘴!”
      “嘁……”

      站在小道上四处张望了片刻,又在心中暗暗推算了一遍两人来时的路线,王越只觉此处甚是荒凉,完全不似御花园那边热闹喧嚣,倒煞是冷清,抬眼间,却见颜经明已然跨进了拱门,只好连忙跟上。

      “先生,皇宫自有法制,咱们怎能随意走动?先生……”

      颜经明在前走得飞快,充耳不闻,见眼前房屋中门大开,便老实不客气地一脚迈入,王越急道,“先生!”话音未落,便觉身子一个趔趄,却也跌进房中,原来却是被颜经明使劲拉了一下。

      “吵死了你这小子……”
      “先生……”

      “这都是什么呀?”颜经明不理会他,自顾自地拈起一物翻看道。
      “什么?”

      眼睛慢慢适应了房内的昏暗,视线也渐渐清晰起来,王越眨了一下眼睛,瞧清楚了眼前的情景。房内甚是宽广,只有几张高高的条案,案上堆着些乱七八糟的簿子,只在一角有个小案,上面摆着些茶壶茶盏,颇为简陋。

      “辛巳年四月初三,入湖州绸缎百匹,纸张三十二扎,毛笔一千零九十二支……”翻开一本簿子读了两行,王越抬头望着颜经明奇道,“先生,这好像是个仓库……”

      “唔……”颜经明无意义应了一声,皱着眉头在屋内乱转。
      “先生?”
      “噗,原来在这儿……”一声轻笑,人已经奔出门去了,原来这房子竟有两道门,另一道门却是通向后院。

      王越心下好奇,当下也顾不得许多,跟在颜经明后面也奔了出来,直来到一处地窖前。

      黑黝黝的地窖口洞开,借着日头只能看见下面细小的尘埃在无规则地舞动,一具木梯立在一旁,扶手光滑粗壮。王越看他伸手晃了晃那木梯,心下当即明了,犹豫了一瞬,不由又出声唤道,“先生……”

      “下面有什么?”颜经明撩起袍角,置若罔闻,一面自言自语道,一面抓住木梯,伸腿便向下行去……

      “先生,先生……”
      “嘘……”
      “……”

      一步,两步,十步,百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奇杀死猫?王越现时就觉得自己真有些像韦真儿养的那只肥胖的波斯猫了,一点脑子都没有,简直都要被眼前这个家伙给杀死了,气死!

      只见狭隘的空间中,某人扒在一个坛子前,手拿一个小木勺,满脸的陶醉,“酒中浮竹叶,杯上写芙蓉……竹叶青,竹叶青,原来是在这儿……真香……”

      “先生,”王越郁卒抚额,有些看不下去,戳了戳他的肩膀,好心提醒道,“先生,咱们现时是在禁中……”
      “唔……”

      “不告而取,是为盗也!”
      “唔……嗯?胡说!等写完了这篇字,我便去请陛下将它赐给我,这可是百年的竹叶青,你闻闻这酒气,隔着封泥也能透出来……”

      “那又怎样?”
      “反正早晚都是我的,那我还是先试试味,免得放坏了,怪可惜的……”

      王越望天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眼前这个厚脸皮的家伙。原来这地窖甚大,里面竟是一间套着一间。他二人刚刚下得窖来,便见颜经明直奔某个房间而去,王越心下好奇,禁不住跟在他身后一探究竟,结果到了才发现原来这一小间全是储存的的酒。白痴,亏他还跟着他跑的撒欢儿,原来不过是某人的老毛病又犯了……

      “陛下爱惜民力,厉行节约,宫内各项开支都缩减了不少,这缎子内库中剩余的也不是太多,姑娘们还是省着些用……”隔了几间的一个小隔断的架子旁,一名青衣青帽的官员一面递过几匹绸缎,一面循循叮嘱道。

      “是,大人放心,我们晓得……”几名女子一面咯咯娇笑着,一面推搡着点头。浓妆淡抹,服饰艳丽,却是内教坊的舞姬,最前面一人杏眼柳眉,波光潋滟,竟正是纪婉柔。
      “唔,明白就好,出去登记画个押,便成了……”
      “嘻嘻,好……”

      几人边谈边笑,顺着木梯鱼贯而出。纪婉柔走在最后,出来瞧得同伴们都已走远了,连忙“哎”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地窖,眉头一皱,飞快的蹲下身来将盖子合上,大锁一挂,急慌慌地去追赶同伴了……

      “哐啷!”

      “老师,外面什么声音?”王越一愣,向外看去。
      “什么什么声音?”颜经明头也不回,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脸的餍足,“皇宫真是个好地方,这么多好酒怎么就随便丢着,没人动呢……”
      “……”
      ……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三章 贞观政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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